《璀璨王座》 1、第二章 送你一程(有更) 颜归,正是秦亦手机屏上的那个温和男人的名字。 等来电铃响了两声秦亦才按下接听键,既不显得他太急切,也不会让对方久等。 “喂,秦亦,是我。” 电话里传来的男音醇厚温润一如往常,秦亦原本懒散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你到了吗?我下去接你……” 说着他就准备起身,谁知电话那头的男人稍稍停顿了一下,低沉着嗓音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抱歉。” 秦亦起身的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身边看着他的纪杭封眉头慢慢地夹起来。 “我今晚恐怕没法赶过去,对不起,只能先在电话里祝贺你拿冠军了。”颜归的声音满怀歉意,其实这个冠军不光对秦亦而言意义重大,对颜归也一样,毕竟秦亦的获奖作品是穿着他设计的衣服。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颜归连这样重要的庆祝会都来不了了? 秦亦皱着眉,前倾了倾身子,听着男人解释的声音: “……我今晚有些事,工作上的事,实在脱不开身,周末我再补偿你,好么?” 既然颜归不愿多说,秦亦也懒得追问。“那你忙吧,晚上注意安全。” “嗯,我会的。” 等了一下午的通话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就匆匆挂断了,秦亦倒进沙发靠背里,脚随意搁在矮桌底层搁板上,光是从脸上倒是看不出太多情绪,偶尔有认识的一些人经过跟两人打招呼,秦亦也挂着轻佻笑容一一回应,跟往日里一样散漫。 纪杭封凑过来低声问:“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秦亦眼光落在台上主持人帅气的俊脸上,接着是公司的高层一一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贺词,很快就到个人嘉奖时间了。 果然很无聊。 他极少参加类似这样的活动,出席走秀安排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会敷衍一下就偷偷开溜。 这时候,纪杭封用胳膊撞了撞他:“到你上去了。” 秦亦这才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慢悠悠往颁奖台上走,虽然进入公司两年,由于专属模特的关系他一直都相当低调,相熟的也没几个,大抵也是他本身并不喜欢这种一堆人挤在一起应酬的场合,今晚的庆祝会竟是他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全公司模特的眼前。 会场台下的模特们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无不在议论着关于这个特殊的专属模特的事情,他们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且不论他们是羡慕还是嫉妒,佩服还是不屑,所有人的目光仍然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随着他的身影流动。原本吵杂的会场不知怎么的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就像那间电梯里发生的一切一样不谋而合。 此时,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秦亦踏上颁奖台。 只消一眼,便再难忘怀。 舞台的背景装饰的相当华丽,秦亦修长的身影被灯光包裹着,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映照在墙壁上落下一个瑰丽的亮影。 秦亦立在舞台的正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晶奖杯的边缘,像一个局外人,漫不经心地俯视台下的芸芸众生。 这种气场给人的感觉太盛,人们反而不会特意注意他的五官。 纪杭封坐在台下看着他,心里轻轻叹息,这个男人他即使从小看到大,这时也不由为之吸引。 这种好似中途暂停一样的局面只持续了短暂一会,就在主持人及时的引导里重新染上热烈的气氛,仿佛事先有人示意过,主持人聪明地避开了“专属模特”这个敏感的话题,只象征性地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秦亦看在这笔不菲的奖金面子上也配合的应了几句。 “……那么,虽然很老套,不过还是请秦先生说说现在最想感谢的人是谁呢?”主持的帅哥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把话筒递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秦亦既没有说感谢父母亲友或者是公司高层之类的,他把奖杯举高些许,无所谓地道:“啊,本来是想跟那个人说的,不过既然他现在不在这里,那还是感谢我自己好了。”说着还骚包地低头亲吻了一下自己的奖杯。 “呃……”主持人稍微有点卡壳,不过很快又机智地换了一个话题。 观众席的纪杭封虚着眼看他,默默心说,自恋狂。 坐在他前排的两个男模静静看了一会,其中一个忍不住轻声笑道:“诶,你说这个‘专属模特’比之当年的沈舒谈,如何?” “沈舒谈?你说2年前去法国发展的那个当红模特?” “对,论外表气质,不遑多让吧。” “这倒是,不过论机遇那可就差远了,不过要是这小子积极接广告的话,那也很难说……” 他们对话断断续续传入纪杭封的耳朵,他有点诧异地嘀咕这个略耳熟的名字,沈舒谈,当红模特么? 似乎注意到秦亦的兴致缺缺,主持人也没有再自找没趣,该有的过场都给足了便自然而然放过了他。 而后接二连三上去一些公司里小有名气的模特,其中不乏相当出色的,不过跟头一个一比,明显差了一筹,也让台下众人再难以激起热情。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秦亦拿手指戳了戳纪杭封:“肚子吃饱了奖金也到手了,咱们闪人吧,嗯?” “要走你自己走吧,我刚约了那个短裙妹子等会散场了一起好好聊聊人生呢。”纪杭封扶了扶眼镜,严肃地说道。 “……” 秦亦郁闷地说:“我自己怎么回去?” “幸好你还认得出租车。”纪杭封用难得简短的句子委婉地表达了他的鄙视。 “奖杯帮我放你车上。”离开之前秦亦留给他一根中指,被后者毫无压力的无视掉。 月至中天。白日的暑气消了不少,凉爽的夜风吹得人很舒服。 从酒店会场走出来,秦亦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一大截,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弄片刻,食指轻轻抚过通讯录里颜归的名字,忍不住还是按了下去。 “嘟—嘟—”电话响了好一会,终于被人接通。 “喂。” 秦亦完全没料到对面竟然是个陌生的男人,一时间怔住,继而冷声问:“你是谁?颜归呢?” 同一时间,远在城市另一端的一间高档法国餐厅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靠在椅背上,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悠悠旋转着高脚杯,杯中深红色的酒液一圈圈荡开波澜。 他轻轻哼了一声:“颜归去洗手间了。你又是谁?” 彼时街上行人不多,秦亦站在马路边,路灯的橘色自上而下笼罩着他的脸孔,刘海将他漂亮又冷漠的双眸遮挡在一片阴影里。 “好像是我先问你的吧?” “呵,”那男人玩味地轻笑一声,“你就是秦亦,对吧。” 虽不认识对方,但光听这种语调就让秦亦感到讨厌,他退了一步靠在路灯上,空着的那只手放进裤兜里,淡淡地回道:“就算你说是我的粉丝我也不会给你签名的。” “……”对方显然对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话没有准备,愕然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语调傲慢地评价了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听好了,我是沈舒谈。” 一般人对陌生人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往往会用“我叫”什么,而这个男人用的“我是”,仿佛笃定旁人一定对他的名声如雷贯耳了一样。 虽是细微之处,但秦亦仍注意到了。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配合着回应了一声长长的“哦~”,紧接着语气一转,“那是谁?” “……” 这一次对方足足沉默了十秒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 “喂?姓沈的,你还健在?喂?” “呵,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颜归吧,我的事他都知道,当然,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 沈舒谈的目光正注视着餐桌对面的另一个男人,看到对方的脸似乎就能让自己的心情好上许多,笑容又重新回到他的脸庞,他把颜归的手机递还过去,扬了扬下巴,“你的小男友找来了,你不说几句吗?” 颜归刚回来,就看见沈舒谈拿着自己的手机不知在跟谁通话,当即眉头就不由地皱了皱眉,等他落座听到最后这句话,心里便道了声果然。 接过手机的时候,他面上并没有多余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喂了一声,任沈舒谈怎么盯着看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秦亦,你找我?” 再次听到情人的嗓音,秦亦却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他沉吟一会,低沉而缓慢地开口道:“你们……是工作上的事?” 他本有很多问题可以一个个递进式的问,却偏偏在其中拎了一个最尖锐的,用最直白的方式首先丢了出来。 尖锐到让向来沉稳的颜归竟一时哑然无法招架。 颜归沉默着斟酌着措辞,坦然道:“沈舒谈是我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今晚他刚回国,我来接机顺便给他接风洗尘。” 先前为什么骗我…… 这个问题在秦亦心中缭绕着,然而问出口的却是:“你们在哪儿?都这么晚了,就是晚宴也该散场了,我去接你?” 颜归扫了一眼沈舒谈,叹了口气,道:“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电话里一片沉默,颜归抿了抿嘴唇,正想再多解释几句的时候,那头干脆地传来一声“好”。 然后便是挂断的忙音了。 秦亦收了线站直身体,转身往街角走,他是从酒店的侧面出来的,小巷子里不会有出租车路过,只能到大路上拦车。 他有一肚子疑问,不过对于让他付出了许多心思追了将近2年才追到手的情人,秦亦并不想让一点小事破坏两人来之不易的感情。 虽然“这点小事”严重破坏了他的心情。 这时他还尚未意识到,怀疑这种东西,是不需要浇水也能轻易发芽的。 街头的路灯坏了一盏,远远看去显得有些昏暗。 秦亦独自一人打车回家的次数其实不太多,尤其正式与颜归交往之后,之前一般都是支使纪杭封搭便车,后来便和颜归一起上下班,颜归是个设计师,而他只做对方一人的专属模特,除了公司的训练和必要的课程之外,他的工作地点大多在颜归的办公室。 这两年来皆是如此,当初他为了颜归一句“我最大的愿望是看你穿着我设计的衣服走上巴黎的顶级秀台”而毅然放弃继续读大学,转而投身时尚界成了一名专业模特,直至今天也并不后悔,即便残酷的现实让这个梦想看起来越来越飘渺,不过他从来没放弃过。 好不容易离目标踏近了一小步,却没有最重要的人在身边跟他一起分享,这实在是一件很扫兴的事。 低着头心里默默地想着心事,秦亦已经走到了大马路上。 昏暗的光线里,心不在焉的他没有注意到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直到一声急促的的刹车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闪烁的车前灯耀花了他的眼,不得不下意识抬手挡了挡那刺眼的光线。 透过手指的缝隙依稀看见车里走下来一个男人,在车灯的光晕中背光而来,看不清眉目,只有挺拔修长的身影展现于眼前。 待他走得近了,秦亦也适应了灯光,目光便不由落在了他的身上。 倘若换了个小姑娘在此,恐怕这么一瞧就根本挪不开眼了。 这无疑是个极为英俊的男人。 大约将近三十,一身价值不菲的名牌西装,没有领带的衣襟略略敞开,优雅中若有若无地流露出一丝不羁和随性。 男人缓步走到秦亦面前,在秦亦注视他的同时,他也在用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瞳注视着秦亦。 “没撞着你吧?”他问道,语调沉缓,有着如同醇酒一般醉人的磁性。 秦亦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万一破相了我的罪过就大了。” 那人轻轻一笑,这笑容自然而然散发着一股气韵,一股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和性`感。 甚至是唇线和下巴的弧度,都显得分外优美。 就算是周围模特扎堆,见惯了俊男美女的秦亦,也不禁一时微微失神。 “你不是想要自杀吧?”秦亦沉默走神的样子显然让男人产生了一点误会。 他凝视秦亦的眼神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探究和审视,前倾了身子,凑近了些许。 人与人之间有种隐性的安全距离,若是被陌生人越过这道界限就会感到不安,气势稍弱的人甚至会下意识往后退。 秦亦对此界限相当的敏感,不过显然他不可能被眼前这个男人隐约透露出的侵略性给压制。 他比男人高了小半个头,眼眸半垂,直视对方幽深的眼神,用漫不经心地语气回道:“你想太多了。” 见他如此说,男人微微点头,也不多做纠结,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到自己车上。 秦亦的眼光扫过这辆车,流线型的车身,纤尘不染,在夜色霓虹里微微泛着银色的光芒,如秦亦这般对车一窍不通的家伙也能看出不凡。 他退了两步回到人行道上,给对方让开路,车子便缓缓向前滑行起来,秦亦便不再去看他,转过头继续等待空闲的出租车。 谁料等了好一会,出租车没等来,反而是方才那辆车居然慢慢地倒了回来,又停在了秦亦的面前。 那男人将离秦亦最近的车窗摇下,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做在驾驶座上侧身望着他,嘴角擎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从烟盒里挑出一根,点燃,叼在嘴里,他做这一切时的动作很慢,目光也始终缠绕在秦亦身上,而秦亦也挑眉望着他。 2、第三章 怀疑 虽然对这人的举动很疑惑,不过一向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原则的秦亦,在思考了一秒钟之后便干脆利落地钻进了车里。 “去哪儿?”男人伸手将嘴里的烟拿下来,夹在两指间。 “万松大道104号。”秦亦偏头看了看他,“知道怎么走吗?” “有导航。” “……那就是不知道咯?”秦亦把头朝车窗扭过去看路。 即使没有说出来,男人也知道这家伙一定在心里想早知道还不如打出租呢。 “我对那边并不很熟。” 男人轻轻吹出一口烟,眼睛虽然看着前面的路,秦亦却能感觉到对方的余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没离开过。 “要烟吗?”他问。 “我不抽那玩意,会把牙齿熏黑。”秦亦一挑眉,窝进椅背里,好像这样能离烟味远一点。 男人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随手便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道路两旁的路灯飞一样往后退。 秦亦静静地靠坐着,看似悠哉,其实片刻都没有放松警惕,眼光一直注意着两旁的路标。 直到那人再度打破沉默:“看你的样子……是模特?” “你也是?”秦亦用反问回答了他,侧过脸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试探道,“你的样子,也很像。” 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男人微微地笑起来:“模特么?我可不是。” “哦?”秦亦直觉这人即便不是模特,也肯定跟这行有关系,不过他的好奇心从来不重,对方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短暂的停顿一会,男人复又道:“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秦亦不以为意地说:“我拍过广告之类的平面,大概有户外或者杂志投放吧。” “并不是。”那人清晰地否定了,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是立体的,鲜明而深刻的印象,绝不是经过处理的,失真的照片。 他的手稳稳地覆在方向盘上,神态平静而随意,又过了一会,他往车窗外的路标投去一瞥,道:“快到了。” 银色的车子缓缓在一栋小高层楼下停靠,秦亦道了声谢,打开车门便跨下去。 “好歹我送你一程,不请我上去坐坐?” “太晚了,而且我家乱的很,不方便招呼你这样的大人物。”秦亦将用完就丢的精神发扬到底,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男人也没有在意,只是靠在车里侧身看着他,夜深了,小区里很是寂静。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低沉缓慢又清晰,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韵味。 “秦亦。” “名字不错。”他从车上的名片盒里抽`出一张递过去,“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裴含睿,nl服装设计公司(中国分部)。 秦亦垂眸扫一眼,有些惊讶,他惊讶的并不是对方竟然是个时装设计师,而是nl这间设计公司,它的董事长是国际著名的服装设计大师der,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法国人,也是颜归一直以来最佩服的偶像,如今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仍然活跃在巴黎的顶级时尚圈子里。 但是似乎,并没有听说过nl在中国开了分公司…… 秦亦不动声色地将名片收起来,懒洋洋地抬眼,牵了牵嘴角,目光与之对上:“裴先生可真是热心,多谢你送我回来,不过我想我并不会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而且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拜~” 说着,他抬手冲裴含睿打个再见的手势,毫不犹豫转身就往楼栋走去。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喊住他,只是静静看着秦亦远去的背影,眼光里隐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之前那外露的一丝侵略性此刻仿佛重新活了过来,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 “我们还会再见的……”裴含睿低沉地自语一句,缓缓摇上车窗。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里面的灯光给秦亦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一脚迈进去,按下17楼的按钮。 这时,才远远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方才一直到走进楼栋大门,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凝视在自己身上的灼热视线,就是在酒店的庆祝会上被全场瞩目,他都不曾有如此强烈的感觉。 裴含睿……奇特的男人。 回到家里,室内漆黑一片,完全没有人回来过的迹象——颜归应该回他自己家了吧。 两人虽然在正式交往中,不过颜归嫌这里离公司太远始终不肯搬过来跟他住,他又不想离开离世的父母唯一留给他的房子,两人还为此闹过矛盾,最后同`居的事就不了了之了,谁都没有再提起。如今他们也就偶尔去对方家里过夜。 秦亦钻进浴室里冲了个澡,只是在裴含睿的车里呆了一阵,便沾上他身上的古龙水淡香味儿,这令秦亦相当不舒服。 他除了对车一窍不通之外还有一个怪癖,就是讨厌异味——无论是刺鼻的香水味还是臭味、烟味或者是一些化学物品的味道,他统统都不喜欢。 他很爱干净,虽然并不是很严重的洁癖,颜归亦是如此,当年他为之吸引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颜归很干净,不单单指衣着整洁,而是既没有烟酒之类的不良嗜好,也没有困扰很多男人的重体`味,还有那种温润的气质,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干净清爽。 洗完澡出来,秦亦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的白色家居长裤,长期锻炼过的健美腹肌毫无保留的暴露在空气中,小腹两侧性`感的人鱼线随着强劲紧`窄的腰部延伸到长裤里。 他走进客厅,一面擦拭着湿润的黑发,另一只手拎起角落里哑铃习惯性地举了一会,再换一只手。 当时钟的指针走过12点的时候,秦亦听见了有人开门的声音。 颜归回来了? 他转过身恰好迎上来者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颜归的神色有些疲惫,他脱下西装外套,把黑色的公文包放在玄关斗柜上,一手扯开领带好让自己轻松一些,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秦亦一把抱进怀里。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秦亦揽住对方的腰,脸埋进颈项间,嘴唇扫过他的耳垂和侧颈,落下一串轻吻。他微动鼻翼嗅了嗅,深吸了一口气,一股情人专属的熟悉干净的气味钻入鼻间。 还好,没有夹杂什么其他不该有的味道。 男人对于秦亦小狗似的嗅自己的举动无奈地莞尔一笑,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尚未完全干透,还有一股极淡的皂香味。 “因为太久没见了,聊得久了点,没注意时间。”颜归拍了拍他赤`裸的背,淡淡的语调露出一丝不赞同,“开着冷气还不穿衣服,夏天也很容易感冒的。” “嗯……”秦亦从鼻子里拖着长长的音调应一声,双手已经熟练地将男人的衬衫下摆从皮带里拉出来,摸`到里面的肌肤,齿唇也移到喉结处舔`咬一下,再从下巴亲到他的双`唇。 “唔……”颜归被吻得溢出一声低吟,半晌,直到那双手已经游走到裤子里的禁区,才气喘吁吁地推开热情的情人,歉然地道,“抱歉,今晚我有点累。” 秦亦诧异地望着他,停下动作,然后慢慢直起身。 看着他的表情,颜归温和地在秦亦脸颊上落下安抚的一吻:“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吧。” 秦亦看着男人走进浴室的背影,不发一言,眉头渐渐皱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颜归走进卧室的时候看见床头灯留了一盏,温暖的橘色光芒既不明亮也不暗淡,让他不至于因为摸黑而摔倒。 床上安静侧卧着的男人从空调被里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虽然秦亦平日里散漫又任性,除了特定的几个人之外,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子,不过只有细心的人才会发现他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和体贴。 颜归掀开薄被坐到床上,一只手关了床头灯,刚躺下来,身旁早该睡着的男人便如同树袋熊似的抱了上来。 “还没睡?” 秦亦蹭蹭他的颈窝:“等你。” 颜归又是莞尔,伸手抚过他的脸颊:“快睡。” 两人便不再说话,只余下浅淡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好一会,秦亦略略抬起头,在黑暗中看着情人闭目的脸庞:“颜归……” “嗯?” “那个沈舒谈,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忍了一晚上,秦亦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 颜归平缓的呼吸有一瞬间轻微的起伏,他沉默了一下,像在做什么挣扎,良久,见秦亦似乎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开口道:“沈舒谈…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 秦亦挑了挑眉,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颜归顿了顿,才放弃了什么似的老实地说:“我们以前交往过。” “在大学的时候?”秦亦心道一声果然。 “嗯。” “初恋?” “……算是吧。” “也是模特吗?” “……嗯。” 秦亦淡淡地哦了一声,停止了继续追问。总算得到了答案,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跟颜归认识2年来,他从未提到过这个人。他们过去很相爱吗?为什么分手?为什么偏偏跟自己一样是模特?既然走了如今一回来就约他见面是几个意思? 颜归的心里对他究竟还…… 一个疑问解决了,更多的疑问又涌上心头,只能自我催眠,不就是个老相好么,谁没个把旧情人,现在他已经是我的人了,过去的事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但是心底仍然有个不断放大的声音在质问,能够重要到连自己的冠军庆功宴都不出席、甚至不惜说谎掩饰,聊到半夜才回来的人,真的只是普通的前任真么简单? 前面提到了,秦亦确实是个不喜欢多问的男人,但是有时候不问并不代表不在意,兴许,只是希望对方能主动开口,消除自己的多疑和不安。 然而等了不知道多久,颜归也没有再说话。 黑暗中,秦亦漠然的脸庞没有表情,心里隐约有点沉,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那个姓沈的最后那句话——“我的事他都知道,当然,如果他肯告诉你的话”当真刺耳。 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3、第四章 过往 这天晚上的事两人好像刻意遗忘了似的,谁也没有再提起。 秦亦一直认为,两人既然决定在一起过日子,就应该给与对方个人空间和绝对的信任,不管颜归为何对沈舒谈的事讳莫如深,他始终还是相信自己的恋人的。 第二天一早,颜归买来早餐等秦亦起来一块儿吃了,照例开车载他一起去公司。 秦亦昨晚没睡好,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他一边默默望着车窗外的林立高楼一边心想,也许他真的该去考驾照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往常的平静,周末颜归到秦亦家陪了他一整天,两人又恢复到了之前那般亲密的模样,好似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 公司的休闲区在33楼靠窗一块很宽敞的地方,纪杭封挑了个临窗的座,先仔细用一次性湿巾擦了擦手,才打开热好的便当午餐,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目不斜视,细嚼慢咽。 不一会,秦亦端着他的那一份来到他对面坐下,顺便给他一瓶矿泉水,自己吸着牛奶。 纪杭封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看见那杯牛奶杯上印着三个卡通大字,草莓味。 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一般狂霸叼拽酷的男主角喝的都是咖啡而不是草莓牛奶!” 秦亦挖了挖耳朵,抬起左腿落在右腿上,往椅背一靠,翘起来的那只脚极为不雅地搁在对面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道:“你又知不知道一般吊丝路人甲才喝矿泉水?” 纪杭封眼神一变,深吸一口气,真准备酝酿一篇长篇大论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敢小瞧矿泉水的臭小子。 谁知他刚要开启叨b模式,秦亦就叉起了一大坨鸡肉塞进了他的嘴里。 “吃饭吃饭,食不言,懂?”秦亦把午餐端着,无视掉纪杭封怒视的眼神,自顾自吃起来。 就在两人拼命与饭菜斗争的时候,不远处的餐位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八卦声,似乎是几个才进公司不久的女模新秀。 本来这种声音对他们而言都是背景音可是忽视掉的,但是其中一个女孩提到了沈舒谈三个字引起了秦亦的注意。 他立刻把耳朵支起来,捕捉到一些断续的对话。 “……你说你早上看见沈舒谈了?就是那个沈舒谈吗?” “当然啦,除了他还会有哪个?就在37楼的专用训练室哦。” “不会吧,那层楼的专用训练室不是我们这些刚进公司的新人能进去的吧。” “哎哟当然进不去,我就是路过的时候那门刚好打开,我就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超帅超有型g!他还看了我一眼呢!” “好幸福啊!” “虽然沈舒谈也不错啦,不过我还是觉得那天晚上庆祝会上的那个叫秦亦的男模更帅点。” “可是沈舒谈是当红的模特儿耶,秦亦跟他比不了啦。哦对了,我还有偷偷拍了几张照片,给你们看看……” 几个妹子羡慕嫉妒恨地叫了半天,那女孩才得意洋洋地说:“我还有小道消息哟,听说沈舒谈这次回国是准备长期留在国内发展,我们近水楼台,说不定有机会!” “诶?真的吗?不过像那样的帅哥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 “这个我可以肯定没有!”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人家告诉你的啊?” “嘿嘿,昨天我看到他出了训练室就在走廊上打电话,我听见他说了一句‘跟你分手后到现在都没有找过别的情人’什么的,所以现在肯定还是单身。” “听起来像是在给前女友打电话呢,真是的,这么长情的好男人,又高又帅,那女人干嘛要分手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说啊……” 那些女孩还在讨论着沈舒谈“前女友”的话题,可秦亦已经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了。就连他最爱的鸡腿扒饭也变得食之无味,他摇晃了晃空空的牛奶杯,对纪杭封说了一句:“我去外面散个步。” 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冷不丁被对方一把按了回去。 “等一等。”见秦亦不解地皱着眉望着自己,纪杭封拿纸巾擦了擦嘴,再打开矿泉水润了润喉,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那个姓沈的,我特地去调查了一下,你不想知道么?” 闻言,秦亦果然打消了离开的心思,重新窝回椅子里,翘着腿冲他扬扬下巴:“说。” “这家伙是td的名牌模特,放在国内的时尚圈也是一线,出道有4、5年了,算是你的前辈。2年前在国内闯出一些名气后就开始接到一些国外的走秀邀请,后来在公司的运作下直接去法国发展了,如今回国的原因,只打听到说跟nl服装公司发生了点小摩擦,在法国发展的不太顺利之类的。至于跟你家颜归有没有关系,我这个局外人就探听不到了。” 憋了好久终于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纪杭封感觉爽多了。 秦亦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他跟颜归有关?” “只是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不过看你的样子就能猜到一点咯。” “什么传闻?”秦亦抿唇,他把脚从对面的椅子上放下来,双手环在胸前。 “……据说,当年颜归在成为一个专职设计师之前曾是沈舒谈的经纪人,两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不过在他决定去法国的时候两人似乎是闹崩了,经纪人也换了,后来姓沈的出国,颜归则成了设计师……当然只是八卦而已,你听听也就算了,不用往心里去。” 纪杭封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秦亦的表情,见他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沉默着听完,轻声重复了一句:“好到形影不离……?” 不知怎么的他就突然想起刚和颜归在一起那一阵,他希望对方能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就像所有刚陷入热恋的情侣一样,能天天呆在一起,怎么腻歪都不嫌多,可惜素来温柔的颜归竟然一反常态的坚决反对,任他好说歹说威逼利诱撒娇都用上,就差没满地打滚了,可对方依然不同意,那次是他们认识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和好之后秦亦就不再提起这事,两人开始交往以后比起之前,在生活上几乎没什么差别,也没有天天在一起,唯一的改变就是偶尔一起出去吃个饭,过个夜滚滚床单。 本来这在秦亦而言说到底也不过是小事,毕竟又不是每对情侣都会同`居的,更何况还是搞基,同进同出时间一久难免惹人非议,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尚圈里,凡事低调点也好。 然而,如今听见颜归曾经跟那个姓沈的好到形影不离,秦亦一下子就回到了那晚阴郁的状态,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冒酸水。 连对面的纪杭封都闻到了。 “都叫你不要往心里去了,都是些往事而言,往事懂不懂?谁没个过去,你忘了你初中那会还跟上一届的学长——” “喂喂,打住,你往哪儿扯呢?”秦亦不耐烦地摆摆手,伸脚踹了他一下,支着下巴盯着他,眯着眼道,“我记得你不是跟颜归一直不大对付么?怎么今天没落井下石反而居然帮着他说话?” 纪杭封翻个白眼,扭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大口,道:“我哪里是帮着他,我是看不得你这副蠢样子。心里不舒坦就去问啊,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个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 秦亦蹙了蹙眉:“我试着问过,但他不太愿意多说的样子,我不想逼他。” “……”纪杭封一撇嘴,一脸无语,嘴里含了一口水,含糊地嘀咕一句,“分了算了。” “啊?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请不要在意细节。” “我散个步,消消食。”秦亦起身,“下午去健身房锻炼一会,再去h大蹭节摄影课,我记得你下午约了上次平模赛合作的摄影师,差不多到约定时间了,一起下楼吧。” 纪杭封点点头,两人一路走出公司大门,刚要分道,他又拉住秦亦的胳膊。 “干嘛?” “……其实我并没有跟颜归不对付。”纪杭封犹豫了一下,还是提起了这个,秦亦的表情有些意外。 纪杭封抬眼看着他,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大哥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头,淡声说:“我们俩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颜归这个人,性子太清冷,而你……” 他停顿一下,认真地说:“我有时候是担心他不知道你有多好,不够珍惜你。” 秦亦心里一震,眼眸渐渐染上一点笑意,伸出拳头锤了锤他胸口:“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了,牙都要酸倒了。其实你也挺好的,就是鸡婆了点。” “行了少得意了,赶紧滚吧。自己的事自己掂量着些。” “知道了老母鸡。”秦亦心情好了很多,给他打了个再见的手势,两人便分道各走各路。 此时此刻,秦亦并不知道就在离他不远的一条临街的西餐厅里,他方才和纪杭封嘴里谈论的对象,正在同一张桌子旁相对而坐。 沈舒谈握着刀叉将盘子里的牛排割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小幅度地咀嚼,目光片刻不离对方沉默不语的男人。 “早上我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那件事,你意下如何?” 颜归皱了皱眉,淡淡道:“我现如今有正在交往的对象。” “我知道,那个叫秦亦的小子嘛。”沈舒谈毫不在意地将蘑菇汤推到他面前,笑着说,“你以前最爱喝的。” “……那你何必这样?” 沈舒谈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沉下来,缓缓道:“你们又没结婚,我为何没有机会?当初我去法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曾经伤害到了你我也很后悔,现在我回来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就不能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 “舒谈,我知道,但是……”提起往事,颜归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地发怔。 沈舒谈话题一转:“秦亦那小子有我好?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答应跟那种臭脾气的任性家伙在一起。” 颜归忍不住无奈道:“论臭脾气和任性你一点不输他吧。” “呵,”沈舒谈勾唇一笑,自傲道,“我有这个资本,他有吗?” 颜归无言以对。 “先不说这个,说说另外一件事吧。”沈舒谈擦了擦嘴角沾到的汤汁,执起酒杯晃了晃暗红色的酒水,微抿一口,看着对方的眼,“你的夏季时装发布会,已经在筹备了吧?” 颜归点点头,这个消息不是秘密,他一点都不意外对方回国没几天就知道了这件事。 沈舒谈慢慢地笑了:“那么,主秀的人选,决定好了么?” 4、第五章 不知道的事(有更) 听他这话,颜归先是一愣,接着蓦地明白过来他提到这事是什么意思。 沈舒谈出国这2年来,他办过两次时装发布会,也算是成功地踏出步入时尚圈的第一步,而且每次他的时装展或者发布其他单件作品,所有的主秀都是秦亦。 一般新出茅庐的设计师想举办有点水准的时装展,往往会请那些业内比较知名的红模来给自己压场,然而颜归却没有,于他而言,秦亦就是最能展现自己作品风格,将他设计的衣服想要表达的东西最完美地呈现在业内人士面前的模特。 一直以来秦亦都做得非常出色,他出众的外表和实力,几乎一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就绽放出了他瑰丽的光彩,在受人关注的同时,也给颜归这个设计新人带来一些好评。 但是,仅仅是这样还不够,离颜归想要达到的目标,还远远不够。 秦亦毕竟只是一个新秀,而且他偏生又是颜归的专属模特,无论是曝光率还是受关注程度甚至还比不上2年前的沈舒谈,不接其他的走秀、广告或者一些够分量的活动邀约,不频繁的出现在人们眼前,不管你自身多么有潜力,最终就只能被时尚圈遗忘,永远在中下游沉沦,越来越籍籍无名碌碌无为。 当颜归的专属模特是秦亦自己的意愿,虽说颜归也不是没劝过他不要这么固执,不过见秦亦坚决的态度他就不再反对了,兴许是私心里,他也希望秦亦只是自己的模特,只专属自己一人,只是不好宣诸于口罢了。 这次的夏季发布会,是颜归精心准备了足足一年的心血,每年的这时,也是时装秀最频繁,受关注度最高的时候,他甚至为此放弃了冬季时装展的机会,日以继夜的专心设计此次展出的作品,也付出了许多心思联系了好几个大品牌服装公司和业界有影响力的媒体。 他要的不仅仅是成功,而是一场盛大的成功! 如果不出意外,原本的主秀仍然会是秦亦,这一点颜归从来没有犹豫过,当然,他也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也几乎不可能请到那些一线顶级名模。 但是眼下,却偏偏发生了意外——沈舒谈在这时候回来了! “我的主秀,一直都是秦亦。”颜归默默看着对方,如是说。 “我就知道。”沈舒谈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手指轻轻抚过红酒杯缘,毫不掩饰地表达他的不屑,“他不够分量,如果你想通过这次的发布会真正获得时尚圈的一席之地的话,你明白我的意思。” 颜归没有反驳,无疑是默认了。 沈舒谈勾唇,再加了一把火,开门见山地道:“他不够,而我够,你知道我刚回国比较闲,我可以帮你在时装展上压场,也可以用我所有的人脉为你造势,而你,不需要付出任何。我相信我回国之后的第一次秀,圈里的媒体们都会很有兴趣的。” “你……”方才听他提起这件事,心里就已经所有猜测,现下沈舒谈直接说出来,颜归心中一瞬间还是涌上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秦亦……”颜归皱紧眉头,沈舒谈这个提议完全击中了他的软肋,要是不还顾忌秦亦的感受,他几乎就要当场答应了,可是,他虽然还在犹豫,实则已经隐隐有了决定。 “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沈舒谈倨傲地一笑,“如果那小子真的为你着想,就该看清楚自己的斤两和位置。” 颜归的夏季时装发布会定在8月12日,并不与国内外大型时装周撞车,一般比较大型的时装发布会都会选择这个时段前后。 会上所有要展示的服装作品都已经全部设计完毕,设计稿被颜归严密地锁在保险柜里面,即使是秦亦也没有看到完整的稿子,工作室的进入限权控制的很严格,毕竟设计稿就是一个设计师的生命,在发布会之前,这些都是绝对的机密,不光是稿件,还包括成衣试样等等,都是需要好好保护的。 这个圈子里发生过的剽窃偷盗、或者为了报复而毁掉设计的事情屡见不鲜,甚至曾经有设计师因为心血的作品被剽窃,一切稿件证明均被烧毁,无从正名最后郁郁自杀的恶性`事件发生。 除此以外,场地、普通走秀模特、邀约的媒体和业内人士基本都已经定好,只剩下主秀模的人选特迟迟尚未决定。 而现在,本该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入的工作室里,却进来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生面孔。 而且这货上半身还一`丝`不`挂。 别想歪,这里并没有什么羞羞的事情。 光着上半身的沈舒谈悠闲地张开双手,含笑看着眼前拿着量尺认真在自己身上比划的男人,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2年前两人亲密无间的那一段时光里。 “还好你的尺寸与秦亦相仿,否则的话,我还真担心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赶一套衣服出来。” “你告诉他了吗?” 颜归手里动作一顿,叹了口气:“晚些吧……” “呵。”头顶上便传来一声了然的轻笑。 颜归慢慢收起量尺,正准备去拿试样,却不想冷不丁给那人抱了个满怀,趁他愣住的一刹,又放开了手臂。 沈舒谈径自越过眼神变幻复杂的颜归,从衣架上取走试样,若无其事地走进了试衣间,好像刚刚那暧昧的拥抱只是颜归幻想出来的似的。 眨眼之间,日落西山。 颜归最近天天泡在工作室里为即将到来的发布会做最后的准备,秦亦清楚他对此有多重视,并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他增添烦恼,原本想去他的工作室接他,不过颜归说工作快结束了让秦亦在公司等他来就好了。 秦亦不疑有他,眼下正百无聊赖地趴在休闲区的桌子上吸着草莓牛奶。 过了一会,走廊那边来了一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几个人谈论着业务上的事,不紧不慢地从秦亦身旁走过,其中走在正中间的中年人略略在秦亦身上扫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周围三三两两的模特和同事见了他们立刻停止了聊天,神色恭敬又带着讨好地目送他们离开。 秦亦当然认得这个人,他就是td的董事长。 另外几个人不是董事会的就是公司高层主管,他至今都记得当年他刚进入这间公司的时候,跟这位掌权人的一场秘密谈话。 像模特这一行,本质上就跟娱乐圈差不多,外表看上去光鲜亮丽,骨子里却暗潮汹涌藏污纳垢,处处都是潜规则。想要接更好的秀、报酬更高更品牌更知名的广告、登上更具影响力的杂志封面、获得更多的曝光机会,就必须仰赖这个圈子里有话语权的人。 或许这种规则一直都是社会各界各行的常态,但是时尚圈比起其他依赖盘根错节关系网的行业,没有背景的新人想要出头,靠得就是自己的脸,以及—— 你懂的。 大多数当红模特背后都有各自的靠山,有钱的,或者有权的。完全是通过自身努力的草根阶层不是没有,不过能站在顶点的那一撮里面就少之又少了。当然找靠山未必是通过爬床这一种方式,可毫无疑问这是最快的一种,不是吗? 所以说,秦亦作为公司里的一只奇葩专属模特,外表如此出挑,又兼之是个没什么人缘的臭脾气,那么,被一些出于各种微妙心态的模特,暗地里恶意揣测他是因为跟公司某高层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才得以肆无忌惮地任性而至今没有被开除——想来也不是毫无根据的。 当然,倘若这话传到秦亦耳朵里,大概也只能换来他的嗤之以鼻。 他能一直以专属模特的身份留在公司,看似是他的任性非为,让公司蒙受了损失,实际上,他就是靠着这一点才得以一直留在这间公司,享受其他一些小模特公司所没有的资源。 这一切都是因为td的董事长,他姓颜。 对,他是颜归的父亲。 当年秦亦表示想当一名专职模特,颜归自然地推荐他到td,毕竟也算是国内一流的模特经纪公司——作为董事长唯的儿子,推荐个好苗子到公司这么点权利还是有的。 不过颜归并没有告诉秦亦这一层关系,像他这样外表看似温和的男人往往内里自尊心更强,也更固执,他忍受不了旁人表面上阿谀奉承实则心里觉得他所有成就只是靠父亲关系的眼光,所以宁愿完全抛开父亲给他的资源,自己成立工作室。 对于儿子的想法,颜董事长只是做出旁观的姿态,也没有反对。 于是,颜归就真的以为今日他所得到的一切,都纯粹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才华而完全没有父亲的帮衬。 且不管他这两年来成功举办的那些时装展也好,秀也好,获得的业内赞誉也好,究竟有没有颜董的影子在里面,至少有一件事,颜归是被蒙在鼓里的。 那时刚进公司的秦亦,作为唯一一个被自己儿子推荐进来的模特,颜董当然是非常谨慎地把他祖`宗八代都查遍了,自然也包括了他的取向,以及正在追求颜归这件事。 原本颜董只是将他当成想傍高枝出名的货色,准备随便打发了了事,谁知真正面对面见到对方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掌舵td这么多年,培养出的名模数不胜数,颜董看人的眼光可谓是相当的毒辣,见到秦亦的第一眼他几乎就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天生就是这块料,稍加打磨假以时日,必然能成为时尚圈的宠儿。 可是,一想到秦亦却是以追求自己儿子为目的,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就有了疙瘩。 他既不想让自己儿子闹出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污点,又不愿意放走这么一块璞玉,白白便宜竞争对手。 于是,那一场谈话的最后,秦亦提出了做只颜归的专属模特这个近乎苛刻的条件。 这个条件对于秦亦可谓是大大限制了自身的发展,对于颜归则没有什么弊端,反而由于秦亦的出色,再加上颜董暗中的扶植,秦亦成为名模也是迟早的事,现在就将人牢牢地绑在颜归和td这边,从长远来看自然是个大便宜。 而且从另外一个不好宣诸于口的角度来看,万一两人真的发生点什么被好事者捉到马脚,专属模特本身就是一块遮`羞`布。 其实那场谈话让秦亦相当的不愉快,颜董那惯常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语气,虽然极力掩饰但隐隐流露出来的不屑和傲慢,好几次都让秦亦有掀桌走人的冲动,那时他才18岁,正是年轻气盛要强好胜的年纪,然而他竟然一一都忍耐了下来,只是因为对方是心上人的父亲,握着自己追求那人的机会。连见多识广的董事长,都不禁为这份隐忍暗暗诧异,心里对他高看了几分。 最后,秦亦用这个条件换取了留在td的机会,但是他除了纪杭封以外并未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尤其是颜归,即使默默忍着公司里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语,也满不在乎。 颜归至今都以为秦亦不知道自己和颜董的父子关系,实际上,秦亦知道的远比自己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模特这一行入行的大多都很年轻,十几岁辍学怀抱着一些美好憧憬进入公司的大有人在。秦亦双亲离世的早,一直比同龄人更早熟一些,在以前的同学还在大学的象牙塔里悠哉安逸的时候,他已经早早踏进了时尚圈这个比社会很多行业更要复杂的大染缸,在短短2年间迅速的成熟起来。 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因为老板一些轻蔑的口吻就想掀桌走人的愣头青,也不再会被一些区区恶意中伤所激怒。 然而在他骨子里,对成功的渴求是半分也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想要成为最出色的的模特,想要站在时尚圈金字塔的顶尖,想要成为配得上颜归的男人。 是的,配得上。 要问喜欢上一个人最初的感觉,大多都是从怀疑自身配不上对方开始的。 很多时候喜欢就有一种卑微的感觉,自从那时颜归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样干净、儒雅、漂亮,点燃了内心深处一切的欲`望。他在自己心里就成了完美的化身,而自己在他面前,则浑身都是破绽。 就算秦亦面上从不肯承认,可他知道,除了对自己的外表比较自信,其他的,都是各种意义上的完败。 因而他对成功的渴望,如同渴望呼吸,丝毫不逊于颜归。 只不过,颜归对成功的追求大多是想证明自身的价值,而秦亦,大多却因为颜归。 所以纪杭封才会说了那样的话,他担心颜归看不到,秦亦有多好。 颜董离开后不久,休闲区坐着的人陆陆续续地前后离开,最后只剩下秦亦一个人还独自呆在那里。他喝完牛奶又拨`弄了一会手机,实在等不下去了,给颜归发的短信也没有收到回应。 ——至于忙到这个地步? 秦亦看了看腕表,快七点了,再晚都得饿死,于是他决定还是照原计划去工作室接自个儿情人吧。 5、第六章 主秀 秦亦到颜归的工作室楼下的时候,正好看见对方从一楼大厅的自动门出来,见到自己,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td等我么?” 颜归神色看上去有点不悦,秦亦拎起手里的外卖袋晃了晃:“我饿。” 接着塞了一袋到颜归手里,又笑眯眯地补充一句:“我怕你也饿了。” 颜归无奈地看着他,只好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取车。” 秦亦嘴里嚼着鸡翅膀,含糊地点点头。 看颜归的背影消失在停车场,他坐路边的椅子上,一面啃鸡翅,视线漫不经心地四处乱晃,一不留神,目光忽然与街边一个高挑的男人对上,那人坐靠在车前盖上,长相很是帅气。 对方一直盯着秦亦,眼角略略上挑,眼神里似乎藏着锐利的刀子,令人很不舒服。 那家伙是在挑衅! 不知怎么,秦亦就是读懂了他的眼神,他毫不示弱地回敬对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姓沈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上了。 他从纪杭封那里见过沈舒谈的照片,虽然跟真人有点出入,但是明显是同一个人,更何况这货的眼神,跟那天电话里的语气一样叫人讨厌。 两人针锋相对的视线在空中激烈的交火一阵,不等沈舒谈做点什么,秦亦就在那家伙错愕的目光下,翘着腿,缓缓把嘴里啃干净的鸡骨头朝他吐出去。 沈舒谈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森森的觉得被侮辱了! 这没教养的臭小子! 秦亦可以无所顾忌,不过自诩风度的沈舒谈表示才不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他眯起双眼深深盯了他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屑,接着毫不犹豫地回身上车绝尘而去。 这家伙是刚来呢,还是……刚走呢? 秦亦漠然地望着那方向,怔怔出神。 他走后没多久,颜归开车从停车场出来停在离秦亦不远的地方,唤了他一声。 “秦亦,走吧。” 车窗外的街景在飞逝,秦亦托腮默默望着外面。 “怎么不说话?”往常两人独处的时候秦亦很少像今天这么沉默,颜归注意到了。 秦亦把目光收回来,落在恋人的侧脸上,嗓音低沉地问:“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说什么?”颜归微微皱眉,诧异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秦亦转过头去,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发布会的筹备应该差不多了吧,怎么今天还工作到这么晚?” “那是……试样还需要做一点微调。” “哦,稍微改大一点吧,我感觉今年又长高了呢。”秦亦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得意地说,“我今天去发布会的会场看过了,t台、背景和灯光都很ok,不会有问题的。” 听到这句话,颜归的眼神忽然变得晦暗不明,嘴唇若有若无地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剩下几天的时间眨眼即过,秦亦也完全没有在临场前放松练习的习惯,平时该怎么训练和健身都是照常,只为了在当天的发布会上为所有人完美地展现出颜归最心血的设计。 会场定在国际会展中心一楼最大的一块展区,这边昂贵的展区往往只会租给知名的大型服装公司或者有分量的赛事,足见颜归对于此次发布会的期望有多高了。 夜色`降临,国展中心一片灯火通明。 能获邀来参加这种时尚圈聚会的无不是社会名流,当地豪绅或者资深媒体人,广场前的停车坪已经停靠了许多豪华名车,光看车前的标志都能闪瞎狗眼,倘若在旁边站上一些漂亮的车模,这儿直接能来场豪车展览,还不断的有车往这里驶过来。 颜归着实没有料到,今晚的景象比他预计最好的情况竟然还要好上许多,纵使他从前没有察觉,如今也看出来了,凭他自己目前的身价名气绝不可能吸引到这么多有分量的宾客,看来今晚不光是沈舒谈,自己那位不动声色的父亲也暗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t台show作为发布会压轴的重磅,此刻当然是被宾客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不过眼下时间还早,正好是时尚圈内名流们之间沟通交流,拓展人脉和关系网或者探听一些敏感风声的绝好时机。 相对于会厅里各界名士三三两两的惬意攀谈,后台的气氛却是相当的紧张,模特们还在不停的化妆、试衣,力求做到完美无缺。 秦亦有自己的化妆师,早早就打理妥帖了自个儿,不过有点意外的是妆容跟之前和颜归说的不太一样,眉峰画得分外凌厉,双眸在眼线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幽暗深邃,他的嘴唇很薄,金色的灯光在他鼻尖下面打出一道性`感的蝴蝶影。 “哟,帅哥,宴会散场约个会怎么样?”女化妆师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玩笑道。 “我想纪杭封会有兴趣的。”秦亦耸了耸肩,把交叠的腿放下来,起身往外走,“我出去透个气。” “这时候还乱跑!衣服还没换!”这位化妆师兼助理苦着脸嗷嗷叫。 秦亦漫不经心地冲她打个手势,示意一会就回来。 倘若他再晚走那么一会,就能看见对方给他准备的衣服,并不是原先安排的主秀要穿的那一套。 他更不知道,前脚才离开化妆间没多久,颜归就进来找他,结果竟然扑了个空。 “他说出去透气,要找他回来吗?”化妆师问。 颜归沉默片刻,眉宇紧锁,叹口气道:“不用了。” 会场里客流云集,却并没有显得很喧闹,有身份的人往往自持礼节,在时尚圈更甚,交谈的声音也仅限于附近一起的小圈子,大肆喧哗那种只能徒惹笑柄的事是不会有人做的。 秦亦就在这群觥筹交错之间不紧不慢地穿行,对于暗暗落在自己身上各异的视线熟视无睹,很快,如同脑袋上长了雷达一样准确的探测到了餐饮区的位置。 他不能吃多,免得等会登台发生什么想尿尿大号之类的操`蛋状况,只是随意取几块点心垫垫肚子话还是可以的。 “先生。” 就在他吃的正嗨的时候,却被人打断了,秦亦平静地转头,没有丝毫偷食负罪感地看着眼前朝自己递来一张小纸条的侍者。 他没有立刻就伸手接,而是淡漠地问:“谁给我的?” 那侍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相当专业地把纸条儿放在桌子上,然后离开了。 秦亦脑海里掠过许多人的面孔,但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谁会跟他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他捞过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就写着俩字:回头。 他慢慢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华丽的欧式风格曲线楼梯。 视线往上移,几个衣着的名贵的男女立在楼梯间,谈笑风生,被拥簇在中间的男人端着高脚杯,正垂眸静静凝视着自己。 秦亦的目光倏忽一凝,裴含睿! 那天夜色里有些不真切的面容在水晶吊灯下映照得清清楚楚,俊朗而深刻的五官,挺拔而匀称的身材,他的嘴角擎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订做的黑色西装显得相当正式,打了领带,上面甚至还别着一枚精致的宝蓝色领带夹。 不同于那晚的随性,今晚的裴含睿气质内敛,就连执杯的动作都显得优雅而沉稳。 周围的男男女女只是小声交谈,在他面前,既不敢放浪形骸也不敢搔首弄姿,他立在大理石台阶上,整个人宛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般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 他的指间还夹着香烟,看见秦亦看过来的目光,便随手按灭烟蒂,也不去管身旁的人诧异的表情,端着酒杯走下楼梯缓缓向他走近。 秦亦相当的不喜欢这种被人俯视的眼神,于是他直接转了回去,就当没看见。 然而紧接着,耳畔便响起裴含睿低沉又磁性的声线:“又见面了,秦亦。” “是啊,看来又是巧合吗?”秦亦侧过身望着他的眼睛,虚眯起的目光像是想把对方的目的看透似的。 可惜他只看到了一汪幽黑的深潭。 裴含睿低头轻抿一口酒,带着他特有风度和气韵,微微笑道:“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么妙不可言,不是么?” 秦亦并没有兴趣与他玩文字游戏,伸手在餐桌上抓了一块曲奇饼干送进嘴里。 “你是走秀的模特吧,现在还在这里贪吃,一会来得及吗?”裴含睿没有在意对方的爱理不理,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邀请函一样的信笺,打来开扫了一眼,语气颇为遗憾地道,“可惜啊,你竟然不是主秀。” “!”这一句话,叫秦亦的动作骤然停顿下来,他脸色一变,沉沉地问,“你说什么?” 裴含睿意外地挑眉,将手里的邀请函递过去,别有深意地说:“模特邀请名单的顺序应该就是出场的顺序吧,写在首位的名字,不是你哦,现在看来,你似乎……竟然不知道?” 虽然在心里不停地说服自己,那不可能。可当真的看到模特名单上首位的名字,秦亦的脑海中一时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那份邀请函,好似眼神能在上面剜出一个洞来。 那里三个字,有如寒光利箭般刺眼——沈舒谈。 而本该出现在那里的自己,却是排在了第二位。 一般t台走秀每个模特都只走一次,只有主秀会在首次以及最后一次跟设计师一块出场,这个顺序则会暗示在邀请函上,所以裴含睿一眼就便知道谁是主秀。 沈舒谈么……确实是国内有点名气的男模,裴含睿淡漠地想着。 ——作为国内一线名模甚至在法国也展露过头角的沈舒谈,倘若知道自己在这位的眼里也不过“有点名气”而已,也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此刻,裴含睿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沈舒谈身上,而是秦亦竟然对他是主秀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是真正有意思的事情。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秦亦脸上,在明灭的光影间,秦亦原本散漫的眼神,已然变成了彻底的冷漠。 “你应该不需要这张`东西了吧。”秦亦捏着那张信笺,也不等对方的反应,径自往后台快步走去。 裴含睿饶有兴味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变得更加有趣了……” 6、第七章 怒火 走进后台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紧张而忙碌的景象,并没有人注意到秦亦的脸色,冷得发青。 “唉我的大爷你总算回来了!”小化妆师眼尖地瞅见他,赶紧跑过去,可是对方可怕的神情让她的声音一下子戛然而止,“秦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 “颜归呢?”秦亦用近乎喝问般的语气直接打断了她。 “呃……设、设计师在化妆间。” 化妆师结结巴巴地答道,手里挽着的那身登台的衣服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递过去,却不料对方注意到了。 “呵,这是给我穿的?嗯?”秦亦的目光凝在她手上那套深蓝色的衬衫上,怒极反笑,这件衣服他当然知道,就是颜归主打的第二顺位。 倘若方才看见邀请函的时候,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幻想,眼下已经彻底心寒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底的怒气如海潮般波涛漫延,不断地汹涌而上。 “啊,对呀,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么?”化妆师满脑子疑惑,将衣服抖开仔细瞧了瞧,做工很精细,尺码也是按要求来的呀。 秦亦一把将衣服攒在手里,沉声问:“颜归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穿这套的?” “什么时候……不就是前两天么?”化妆师疑惑的神色怔了怔,接着猛然醒悟过来迅速地化为震惊,“……难道颜先生没告诉你?!” 秦亦冷笑一声,拎着衣服便迈开大步冲进了化妆间。 这是一间单独的化妆间,虽然陈设跟外间差不多,不过至少比较安静和隐私。 秦亦开门的声音让里面坐着的男人迅速地回过头,颜归看见秦亦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目光移到手里的衣物上,脸色骤然就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内疚和无奈,惴惴不安而又松一口气的复杂神情。 从见到这人第一天起,他就没有见过颜归露出这样的表情。 刚才他就在想,该如何开口,质问吗?可自己有什么资格,这是颜归的发布会,作为设计师他当然有资格决定谁是主秀而谁又是配角。 而自己呢,啊,不过是连个大型时装秀都没走过的普通模特罢了。 可是作为恋人呢? 在所有人都知道主秀人选更换之后,在还有不到半小时t台秀就要开场的时候,他竟然是最后一个才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换掉,而且还是从外人的口中! 而此前,他全心全意信任和恋慕的爱人,连个暗示都不曾给他。 秦亦几乎想要开口大笑,但是他没有笑,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静静看着颜归,看着对方想朝自己走近,又似乎摄于他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半途就止步不前。 “我知道你现在不高兴,换人的事是我不好,但是你知道我对这次的发布会有多高的期待,舒谈提出的建议,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颜归终于还是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的双肩,满怀深情地道,“秦亦,体谅我这次好么?就算为了我,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 稍微忍耐一下? 秦亦垂眸注视着他的双眼,那曾是自己认为最亮最纯粹的黑,而现在倒映着自己的表情,像是冷到骨子里的疲惫。 他用傻子都不会选择的专属模特的代价换取了和颜归在一起的机会,如今却恰恰因为这沉重的代价遭受的苦果,而被颜归亲手换掉! 颜归,你永远都不知道,我为你忍耐过多少…… “你根本就不明白,我气得到底是什么!”秦亦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其实如果颜归一开始就把沈舒谈的话说出来,跟他商量,说不定这次他还会继续忍耐下去,但是这次,他真的不能忍! “我知道,我绝对没有觉得你不如舒谈的意思,只是这次他更合适……”颜归仍试图解释。 秦亦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恰巧,门外传来助理叩门的声音:“颜先生,时间差不多了,模特们都ok,可以准备到后场站队了。” “秦亦,我们没有时间了,你快点换衣服,我会让他们等你的。” 颜归说着就去拉他的手,却不料被秦亦躲开。 他皱起眉头:“秦亦,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等走完秀我们再谈。” “任性?”这无疑又在秦亦心上点了一把火,他嘲讽地低声咀嚼这个词,直接将手里的衣物扔给颜归,寒声道,“我就任性一次给你看看!” 说完,他理也不理身后颜归的呼喊,径自走出了化妆间。 离开后台的时候还好死不死与沈舒谈错身而过,他没有去理会沈舒谈嘲弄的笑声,目不斜视地穿梭在人群中,他面无表情,飞快地往外走,只有紧握的拳头昭示着他的情绪。 仿佛再多呆一刻,他都无法忍受。 “秦亦!”颜归从后面追上想要将人拉回来,却被沈舒谈死死拽住胳膊。 “放开我,我要去把他找回来,马上走秀就开始了!”秦亦的反应令颜归措手不及,他既愤怒于秦亦的任性妄为,又担心他这么跑出去会出事。 “你也知道走秀就要开始了啊?”沈舒谈皱着眉头,“你现在应该操心的是如何补上第二位的空缺,那小子丢下的烂摊子,总要有人收拾吧。不管如何,今晚的重头戏,绝不能有失,否则你这么久的心力就白费了。” 沈舒谈的话让颜归冷静下来,他按了按额角,默默颔首,模特的名单都已经发在邀请函上,秦亦的缺席还得做一番掩饰。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发布会,至于其余的……只能先放一放了。 秦亦一路往会场门口走,从大厅里出来那一刻,夜风和凉月缓和他紧绷的神经,远离会场的嘈杂和喧嚣,静谧的夜晚让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那么,去哪儿呢? 他又有些茫然地想着。 “就这样跑出来,看来今晚的走秀你是不会出场了?”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独特的韵律。 秦亦回过身,平静地看着裴含睿:“别告诉我又是这么巧你也出来透气。” 他的话语是陈述的语气,隐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裴含睿微微一笑:“不,我是跟着你出来的。” 既然走秀你不出席,自然没必要继续呆下去了。当然这句话他聪明的没有说出来。 秦亦沉默了一下,然后朝他走过去:“有纸笔吗?” 虽然有些诧异这个问题,不过裴含睿还是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的钢笔和一张名片,至少背面是空白的。 将名片和钢笔接过来,秦亦提笔便在名片上挥手写下两个大字。 ——就是他自己大名。 他面无表情地递还过去,道:“签名拿好不谢,不要再跟着我了。” “…………”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拿着这张薄薄的签名,失笑:“你当我是花痴吗?” 他低头扫了一眼,嗯,字还挺难看的,一看就是上小学时太调皮的缘故。 “不。”秦亦虚着眼盯他,“我当你是变`态。” “…………” 也不知道裴含睿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将那张可笑的签名收了起来。 “那么,要不要去喝一杯?我知道一家酒吧环境还不错。”裴含睿彬彬有礼地邀请道。 秦亦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对方过头的关注总让他心里有点怪异,不过眼下,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发泄一下憋闷的心情。 而万一裴含睿这厮有什么奇怪的企图的话,秦亦确信,凭自己一只手就能让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分分钟变猪头。 在短短数日之内他第二次坐进这辆车里,而且每次都是心情不爽的时候,秦亦几乎要怀疑裴含睿就是自己的霉星,见着就要倒霉。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迁怒非常不人道,不过,管他呢。 秦亦目光幽幽地望着窗外,至少也是托他的福,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发布会走秀的事情上暂时地挣脱了出来。 晚上并没有堵车,车子不久便在一间看起来非常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夜店门口停下,店名叫赤霄,招牌并不像普通酒吧弄得那样花枝招展,霓虹灯闪来闪去叫人眼花缭乱,而是幽幽的暗红色调,将暧昧和格调融在夜色里。 下车前,裴含睿将正正经经地领带松开,连同上面价值连城的镶钻领带夹一起扔在车子里,而后一面打开车门,一面解开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的扣子。 他完美地诠释了如何由优雅得体的社会名流一秒钟变放`荡不羁的情场浪子。 秦亦不动声色地任他领进门,迎宾的女郎穿着红色的旗袍,脸蛋身材都没话说,难得的是丝毫看不出那种夜店女见着金主就往上扑的骚`劲。 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错,不错到近乎脱离了“酒吧”的范畴,装潢古典而高雅,就连门口两尊巨大的古瓷花瓶都暗示着一股低调的奢华。一楼的大厅中央舞池根本就没有疯狂的年轻男女激情狂舞,而是一个十多人的乐队正在做现场演奏,乐器种类亦不少,中间是一架造价不菲的黑色钢琴。 大厅两侧环绕着吧台和组合沙发,而旗袍女郎则跟另一个男侍者说了句什么,后者礼貌地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直接引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包厢。 二楼比一楼大厅要安静得多,尤其包厢的隔音特别好,对着一楼舞池的那侧墙壁上嵌着巨大的玻璃,窗帘拉看便能看见楼下的表演。 秦亦这两年也算见多识广了,这时还是不免有种土鳖进城的感觉。 “这里,还不错吧?”裴含睿将桌上冰镇的红酒撬开,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 而秦亦已经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地窝进了沙发里。 雅间里面有音响和点歌台,一杯酒下肚,他抓起话筒在触屏上随便乱按了几下,扯起嗓子就开始嚎。 他开口那一瞬间,裴含睿就意识到了不妙,紧接着,他就后悔为什么要带这家伙进包厢。 在一楼听听演唱,喝点小酒,陶冶陶冶情操不是挺好么! 现在,裴含睿觉得自己的耳膜正在遭受痛苦的摧残,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经完全陶醉在了发泄的快`感中。 简直像嚼了炫迈口香糖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裴含睿默默抿了一口酒,苦笑着摇摇头。 你走调跑调没调都行,只是,咱能别循环《忐忑》么…… 7、第8章 最后一夜(有更) 张可铭原本在办公室跟几个客户谈生意,听到手下来报说裴大少大驾光临,便立刻结束了谈话,匆匆赶去包厢。 谁知尚未走到门口就看见裴含睿靠在门边默默抽烟。 “哟,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张可铭笑眯眯地搓了搓手,有点奇怪地问,“裴少怎么不进去坐,一个人站在外面?” 裴含睿的神情称得上是无奈,抬手指了指门。 张可铭就更奇怪了,莫非还有什么说不得的大人物在里面,连裴少都只能看门? 这么想着,张可铭就带着四分好奇六分恭敬,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包厢的门…… ——俺滴个娘诶! 张可铭瞬间秒懂,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门合上,世界立刻又恢复了安静。 一定是他刚才开门的方式不对! “裴少……里面那位是?”张可铭总算明白了裴含睿为何不肯进去,这是个生物都不敢呆下去好么! “秦亦,我朋友,是个模特。”裴含睿简单地说了一句,张可铭跟他也算有几分亲戚关系,在国内也是为数不多说得上话的朋友,能将赤霄这样的会所经营得风生水起,口风自然紧得很。 “哦。”张可铭恍然大悟一般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忍不住多问一句,“你决定捧他?条件倒挺不错。” “时机还未到呢。”裴含睿没有否认,他吹出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按灭,“差不多该够了,我们进去吧。” “啊?你要进去?诶等等……为什么是‘我们’!” 张可铭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已经一把将门拉开了,幸而包厢里只有音响里回荡的原唱的声音,并没有某些杀伤力奇高的魔音。 兴许是唱的累了,秦亦靠在沙发上默默地喝水润喉,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扫过裴含睿,然后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新面孔上。 “哈哈,秦先生唱得可还爽?”张可铭作为一个自来熟,已经豪不见外地坐到秦亦旁边,拍拍他的肩膀,爽快地笑道,“鄙人姓张,弓长张,叫可铭,可以的可,铭记的铭。家里排行老`二,圈里的朋友都喊我张二。裴少的朋友,就是我张二的朋友,这个拿去,以后要常来赤霄玩啊!” 张可铭说着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暗金色的vip卡,完全无视了秦亦的推拒,径自将卡塞进他的上衣口袋里。 秦亦不由看了裴含睿一眼,后者冲他眨眨眼含笑道:“收下吧,所有消费都是半价,包括酒水。” 就这一句话立刻说服了秦亦。 所谓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看来裴含睿把握人心的功夫还挺准的。 “好,我张二最喜欢爽快的人,今晚我请,两位务必尽兴!”张可铭满脸笑容,仿佛能请客他还很荣幸似的,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嘴皮子相当厉害,天南海北都能乱侃一通,深谙说话的艺术,就算跟木头人一桌,气氛都能被他带活跃起来。 既然跟裴含睿相熟,张二也有不少大客户跟娱乐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对时尚圈的事自然也信手拈来,随便捡有趣的来说说,于秦亦而言都称得上是“秘闻”。 其中还提到了他自己所在的td,圈内同行不少,秦亦也知道好些个地位不在td之下的一流公司,不过经张二这么一说,他才知道内里的竞争多么激烈,而td所处的境地也不算太乐观。 td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明显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业内的局面也成了sx和天路两家超一流模特公司的双雄争霸。 无非是因为td自从沈舒谈之后,已经2年没培养出一个国内的顶级名模了。没有拿得出手的标杆级人物,别说那些知名的品牌发布会,就是一些有影响力的全国级大赛,风头都要被竞争对手`抢走。 听他提到沈舒谈,秦亦忍不住问了一句:“他不是去法国发展么,怎么突然回国了?” “哦,你说那小子啊,怎么,裴少没告诉你吗?”张二超裴含睿望一眼,一接触到对方的眼神,张二便发觉自己说多了,当下话锋一转,“他啊,就一蠢蛋,他若是真在法国混出了头,还能回来?他是得罪了nl公司,在法国呆不下去,夹着尾巴回国的。怎么,他该不会是你朋友吧?”其实张二看秦亦的神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不过出于习惯还是多问一声。 秦亦果然摇头。 张二便放心地开始黑他:“不是就好,这家伙可真够拽的,当时nl公司举办时装展,作为中国区域比较有名的代表,他也获得了邀请,结果你猜怎么着,这货居然挑设计师!你说那些成名好些年的国际超模,跟一些一流设计师有长期合作的,挑挑便也罢了,他一个刚半只脚走出家门的小娃娃,在nl办的时装展上还敢耍这种大牌,那不是找抽呢!” 说到这里,张二尤嫌黑得不够,还补上一刀:“这家伙以前在国内顺风顺水,被人捧着吹着,就是捅了什么篓子也有td给他担待,到了国外,td都得靠边站,连法语都说的跟方言似的,又不懂韬光养晦的道理,谁吃他那一套。” “原来是这样……”秦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聊着聊着又说到了别的话题,除了这些八卦,裴含睿也提到一些国际超模的风范,跟国内一线水准的差异。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专业人士跟张二这种光会说八卦的可是大不一样,秦亦先前不过当个乐子随意听听,这时不由全神被吸引住,而那神秘的顶级时尚圈在裴含睿的口中,轻轻地撩起一角面纱,充满着令人向往的诱`惑。 今晚这一通放声高歌,喝酒胡侃,秦亦一腔的郁火总算消散不少,于是连带着张二那一身酒色财气也不那么讨人厌了,就连对裴含睿也改观不少。 这趟来得值了。秦亦摸了摸衣兜里的金卡,默默想到。 时间差不多快到午夜,包厢茶桌上酒瓶子滴溜溜的滚了一圈。 秦亦看了看手机上几个未接来电,是颜归打来的,不过他暂时并不想回。 他稍觉有些醉意,便道告辞,顺便搭裴含睿的顺风车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烦恼都忘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下一刻,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差点让他的天塌了。 “你说公司着火?!颜归怎么样了?!”秦亦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厉声问。 张二诧异地看了裴含睿一眼,后者只是静静望着秦亦。 “放心,火势已经控制住了,没有人受伤,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当时他们在公司开庆功会,不知道怎么突然窜起来火光,幸好发现的早,消防员到的很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不排除故意有人纵火。” 电话里传来纪杭封机关枪似的声音,快速把当时的过程说了一变,最后有些犹豫地道,“至于颜归,他貌似跟沈舒谈一起走了……” “……我知道了。”秦亦眉头一皱,不过心里对颜归的担心盖过了怒气,他挂了电话,立刻拨通了颜归的号码。 “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 秦亦狠狠挂断,一言不发,径自往外走,自瞳孔漫延出来的煞气,一路上的服务员见了都下意识躲得老远。 “喂,这个时间很难拦出租的,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裴含睿跟着他走出来。 这次秦亦没有推辞,点了点头迅速地钻进副驾驶。问了地点,裴含睿二话不说就发动了车子。 他看着裴含睿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专注开车的侧脸,默默地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呵,这可真是难得。”裴含睿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 也是,以他俩的差距,秦亦估计这辈子也不需要还这个人情了。 不过秦亦眼下无暇去思考旁的事情,主秀换人的事他也能搁置一边,现在,他只希望能在颜归家里见到他。 可惜的是,当他冲到颜归公寓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根本没人回来过。而颜归的手机依然是关机。 裴含睿在车子里,还不到一根烟的时间,便见他沉着脸走出来,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亦坐上车,半晌没说话。 裴含睿看他黑沉的眼瞳,问道:“要去你公司看看吗?” “不必。”秦亦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然后拨通了纪杭封的电话。 “杭封,你知不知道沈舒谈的住址?” 听出他语气的不同寻常,纪杭封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对方那种火山爆发前的沉寂感,他心里多少猜到一点,叹了口气,然后报了一串地址。 银色的轿车在夜里飞驰,夜空有星无月,连黑压压的云雾都带了一丝风雨欲来的阴沉味道。 “秦亦,冷静一点,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样。” 秦亦只是沉默的一言不发,裴含睿偏偏就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对,不过短短认识数日,却如同相识了很久一般。 “我很冷静。”秦亦目视前方,只说了这么一句,再不开口。 时间倒回一小时之前。 庆功宴因一场莫名诡异的大火而被迫中止,席卷的火舌将通往楼下的安全出口堵得死死的,天花板上的烟雾感应器喷出的水虽然不够灭火,不过倒也把众人喷了个透湿,至少不至于被烧伤。 颜归被沈舒谈一路护着跑到楼上的窗口处,空气里处处充满了呛人的浓烟,其间的惊险,颜归实在不想再回想第二次。 好不容易狼狈得得救,本来颜归想着庆功宴结束之后马上去秦亦家里,可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都是拒接,加之发布会时不负责地一走了之也让颜归相当气闷,现在他浑身透湿又被黑烟熏了满脸,就更加不想让秦亦看见。 沈舒谈这时提议去他家,颜归看着对方因为保护自己而烧卷的头发,心一软便答应了。 倘若说那场大火里沈舒谈不顾一切的相护让他感动,来到他家之后,颜归心里便不由得震动。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无论是陈设、家具、就连他曾经用过的杯碗,墙上的相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 刚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的颜归穿着崭新的睡衣,怔怔的望着墙壁上他们的合影,仿佛自己从来没有从这个家里搬出去过似的。 “快把头发擦干。”沈舒谈拿出毛巾给他,目光顺着对方视线看过去,温柔地笑道,“我没有换过家里的东西,就是希望你有一天还能搬回来。” “……”颜归被他双手从背后环抱住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更多的,还是怀念。 周围的所有的细节,都提醒着他曾经的美好,倘若没有那次出国,没有那两年,也许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颜归……”沈舒谈紧紧抱着他,深深嗅着他身上味道,再也抑制不住想念的心情,“你知道的,我一直都爱着你,只爱着你一个,这两年无时无刻不再想你。” 颜归闭上眼,手下意识按在他手背上。 沈舒谈动情地吻住他:“你仍然没有忘记我对不对?即使有新的情人也跟我一样是模特。” 听到这话,颜归忽而从回忆中惊醒,不禁挣脱他的拥抱,皱眉道:“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却被沈舒谈打断了,他深情地注视着颜归的眼,死死握住对方双肩:“那些我不在乎,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一直等你回心转意,至少现在,不要去想别人。” “舒谈……” “你知道么?原本公司是安排我以后去香港发展的,但是我想见你,太想了,所以任性了一次。但是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的发布会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颜归心里一惊,忍不住拉住他:“你又要走?” 沈舒谈笑了笑,伸手将他拥住:“你舍不得我对不对?颜归,这次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为你留下来,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 “舒谈,我……”颜归眉间挣扎,可是终究摇头。 面上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沈舒谈叹了口气,伏在他耳边动情地恳请,“你不肯我也不勉强,但是,今天晚上留在我身边,就当是我们分别的最后一晚,此后,我们天南海北,再不会打扰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他看着颜归神色几经变化最后缓缓闭上眼,低头亲吻上去。 8、第九章 你很脏 车子在皇海银座前停下。 秦亦道了声多谢匆匆下车跑了进去。 沈舒谈的住所在银座上面的高级公寓里,为了保护隐私,每层楼只有一户住户。眼下也方便了秦亦辨认。 他在电梯里按下18楼的按钮,面上神情既冰冷又锐利。 直到现在,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希望,就是不要在这里看见颜归。 18楼很快就到了,楼道里有声感灯,秦亦抬头确认过门牌号,重重敲了几下门。 无人应门。 不在么?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 皱起眉头,秦亦恼火地转了一下门把手,谁料,门居然开了! 原来只是关上了忘记锁门。主人是有多不小心,还是说急急忙忙地干什么去了连门没锁都没发现。 未得主人允许擅自私闯民宅什么的,秦亦根本懒得理会,他推进门便迈进去,玄关的廊灯亮着,明显有人在家。他余光一扫,就注意到了鞋柜下摆着的那双皮鞋——是颜归的。 这还是当初自己陪着一块买的,说什么他也不会认错。 一阵压抑的喘息声若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秦亦脑中空白一片,心悸的感觉一点点放大,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攒起来,还在不停地收紧。 房子有点空旷,一点细微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都分外明显,他机械地循着声源走过去,看见卧室虚掩的房门内,泄露出昏暗的光。 心底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发出警告,不要进去!不要看! 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而那暧昧的喘息声越发大起来,像是锥子一样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耳朵,然后钻进他的心脏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踹开了卧室的门,只知道在看清里面的情景时,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 床上正在纠缠的两人显然也被这个不速之客吓到了,所有的旖旎和淫`靡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连时间都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颜归整个人都僵在床上,瞪大双眼,他的视线跟秦亦对上的刹那,里面汹涌而来的痛苦和暴怒几乎将他淹没灭顶。 “秦亦……”颜归面色苍白地喊出他的名字,背叛的羞耻感火一般灼烧上来,简直比庆功宴的那场大火还要令他感到恐惧。 恐惧……来临的失去。 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永远失去这个人了,脑子放空一切的这时,只有这个一个念头在疯了一般滋长。 然而看着秦亦渐渐由伤怒变得寒冰的眼神,颜归绝望地想,也许,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逝去了。 “呵。”秦亦却笑了,从胸腔里发出的震动,那是怒极反笑的嘲弄。 嘲笑的既是这该死的背叛,也嘲笑愚蠢到极致的自己。 先前主秀换人的事情,就控制不住想质问颜归,问问他,在他心里自己究竟算什么? 如今秦亦终于明白了。 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算! 颜归啊颜归,你如此有恃无恐,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可是就算如此,难道我就没有尊严吗! 一句都没有说,甚至不愿再对颜归投去一眼,秦亦直接转身就走,呆在这个肮脏的房间多一秒都让他觉得恶心。 “秦亦!”颜归慌张地爬起来想要追过去,却被床单绊在地上,而秦亦留给他的只有不闻不问的决然背影。 精心营造的好事就这样被破坏,沈舒谈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他默默地拎起甩在一旁的衣服递给颜归。以他对颜归的了解,自然明白,今晚过后,他们是真的完了。 不管秦亦会不会原谅他,即便分手,自己与颜归也没可能了。 今夜,将是他们三个人的无眠之夜。 一直静静等在车里的裴含睿,在指尖红星缭绕而起的烟雾间,看见秦亦面无表情地走出电梯,短短一会,连鞋都等不及穿的颜归慌忙地追了出来。 “秦亦!你听我解释!” 停住脚步,不是因为听见这句话还留有侥幸,而是颜归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服,秦亦皱着眉回过身,一点点掰开他的手指,冷冷地盯着对方:“不要告诉我是他强迫你,我有眼睛。” “我……”颜归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语无伦次地道,“对不起,秦亦,是我不对,不是强迫,今晚大火里他保护了我,我……确实对他无法完全忘情,一时不禁就……” “哈!”秦亦漠然的脸庞重新浮现出怒火,他带着嘲讽的笑容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瞳孔里无法抑制的嗜血之色让他看上去像极了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眯起双目,毫不留情地厉声喝问:“他救了你,所以你要用身体报答他?!” 不等颜归反驳,秦亦狠狠地再戳了一刀:“消防员也救了你,你是不是要轮流着‘报答’过去?!” 赤`裸裸的羞辱如鞭子一样刮得颜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青白交加,他无力地摇着头,在他的记忆里秦亦从来不曾这样对他,甚至连一点重话都不曾说过,但是,但是,那样温柔地爱着自己的秦亦不在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亦,我不是那个意思!”颜归颤抖着嘴唇,还在做徒劳的挣扎,“我原本是拒绝的,只是舒谈他明天就要去香港,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我……只这一次,晚后我就能彻底放下他,我心里爱的还是你——” “够了!!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秦亦一声厉喝打断了对方,他紧抿着唇线,望着颜归的眼光冷酷得如同雪山上的冰霜。 方才的暴怒像是被冻结了起来,眨眼间只剩乏味的死寂。 良久,他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平静地道:“一直以来都是我追着你,从两年前开始,我第一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特别,很干净,就连动作和语调都让我眷恋。” “后来,怕你不喜欢我,怕我自己不够好,为了你,我去当模特,为了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配得上你。” “即使明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欺骗我,就算主秀的位置被你换给沈舒谈,我虽然很生气但也没有想过跟你分开。” “可是,颜归,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错的离谱。” 秦亦的声线慢慢沉下来,他漠然地直视对方的眼,一字一字道:“从来都不是我配不上你,而是你,不配让我爱。” 这句话让颜归刹那间如堕冰窖,他浑身发冷,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拉住秦亦。 然而回应他的,是秦亦用力挥开他的手,带着陌生的、嫌恶的眼神。 “别碰我!” “你很脏!” 只是短短六个字,像利剑穿心而过,颜归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秦亦决绝离开自己的背影,终于被泪水的雾气晕得模糊不清。 时已深夜。街上空无一人,路灯下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打着转。 秦亦没有回去裴含睿的车里,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街头。这种时候,他不想面对任何人,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他不需要安慰,更无需同情。 方才发生的事都被裴含睿看在眼里,秦亦此刻的心情,他很明白,所以不曾去打扰对方。 眼下他正坐在车里,与赤霄的张二通话。 夹着烟蒂的手搭在车窗外,星火在指间微微闪烁,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燃尽的烟头。 “我说你就不能少抽点?”张二听他吐气的声音忍不住抱怨道。 裴含睿淡笑道:“只有这个,不大可能。” “对了,晚上聊天的时候,我看秦亦那小子好像对沈舒谈挺感兴趣的样子,他们认识吗?” “哦,他们好像是情敌。”裴含睿轻飘飘地回答。 “……啊?”张二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这个关系略复杂啊,而且绝壁跟你不搭边,这么说来,那小子有心上人咯?你打算怎么办?” 缓缓吹出一口烟,裴含睿意味深长地道:“不怎么办,他们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对面沉默一下,张二才啧啧有声地说,“沈舒谈是因为挑了你的设计遭到拒绝而耍大牌得罪nl的。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刚才示意我不要说这事儿了。” “你想的有点多。”他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 “不管怎么样,现在难道不是你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吗?” 没有回答他的话,裴含睿虚眯起黑沉的双眸,却捡了一桩毫不相干的事说:“你知道么,雄狮子长大以后往往会被踢出族群独立生存,只有那些熬过无数生死险恶的雄狮,才能击败老的头领成为领地里唯一的狮王。” 张二用一种不明觉厉地口吻问:“啥意思?” “只有狮王,才能引人注目。”说完,他便挂了电话,扔掉燃尽的烟蒂,发动了车子。 等他找到秦亦的时候,对方刚刚将几个企图抢劫他的倒霉蛋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兴许是体力消耗太大,秦亦靠着路灯便坐下来,把头埋在臂弯里。 裴含睿从车窗里看着他在路灯下团成一团的侧影,忽然想起一个故事。 有只小野猫受了伤,不闹也不叫唤,只是自己一个默默躲起来,躲到角落里安静地舔伤口。 可是一旦被人找到,问它疼不疼,它就崩溃地哭出来。 听到脚步声走近的时候,秦亦抬起头,起初还以为是刚才那几个不长眼的混混叫的帮手。 可紧接着他看见裴含睿静静站在他面前,温和的注视着自己。 “送你回家?” 9、第十章 拿得起放得下 人心是这世上最复杂最娇贵的东西,脑袋坏了,还有药医,而心受了伤,无药可治。 即使是表面上看上去再坚强再铁血的硬汉,内心也有软弱的地方,不可轻触。 如今,秦亦正把他的软弱一点点的剜除,这个过程很痛,但是只有这样,才不会烂的更深。 有的人下不去手,剜得很慢,这样的人往往多情、心软,时间的流逝会淡化过程的痛楚,但是要付出长久受到折磨的代价,既忘不掉,又放不下,大多数人都是这个样子,例如颜归。 有的人心够硬,狠下心来生生扯掉那一截软肋,用那一刻的痛彻心扉换取彻底的愈合,只有少数真正坚强的人才能做到,更奇妙的是,这种人里面,女性竟然比男性更多。 倘若裴含睿再晚些出现,兴许他见到的就是完全剔除掉了软肋、用冷漠把自己完全包裹起来的秦亦,可他恰恰出现在这个时机,这个只剜去了伤口留下空荡荡的一块地方还没填补的时机。 最合适的时刻,说了最合适的话。 虽然似乎有点趁虚而入的嫌疑,但是总归是在秦亦心里留下了点什么。 一路无话。 秦亦讨厌烟味,也不爱喝酒,即使是彻底跟颜归分手,心底郁结伤痛,他也不会去借酒消愁,学那些喝得烂醉如泥故作颓废的失恋者,好像喝得不够醉就代表没有多伤心似的。 醉酒也好,流泪也罢,都是做给人看的,既然没人看,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把自个糟蹋得人不像人。 最适合秦亦的,便如同那只小野猫,独自躲去角落里,自己默默舔伤口。 回到家的秦亦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他就是昏昏沉沉地睡了整整两天,一直在做着同一个冗长的噩梦,梦里有什么可怕的恶魔抓着他的手,不让他离开,不让他清醒。 最后只好硬`起心肠将那恶魔剁成了一截一截的,他才得以脱身。 醒来的时候似乎听见了有人拿着榔头疯狂地砸自己家门的声音。 其实他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他挣扎着坐起来,皱着眉头,不太好的睡眠质量让他眼睛下面浮现出两个黑眼圈,头也因为昏睡而隐隐发疼,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低气压的状态。 秦亦揉了揉睡成鸡窝的黑发,双眼无神地给自己一只脚套了袜子,另一只打着赤脚趿了拖鞋,不情不愿地下床往门口挪去。 “秦亦你死了没有没死的话别装死快点给老子开门信不信哥砸了你的门砸了你的冰箱把你从床上拖起来鞭尸再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即使隔着门,秦亦也能感受到那三个感叹号的冲击波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威力,自家的防盗铁门都仿佛在纪杭封的淫`威下瑟瑟发抖。 秦亦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打开门,虚着眼,居高临下看着拍门差点拍到他身上去的纪杭封,冷淡的吐出三个字:“吵死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侧过身让对方进门。 “哼,要不是哥哥我好心带了饭给你投食,你不是睡死就是饿死了。”纪杭封鄙视地看着他,路过玄关鞋柜上的墙镜时,习惯性地抚了抚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 臭不要脸地把两盒盒饭抢过来,啊,上面那盒是他最爱的鸡腿扒饭。 秦亦蹲在沙发上就开始吃,吃了一口才猛然想起来忘记刷牙了,于是怒扔盒饭急吼吼地冲进浴室刷牙,冲的路上还被自己的袜子绊了一下。 看他一副傻缺样,纪杭封绷着的脸忍不住暗笑了一下,心里的担忧也减少些许。 秦亦从来都是不需要旁人多说的,就好像当年决定不顾一切地决定追求颜归一样,如今他决心忘掉,同样说到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他就这个人就是这样,既深情又冷情。爱的时候倾尽所有,憎的时候多看一眼都不屑,我行我素,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不管眼下他的心里究竟放下了多少,至少,他都绝不会再回头了。 纪杭封熟门熟路给自己倒了水,坐在沙发上随手翻了几本时尚杂志,结果秦亦半天还没出来。 “喂,你掉马桶穿越了吗?要不要我把你捞起来?”他纳闷地走过去,浴`室门开着,看见秦亦在里面忙碌地收拾着一些东西。 ——那是多余的牙刷漱口杯毛巾之类的日用品,一看就知道是以前给颜归用的。 “快去吃饭,要冷了,我帮你收拾吧。”无奈地一撇嘴,纪老妈子已经撸起袖子开干了。 秦亦当然不会跟他客气,反正那些东西他也不想碰,往纪杭封怀里一塞,他大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竖起拇指道:“党和组织不会忘记你的!” “滚!”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浴室,纪杭封挽着袖子走出来,看见秦亦一脸满足地窝在沙发里吸草莓牛奶。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等等! 他的视线移动到茶几上吃得极其干净的盒饭上—— 然后他就愤怒了。 “草!!你这小王八蛋把老子的那一份吐出来啊啊啊!!” …… 把客厅闹得一片狼藉之后,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各占据沙发一边暂时休战。 “算了,下次再跟你算账,今天来找你,除了看看你这家伙是死是活,还有件重要的事。”纪杭封轻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和领带,严肃地道,“前天时装秀你突然离开没有出席,虽然颜归帮你掩饰了,但是公司高层还是非常不满,尤其是颜董,他今天很生气地把我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你一顿,还有你这两天的无故旷工,手机居然还一直关机!” “哦。”秦亦无所谓地点点头,随手挖了挖耳屎。 “大爷!真是给你跪了,给我认真一点啊,饭碗还想不想要了!”纪杭封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之。 “不想啊。” “既然想你就——啊?啊!你说什么?”两个音调截然不同的语气词深刻地表达了纪杭封的震惊,“你不当模特了?!” “当然不是。”秦亦双手枕在后脑勺上,张开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明亮的吊灯,语气却是相当认真且坚定,“我不光要继续做模特,还要往上爬,我要站在时尚圈的顶层,真正的享受成功与荣耀,让那些过去蔑视我的人,都必须抬头仰望我!” “……” 纪杭封着实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充斥着野心和傲气的话来,他张大着嘴,半天才回过神:“你……是认真的?” “废话。”秦亦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他刚刚的豪言壮语不过是放了个屁。 “好!”纪杭封忽然精神起来,兴奋地搓`着手,“太好了,我早就看你那个专属模特的地位不爽了,你要是以前就有这决心至于今天还混成这样么!白白荒废两年!” “也不算白费。”秦亦神色淡下来,平静地说,“这两年工作是接的少,但是我学到的东西,比那些天天忙于拍平面和走秀的模特多得多,基本功的扎实也非他们能比,更何况……” 他停顿一瞬,声音转沉:“用两年的时间认清一个人,总比荒废一生时间来的划算。不是吗?” 纪杭封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说得对。” 他话锋一转,又问:“那么,你是不准备继续在td干下去了?” “当然,在td光是专属模特这一项附加条款我就不能再接受了。” “可是,合同还有一年时间才到期,我今天看颜董那副样子,恐怕让他放人没那么容易,违约金也是个大问题……”纪杭封蹙起眉头。 这些问题秦亦自然也料得到,他淡淡地说:“放不放人不是他说了算,至于违约金我会想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把这套房子卖掉。” 纪杭封一听他要卖房子,顿时大惊:“那怎么行,这是伯父伯母唯一留给你的遗物,这是你的家啊!家怎么能卖!” 秦亦立刻沉默下来,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当初跟颜归在一起时,搬去颜归家里他都不愿意,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怎么可能会想卖掉它! “这两年我们俩都有点积蓄,虽然可能不够,再想办法就是了,不管如何,房子不能卖。”纪杭封严厉地说。 感激的话不需要多说,秦亦点点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上哪儿筹钱去?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平时生活从来不缺钱,他也不太在意,反正够用就行,可是如今一到要紧关头才发现没钱的尴尬。 “先不说这个,离开td之后呢?你有没有想好去哪家经纪公司?” “天路。”秦亦毫不犹豫地道。 “哦。”纪杭封点点头,既然对方决定了他就不再多问,反正这家伙走哪儿自己还不都得跟着。 秦亦怔了怔,目光不由看向他随手扔在茶几上的一张名片。 他想起前些时日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裴含睿曾许诺过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他,自己那时还完全没放在心上。 真是没想到啊,世事难料,一语成谶。 拿起名片来盯着看了会,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将上面的号码一个个输入手机,拨通了裴含睿的电话。 10、第十一章 债主(有更) 铃声响了好一阵,就在秦亦几乎已经失望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喂?”那头传来一声低沉而平缓声音。 秦亦清了清嗓子:“裴含睿么?” “你是……秦亦?”对方的上扬的尾音显得有些惊讶,“呵,真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那么,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我记得你说过,如果需要你帮忙的话,可以打给你,不知道现在,还做不做数?” 秦亦语气平静,一直盯着他的纪杭封反而相当紧张,生怕他硬`邦`邦的话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哪像是求人帮忙的态度?简直像是讨债的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这货的高傲任性的臭脾气,要是他低声下气的说话,搞不好纪杭封又要担心他被魂穿了呢。 总之,当他的经纪人,真是辛苦啊! 万幸的是,裴含睿似乎早已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了然地笑了笑,说了两个字:“当然。” 不等秦亦说是什么事,他径自决定道:“见面再谈吧,我在赤霄等你。” “好。” “这就答应了?”纪杭封愣愣地看着开始四处找袜子外套准备出门的秦亦,皱眉问,“裴含睿这个名字总觉得像是在哪儿听过。” “你看看名片。” 秦亦翻了半天,从沙发缝里扯出另外一只袜子,可跟自己脚上的明显不配,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不穿鞋。 “nl服装设计公司?!”纪杭封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认识了来头这么大的家伙?中国分部,哦,我想起来了在哪儿见过的,之前就看到一些时尚杂志有过报道,说nl前不久筹划在国内开分公司作为辐射亚洲的总部,而派来的总负责人就叫裴含睿,是nl的传奇设计大师der的得意门生。” 正在跟鞋带奋斗的秦亦突然抬起头:“他是der的学生?” “对呀。”纪杭封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杂志上说他中学毕业就去了法国进修,后来成了der的关门弟子,他的毕业设计一发表的当年就被gehms买下,而且成了一时的潮流,gehms可是有法国的贵`族品牌之称,父母也是圈内的大腕,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秦亦之所以知道der大师还是因为颜归,却想不到如今他竟然认识了一个der的弟子,他虽然没亲眼见过裴含睿的设计作品,不过光听这些评价也能轻易地看出颜归跟他之间的差距,简直不能以道里计。 晃神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把自己收拾好,顺便将纪杭封这个免费司机提溜出去,载自己去赤霄。 跟秦亦初次到赤霄时一样,纪杭封也啧啧赞叹了好一阵。 给秦亦引路的还是那位旗袍女郎,她面带微笑地带他们来到同一间包厢,顺便给他们关好门。 两人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裴含睿端着高脚杯站在窗前,兴味盎然地看着一楼的乐队演出。 玻璃窗是可以打开的,这样就不会隔音了。 听见进门的声音,裴含睿也没回头,只是抬手一招:“来看看,今天请来的是日本的乐队,节奏感很强劲,应该符合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的口味吧?” 秦亦走到他身旁看了一会,皱眉道:“日语我听不懂。” 裴含睿淡淡一笑,转头看他:“艺术无国界,音乐自然也在其中。” 说罢,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酒杯搁到一边,回身坐到沙发里,双`腿交叠,十指优雅地交叉落在大腿上。 只是一个习惯性的坐姿,就不由引得秦亦多看了他一眼。 “不知这位是?”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纪杭封,后者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是秦亦的经纪人,纪杭封。见到你很荣幸,裴先生。” “我也很荣幸。”裴含睿温和地笑了笑,抬起下巴冲对面的椅子一扬,示意他俩坐下,“还是说说刚才的事吧。你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我需要一笔钱,很大一笔。”秦亦一开口就毫不含糊地开门见山,他从来都玩不来旁敲侧击拐弯抹角那套,也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好意思。 直白得连一旁的纪杭封都忍不住为他捉急。 仿佛早就所料,裴含睿面上波澜不惊,只是问了句:“要多少?” “大概一百万吧。” 由于高收入,所以这个行业的赔偿金也相当高,不过由于秦亦的特殊原因接的工作不多,所以积蓄跟赔偿比起来实在是杯水车薪。 听到这个数字,裴含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颔首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说着他甚至直接掏出皮夹拿支票,纪杭封倒是被他的大方给震撼了,秦亦皱起眉头:“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有没有能力还吗?”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借这笔钱?”裴含睿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语气就好像无奈又包容地答应一个孩子无理取闹的要求似的,听得秦亦一阵无语。 他沉默片刻,直言道:“我准备脱离td公司。但是我的合约没有到期,如果公司不放我走,单方面违约的话需要赔偿很大一笔钱。” 裴含睿并不意外地点点头:“离开td之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进天路。” “哦?为什么不是sx?两家公司规模和实力差不多吧。”裴含睿饶有兴趣地问。 秦亦早已有所考量,此时便直说:“这两家模特公司都是业内最好的经纪公司,从表面上看差不多,甚至sx还要稍稍好一点。但是正如那天张二所说,sx成立之初是以男模为主体,现在向综合方向发展,这家公司里的一线名模大部分都是男模。” “而天路则恰好相反,女性名模要比男模多得多,并且天路正是不满足这个状况,如今正大力培养旗下男模,这正是我的机会。” “sx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天路却正好需要一个能扛鼎的男模。” 说着,秦亦坐直了身子,唇角略略上挑,眼光锐利而深邃,仿佛换了个人似的,跟之前散漫的模样大相径庭。 纪杭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欣慰地想: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看来他的那番话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原来如此。”裴含睿嘴角浸出一丝笑意,“不过,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成为天路扛鼎的男模?” 秦亦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拿眼睛瞥他,嗤笑一声反问道:“你又凭什么一句不问就同意借这么大一笔钱给我?” 闻言裴含睿终于笑出了声:“这样说来,你要是没有成功,反而是我的眼光不好?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几分嘛。” 这句话无疑是暗示了裴含睿确实认为他有这个潜力,秦亦也没有沾沾自喜,冷静地道:“所以,我希望你再帮我一个小忙。” “说说看。”裴含睿缓缓靠进沙发背里,说话嗓音带着一股愉悦的慵懒。 “天路的准入很严格,我没有什么门路,而且我刚擅自离开秀场,又单方面违约的话,即使我自身条件没问题,天路恐怕也很难接受我。不过,我想以你的能力,这种事只是小事一桩吧。” 这次裴含睿没有马上答应,玩味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提得要求有点多么?我虽然说过需要帮忙就找我这种话,你要借一百万,我答应了,我是看中你的潜力没有错,但也仅此而已,没必要对你有求必应吧?” 虽然意思跟拒绝差不多了,纪杭封不由一阵紧张,但对方的表情却并非如此,他便暂时打消了帮腔的念头。 秦亦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理直气壮地道:“你是没有必要对我有求必应。可是,就是为你自己,这个忙你才非帮不可。” “愿闻其详。”裴含睿略一挑眉梢。 接着,他便听见对方臭不要脸地回答:“因为我要是无法进入天路我就会失业,我要是失业就没钱赚,我要是没钱你的一百万就要打水漂了。可我能保证,只要给我这个机会,三年之内我必然连本带利的还清这笔钱。” 裴含睿:“…………” 纪杭封:“…………” 裴含睿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惊讶。” 脸色无语至极的纪杭封虚着眼看他,其实你明明想说这家伙臭不要脸和自恋狂的程度让你震惊吧喂!还说得这么委婉。 不过身为经纪人的他不是来拆台的,于是只好痛苦地憋着唠叨的欲`望,哦,老天,为什么这里只有酒没有矿泉水! “天路最近确实在招收男模,我们nl在国内跟他们也有过不少合作,推荐个把模特进去当然只是举手之劳,不过呢,我向来是一个公私分得特别开的人,出于私人感情我愿意借钱给你解约,至于工作这边,我所能帮你的,就是给你一个实训生的名额,至于最后天路愿不愿意跟你签约,就要看你自己有没有实力了,我是不会打招呼让人额外特别照顾你的。” 听了这番话,秦亦反而分外满意地勾起嘴角:“正合我意。” 接了一通电话,纪杭封有要紧事先走一步。 聊到这里,秦亦的目的基本都达到了,顺利得超呼他的预计,同时又不由得奇怪,为什么裴含睿会对只认识了几天的自己这么大方。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纵使能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他还是忍不住莫名其妙。 裴含睿……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问了出来,裴含睿笑了笑,回答道:“我是一个设计师,同时也是一个商人,你可以把这一百万看做我对你的投资。” “那万一你成本都收不回来怎么办?” 裴含睿目光缓缓在他身上逡巡,变得越来越深邃,他唇边勾起的一丝笑容,低沉的嗓音带着诱`惑的魅力:“不需要担心这个,就算是肉偿,也足以回本了。” “你说什么?”秦亦挑眉。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在意。”裴含睿低头抿一口酒,又恢复漫不经心的神情。 一楼的乐队演出还在继续,不过属于日本乐队的演出时间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的钢琴演奏。 和煦的琴音在空气飘荡,浸得人心脾宁静舒畅。 裴含睿眯着眼欣赏了一会,然后睁眼凝视着秦亦:“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下面我们聊一点私事吧。看那晚的情况,你跟你那设计师小情人分手了?” “……没想到你也会八卦。”秦亦把眼挪开,显然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呵呵,这个圈子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各式各样腌h的事情。”裴含睿并不在意,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还不能摈弃过去的那点天真,往后也难很真正出人头地。比如你那可笑的‘专属模特’,老实说,我刚知道的时候真的很诧异,也很失望。” “不过幸好你醒悟还算及时,以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秦亦这时扭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皱眉道:“那是我自愿的做出的选择,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后悔,即使结局不如我所想,那也只能说明我眼光太差。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裴含睿微微前倾了身子,语调和缓:“你是指——爱情吗?” 秦亦虚着眼不说话。 “在平常人看来或者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它很廉价。”裴含睿用一种年长者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的指尖轻轻抚过杯沿,既像在感慨,又像是告诫,“爱情只会让人变得软弱,我相信你已经有所体会了。” 秦亦抿着嘴唇,始终不曾开口。 直到裴含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门口,才听见身后传来的低沉的回应: “啊,也许你是对的。” 这天晚上的对话便到此结束了。回到家的秦亦站在镜子前,右手抚上胸前的口袋,那里面放着一张薄薄的支票,却压得他的心头有点沉重。 良久,镜子里的他变了,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渐渐从嘴角浮现出来。 从今天开始,一分一秒的时间都不能再浪费。 秦亦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顶点的风景是怎样的呢? 他真的很想看看。 至于过去的事情,就让他们随风而逝吧! 11、第十二章 解约(有更) 翌日,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当秦亦走进呆了整整2年的td大楼的时候,走廊上的一些认识他的模特不由频频指指点点地回头看他。 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秦亦充耳不闻,径自来到董事长办公室。 “这位先生,请你等等,请问你有预约吗?”前台的秘书匆匆跑过来拦住了他,结果因为身高的差距被后者完全无视掉。 好歹秦亦还重重叩了两下门,仿佛在提醒里面的人,本大爷来了。 接着也不等人家同意就直接打开了门走进去。 “是你?”颜建刚放下电话,看见来者他的皱眉便狠狠皱起来,却对着一旁一脸惶恐的小秘书训斥道,“怎么没有预约就随便把人放进来?懂不懂规矩?!” 小秘书委屈地连连道歉,秦亦没有计较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抬手把小秘书给推了出去,自顾自往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一坐。 “哦,是我硬要进来的。” 他从挎包里拿出合同文件,和两份印好的解约证明递过去,用一种“今天早餐的牛奶很好喝你要不要也来一点”的语气说:“我不干了,你看怎样。” “……”颜建起先一愣,然后不屑地冷笑一声,“任性也要有个限度!你前几天在秀场的胡闹严重得影响了公司的声誉,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先跑来了,怎么,以为用辞职威胁我就不会对你有惩罚了吗?” 他压根就没想过秦亦是来真的,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小孩子自尊心作祟的幼稚把戏。 秦亦递来的文件颜建看都不看一眼,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亦,语气慢慢缓和下来:“秦亦,你跟小归的事我不想插手,我知道他的发布会主秀换成了沈舒谈,这件事我也首肯了的。” “你也做了两年的专业模特,你应当知道什么叫‘专业’,‘专业’就是即便你早上才死了亲戚,只要你接了工作,没缺胳膊断腿,下午也得来把秀走完!” “再何况,设计师就是我们模特最重要的客户之一,从来就只有设计师挑模特的,哪儿有模特挑衣服挑设计的?”颜建自觉语重心长地好好对教导了一番,然后把桌上的文件推还给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拿回去,去给小归道个歉,他这几天为了你一直很难过,今天你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 “你的话说完了?”秦亦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再说一次,我、不、干、了!不管你答不答应。听得懂人话吗?嗯?” “你!”颜建脸色一变,沉着脸道,“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真是没教养的小子!” “我忍你很久了!”秦亦腾地一下站起来,拎起那份合约,指着他的鼻子,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我就是在跟你说话!这种明显欺压不平等的合约谁爱签谁签!” “专属模特那条是我自己附加的不算,呆了两年待遇还低得跟刚进来的新人似的,还只有义务没有权利,当初就是我太蠢不谙世事才会被你这种奸商耍得团团转。” “大爷我就是没教养,有本事你特么来咬我呀!” “你、你!”颜建脸上跟调色盘似的青白红紫转了个遍,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的跟他说话,从来没有! 秦亦看着他气到快发疯的脸色,心里顿时一阵舒爽。 “秦亦!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会你这番话后悔的!你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你这是单方面撕毁合约,我要去告你!违约费你根本赔不起!我要让你永远也当不成模特,没有任何一家公司肯收留你!没有任何一个设计师敢用你!最后乖乖的哭着回来跪在地上求我!” 颜建愤怒地咆哮着,他已经开始在心里飞快的盘算联系律师,狠狠地在这蠢蛋的脸上扇一耳光,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谁料他这耳光来没来得及下手,自己却先被打懵了。 “呵。”秦亦抬手啪的一下将合约扇在对方铁青的脸上,虽然纸张不厚,但是这种挑衅几乎叫常年被人奉承的颜建气得厥过去. “告我?请便。我想记者们,还有公司里其他的模特们,也对这样的奇葩合约很感兴趣吧?啊,还有贵公司那些如狼似虎的竞争对手们,不知道他们对于你如此苛待员工,有什么看法呢?这样打压贵公司的好机会不用,连我都觉得说不过去啊。” 手撑在办公桌上,秦亦压低身子把颜建那矮短肥的身体重重按回椅子里,以两人天差地远的体魄对比,这于他来说简直跟捉小鸡一样容易。 秦亦慢慢眯起眼,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地补上最后一刀:“求告我,我好怕呀~” “你……我……秦亦你这个!这个!”颜建风度全无,瞪着的眼睛往外微凸,面容扭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似乎只要再刺激他一句,只怕都要当场气死过去似的。 “啊,不好意思。”秦亦松开手,随手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刚才碰到对方的手指,慢慢直起身,垂眼看他,“我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吓,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请不要在意细节。” 他从兜里摸索半天,摸出一张被塞得皱巴巴的支票,拍到桌子上,丢了一支笔过去,冷漠地道:“这里是一百万,作为违约金绰绰有余,现在,请颜大董事长赶紧把离职证明签了吧。” 兴许是秦亦的压迫感离他远了一些,颜建慢慢从惊怒之中回过神来,胸膛剧烈起伏,依然铁青着脸,冷冷地盯着他:“如果我不签呢?” “不签?这么说来,你是想恶意阻止我离职?”秦亦语气平静地问。 “哼,是又如何?”颜建重重哼了一声,还在震惊他从哪儿弄到的这么大一笔钱。 “幸好我事先就猜到你是这么个尿性。”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秦亦便慢吞吞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笔——准确的说,这是一支录音笔,从进门那一刻起他就开始录音了。 秦亦按下停止又按了播放,他们的声音立刻原声重现,清晰地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 “你!!”颜建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脑袋又开始抽筋似的疼,他脸色已经全黑了,咬牙切齿地瞪着秦亦,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秦亦无所畏惧地跟他对视片刻,最终在他半分不退的注视下,颜建缓缓拿起笔,在一式两份的离职证明下签了字,然后重重把笔拍在一边:“把录音笔给我!” 秦亦没有理他,把证明拿起来吹了吹确定没有问题,才把录音笔随手一抛,立刻就被颜建泄愤似的折断了。 “那么就告辞了,颜董。”秦亦心情不错地冲他挥挥手,吹了声口哨,在颜建赶人之前迅速地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把身后传来的怒不可揭的咆哮声扔在一边。 从这一刻起…… i'm free!! 秦亦迈着大步愉悦地离开td的大厦,而纪杭封已经在楼下的车里等着他了。 “看样子还顺利?”纪杭封端坐在驾驶席上,一见秦亦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 “当然,小菜一碟。”秦亦钻进车里,顺带关好车门。 纪杭封点点头,对着后照镜理了理本来就很整齐的领带袖扣还有头发,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道:“接下来直接去天路吧,我刚才已经跟那边招收模特的负责人打电话确认过了。” 秦亦嘴里叼着一根吸管,冲对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天路公司本部所在地其实并不在本市,而在北京,不过子公司倒是有,招收和训练的程序跟本部也差不多。模特的生活总是在全国甚至世界各地到处跑,这对于习惯了窝在本市且不爱走路的秦亦来说,还真是一大挑战。 到了天路的模特招收现场,火热的程度远出两人的预料,人山人海满眼都是人的后脑勺,而且个子高身材好的只多不少,即便是秦亦混迹在里面也并没有显得很特别。 “真不走运,今天赶上这一波的高峰期了。”纪杭封推开身边一个撞过来的女孩,拉着秦亦往里面挤。 好不容易挤进去,话都没法跟工作人员插上一句,对方直接不耐烦地甩过来一张表单,又指了指回收箱,示意填完放里面,然后就又被团团围住,拉关系的、咨询的还有审核之类的工作忙的不可开交。 纪杭封郁闷了,如果走正常程序还特地找裴含睿干嘛,两人又在里面兜了一圈,这才在最里间的办公室找着招`聘的总负责人。 而且有意思的是,这时门外已经站了好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有模特也有经纪人,各自站着低声说着什么。 显然这些人跟秦亦一样,也是希望走门路的。他们注意到秦亦,有的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有的甚至直接露出敌意来。 傻子也看得出来,周围的人都是自己最有威胁的竞争者。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高挑的女孩和她的经纪人,面色都有些沮丧,想来是路子没走通。 随后有步出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脸庞刚毅而不苟言笑,他刚一出现在门口,那些人立刻围了上去,也有几个自持条件不错的模特还留在原地,只有经纪人过去。 秦亦并不想浪费时间,本来准备自己上去自荐的,结果被纪杭封拉住,后者冲他使了个眼色,缓缓摇了摇头。 ——秦亦好歹也是已经在一流经济公司出道2年,无论从哪儿看都是这些初出茅庐的新人不能比的,他才是真正需要自持身份的人。 更何况还是经由裴含睿介绍的。 “交给我,你在这儿等着。”纪杭封叮嘱一句,便径直朝负责人走去。 秦亦明白他的意思,便放心做个甩手掌柜,虽说当年拜托纪杭封做他的经纪人有点赶鸭子上架,但是事实证明纪杭封的个性非常适合这份工作:有责任感,记忆力超强,做事不骄不躁有条理,能说会道长袖善舞,啊,就是有时候实在太唠叨了些。 周围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过于炙热,打断了秦亦在心里默默对纪老妈子的评价,他抬头一看,也不知纪杭封说了什么,正跟那负责人相谈甚欢,周围围着得一圈人压根`插不上嘴,只好时不时往秦亦这里投去各种不友好的目光。 那位负责人顺着纪杭封的手朝秦亦看了几眼,他之前就听上面的人打过招呼,也看了他的照片,当时虽觉此人硬件条件很不错,但是仍不待见这种托关系的方式。 此刻见对方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既不过于热切也不过于倨傲,对真人的感官比照片还要好上许多,心下便多了几分满意,与纪杭封的交谈也不由温和了一些。 没花多长时间两人便谈妥,甚至没让秦亦走上几步试试就拍板,这可叫那群费尽了心思还没底的家伙们眼红不已,虽然嘴上没说,光从眼神也能看出不服气。 不过秦亦当然没兴趣跟这些才十几岁的中二少男少女们较真,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默默地等着纪杭封搞定然后过来把自己领走。 “周先生说,下周一直接去实训营报道。”纪杭封拍了两下秦亦差点没睡的流口水的脸颊,把人拍起来。 “哦。”秦亦打个哈欠,抬手揉了揉头发,跟着他往外走。 “看来这位周云先生对你的印象还可以,不过也再三叮嘱了你要努力,天路在培养模特这一块确实很严格,这是好事……” 纪杭封一旦打开话匣子就根本停不下来,秦亦的目光落在街道两旁那些陌生的各式招牌上,开始有意识地认路。 这一带他没怎么来过。 唔……似乎是小吃街?而且人气好像很旺的样子。 “我说,我们是不是好歹应该吃一顿大的,庆祝一下什么的?”意识到已经是饭点的秦亦猛地狂拍纪杭封的肩膀,眼巴巴地瞅着他。 “……要吃饭就吃饭麻烦你别把你的口水滴到哥身上谢谢!!!”永远以安全第一的纪杭封目不斜视地注意前方的路,最后终于受不了似的抱怨一句,把车子停靠在路旁的停车位。 下车以后,纪杭封摸出随身带的帕子擦了擦肩膀上压根就没有的灰尘,随意地问:“想吃什么?” “香辣虾……咖喱蟹……重庆火锅……巴西烧烤……涮羊肉……”秦亦苦恼地摸着下巴,口水流了一地,“完全无法取舍啊!” “……” 就在这时,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家装潢新奇的店传来喇叭扩音的宣传音:“本店今日开张,所有海鲜菜肴全部5折,消费满三百以上送本店贵宾卡以及神秘礼物一份,只此一天不要错过……” 秦亦眼前一亮,毅然拽着纪杭封,不由分说地朝那家海鲜店走去:“就这个吧!” “……等等……你不是海鲜过敏吗?” 12、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抱着“就算海鲜过敏大不了少吃一点回去吃点药反正不会很严重”的侥幸心态,秦亦美美地吃了一顿,抱着折扣卡和神秘礼物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虽说所谓的神秘礼物只是个猫头茶杯,不过拿来当刷牙的漱口杯还是挺萌的。 做完每天的基础锻炼,秦亦洗漱完就钻到被窝里面。 不用给任何人留灯,不用等谁回家,不用特地把双人床的另一半留给某个人,自己可以自`由地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单身男人的生活啊,就是这么爽! ……只是,稍微有点寂寞啊。 空调的温度好像开得有点低。 渐渐入睡之时,秦亦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翻个身,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卷成一条春卷。 第二天一大早,纪杭封过来敲他家的门。 开门那一刻,秦亦家周围的邻居发誓,他们听到了一声惊恐得如同见到了上帝般的嚎叫,吓得他们差点去报警。 不过他们有没有去报警,谁知道呢。 眼下,纪杭封正拉长一张脸,四平八稳地坐在秦亦家的沙发上,双手环抱胸前,阴沉而严肃地看着他。 秦亦蹲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坐垫,半晌,蹦出一句:“内什么,你今天的西装不错,哈!” “我昨天也穿的这一件。” “……啊,今天的鸡腿饭格外好吃啊。” “我拿过来的时候这盒至少已经放了一个小时以上了。”纪杭封的眼镜泛着冷光。 “没事,我就爱吃冷的。” “休想转移话题!”纪杭封怒瞪他一眼,气势汹汹地质问道,“让你贪吃!让你贪小便宜!你敢去照镜子吗?也不看看你这张脸成了什么样子!” 说着他就把茶几上的小镜子掷过去,秦亦赶紧将其放到一边,扬了扬眉梢:“还是不了,我怕多看几眼会爱上我自己呢。” 纪杭封:“呵呵。” 两人对视了几分钟,秦亦努力想摆出无辜的表情,可是每次都变成死鱼眼。 最后纪杭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又痛心疾首地道:“不做死就不会死啊!你怎么就不明白!明天就要去天路的实训营报道了,你就这样顶着一张过敏的脸去吗?然后让教官和其他学员们都来欣赏一下你那可爱的‘青春痘’,顺便怀念一下当年在夕阳下的奔跑是你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 秦亦忧郁地看着他:“你的吐槽技能又升级了吗?” “闭嘴!”纪杭封又絮絮叨叨地说完一长串,扭开矿泉水盖喝了一口,恨铁不成钢地哼一声,“总之,先跟我去看医生,明天你就喜闻乐见了。” 好不容易听他叨完的秦亦小小地松了口气,默默想着,大不了明天带口罩好了,总不至于自己长几颗痘痘就退货吧。 又被医生数落一通以后,拎着一袋药和各种消食的冲剂回到家的秦亦,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大号的口罩戴在脸上,眼睛以下的部分全部被遮起来,棉布上面印着红扑扑的草莓图案,透气和舒适度都不错。 秦亦满意地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然后对着里面的自己吹了声口哨,可惜声音被口罩挡住,听起来跟“呜”差不多。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秦亦继续臭美,以为是纪杭封又落了什么东西在自己家。 结果门一打开,两个意外的人出现在了他家门口,一男一女年纪都在四十多的模样,衣着称不上名贵但也比较讲究,两人看见秦亦戴着一个口罩的样子显然都有点吓到,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秦亦,是你吧?”那中年妇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脸……怎么了?” “哦,感冒而已。”秦亦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淡漠地倚在门框上,完全没有把客人让进门去的意思,“有事吗?” 感冒还要特意戴口罩?莫非是很严重……该不会是禽流感吧? 中年夫妻有些犹豫地对视一眼,但最后还没被吓走,女人皱着眉头仰头看了一眼秦亦:“你这小子,怎么连姑妈也不喊一声,杵在门口干什么?连门都不让我跟你姑父进吗?” 说着也不理会他,直接硬挤了进去。 “哎呀,你看看你,这家里乱的跟狗窝一样!也不收拾收拾,光在外面光鲜有什么用啊!”姑妈一进屋左右打量一番,语气十分嫌弃,眉头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能赚钱就行。”秦亦不软不硬地回答,他身高比他们高了足足一个头,垂着眼俯视两人,双手满不在乎地伸进裤兜里,不耐烦地问,“到底有什么事?” 虽说纪杭封也经常数落他邋遢的程度简直是生活不能自理,但是真正的关心和真正的嫌弃之间的差别他可是很清楚的。 姑妈显然不想在这里多耽搁时间,谁知道秦亦的感冒会不会传染。 她坐下来,飞快地切入正题:“秦亦啊,我跟你姑父今天来呢,主要是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好不好,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你又从来不到我们家来玩,我们家赵阳很想你这个表哥呢——” “行了,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吧。”秦亦的耐心已经快要被这个素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姑妈磨光了,她上次跑来是干嘛来着?哦,是来催债,这套房子当初买的时候父亲向她借了几万块。 那四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秦亦也就16岁,实在没办法,让她搬了好些家具才打发了她。 这次又是来干嘛?总不可能是来讨债吧,毕竟自己一赚了钱之后就尽最快的速度把钱连本带利的还完了——至于那些家具,反正这个姑妈是不可能吐出来的,秦亦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 “你这孩子,说话还是毛毛躁躁的。”姑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才说,“我们家赵阳啊,前段时间高考没发挥好,那些改卷的老师也不知怎么想的,不提也罢,去念差些的大学吧,他又不乐意,他听说你在一个模特公司工作,对这个特别感兴趣,而且阳阳长得又高,脸又帅,不瞒你说呀,前几天他走在路上,还被一个星探给看上了呢,非要他签娱乐公司演电影呢!不过我们阳阳没答应,他那个倔脾气,非要当模特不肯。” 姑妈笑得很矜持,可眼里那股子得意劲怎么也掩饰不住。 “什么星探,是个骗子而已,阳阳当然不能答应。”旁边的姑父忍不住说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姑妈瞪他一眼,后者只好闭上嘴。 “总之呢,我知道你在那个什么td公司工作,总归认识些人吧?把我家阳阳介绍进去,应该很容易的。”姑妈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再说了,我们家阳阳外形条件那么好,又有气质,连你都能进那个工作当模特,阳阳总不比你差,对吧?” “诶,你怎么说话呢。”姑父面色不愉地小声说了她一句。 姑妈没理会,只是看着秦亦,笑吟吟地道:“秦亦啊,你和阳阳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以后你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也相护有个照应,多好,你这个做表哥的也要多照顾阳阳一些,有什么出境的机会呀,没道理不提携自己人,你说是吧。” 她的口气说得好像赵阳已经签进td了似的,连秦亦在她的厚脸皮面前,都要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至于什么小时候经常一块儿玩,显然都是狗屁,秦亦小时候就是班里的一霸了,每次见到赵阳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后者就只能哭着鼻子流着鼻涕找妈妈告状,然后再告到秦亦妈妈那里去,结果就是秦亦被妈骂一顿,还得去给赵阳道歉,从小到大秦亦就没给过这货好脸色。 秦亦暗自撇撇嘴,不咸不淡地道:“哦,不好意思,我已经从td离职了。恐怕帮不上忙。” “什么?”姑妈大惊,跟姑父对视一眼,皱眉道,“秦亦,你可不要骗姑妈。” 秦亦懒洋洋地坐到单人沙发里,腿翘到桌上,漫不经心道:“真的离职了,昨天才解约,信不信由你。”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反正以我们家阳阳的条件,不必你帮忙也一堆公司抢着要的。”姑妈站起来,不悦地哼了一声,“倒是你,从小就没个正形,现在还被公司开除,看你以后怎么养活你自己!话说回来,该不会那个公司是因为发现你是同性恋,才开除你的吧?” 这话让秦亦脸色一沉。 他冷淡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不是被公司开除的,而是我自己要走的,而且跟我的性向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得好听……”姑妈的脸色愈见嫌弃,压根不相信。 “你就少说两句吧。”姑父也觉得不妥,拉着她往门外走,一面对秦亦扯出一个笑,“秦亦,我们这就先走了,打扰了,你忙你的,不用送。” 秦亦连句礼节上的客气都懒得与他们说了,重重关上门,回去睡他的觉。 至于那个表弟,连这货长的什么样子秦亦都忘记了,关他什么事? 13、第十四章 试训生 新的一周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临。 一大清早,床头该死的闹钟被秦亦一只手按掉,可过了没多久就被纪杭封从床上挖出来,飞快地刷牙洗脸吃早餐,然后像一件大型货物一样地被塞进了车子里。 天气不错,清晨的晨风吹得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两人来到天路公司大楼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模特先到了,实训生的训练营在7楼,整整一层楼都是,模特们步履匆匆,连闲谈的都很少,这样的气氛跟td那种闲散的感觉都大不相同。 纪杭封没有跟着秦亦上楼,作为经纪人他也有属于他的工作要做。 秦亦独自来到男模的训练营,里面有大约十来个新人模特,都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看样子没有一个超过二十岁。这里的新人大部分都是高中毕业就没有念大学的,还有进修了服装表演专业的所谓“科班出身”的大学生模特,甚至有明显还是高中生也不知是辍学了还是逃课跑来的。 那天在周云办公室外的走廊上见过的几个模特,今日也来了两个。 其中一个长相比较冷酷,身材也健硕,这货斜靠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长`腿一搁,直接把整整一排椅子都霸占了。 幸好还有好几排椅子,学员一人用三个也够用了,这才没有人对他表示不满,不过从周围的人都坐得离他远远的,明显对这货完全没有好感。 还有一个比较眼熟的坐在第一排,一头染过的金栗色非常显眼,偏瘦,年龄不大,称之为男孩也不为过,周围有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模坐在他身边,有说有笑,人缘不错的样子。 秦亦对这些人完全没有在意,一进门就随意找了个周围没人的座窝好。墙壁上挂钟离8点还差5分钟,他从挎包里摸索出一幅耳机塞上,就开始闭门养神。 他不在意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注意他。 倒不是因为他身材好又高挑——而是他脸上那个大号的草莓图案口罩。 这家伙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训练室里学员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这副口罩上——当然,除了最后一排的那个酷哥。 干模特这个职业的,长得一般甚至难看也不是没有,但是绝大部分都是俊男美女,对于自己和同行的相貌那肯定是很在意的,尤其是这些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 虽然大家表面上看上去挺和谐的样子,但其实谁不是在暗中拿旁人的外表条件跟自己在比。 这种气氛下,看不见长相的秦亦,落在他们眼中,就变得好奇和神秘了。 唯有一人在见到他之后,神情变得怪怪的,这人长相不赖,跟秦亦有三分相似,身高矮了几公分,左耳打了两个耳洞,烫过的头发也颇有几分日韩的范。 他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跟秦亦打声招呼,好歹也是自己的表哥,就算秦亦带了口罩,但从小留给他的阴影实在太深,就是化成了灰赵阳也认得出来。 结果就看秦亦目不斜视地从他边上走过去,压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赵阳顿时怒不可揭,转身冲他低声喊了一声:“秦亦!” 听到有人喊自己,秦亦回头扫一圈没发现目标,心里正觉得奇怪,赵阳嘴角抽`搐着又道:“这里!” 秦亦垂下眼这才看见坐在下方的表弟,不由微微露出惊讶地表情,然后用一种“不好意思你太矮了没进入我的视线范围”的语气淡定地道:“抱歉,刚才没看见你。” “……”赵阳在心里吐了一口血,这家伙绝逼是故意的吧! 他气呼呼地把头一拧,不再搭理对方,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当时钟走到8点整的时候,这次招收模特的负责人周云出现在了训练室门口,准点如同掐秒算的一样,手里拿着一份名册,不紧不慢地走到学员前方。 周云大约三十七、八年纪,面庞刚毅而冷峻,同样是模特出身,虽不复年轻,但是挺拔的身姿就给人一种气质如同山岳般的沉淀感。 他面无表情地缓缓扫视一周,接触到他目光的学员们,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不自觉地稍微坐直了身子,就是最后一排的那个模特也不禁正襟危坐。 “我叫周云,接下来为期一周的试训期,我将是你们的教官。”他稍稍停顿一下,沉声道,“我不喜欢说废话,下面的话我只说一次,你们给我听好了。” “第一,我是你们的负责人,这一周时间内,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如有不满,滚蛋!” “第二,我是个很严格的人,试训期结束后,将你们所有人进行考核,考核不及格的,滚蛋!” “第三——” 这句话才说到一半,训练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约莫十八岁的青年走了进来,他长得相当帅气,见到周云随意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路上堵车。”也没什么歉意的表情,视线扫一圈就自顾自往里走。 “站住。”周云冷冷地看着他,后者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听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仪。”青年心里大呼倒霉,心想恐怕少不了一顿骂了。 谁知道周云并没有骂他,而是再次看向那群坐着的学员,声音不容置喙地严肃道:“第三,我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做模特这一行,要遵循的第一条准则就是守时,即使你是国际超模,也不会有任何一场秀因为你堵车而延时!” 说罢,他拿出一支笔直接在名册上划掉了陈仪的名字,看都不看对方一眼,冷声道:“试训期间,连守时这种基本条件都做不到的人,滚蛋!” 这三个掷地有声且毫不容情的“滚蛋”一下子把学员们都震住了,那个名叫陈仪的年轻人几乎不敢相信他的耳朵,自己只不过不小心迟到了2分钟就这么被他一句话给开除了?! 开什么玩笑? 陈仪一张俊脸因为羞恼而涨红:“我不是故意迟到的!而且我拿过好几个校园模特大赛的名次,面试的时候我还——” “说完了吗?”周云目光如利剑打断了他的振振有词,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没走?让我亲自请你出去?” “你!”陈仪气得脸色发青,最后只得狠狠摔门而出。 没想到试训开始没一会就有一个学员被淘汰了。一时之间,小小的训练室鸦雀无声,一种无形的压力沉沉地陇上了大家的心头。一开始的兴奋感和对于自身外形的优越感都不由消散了不少。 也只有秦亦和坐在最后的男人还能保持面不改色了。 周云对他们的反应还算满意,又强调道:“这期的男学员一共有18人,最后我们天路只会真正录取10人,甚至10个都不到,也就是说一周之后你们之中会淘汰一半人。如果你们没有足够的能力从竞争中脱颖而出的话,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听到他的话,学员们都忍不住相互看了看,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对手。 模特这个行业竞争之激烈,从一间小小的训练室就能管中窥豹,周云的一番下马威,无疑令这种竞争压力激化放大了数倍,从初期就开始培养模特的紧迫意识,难怪整个公司都能常年保持强有力的竞争力。 秦亦反而嘴角牵起一丝笑,这个教官,可是有意思得令他出乎意料。 介绍完试训和公司的一些情况,周云拿起名册就开始点名。 “夏宇。” “到。”第一排那个金栗色头发的男孩立刻一脸恭敬地答道,为了表示尊敬他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周云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不必起立,还有,把头发染回来,模特需要配合设计的需求才能改变自身的造型。” “……我知道了。”夏宇本来想表现一下,谁料讨了个没趣,不由尴尬地坐了下来。 点名点到赵阳的时候,他获得了同样的待遇。 “秦亦。” “到。”秦亦应了一声。 周云皱了皱眉,命令道:“把你的口罩取下来。” 秦亦无奈地照做,然后……然后他就再次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我去,为什么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也能进天路?” “难怪他要戴口罩,该不会是什么传染病吧。” “他到底是怎么通过面试的?这里面一定有黑幕!” 原本寂静的训练室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周云厉声大喝:“给我安静!” 喧闹声才戛然而止,不过学员们看秦亦的眼神流露出各种各样的意味,赵阳面色起先有点惊愕,继而暗地里偷笑起来,嘿,让你拽,你也有今天! “对于模特而言,脸是否好看不是最重要的,顶级名模里面同样有在普通人眼中难看的存在,希望你们记住!”周云严厉地大声说了一句,虽然他本意并非特地维护秦亦,不过这话听起来让学员们更加确定秦亦这货一定是走后门的。 秦亦倒是没所谓——反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来就是走后门的。 “点名继续,沈又。” 这时,最后一排的酷哥坐直了身子,大声地应了一声:“到。” 他的声音很特别,既响亮得让每个人都清晰地听见,又低沉地如同一记闷雷。 方才三番两次的一连串意外,仿佛在这个人眼里跟一个屁没有什么区别,他始终沉默地坐在那里,明明年纪不大,眼神却给人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错觉。 连秦亦都不禁多看他一眼。 点名结束以后,周云很快就开始了第一天的课程内容。 第一天的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东西,主要是关于模特的业务介绍和一些理论知识,对于秦亦而言完全不必要去听。 中午学员们都在公司的餐厅吃饭,秦亦从楼上晃悠悠地下来,兜里的手机震响起来。 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直接接通:“裴含睿?” “第一天在天路,感觉如何?”那头传来男人温和磁性的声线。 秦亦瞥了一眼正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赵阳,慢条斯理地答道:“还行,就是蚊子多了点。” 裴含睿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沉默了一下,说起另一个话题:“晚上如果你有空的话,来我这里一趟吧。” “……好。” 还没等秦亦挂断,赵阳带着坏笑的声音便不高不低地响起来:“哟,我们的秦大帅哥,这一脸的青春痘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 秦亦翻着死鱼眼,面不改色严肃地道:“因为我得了一种看见脏东西就会长痘的病。” “……” 谁料赵阳怒极攻心,口不择言地吼了一声:“有种放学别走!” 秦亦虚着眼,就像在看一个傻逼。 14、第十五章 集体试镜 不只是秦亦,周围听到这句话的学员都忍不住对他侧目,眼神那是一个比一个鄙视。 赵阳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那感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一向对自己这个表弟的智商很是捉急的秦亦,这时也不由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你作业做完了吗?!” 好几个学员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 赵阳心里那叫一个吐血啊,他那完全就是下意识的,谁叫他们俩小学的时候念的同一所学校,他每次去找秦亦的麻烦结果反被胖揍一顿之后,都会撂下这么一句“狠话”。 可秦亦哪儿会理他,每次都是苦逼的小赵阳一个人傻傻地在学校门口,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水枪之类的“武器”,傻兮兮地等秦亦路过,然后幻想着自己冲出去给他一下狠的。 都怪秦亦这厮嘲讽技能太强力,让他一下子没把持住,口头禅就这么说出来了。 见赵阳涨红了脸扭头就走,秦亦低头看了看手机,对方居然还没挂断。 “你那边似乎挺热闹的,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么?”裴含睿微笑道。 “没什么,小学生就是麻烦。”秦亦随口说了一句,到供餐窗口领了鸡扒饭坐下来。 “我晚上来接你。” “好吧。”秦亦本来想拒绝,但是考虑到自己没车又不想走路,于是便厚着脸皮答应,他也很好奇裴含睿叫自己去干嘛。 “嘭!”一声巨响陡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挂了通话,秦亦一边往嘴里塞着午饭,一边抬眼往那边瞅。 只见赵阳跌倒在地上,连旁边的桌椅都被他撞歪了,饭菜油汤洒落一地。他前面站着一个高挑健硕的男子,表情冷淡,皱着眉头。这人便是上午独自占了最后一排座位的沈又。 本来就一肚子火的赵阳蹭得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拍着桌子怒吼:“你这混蛋,敢撞我?!” 赵阳179的身高放在模特里也不算矮了,但是他站在沈又面前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居然要微微抬头仰视这个男人,这个身高差距摆在这里,气势瞬间弱了一分。 沈又垂眸盯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和声音都称得上是冷酷:“是你撞我。” 他用平板的语调叙述,双手抱拳骨节捏得嘎嘎作响:“想打架吗,人类?” “我擦你大爷!”赵阳顿时就火了,对他们身高和体格的差距熟视无睹,抡起拳头就砸过去! 还人类?这混`蛋以为自己是外星人? 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赵阳小盆友的含怒一击,目测沈又得挨上一下狠的了。就在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下一刻,让大伙儿大跌眼镜的事发生了:沈又只用了一只手,就把赵阳的拳头给包在了手掌里。 稳稳的,将这一拳挡下,眼都不带眨一下。 接着,便听见沈又酷酷地道:“我没有大爷。” “……” “你、放开我!”赵阳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捏肿了,想抽回来,却好似被钢铁夹住一样,纹丝不动。 这什么人啊这是!真的是模特吗? “你撞翻了我的午饭。”沈又皱着眉头,他眼光扫过地上的饭菜,露出一点生气的模样,“你要赔我。” 赵阳梗着脖子怒道:“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保安了,你想让教官知道把你开除出训练营吗!” “看来你听不懂人话。”沈又对他色厉内荏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是加大了手里的力道,“不赔的话就捏死你。” “啊、啊、痛死了!快放开我!我赔你就是了!”赵阳眼泪花子都要疼出来了,沈又这才松开他,他捧着自己红得跟烙铁似的手,欲哭无泪。 他今天是衰神附体了吗? 一定是因为碰见秦亦这瘟神的关系,从小到大碰见他准没好事! 赵阳买饭回来塞给对方,瞬间跟个兔子似的飞快地跑了,生怕沈又又要找他麻烦。大抵是幼时被秦亦揍得多了,练就了一身神速逃跑的本领,小学体育老师当年还经常惋惜地念叨,他要是早生个十几年,还有刘翔的位置吗! 原来的位置没法坐人,沈又四下看了看,只剩秦亦那桌比较空,于是自顾自在秦亦对面坐下,大口地扒饭。 秦亦觉得自己吃饭够快了,可是跟沈又一比,那简直就是微风和龙卷风的差距,唰唰唰一份饭菜加汤和点心就卷没了。 那沈又还意犹未尽地朝秦亦那份瞥了一眼。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秦亦默默护住自己的鸡扒饭,警惕地动了动耳朵。 就像是怕被狗狗叼走食物的野猫似的,硬是把一顿午饭吃得提心吊胆。 就在秦亦心里犯嘀咕这货怎么吃完了还不走的时候,沈又居然对他说话了: “你居然不吃甜点?”他的声音沉沉的,充满了谴责的意味。 秦亦看了看被自己扒到一边的榴莲味布丁,皱眉道:“不吃。” 开玩笑,榴莲跟草莓怎能共存?他跟榴莲不共戴天好么! “那太浪费了,你介意我帮你处理一下吗?”沈又神情严肃地建议道。 秦亦虚着眼摇了摇头,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撕开布丁封盖,刺溜刺溜儿吃光光了。 ……这种处理方式,当真是极好的。 秦亦嘴角抽`搐,忍不住想。 或许是多吃了一份点心,沈又心情变好了点,擦了擦嘴道:“虽然才半饱,勉强能撑过下午了。” “……”秦亦沉默一下,提议道,“你可以再去买一份。” 沈又摇了摇头:“不行,我没钱了。” 秦亦一愣:“楼下有银行。” “我知道。”沈又一脸平静地说,“今天我去atm存钱,排了很长的队,我怕报道迟到有点急,就跟前面一人说,如果不让我先存,就把他丢出去。” “……”这样会被捉起来的吧大哥! 沈又续道:“没想到前面那个人还挺热心的,他说他是来取钱的,然后他建议我说,反正我是来存钱的,不如把钱给他,这样我们就都不用排队了。” “……然后呢?” “然后,我一想觉得有道理,就把钱给他了。” 秦亦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他:“兄弟贵庚?” “十九,怎么?” 秦亦同情地想,这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沈又好像想起什么,皱眉不悦道:“都怪刚才那个家伙撞翻了我的午餐,要不然我就可以吃两份饭了。” “……”等等,你这逻辑好像有点不对呀大哥! 秦亦机智地没有反驳,反而安慰道:“不要跟小学生一般见识。” “小学生?”沈又刚毅的面庞露出一丝惊讶的情绪,“现在的小学生都长这么高啊。” “……”我去!这货该不会又信了吧! 秦亦默默地看着他,瞬间有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那个家伙是我表弟,我请你一顿当是替他道歉吧。” 沈又顿时双眼一亮:“真的吗?他有你这么好的哥哥,真是太幸福了。” “啊,或许吧。”秦亦想起鼻青脸肿的赵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照理来讲身为模特不应该吃这么多,有的女模为了保持身材晚饭就吃一个苹果,不过他们男性身材高大,本来食量就大,而且常年保持健身锻炼,吃得多一点也没什么。 再看沈又那一身的健美的肌理和一巴掌挡住拳头的彪悍凶相,估计营养都消耗到打架上去了。 所谓吃货遭遇吃货,总有一个完败。 看着淡定地把所有食物一点不剩塞进嘴里的沈又,秦亦忍不住想,难怪这么能吃,智商都长肌肉上去了吧。 为了尽快摸清这期学员在聚光灯下的潜质和能力,周云决定下午让他们在一块拍平面。 公司里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都是现成的,服装更是多得数不清。 除了给秦亦遮那一脸麻子耗了点时间之外,其他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从未上过台的新人,第一次实际体验模特的工作,那股兴奋和紧张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只不过是拍平面照,早就身经百战的秦亦自然无所谓,至于沈又,噢,你跟神经里都是肌肉的家伙提紧张? 倒是赵阳和夏宇那群人,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尤其是赵阳,心里盘算了一百遍怎么压过秦亦的风头,这种抢眼球的好事怎么难得倒他? 试拍的服装很简单,休闲西装,款式不一。 周云的目光一一从学员们身上扫过,能进入这个训练班来的,身材自然都没话说,关键就是在镜头前的表现力和试衣的气质了。 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两点也是限制模特自身发展的最重要的部分。 准备完毕之后,学员们鱼贯而入,背景是非常简单的白色,下面错落有致地放着一些米色的木质立方体作为摆设。 聚光灯将室内照的分外明亮,审视着他们的不但有教官、灯光师、摄影师,设计师,还有公司杂志部的主编。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恐怕直接关系到将来的前途。 周云并没有规定他们的站位,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想抢占最好的位置——最中间的位置。 前面说了,就连小学体育老师都看好的飞毛腿赵阳小盆友,当仁不让地在大家前面抢到了正中央,其他人又不好明着跟他争,只好退而求其次。 当然,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从不知礼让为何物的沈又。 他高大的身躯往中间一杵,立刻就把赵阳给挤到一边儿去了,偏偏赵阳又想起中午那可怕的一掌,现在他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呢。 于是赵阳只好在心里狠骂他一顿,悻悻地站到旁边,一个屁都不敢放。 此刻的站位是:沈又最中间,赵阳在他左边,夏宇在右侧,加上其余几人算是中心圈,秦亦站最外侧。 还好还好,他的死对头秦亦可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呢,那种最末端的旮旯,谁会注意啊。 赵阳顿时得意起来。 可惜还没得意个几分钟,一直考虑着站位的周云突然发话了。 由于身高的原因,沈又是所有人里面最高的,一个人站中间的话,周围身高的落差会显得不协调,于是周云冲秦亦一招手,命令道:“秦亦跟夏宇换位置,赵阳跟你左边的人换位置。快点。” 赵阳和夏宇两人登时一愣,前者是不爽秦亦怎么一下子跳到中间来,后者是愤怒自己怎么跑角落去了。 不过周云的威信显然无人敢挑衅,即使心里极其不情愿也只能照做,不同的是,赵阳的不爽表现在脸上,而夏宇则很小心地藏在心底。 进行完最后的调整,秦亦和沈又两人身高相仿,气质相近,再加上一个在镜头前经验充足,另一个视环境为无物,在中间可谓挥洒自如相当醒目,一下子就把场子撑起来。 至于其他新人,大多都有新人的通病,紧张、拘束、表情僵硬,手脚不知怎么摆的有,太过于想抢镜图表现的也有。 周云和杂志主编两人看着闪光灯闪烁下不断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对视一眼,心里已经大致有了谱。 正在他们俩讨论着什么的时候,主编的助理匆匆跑进来低声说了句话,主编惊讶地瞪大眼睛:“裴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15、第十六章 带回家 周云也听见了,虽然纳闷但也没表现出来,对于裴含睿他只闻名而未见其人,听说nl的秋季新装准备找天路合作,媒体广告的投放全部找的是最有影响力的时尚杂志和周刊,估摸着对方恐怕是为这个来公司挑人的,周云便不以为意了。 主编同样也是这个想法,她想得比周云还多一点,这里的学员毕竟是第一天来公司的新人,万一这些槽点百出的情况被看在裴含睿眼里,把天路看低了怎么办? 她眉头一皱,当机立断道:“除了秦亦和沈又,其他人都回来休息吧,下面拍一些双人平面。” 虽然学员的教官是周云,不过目前的情况,他也同意这么做,便点点头示意其他学员们都下来。 这些新人模特哪里知道这个特殊状况,第一反应就是坏了!居然被那个麻子脸和凶巴巴比下去了! 对,麻子脸和凶巴巴就是这些学员们心里偷偷给两人起的外号。 原本雀跃兴奋的心情瞬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晶晶亮,学员们满腹牢骚依依不舍地走下台,站在主编给他们指的角落里,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扔在镜头前的两人。 要数其中最郁闷的,莫过于赵阳和夏宇了。赵阳自不必说,一个新仇一个旧恨。 至于夏宇,他是服装表演专业的科班出身,自认为是这些人里学历最高的“专业模特”,哪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能比的,更何况自己身材不差,又是原本学校里有数的校草,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和旁人很快打成一片,然后将其他人都隐隐压成自己的陪衬,优越感那可不是一点半点。 没想到才来天路的第一天,先是被教官换掉拍摄位置,又是直接被刷下去,就算他比沈又差点,难道还比不过那个满脸麻子的家伙吗?! 他不服啊! 夏宇面色不善地盯着中间的秦亦,眼光闪烁,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双人平面比多人那可发挥的空间就大得多了,摄影师不断变换着角度,支使着秦亦和沈又摆出各种造型和姿势。 沈又虽然是新人,但是这货天生就有种目空一切的气场,这种形容似乎太高大上了,简单来说,就是头脑空空,神情凶悍,对周遭一切浑不在意——当周围没有食物的时候。 而秦亦就更不用说了,这种平面对出道2年的他而言根本是小意思,就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全`裸出镜,他都完全不会有任何别扭和压力。 此刻,他也没特意去追逐摄影镜头,站的位置跟沈又挨得很近,一只手贴在胸前,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下巴微微扬起,双眼虚眯。 这是一种俯视的姿态。 姿势和神情都相当的装逼,可偏偏跟旁边的满脸冷酷凶相的沈又相互压场,分庭抗礼。 两人浑身上下都写着一句话:“本大爷就是这么叼,不服你来揍我呀!” 他们的气场硬是把普通的休闲西装穿得霸气十足,而让围观群众又觉得毫无违和感。 摄影师激动不已,整个人沉入一种亢奋状态,压根忘记这只是一次摸底试镜,完全开启了拍摄平面广告的模式。 “你们两个再站近一点,秦亦往前半步,对,沈又你把手搭到他肩上,不用环过去,轻轻地搭上就行了,你脸侧过去,眼睛看他,不要看镜头,很好,就这样。” 当裴含睿走进摄影室的时候,恰好就看见这个场面。 他一眼就看到中央的秦亦,虽说脸上的麻子在化妆的掩盖下没有太明显,不过还是让他惊讶了一下。 接着他的目光就落在沈又搭在他肩膀的手上。 裴含睿眸光一凝,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然后又很快恢复如常,在天路业务总监的陪同下,不疾不徐往里走,一面跟对方轻声交谈着合作的事宜,视线却一直停留在那两人身上,不离片刻。 “裴先生,这是我们最近新招的一批新人试训生,今天是他们来报道的第一天。”业务部的李总监虽然不管招新的事,不过看见周云他就很快反应过来了,原本他跟主编一样有几分忐忑,不过没想到实际情况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裴含睿淡淡一笑:“看来天路的新人,质量也很高啊,nl跟贵公司的合作我就更放心了。” “裴先生谬赞了,能入您的眼,真是他们的荣幸。”李总监谦虚地应着,心情可是乐开了花。 他们跟nl的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位中国分部的一把手可是圈内出了名的要求严苛,得他一句称赞简直太不容易了,哪怕仅仅只是客套。 “那么我们的长期合作计划,您看?”李总监顺水推舟问了一句。 “呵呵,可以考虑。”裴含睿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态度模棱两可,不过李总监已经很满意了。 他们二人刚一进来,周云和女主编就迎了上去,学员们很快就发现了他们身份不一般,肯定是公司高层没跑儿了,可惜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在上司面前出风头! 别提有多憋屈了。 被众人瞩目的秦亦自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裴含睿,不过基于良好的职业素养,他的视线必须要一直配合着摄影师的镜头。 “沈又,你的表情太单一了,稍微有点变化。”摄影师从相机后露出头。 沈又点了点头,可是他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被摄影师频频叫停。 最后无奈之下,秦亦不知附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话,沈又那一脸的凶恶突然就变得炯炯有神起来,摄影师抓住机会连拍了好几张,这才满意。 把这一切收入眼帘的裴含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突然说道:“你们这一期的学员不至于才两个人吧,为什么只拍他们两人呢?” 他这句话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至少那些学员都依稀听见了,立刻双眼发亮地把期待的目光投注在周云身上。 看到没!果然还是公司高层有眼光,够公平! 赵阳盯着裴含睿,摩拳擦掌地想着,一定是人家也看秦亦那满脸麻子的模样不爽了。 至于他是否猜中裴少的心思……天知道。 周云和主编无奈地对视一眼,还是把那些学员重新安排了上去,不过在站位上又做了一些调整。 裴含睿又看了一会便决定走人,李总监生怕是那些新人把他给吓跑了,赶紧邀请他晚上一道吃饭。 “多谢李总监的好意,不过我晚上已经有约了,下次吧。”裴含睿委婉地谢绝了他的提议。 李总监也没在意,反而促狭地问:“那一定是个美人吧?” 裴含睿不由一笑:“啊,算是吧,就是皮肤有点不好。” “咦,我们公司旗下模特代言的护肤品有很多不错的哟,裴先生不妨带一些送人。” 裴含睿失笑,摇头不语。 拍摄结束以后,周云将学员们带回训练室,给他们总结了一下镜头前的各种不足和优点,特别提到秦亦和沈又两人,几乎是被他当成模范来做了一番指点。 总之,作为天路试训生的头一天,就在学员们各异的心思中结束了。 收拾完东西准备闪人的秦亦,路过第一排的时候,恰巧夏宇从位置上站起来,秦亦猝不及防下撞到了他身上。 结果谁料夏宇像被他推了一把似的,猛地扑到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那力度让秦亦都忍不住惊讶。 “喂,你干嘛这么大力撞夏宇!”跟他要好的一个学员立刻扶住夏宇,转头冲秦亦不满地嚷了一声,训练室里尚未离开的人顿时都看向这边。 秦亦虽然有点诧异但也没多想,说了句抱歉就拍拍屁`股走人。 “什么态度啊!一点诚意都没有?”那学员恨恨地骂了几句,转而问夏宇,“你没事儿吧?” “没事,也没有很痛。”夏宇双手撑在桌上,表情故作轻松地道。 “啊,很痛吗?那混蛋一定是故意的!不就是今天在上司面前露了个脸么,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得到好几个人的附和。 “算了吧,人家也不是故意撞我的。” “唉,你不能这么包子啦。” 那些七嘴八舌的恶意中伤,早就离开的秦亦自然是听不到了。 眼下,他正坐在裴含睿的车里,叼着一根吸管,往盒装牛奶上戳,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突然跑来?” “我正好来天路谈事,听他们说起在给试训生试镜,就顺道去看看。”裴含睿面不改色地道。 “噢。”秦亦本就随口一问,根本没想过对方会特地来看自己这种不靠谱的事,吸了两口牛奶,心情稍微愉快了一点,“你找我有什么事?” 裴含睿没有回答,从后照镜瞥他一眼,突然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海鲜过敏。”秦亦提起这事整个人就有点蔫,倒不是说因为不爽今天被其他人鄙视,而是这个再次证明了自己真的没法吃海鲜的事实,这的是有多痛苦? 算了,他内心的痛苦鱼唇的凡人是不会理解的,大概只有沈又才明白他的心啊! 糟糕,忘记问那家伙要电话号码了。 好不容易从无法吃海鲜的悲伤中回过神的秦亦,注意到车窗外飞驰的远景,奇怪地问:“这不是去赤霄的路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裴含睿优雅地勾了勾嘴角:“我家。” 听到这两个字,秦亦挑了挑眉,他并未觉得两人关系已经好到能去家里做客的程度。 不过裴含睿接下来的话就打消了秦亦要求下车的想法。 “我家有请私人的厨师,是跟着我从法国回来的,他的法国料理是一绝,这次来中国是对中国美食向往已久,想在这个领域有新的突破。” “你实在太客气了,请务必把车开快点,谢谢。” “…………” 16、第十七章 私人秀 自从秦亦出生以来,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真·土豪无双。 虽说赤霄也很豪华,但是那毕竟是夜店不是私宅。 来到这里,也不知为何,秦亦忽然想起前些年很流行的迪士尼动画《冰雪奇缘》里,主题曲mv最后一幕那种气势——老子的房子就是这么大! 裴含睿驾车才正门进去,绕过草坪和一座硕大的喷泉,才停在正厅门口。 有侍者替他们打开门,而后车便有司机开去车库。 从敞开的门望进去是一派的高贵典雅,脚下的地毯柔软的不像话,两旁的佣人站的整齐而训练有素,见裴含睿进门便微微躬身,脸上无不恭恭敬敬,仿佛无声地表达他们的臣服。 管家接过裴含睿脱下的西服外套,稍一点头,他们便迅速地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该干嘛干嘛去了。 秦亦到进门的时候一直是一副乡巴佬进城的傻愣愣状况,不过幸好他自身看起来卖相不错,加之裴含睿在家中说一不二的威信,一路走来没有任何佣人敢对他有一丝一毫轻视的眼光。 “爷爷呢?”裴含睿领着秦亦往餐厅走,对管家问了一声。 “老太爷已经用过晚餐,在房里休息呢,少爷。”管家答道,不动声色地看了秦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嗯。”裴含睿点点头,见秦亦已经走进餐厅,又低声道,“今晚做地道的法国料理,就不上中餐了,不要有海鲜,等会去端杯牛奶过来,要草莓味的。” 管家有点诧异地眨了眨眼,然后就下去吩咐了。 整座别墅都是豪华的欧式风格装潢,餐厅同样宽敞明亮,酒红色的木质长桌摆在中央,天花板上垂下巨大的水晶吊灯,每个棱面都折射着耀目的光彩。 虽说秦亦某些时候相当不要脸,不过总不至于在主人家面前抢主座——他很自觉地坐到主座对面那个座位上。 裴含睿顿时无奈了,两头隔得这么远怎么说话,靠喊吗? 在他的礼仪教育中,让已经落座的客人重新换座位是一件相当不礼貌的事,于是裴大少只好自己挪过去,在秦亦的左手边坐下。 这下可好了,秦亦反倒看上去像主人似的。 不过反正没人在乎这些虚礼。 “你们家其他人呢?”秦亦好奇地左右瞄了会,除了侍者也不见有人进来。 裴含睿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道:“家里除了佣人,就只有我爷爷和我。” 秦亦扭过头来看他:“你爸妈呢?” “他们在法国,几乎不怎么回国。”说这话的时候裴含睿嗓音很平静,听不出半点埋怨和不满。 “……你找我来不会只是陪你吃饭吧。”秦亦挑了挑眉。 裴含睿还没回答,第一道菜已经来了。 厨房非常效率,不过十多分钟就陆续开始上菜,还有一杯热腾腾的、稍微带些粉红色的牛奶。 有了食物的秦亦第一时间就把裴含睿给抛弃了,主菜以牛排为主,酱汁淋在上面香味四溢,餐刀一划便切开来,看上去就知道鲜嫩可口。 要是沈又在这里估计要幸福地哭晕过去。 一面吃,秦亦忍不住想到。 主食每一样都很入味,色香味俱全,即使从未去过法国也能从中领会到那种美食的浪漫,此外还有浓汤、水果,以及餐后甜点,样样都是秦亦的心头好。 以秦亦的食量,这些都是小意思。他一口吃掉甜品上那颗大大的奶油草莓,泪流满面地想:洒家这辈子值了! 一顿饭吃了好久,最后裴含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终于把这货从餐桌上扒拉下来。 秦亦恋恋不舍地跟裴含睿往书房走,走了几步,突然窜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一脸严肃地道:“我要追求你!” “!”纵使以裴含睿的处变不惊,这一下也吓了一大跳,半天没回过神,“你说什么?” 秦亦仍旧牢牢捉住他的手,盯着他,继续道:“请务必把这句话帮我转告给你家的厨子!” “……” 裴含睿表情顿时僵住,过了好一会,才哭笑不得地说:“我们家厨子有老婆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秦亦果然失望地松开手,忧郁地道:“难道要对他儿子下手么,我没有恋`童癖啊……” “……咳咳。” 估摸着再这么下去自己就要不行了,裴含睿无奈地按了按突突直跳地额角,总觉得跟这个家伙相处越久,就越来越招架不住呢,真是奇怪。 他推开书房的门。 一间微型的t台展示厅出现在秦亦的眼前。 领着他走进去,裴含睿稍微介绍了一下:“这里是我的私人展厅,我每一场发布会上的主秀都必须经过我的亲自考察,才能担任,我会为对方量身定做不同的衣服,基本上,担任我主秀的模特儿大部分都会登上当月的《ele》杂志封面,你该知道《ele》。” 秦亦轻轻点头,目光逡巡在灯光下的t台上,眼神难掩惊诧。 他当然知道《ele》,法国有名的时尚周刊。 紧接着,秦亦震惊地看向他:“那你现在带我来是——” 裴含睿淡然一笑:“你想多了,我可没打算让你做我的主秀。” “……哦。”虽然脚趾头也知道不可能,不过秦亦还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 看他神色,裴含睿只好补充道:“能被我选中当主秀的,无不是圈内当红的名模,以你现在的水平,自然不够。” 秦亦了然地点点头:“那你究竟想干嘛?” 除了天花板上的镁光灯,t台两侧同样亮起了两排圆形的灯,外层环绕了一圈沙发,四面墙壁都常年挂着厚重的暗色窗帘。 裴含睿走到一面窗帘前,也不知按了什么,帘子忽而往两侧打开,露出一座巨大的衣柜。 上面全部悬挂着款式不同的样衣,男款、女款,从晚礼服到内衣,简直应有尽有,而且每一件都是精心收藏保存,既没有灰尘,也不会皱巴巴,衣架上还有编号以及尺码。 秦亦不由想起自己家那狗窝,两相比较,委实不啻天壤。 裴含睿在里面挑选片刻,拿出一套米色的休闲装,又挑了两套备用的,轻巧地勾住衣架的衣钩朝秦亦走近,不知是否错觉,他带起的微风里仿佛有一股红葡萄酒的微醺香气。 他拍了拍秦亦的肩,道:“去换上这个,走两步我看看。尺码是标准大小,应该勉强能穿吧。” 衣柜旁边跟t台后台相近的地方就是试衣间,里面还有一面落地镜。 秦亦迅速换好衣服,在镜子里确认穿戴整洁,如果这都只能算“勉强能穿”的话,他都不知道什么叫量身定做了。 这两年他走过正式的秀虽然不算多,但至少也比较习惯了,却不料今晚在裴含睿的私人展厅里给他一个人走,竟然会有点紧张的情绪。 大概是因为裴含睿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强势、优雅而完美。 好像稍微在他面前出个丑,都不可饶恕似的。 秦亦也不知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总之,他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扣,这才走出来。 试衣间一出来,走两步就直接踏上t台侧入口,上下映照的灯光不算刺眼,但仍把整个t台烘托得璀璨夺目,令人目眩神迷。 秦亦定了定神,用标准的速度和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 为了模拟真实走秀的气氛,整个房间的灯光都聚集在t台上,其他地方都显得很暗。 小桌上摆放着一个做工考究的烟灰缸,不过里面并没有烟蒂。桌面中央正对t台处架着一个三脚架,上面放置了一个小巧的摄像机,指示灯微弱的红光表明它正在工作。 裴含睿倚坐在正对t台的沙发里,一手支着脸颊,一手端了一只高脚杯。他轻啜一口红酒,抬眸朝台上望来。 原本t台上正在走秀的模特视线需保持平视,不能一直盯着台下的观众看的,可此时偏偏只有一个观众,不看他看谁? 秦亦的眼,忍不住就对上了裴含睿的视线。 他的眼瞳,幽沉深邃,跟往日里的温和带笑的模样截然不同,此时的裴含睿,仪态依然是那样得体,眼神却是专注严肃如鹰隼,审视的目光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凿穿。 他微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好似春风拂面般和煦,可他一旦收敛了笑容,浑身气势便如同暗夜里的帝王一般倾泻而出。 只消看一眼,就禁不住心悸的感觉。 即使他坐在下面,一动不动,自己站在台上,一步步朝他逼近。 即使是自己俯视对方,也仿佛永远打不破他的高高在上,运筹帷幄。 这里的t台不长,秦亦很快就走完了一圈,也许是受到了他的影响,秦亦觉得这次并没有发挥得很好。 裴含睿示意他过来,稍微坐直了身子。 秦亦记得他说过,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而且从他的态度来看,恐怕对模特的要求严格到近乎严苛的地步。 此刻的裴含睿,显然已经进入了严苛的工作状态,灯光打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薄唇抿成一条绷紧的线。 他没有让秦亦坐下的意思,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直言道:“如果满分一百分,你刚才这一圈,我给你打四十分。” 虽然直觉自己发挥失常,不过他的评价还是低得让秦亦吃惊。 秦亦不由皱起眉头,盯着他的眼。 “怎么,不服?”裴含睿轻一勾嘴角,笑容却很淡。 秦亦没有说话。 “你上台。”裴含睿把酒杯放到一边,缓缓起身,从小桌上取了一把长而窄的尺,轻轻拍打着掌心。 “我从来不用尺来量模特的身材。”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重新站在灯光下的秦亦,“你猜猜,它是用来干嘛的?” 秦亦注视着对方握着长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到,干嘛?总不是拿来抽我吧…… 然而紧接着,自己的下巴就被那把尺轻易地挑起。 “把衣服脱了。”他放轻声音,说。 17、第十八章 一对一(有更) “……凭什么听你的?”秦亦心头一跳,伸手把尺子拍开。 裴含睿也不恼,只是看着他,平静地道:“不及格的家伙,没有资格穿我的衣服。” 这句明显是火上浇油的话听在秦亦耳里,竟然破天荒地没让他生气,反而松了口气似的。 秦亦都怀疑是自己的基佬心理作祟,看谁都像搞基的,也不能怪他往那方面想啊,谁让裴含睿那话说得那么暧昧。 不过看他的口气只是单纯的吹毛求疵设计师对模特的挑剔,那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想到这里,秦亦就大大方方地一颗颗解开衣扣,精韧的上半身很快就暴露在空气里:“裤子也要脱吗?” “……不用。”他这么爽快让裴含睿也怔了一小下,不过他还没到那么丧失的程度,他的目光在秦亦身上不着痕迹地逡巡片刻,开口道,“你从头再走一次,我说开始的时候就开始,喊停的时候就停,不服气我只给你打四十分,就照我的话做,明白吗?” “好。”秦亦不以为意地转回起点,他倒要看看在这个顶尖设计师眼里,自己和那些名模差在哪儿了。 裴含睿从台上下来,给他让开道,手中的长尺轻轻一点地板:“开始。” 虽然灯光效果跟正式的差不多,但是没有背景音乐,在安静的环境里声音最大的就是自己的脚步声。 秦亦目不斜视地踩着猫步,完全不理会自己是不是穿着“皇帝的新衣”。 “停。” 裴含睿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秦亦差点没刹住,这才走了几步啊? 点在地板上的长尺轻轻落在秦亦修长的腿上,另一端握在裴含睿的手里,手腕一抖,尺子便在秦亦的裤腿上撩动了一下。 那一刻秦亦是真的以为裴含睿会抽他,自己都已经蓄势待发地做好“敢抽老`子就把你揍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心理准备了。谁叫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给他留下的变`态的印象,现在的神情又那般高深莫测。 不过显然是秦亦想太多,尺子力道很轻,轻的仿佛在挠痒痒。 裴含睿低沉的嗓音也随之缓缓传来:“没有背景音,你连节拍都掌控不好了吗?走得太快了。” 这倒也是不能全怪秦亦,背景音乐对于走秀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平时在训练的时候也会加入有节奏的音乐,更何况大家都在一起练习,那么在走的过程中自然会根据间隔距离自行调整步伐。 虽说每一步的步伐距离有严格的控制,但是是个人就会有误差的,就看自身的感觉和掌控能力了。 秦亦自觉自己的误差绝对不显眼,没想到竟然在没有任何别的模特做参照物的情况下被裴含睿给看出来了。 他没有还嘴,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裴含睿把长尺收回来,点点手掌:“暂时没法做到完全靠身体的感觉掌控节拍的话,就在心里自己默数。继续走。” 完全靠身体的感觉? 这也太玄乎了吧…… 秦亦在心里吐槽了几句,还是按照他的建议默数节拍。 又走数步,前半场已经走完,秦亦到达t台的最前端,做了一个相当标准的转体动作,就开始走下半段。 然后果不其然地被喊停了。 这次长尺点中的是他的手臂,裴含睿格外不满意地蹙起眉:“你的镜头前停留呢?太短暂了!不要以为下面没有任何观众就可以缩短造型的时间,这可以说你的一场秀中最重要的部分。” “还有你的转体,确实是标准姿势,连我也挑不出太多毛病,可是一看就像是被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样,毫无你自身的特质!” 秦亦被他训斥地一愣一愣的,而裴含睿还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他手里的长尺力道加重,挑起秦亦的上臂,顺着肌肉的线条滑动到手腕处,轻拍两下,道:“手臂抬到什么角度可以让你的手显得最长,你考虑过么?” “……”秦亦抿紧嘴唇,看着裴含睿登台,那张俊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继而捏起自己的下巴。 他身上没有半分的烟草味,倒是那股微醺的酒味带着一丝酸甜香气钻入鼻尖,唔,其实一旦接受了这种异味设定……还挺好闻的。 “你以前在td的时候,你的训练老师肯定会提到过,不过你明显没有真正严格的一对一指导。”裴含睿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着,松开他,慢条斯理地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扔到一边,似乎这样会让他接下来的动作更加方便一些。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秦亦已经完全不会去质疑对方的专业性,不过这种近距离的贴近还是让他有种入侵自己领地的感觉。 初见的那天,裴含睿身上的那种侵略性就令人很难忘。 秦亦的手腕被他握在掌心里,他移动到自己背后,仿佛稍微往后靠一点,赤`裸的背部就要贴上对方的胸膛似的。 裴含睿比秦亦稍矮几公分,要微微仰头,嘴唇才能靠近他的耳朵。 “你的身体条件很好,基础也打的很牢,光是这一点就能甩一些模特几条街,不过,离我的要求可远远不够。转体的时候,手部动作尤其要琢磨,镜前停留摆造型的时候,叉腰的手放在腰部的哪个位置……放松一点,不要这么僵硬。” 秦亦无语地道:“你离我远点我就能放松了。还有你能不能别一直在我腰上摸来摸去,很痒的好不好!” 裴含睿抿了抿嘴,只好把手收回来,眼光里闪过莫名的晦涩,凑过去在他耳畔戏谑地道,“设计师在为模特量体裁衣的时候会摸得更多,你以前也是这么抱怨那个叫颜归的设计师吗?” “……” 秦亦整个人一僵,倏地回头,眯着眼盯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冷冷的语调充满了攻击性:“我以为‘公私分明’的你不会在工作的时候说这种毫不相干的事!” 即便秦亦没有表现的太明显,但是显然这个名字在某种意义上是他心中的禁区。 神使鬼差浮上心头的话令裴含睿也自觉失言,他退开一步,放柔语气道:“抱歉,忘掉它吧。” 秦亦更觉莫名其妙,忘掉他?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而且他忘不忘掉颜归关这货什么事? 这种美丽的误会,就让它过去吧! “好了,我们继续。”裴含睿握着长尺又点了点台面。 秦亦很快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掉,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场特别的一对一训练之中。 之后他又应裴含睿的要求走了好几趟,在他完全不给面子的嘴里暴露出了一大堆平时从来没注意到、或者发现了也没太在意的问题。 最后一趟,裴含睿没有在t台下面跟着他走,而是像第一次那样坐回正对t台前端下的沙发里,尺子搁到小桌上。 在秦亦走步的时候,他的嘴也没闲着:“不要光注意脚步和手臂的协调,你的表情呢?再放开一些。” “眼神要跟观众有交流,不,不是让你看我,用余光。” “转体的时候眼光扫动得自然一点,不要特意停留在我身上。” 秦亦头一次地发现,裴含睿竟然也有纪杭封的话唠潜质,不同之处在于,后者是滤樗槟钚停档迷俣嘁部梢缘北尘耙舳苑纾罢呤茄鲜λ到绦停还庖靡蛔植宦洌沟萌兆觥 两个多小时过去,真是痛苦啊! 不过就是再痛苦,咬咬牙也就忍了。他从来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想要获得想要的成功哪儿有不付出代价的呢? 更何况能得裴含睿这样的人亲自教导,再傻也该知道这分明是机遇而不是折磨。 不过……话又说回来,纵使秦亦再怎么自恋,也实在想不明白裴含睿究竟想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何至于做到这个程度。 凭白无端接受这么一份好意,他脸皮再厚也做不到完全心安理得。 “你心里在想什么?” 近在咫尺传来的声音让秦亦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习惯性地走完一圈直接下台了,他回过头,发现裴含睿就立在身后注视着他,脸上倒是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 “累了?”他朝秦亦走近一步,手里没有拿尺,而是一部小型摄像机,“那就坐下来看看这个。” 说罢他便回沙发坐下,重新将摄像机隔回三脚架上。而秦亦那厮已经毫不客气地倒向沙发靠垫,不顾形象地把腿翘到小桌上。 裴含睿看他一眼,没有介意他的无礼,只是微微笑了笑。 屏幕里清晰地播放着秦亦今晚走秀的画面,两人安静地观看了一会,裴含睿侧过脸问:“感觉如何?” 秦亦笑眯眯地对着屏幕吹了声口哨:“太帅了。” “……”裴含睿轻抚额角,委婉地道,“除了帅呢?” 秦亦立刻就不说话了。 今晚来这一遭确实发现了自身很多的问题,不过呢,他是绝逼不会亲口承认的! 不如趁他不注意把摄像内容删掉好了……秦亦暗搓搓地想。 看完一遍,裴含睿按下停止键,重新调出另一卷录像播放,那是在去年夏季的巴黎时装周现场录制的。 这一部分恰好都是男装的秀,欧洲人的平均身高比亚洲人高了不少,能走上巴黎时装周秀场的模特无不是其中千里挑一的佼佼者,他们的身材更高大,在舞台上也更奔放,随之而来的气势和韵律感也相当强劲。 尤其跟方才秦亦的“四十分”练习画面相较之下,视觉冲击力那可不是一般得大。 这么一看,秦亦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虽然嘴上再怎么不愿意说,心里也不得不承认,目前的他和世界顶级圈子之间巨大的差距——那种差距是眼睛都能看出来,但却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 “怎么,打击到了?”裴含睿轻轻一笑,左腿叠到右腿上,往后靠向沙发背,仿佛之前那个严苛的设计师已经不见了,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优雅的贵公子上来。 秦亦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脚也从小桌上放下来,义正言辞地道:“绝对没有。” “呵。”裴含睿看他模样,目光扫过他细软的发梢,心里便忍不住生出一种想抚摸一把的冲动。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定了定神,慢条斯理地道:“不管你承不承认,差距是显而易见的,你想要真正出头,光有硬件条件和自信可不行,往后还要多付出十倍的努力才可以。” “你觉得差异究竟在什么地方?除却了场地、灯光、音效和摄像化妆这些外部因素,你和那些世界超模差异究竟在哪儿,你看出来了吗?” 秦亦眯眼看他,撑在大`腿两侧的手指头又开始下意识地抠`弄沙发垫。 没有等他回答,裴含睿直接说出了答案:“是气质。” 他顿了顿,仔细地解释道:“客观地来讲,你的基础不差,不论是走步的基本功还是自身条件,放在国内,其实只要包装和营销到位,要出名一点也不难。天路那一批新学员你也看见了,素质看来似乎也不过尔尔,但是他们已经是天路今年的海选之中挑出的最优秀的一批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系统训练,再加上天路的运作能力,很快就能批量生产出一批优质男模,而你,我毫不怀疑,会是其中最亮眼的。” “但是仅仅把目标放在国内你就满足了吗?世界超模那么多,可其中国内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我现在跟你说这些事似乎还离你很遥远,其实并不,因为时间不等人。” 裴含睿身子往他的方向倾了倾,眸光闪动,声音低缓而沉稳:“你该庆幸在你还有可塑性的时候遇到我,过去,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低了!” 秦亦发愣地看着对方忽而凑近的身影,伸来的手臂撑在沙发靠背上,仿佛将秦亦整个人禁锢在这一方狭窄的空间里,眼里带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只有我能在最短的时间让你拥有顶级超模需要的气质。” 这番话听得秦亦内心极为震动,甚至忽略了他们的姿势。 最后,裴含睿慢慢说出了他的目的:“从今天起,每天晚上到我这里来,我会单独教你,直到我认为满意的时候,明白吗?” “……为什么特别对我?”秦亦盯着他的眼,皱起的眉满是不解。 “时机到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裴含睿看一眼腕表,“今天就到这里吧。” 18、第十九章 故人 累了一整天,秦亦回家冲个澡,不忘给自己脸上抹点药,医生虽然说过几天就好,不过这个“几天”实在值得商榷。 钻到床上之后,脑子里反复想起晚上裴含睿说的话,有点疑惑,更多的还是兴奋,一直翻来覆去折腾到深夜才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纪杭封送他去公司,秦亦一边吃着早点一边把裴含睿给自己开小灶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通,纪杭封大为惊讶,不禁狐疑地道:“他该不会是想潜你吧?听说裴含睿在法国的时候也是圈里出名的有魅力,男女不忌的那种,只要跟他朝夕相处久了,没有不倾慕上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看着他担忧的神情,本来秦亦还挺感动,结果纪杭封最后紧张地问:“你没占他便宜吧?” 秦亦差点喷他一脸牛奶:“怎么说话呢!你怎么不担心一下你兄弟我?!” “废话,就你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亏的个性,我用得着担心你?而且人家看起来就比你金贵多了好么!” “……”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圈里混,人脉非常重要,我这边已经联系了几个对你有兴趣的杂志社和服装品牌,就等你正式跟天路签约了。你以前的臭毛病可得改改,跟裴含睿打好关系好处多多。”纪杭封停好车,笑着拍拍他的肩,“有便宜就要占,没有便宜制造机会也要占!快上去吧,不要迟到了。” 秦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快步往电梯走。 一进训练室里面他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最后一排,也不知在看什么,时不时还有一些起哄和喝彩的声音传出来——那不是沈又的位置么? 秦亦放下包好奇地拨开人群,只见沈又正杀气腾腾地坐在那里,右手手肘搁在桌上,他的对面是个板寸头的年轻学员,正用双手死死握着沈又的右手,往桌面上掰。 他们两人面前已经堆了不少面值不一的钞票,那群学员还在不断为双方加油打气。 瞬间秒懂的秦亦不由无语,这家伙是已经穷到靠掰手腕打赌赢钱吃饭的程度了么! 而且他的对手身材看来也挺精壮,居然两只手都掰不过他一只手,这货的腕力是有多大?! 不过数秒钟,一身蛮力的沈又就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不费吹灰之力搞定了今天的饭钱。秦亦默默在心里对那个垂头丧气的板寸头默了个哀。 其他人也不都是白痴,眼见人家两只手都掰不过沈又,当然不会白白送钱给他,纷纷作鸟兽散,只剩沈又冷着一张脸在那边暗自可惜。 他看见秦亦还没走,眼睛一亮,道:“来赌吗?一赔十,让你三只手!” 秦亦嘴角抽了抽,凉飕飕地道:“哥不是扒手,三只手没有,倒是三条腿。” 结果沈又居然没听懂,诧异看了看他下面:“我怎么只看见两条?” 秦亦当即大怒:“……你在嘲讽我吗?!” 沈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头顶不停地往外冒问号。 ……算了,他不该跟逗比一般见识。 谁知沈又还在继续作死:“你真的有三条腿吗?还有一条你藏哪儿了?” ……老子早晚弄死你!秦亦虚着眼暗搓搓地想。 8点一到,周云还是踏着秒钟走进来,开始新一天的试训。 这一周的课程安排,早上是模特职业素养、服饰搭配、化妆摄影之类的入门级理论知识,下午则是肢体语言、表演技巧、步伐站姿一类的实际训练。 虽然试训时日尚短,不过中国填鸭式教育往往能在短时间内,让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新人迅速变得似模似样,效果立竿见影。 秦亦也变得尤其的忙碌,忙到完全没空去想其他的事情,白天在公司受训,晚上在裴含睿家里继续受训,而且别看晚上这短短个把小时,含金量简直比白天一整天加起来还高,毕竟以秦亦的水准,这种调`教新人的粗浅东西已经不能给他提升了,唯一的用处,反而是印证晚上在裴含睿那里学到的东西。 相较于公司里这种系统的专业指导,裴含睿教授给他的就丰富得多了,称得上是包罗万象,什么都有。从服装设计、广告鉴赏、苛刻的走步细节,到音乐、美术、表演,甚至还包括人体结构和雕塑艺术。 裴含睿自身涉猎之广泛,积累之深,已经令秦亦到了一个瞠目结舌的地步,这些都是设计师需要掌握的东西吗?他和颜归认识那么久也没觉得啊。对颜归,裴含睿只是笑笑,说,他啊,是个不错的设计师。 秦亦便狐疑地问他,那你呢? 然后对方就一派淡然地回答,我自然跟他们不同,我是——艺术家。 这种含蓄的嚣张简直叫人恨得牙痒痒! 他的才华只是在秦亦面前露出冰山一角,就足以让秦亦窥到一丝时尚圈顶尖的水准,因而在他眼前表现得越发谦逊。 可是,骨子里的不甘和向往却是越发浓厚起来。 不甘心一直在边缘碌碌无为,更不甘心一直被裴含睿俯视。 没错,就是俯视。 裴含睿在注视他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欣赏的,甚至喜爱的——像亲手打造自己最骄傲的艺术作品那般喜爱——至少秦亦这么认为。 纵使如此,秦亦仍然敏感地察觉被俯视的感觉,那并不是轻视或者傲慢,而是连裴含睿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源自于长期处于上`位者的那种游刃有余、高高在上的态度。 这让秦亦很不舒服,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因为他们在不同的世界,秦亦对他,总有一份若即若离,不可亲近的疏离感。 这世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教裴含睿这样的男人手足无措呢? 每天晚上秦亦站在他家私人展台上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都充满这般恶趣味的想法。 秦亦真的很想看看,他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其他表情的样子。 一定,很有意思…… 大半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随着淘汰率接近50%的最终考核的临近,学员们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第五天的时候,周云重新提起了这件事。 “明天公司会派一位一线模特来对你们进行一整天的队形配合走步训练,他是你们的前辈,明天我不在公司,你们务必认真的配合他,后天最终考核的时候,他的意见会占相当一部分比例,请你们牢牢记住!” “是!” 周云神色稍缓,严肃地道:“还有一件事,关于考核,第一天我就说了,你们之中最后能真正进入天路的签约模特,只有10个人,不过,这十人里面最优秀的几个,待遇跟其他人也不同,不妨跟你们多透露一点,最近nl的秋季新款男装准备在我们公司的新人中挑选合适的模特拍广告,如果表现优异,甚至有代言合作的可能。” “经过公司商议,这个机会将会作为奖励,留给你们这次考核中成绩最好的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这最后的两天,好好表现吧。” 在场的学员都没想到,才来没几天竟然会有这么大一份馅饼从天而降,对这些新人而言,公司能安排给他们一些小品牌的广告就很难得了,谁知一来就是个国际大牌! 一时之间,学员们眼里都开始冒绿光了,尤其是这几天渐渐崭露头角的那几个,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坐在第一排的夏宇,头发早已染回了黑色,他暗自握紧了拳头,侧过脸隐晦地扫过秦亦所在的方向,默默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明天,有你好瞧的! 秦亦压根没注意到他,因为此刻赵阳伸过来的脑袋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秦亦,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你给我等着看吧!” 他对着咬牙切齿的赵阳投去一瞥,无所谓地道:“你这个‘再’字,说得挺溜嘛。” “你!”赵阳抓狂,“敢不敢和我打赌?这次拿到广告的一定是我!” “哦,再说吧。”秦亦支着脸颊打盹,看都懒得看他,那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滚吧老子懒得叼你。 赵阳再次抓狂:“你这个被td辞退的家伙有什么好嚣张的!” 秦亦终于撩起眼皮施舍给他一句:“哥在td走秀的时候你还在念小学呢。” 这句话被沈又听见了,可他只听到后半截,凑过来低沉沉地问道:“为什么你念小学还能每天来这里?你爸妈不催你上课或者写作业吗?” “……” “……”老子早晚弄死你!赵阳磨着牙暗搓搓地想。 这天放学……哦不,是训练结束以后,秦亦本来想叫纪杭封来当他的便宜司机,免得老麻烦裴含睿来接他——果然还是找时间学驾照吧。 谁能想到,居然在路边看到了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那人一身往日里惯常穿的浅色衬衫和西裤,在闷热的八月也从不把长袖卷起来。他身旁停着自己坐了无数次副驾驶席的车子,站在路边,静静望着自己。 短短一段时日不见,却仿佛已经久到面容都模糊了。他的身形消瘦了许多,与秦亦目光相交的那刻,黑沉的眼眸隐隐焕发出一丝光彩。 “好像很久没见了,秦亦。” 秦亦缓缓眯起眼:“颜归……” 19、第二十章 见面(有更) 有时候人生就像这变幻莫测的天气一样,西边的太阳还没落山,一场雷阵雨便随着轰隆的雷鸣即将倾盆而下。 秦亦从来没有设想过再见颜归会是个什么心情,现如今他心情很不好。 整个人都很不好。 这种不好不仅仅源自于见到爱了那么久还没有好结果的前男友,更是因为这张脸令他又回想起某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真是糟心! 秦亦沉着脸,沉着眼,沉着心,转身就走,也不管后面的方向跟自己的目的地是不是相反的,总之,他不想呆在这里。 “秦亦!”颜归几步追了上来拦住他。既然决心站在他面前,当然不会就这样放他离开。 “不会耽误你太久,跟我谈谈好吗?” 秦亦默然不语,看着他的眼神无声地传递着拒绝。 深吸一口气,颜归上前想去拉他的手,被他挥手闪开,眼里闪过受伤的情绪,颜归极力保持声线稳定,再次恳求道:“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搅你。” “我以为那天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秦亦终于开口道,以前的他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这样冰冷的语调对颜归说话。 “……算我求你,好么?秦亦,我从来没有求过你,只有这次……”颜归紧紧追逐着他的眼神,喉结轻轻在颤动,既倔强又脆弱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秦亦似是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又或许是对方的眼神让他难受,勉强点了点头,又快速补充了一句:“我不想走太远,晚上还有事。” 雨点开始打在他们身上,颜归小心掩饰起失望:“下雨了,上车说吧。” 秦亦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坐上了这个久违的副驾驶席。 恰在此时,一辆银色的车子缓缓停靠在街道的另一边,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英俊沉静的脸庞,他的目光落在踏进车门的秦亦的背上,抿紧的唇线微微流露出一丝冷意。 那是秦亦从来也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又薄又冰,宛如落在车窗上的雨滴。 微弱的火光在他指缝之间点亮,袅袅一律青烟飘出窗外,男人缓缓靠近椅背,从容地将车窗又摇了起来。 “有什么事你直说吧。”秦亦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雨越下越大,水幕一般在车窗上冲刷而过,又被雨刷抹得模糊不清,路上都是因为突然的暴雨行色匆匆的路人,他双眼的焦距也不知对准了哪里。 “秦亦……”决心来找他之前,颜归就想好了满腹的话想倾诉,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才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说什么呢? 再解释似乎也只能被他厌弃,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允许用更卑微的姿态乞求他的原谅,即使是方才求他给个听自己说话的机会,都已经是自尊的底线了。 颜归低声喃喃他的名字,揪紧的心脏痛苦而绝望地想着。 车里一片沉默,久到秦亦的耐心要消磨殆尽,颜归才终于再次开口:“我……想跟你道歉。是我不好,一直以来,心安理得地享受你对我的爱,却连基本的一心一意对你都没有做到。”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得对,我不配你爱。” “如果你要说的只是这个,那就到此为止吧。”秦亦仍然没有看他,车里的空气都让他浑身难受。 颜归深深地看他:“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奢求你回心转意,只是想告诉你,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这许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候,我真的没有骗你,过去即使跟沈舒谈在一起,也总是为不确定的未来而担忧。” “秦亦,不论你信不信,我从没有拿你当成任何人的影子,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上你,直到现在,也一样。” “是吗,那么你还想告诉我精神跟肉体是可以分开的?当你跟那个家伙在缠`绵的时候心里却想的是我?嗯?”秦亦长久压抑的情绪又突兀地冲出了闸笼,他真的不想这般难看。 也不想如此失态。 真的不想……再去对颜归有丝毫的在意。 可人的心,要是有这样容易控制,那该有多好?秦亦忍不住苦笑。 他拔高的声音令颜归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立刻退了个一干二净,他又想去抓秦亦的手,最后被对方冷硬的眼神逼了回来。 “并不是那样……”他苦涩地闭上眼,“我只是想对一直没真正放下的过去做一个了断,却不料,被了断的竟是我们……” “不必再说了。”秦亦皱眉打断了他。 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捏紧,颜归抿嘴,静静看了一会儿对方的侧脸,露出怀念又眷恋的神色,缓缓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暗暗注意到了你,那时的你跟现在也没有变多少,总是那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是看着我的时候,眼光却总是很专注。” “秦亦,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爱过我。” 他认真而庄重地说完这句话,秦亦心中震动,不由朝他望过去,却在这刹那间,颜归突然倾过身子,蓦地搂住自己的脖子,冰凉的嘴唇便堵了上来!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秦亦一时愣在那里。 颜归一向矜持又清冷,纵使两人以前交往的时候,他也很少主动吻自己,尤其是嘴唇。 然而一想到那天晚上他曾背着自己亲吻沈舒谈,同样用这双唇,或许还亲吻过其他的地方……一股恶心的感觉陡然便窜上心头,驱使他用力地推开了颜归。 秦亦阴沉地拧着眉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嘴,一个字也不想与他多废话,转身就拉开了车门,不顾外面大雨滂沱低着头便往外冲。 谁知却一下子撞进一个人的怀里,差点撞得一个趔趄。 抬头一看,竟看见裴含睿那双幽暗晦涩的眼。 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伞,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又飞溅起来。他面上敛去了往日里温和优雅的笑容,只余下一片阴晴不定的沉寂。 裴含睿怎么会在这里? 秦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直起身想拉开一点距离,可手腕一动,就被对方的手铁箍似的用力攒住了。 裴含睿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片刻,便越过他,落到颜归沉下来的脸上。 雨还在下,还有越变越大的趋势。 秦亦身上一会就被淋湿了,唯有脑袋挤在裴含睿的伞下勉强没有变成“湿子头”。 “这位是颜归先生吧,我去看过你的设计展,真是后生可畏啊。”裴含睿举着的伞稍稍往秦亦那边挪了一点,平静地跟颜归寒暄,风度从容地仿佛置身于觥筹交错的饭局,而不是这个暴雨滂沱的街头。 颜归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的目光仍锁定在秦亦身上,从他的角度看好像是秦亦冲出去抱住了这个男人似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一大块,那种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几乎令他脑海一阵晕眩。 难道秦亦这么快就爱上别人了么…… 不会的!不可能! 颜归强制定了定神,沉声问:“阁下是?” “我姓裴。”也不知是没有腾不出手,裴含睿没有递名片,他淡漠地回了一声,便转而看向秦亦意有所指地问,“你今晚有事?” 早就呆不住地秦亦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他也没有挣脱对方的手,反而一把将人整条手臂都拽住,不由分说就拽着他离开——或者说其实是想拽着伞离开? 总之,一时没有防备的裴含睿被他拖着走了好几步。 “秦亦!”颜归冒着雨追了出来,“我都知道了!我父亲跟你当初在合同上的协议!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件事会是他在背后一手促成的,我代父亲向你道歉!” 秦亦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停下来。 “我也知道你辞职的事情。你回来好不好?我不需要你原谅我,我保证只要你回来,合同可以重新拟定,那些额外条款全部作废,公司会全力培养你,不会再让你受到限制,不要离开公司好不好?不要因为我们两个之间的事让你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次终于成功让秦亦停下了脚步,他扭过头,态度坚决一字一顿地道:“不、可、能。” 颜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急迫地道:“你疯了吗?去天路难道从一个试训生重头来过?之前辛苦经营的两年不就白费了吗!” “至少,我的事业还有从头来过的机会。”秦亦缓缓地说。 而感情,过去了,就永不再来…… 他的脚步不再停留,裴含睿余光瞥见他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的侧脸,只好跟上他顺势领上了自己的车子。 亲手替秦亦关上车门,裴含睿转身一手拦下追过来的颜归,淡然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他挡在车窗前,低声道:“我一直很好奇,究竟怎么样一个设计师,能让秦亦这样的模特甘心做他的专属私有物,不料今日一见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住了嘴,轻飘飘的尾音没入冰冷的雨声中,合着他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隐含地意味落在听者耳中,一下子就能脑补出许多嘲弄讽刺轻视揶揄,他分明什么都没说,却比什么都说了还要叫人难以忍受! 颜归当即变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来:“你知道什么?你跟秦亦什么关系?” 裴含睿没有回答他,话锋一转:“过几天nl的秋季新装发布会,不知颜先生可有兴趣赏脸?” 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让颜归怔了一下,放在几个星期前,他受到这等邀约肯定要惊喜一番,不过眼下哪里还想着这些,他摸不准裴含睿打的什么算盘,冷淡地拒绝道:“我恐怕没有空。麻烦你让一下,我还有话要跟秦亦说。” “咚咚——”秦亦不耐烦地敲了敲车窗,示意裴含睿赶紧走人少跟他拢诔道锾患饺嗽谒凳裁矗硬幌氚雅岷>淼阶约汉脱展橹涞母星榫栏鹄锢础 裴含睿回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对颜归说了最后一句话:“那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借此好好感谢你。” 话虽如此,他脸上可一点都没有遗憾的样子,绕到车子另一边,收伞上车。 “你有什么可感谢我的?!”他的每句话都让颜归很是烦躁,他站在雨中喊秦亦的名字,然而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银色的跑车绝尘而去,而秦亦始终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真的都结束了吗?”他被暴雨淋得透湿的单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路边。 怔然望了许久,他终于自嘲一笑,远远离去。 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刷赶到两边,留下一连串模糊的晕迹。 车窗被秦亦关得严严实实,他窝在椅背里,衣裤上沾染的湿意挥之不去,蔫搭搭地贴在皮肤上,很是难受。 平日里那双不可一世的眼,此刻也冷冰冰地压在眉下,木然地盯着雨刷在玻璃上扫来扫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低气压,在沉默的狭小空间里,越发显得压抑。 他漠然地窝在那处一动也不动,像只随时会暴怒的野猫。 ——这样的秦亦是裴含睿第二次见到,头一次是在那天他寻找颜归的那个夜晚。 裴含睿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的路况,余光却始终注意着后照镜。 察言观色是一项基本技能,裴含睿自然聪明地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招惹他,免得凭白无故挨上小野猫锋利地一爪子。 一路无话。 刚到裴宅,裴含睿便命人准备热水洗一洗身上的湿气,家里的侍从们显然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跟着少爷回家的高挑男人,茶水碗筷都给他备了一套。 不光衣裤淋湿,秦亦的鞋子也被雨水淹没了,很快就有佣人送过来一套干净的居家服和棉布拖鞋。 或许是舒适的环境让他放松了些,连带着心情都好上许多。 秦亦脱了鞋袜,丝毫不拿自个儿当外人地往大沙发里一蹲,那套在意大利定制的皮沙发瞬间被他蹭了一大块泥水。 在佣人们幽怨的目光下,总算意识到这样不太好的秦亦,默默往上面挪了挪屁`股,掩耳盗铃似的把水渍遮起来。 把松开的领带和淋湿的外套递下去,裴含睿的目光扫到他那双明显不搭调的袜子,既诧异又无语:“穿成这样你也能出家门?” 秦亦撩起眼皮看了看,无所谓地道:“我又不是把袜子套在鞋子上。” “……”裴含睿感觉到自己的额角突突跳了下,蹙起眉头,语调沉下来,表情异常严肃,缓慢地道,“在我面前,穿戴不整,你可知有什么后果么?” 秦亦的眼皮猛地就是一跳。 他突然回忆起私人展厅里那一排排分门别类有序摆放的服装,裴含睿说过自己是艺术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似乎还是个处`女座的艺术家。 20、第二十一章 论正确的台球姿势 秦亦赶紧给自己套好拖鞋,拿起崭新的居家服一溜烟儿跳起来准备往浴`室冲,结果冲了半天发现这宅子太大了,完全不知道浴`室该往哪儿走。 最后还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出的裴含睿吩咐女佣将人领了进去。 鸳鸯浴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等秦亦一身清爽地从浴室出来,裴含睿已经候在了餐桌前。 “我看你今天状态也不好,今晚就让你放松一下吧。”裴含睿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看着埋头与美食英勇奋斗的家伙说。 一心一意用食物化解烦恼的秦亦咽下最后一块熟牛肉,惊讶地看着他:“晚上放假吗?” 似是对他“放假”的形容忍俊不禁,裴含睿淡淡笑了笑:“不,只是教你玩点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 “一会就知道,先吃饭。” 发觉秦亦的眼光一直往自己手上瞟,裴含睿将酒杯搁下,含笑问:“我手上开花了?” 秦亦却是舔一舔嘴唇,指了指暗红色的酒瓶:“我能喝吗?” 裴含睿有些惊讶:“你不是只喝牛奶么?” “谁让你每天晚上都一直喝一直喝,搞得我也想尝一尝被你这样的家伙爱不释手的,究竟是什么味道。”秦亦挑了挑眉,扬起下巴冲酒瓶努了努。 也不知被他哪句话逗笑了,裴含睿忍住笑意,大方地给他斟了一杯,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秦亦端起高脚杯,没有急着喝,凑过去嗅了嗅,深红的酒液连同杯子一块在他指缝间兜了一圈,带起一道漩涡——唔,就是那天晚上在他身上闻到的气味。 接着,他一仰头,牛饮似的灌下好大一口,然后整张脸都古怪地皱起来。 “呵呵。”裴含睿看着他,轻笑着重复他的话,“被我爱不释手的,是什么味道?” 秦亦皱着眉,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又酸又甜……” 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去,露出洗得一尘不染的夜空。 填饱了肚子,秦亦懒洋洋地剔了会牙,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不是来做客的,又想到裴含睿说过的话。 自己那两只袜子,在裴含睿这个视衣着为艺术的处`女座眼里,简直就是在犯罪,依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简简单单就让自己蒙混过关的,那么,晚上所谓的“有意思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唉,不就是袜子不是一对嘛,像自己这种黄金单身汉,偶尔随便一下,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在走秀…… 秦亦趴在餐桌上,忧郁地想。 耳朵里传来裴含睿不断走近的脚步声,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都嵌进桌子里,一了百了。 接着,他就被裴含睿给抠了出来。 “你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干什么?”裴含睿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然后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又补充道,“我又不会因为你袜子穿的不对,就把你饿个三天三夜,再剥光了衣服丢到外面去裸奔。” “……!”这家伙是故意这么说的吧!难不成他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至于么!只不过就是一双袜子而已啊! 简直太可怕了吧! 秦亦心里瞬间狂奔过无数的“卧槽”,趿在拖鞋里的脚趾头不由自主地蜷起来刮了刮鞋垫。 不过还好,裴含睿带他去的地方既不是地下屠宰场,也不是禁闭小黑屋,而是一间设施齐全的多功能娱乐室。 正中央放着一张台球桌,裴含睿取了台球杆,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擦片刻,问:“会打吗?” 秦亦摇摇头:“不会,今晚的放松项目就是它了?” “不错。” “怎么玩儿?”秦亦围着桌台绕了一圈,取了一只球拿在手中,上下抛了抛,还挺重,手`感冰凉圆`润,在灯光下仿佛拢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非常精致,跟印象里的台球总觉得不太一样。 “这是象牙做的。”裴含睿往球杆杆头擦了点壳粉,架在球桌上,“我教你玩,要不要来打个赌?” “没有彩头不赌。”秦亦把球放回去,大感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 裴含睿偏头比了比主球的位置,道:“彩头就是,三局中只要你能赢一局,我就不计较你的袜子。” “喂喂!这算什么彩头!”秦亦不满地皱了皱眉,指骨节在桌沿上扣得咚咚响,拖长了语调道,“你要是输了岂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吗?而且你怎么可以欺负新手。”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裴含睿直起身,仅单手执球杆,一只手举起以示清白:“我自然不会欺负你,你两只手,我一只,第一局给你练习热身,要是你赢了……我再追加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一件,如何?” “噢,那让你脱了衣服出去裸奔也答应咯?”秦亦俯身,两只手撑在桌上,毫不留情地拿他的话还击,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坏笑。 “你若是敢提出这种条件的话,我就要加大你输的惩罚了。”裴含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我输了又怎样?” “当然是跟你聊聊人生,探讨一下袜子的课题。” “……” 秦亦无语,他到底是有多在意…… “赌就赌,赢了就赚大发了。”秦亦稍微权衡一下就答应了,就不信他一只手还能翻出天来! 不过他似乎忘记了凶残的沈又一只手挑翻一屋子人的伟大事迹了。 “规则懂吗?”裴含睿看他一眼,取下三角框。 “知道大概。” “那好,我来开球吧。”说着他俯身对准了白球。 “等等,难道不是抛硬币吗?” 裴含睿好笑地看着他:“可以是可以,问题是,你开过球吗?” “……” “过来看着,我给你示范一下。”裴含睿示意让他站自己身边,球杆架在左手虎口,眼睛盯着白球撞击点比对片刻,张口道,“注意左手的姿势,还有支撑球杆的位置,开球跟击球不同,抽打的幅度更大,全身的力道都要调用起来。” “砰——”三角形放置的彩色球瞬间被击散,撞到卓沿折返回来,可见力道之大。 开完球,他紧接着寻到了一个比较显眼的红球做目标,给秦亦演示了一次撞球:“击球就要控制力道了,不要把白球打到网袋里。你来试试。” 秦亦收敛了一下跃跃欲试的表情,正正经经地接过球杆,俯趴到桌子上,虽然姿势槽点众多,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总算没太丢人。 “左手压稳。”裴含睿从后面按住他的手,右手环过肩膀替他调整球杆的位置,“拇指稍微翘起来一些,对,就是这样……” 他整个人紧紧挨在秦亦的背后,声线近的几乎是贴着耳廓飘进来,温热的气流抚过,带起一连串零星的麻痒。 他的嗓音如醇酒般醉人,语调轻缓而富有磁性,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沉稳和从容。 又是那种微醺的浅淡香气,不经意间充斥了周身,秦亦抿了抿嘴,嗅觉不自禁地勾引起味觉的记忆,喝起来明明是不好喝,为什么闻起来这么诱人…… 他鼻翼轻微地动了动,有些享受地嗅着这个气味,似乎连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也不那么令人反感了。 右手连带着球杆一块儿被裴含睿握住了,他缓慢地带着秦亦抽推球杆,一面道:“瞄准白球的击点,眼睛、白球和目标球三`点一线。击球的时候不仅要用手肘的力量,腰部也要动起来。” 说着,手里的节奏变快,秦亦眼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球,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砰”得一声,成功打出第一球! 也许是裴含睿手把手地功夫厉害,总之第一球运气相当好,干脆利落地掉进洞里。 “yes!”秦亦啪得打了个响指,挑衅地冲男人扬了扬眉头。 “不要得意得太早了。”裴含睿看他n瑟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退开一步靠在球桌边,“这次你自己来。” “谁怕谁啊。” 一杆进洞的秦亦心情大好,带着球杆溜一圈,结果左瞄右瞄都没有好位置的球,没有裴含睿仔细纠正他的姿势,一下子就打回了原形,乱七八糟地趴在球桌上,挥动手肘用力一抽! 一击即中! ——然后,“biu”得一下就把球抽飞了…… 秦亦回过头忧郁地看了裴含睿一眼,“它是嫌我对它不够温柔吗?” “……” 裴含睿忍俊不禁地把球捡回来,重新取了一把球杆:“我来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一只手。” 为了让秦亦看清球路和姿势,他故意放慢了动作。虽然单手非常不容易控制球杆方向,不过开局初期可选择的余地很大。 裴含睿的动作熟练而潇洒,显然单手球也不是第一次玩儿了,第一球就当是热身,挑了个合适的击球位置,轻轻松松就是一球,无论是力道还有姿势都相当游刃有余的样子。 球杆又轮到秦亦手上,见他趴在那里沉思了半天,裴含睿自后贴上来,双手环撑两侧,俯身在他耳边一笑:“需要帮忙吗?” 有意无意间,他温热的嘴唇擦过耳廓,细腻的触感一触即分,淡的几乎分辨不清。 “需要是需要,不过……”秦亦眼光一闪,扭过头,拽住他的领带往旁边用力一扯,立刻把人从自己身上掀下来,眯起眼往他下面瞥一眼道,“换个姿势会好一点,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不会一杆让你`爽得厥过去。” 21、第二十二章 上帝不会原谅你 被撂到一边的裴含睿露出一点惋惜的表情,耸了耸肩。 简单地把击球要点传授了一下,裴含睿对于秦亦的悟性还算满意,打了几圈下来总算没有太难看。 不过原来以为台球只是项简单装`逼运动的秦亦,这下是彻底改变了想法,他已经完全做好了一局都赢不了的准备。 第一局正式开始之前,他仍不死心地扯了扯裴含睿的衣角,可怜兮兮地说:“不如你再让我五个球吧。” 话虽如此,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哪知裴含睿望着自己莞尔一笑,毫不介意地答应了。 瞬间,秦亦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看,占便宜,就是这么容易! …… 这天晚上,当佣人把秦亦淋湿的衣服洗好烘干送过来的时候,诡异地看见这个大男人脸对墙趴在上头面壁,黑沉沉的眼睛压着,凶光四溢,额头一边撞墙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听不清他说的,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女佣简直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冲自己瞅过来的时候,那幽幽的目光盯得她眼皮直抖。 “秦、秦先生,您的衣服……”女佣哆嗦着把衣裤鞋袜递过去,然后飞也似的逃跑了。 秦亦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抓了抓头发,更加郁闷了。 想起方才惨不忍睹、颜面尽失的三局,秦亦此时的心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想捶蛋自尽吧。 转过脸见裴含睿一副理所当然胜利者的姿态,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擦拭球杆,秦亦顿时大怒,暗搓搓地想,拽什么拽,早晚让你趴在台球桌上哭! 为了实现这个光荣而艰巨理想,台球从此成了秦亦除草莓牛奶和鸡腿扒饭之外第三个爱好。 眼下暂表不提。 看到秦亦那心有不甘又毫不示弱的小眼神,裴含睿简直是心情大好,眼角笑出一丝细纹:“不服?随时欢迎来战。” 秦亦撇嘴背过身去,用抠耳屎的方式以表达他的不屑。 飞快地换好衣服,当然还包括那两只蛋疼的袜子,秦亦终于在一众女佣们诡异的目送下钻进了裴含睿的车,顺便还从侍女那里顺了点夜宵拎在手里吃。 平时裴含睿送他回去之后一般都是自觉的开车离开,结果今晚在秦亦利索地下车之后,他竟也跟着下车了。 “你……该不会还想要上去坐一坐吧?”秦亦警惕虚着眼盯他。 裴含睿锁好车,毫不客气地道:“这个提议不错。” “……”秦亦从来没想过,嘴欠天下无敌手的他也有被自己说的话噎到的一天。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确定吗?我家里真的很乱。”秦亦还在垂死挣扎试图挽救。 “有多乱?” 秦亦低头想了想,认真地道:“大概跟我的袜子差不多。” 裴含睿似乎愣了一下,嘴角僵硬地牵动,默默道:“上帝不会原谅你的。” “……老子管他!” 有了这个心里铺垫,裴含睿在电梯里就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谁料进了门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傻太天真。 简直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似的,裴含睿呆呆地在门口站了半天,直到秦亦急吼吼地冲进厨房。 秦亦从厨房里扒拉良久,终于翻出来一坨黑乎乎结在一块儿的茶叶,心一横,想着反正不是自己喝,索性掰下来一小块扔进茶杯冲了热水。 等他端水出来看见再次刷新他三观的裴含睿的时候,才知道,“处`女座的艺术家”那绝对是吾等屁民无法揣度的神一样的存在! 在裴宅时,裴含睿穿着他那身名贵的定制衬衫和西裤,吃个晚饭都要拿餐巾挡住衣领,动作优雅地如同参加国宴,生怕那些油污一不小心沾到衣服上,有损他的品味和形象。 平日笑起来也从来都是矜持微笑,牙齿都绝对不会露出八颗。 像他这样有良好教养和习惯的绅士,进了秦亦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换鞋。 结果,他这一换,就像在鞋柜门口生了根似的,往那一蹲就不动了! 秦亦端着茶水杯挪过去,纳闷地伸头看他究竟在干嘛——不看不打紧,一看他就傻眼了。 自家的鞋柜是个什么情况秦亦最清楚不过,反正不会比到处都是的袜子好到哪儿去,关键不是这个,因为他发现短短一会功夫,他的鞋柜已经被整理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每双鞋按照季节自上而下有序排列,中间的间隔都像用尺子量过了似的,误差都不带超过5毫米。 而裴大少呢? 秦亦傻傻地端着那杯茶,傻傻地看着裴含睿蹲在地上,拿了鞋柜里的鞋刷,对着柜子上那些经年累月留下的便签条儿,以及便签条儿被撕掉之后的纸印,抡起袖子就是一通狂刷。 我刷我刷我刷刷刷,刷不掉? ——没关系,我还能用抠的! 秦亦一副“给大爷跪了”的表情,麻木地端着杯子看着他抠抠抠,半晌,试探着说了一句:“别管那个了,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谢谢。”裴含睿飞快地说了一句,简直忙的头都没空回。 “哦。”秦亦麻木地飘进厨房把杯子放回去,而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吼吼地冲进卧室,把满屋子乱扔的衣服裤子通通塞进了衣柜,整理好凌`乱的床铺,再到客厅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影碟、漫画、小说还有一次性纸杯碗筷、泡面盒之类的全数塞进斗柜,实在塞不下的就踹进柜子底下——只要裴含睿看不见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秦亦简直觉得比一天的t台练习下来还累。 他晃悠悠地走到玄关,结果震惊地发现裴大少居然还在那里抠抠抠! 大哥你是有多敬业啊!上帝都要感动哭了好么! 秦亦风中凌`乱了好久,最后只好无奈地找来小刀也蹲下来跟他一起抠抠抠…… 也不知抠了多久,秦亦崩溃地把小刀一扔:“别抠了求你了,你要我`干嘛都答应你!” 眼看柜子上那些碍眼的异物都除得差不多了,裴含睿这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嫌弃地道:“这个根本不能忍。” “都叫你不要上来了啊。”秦亦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恨不得把这不整理干净不舒服斯基的变`态丢出去。 他觉着自己都可以出一本书,书名就叫《论我身边那些个极品》。 裴含睿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似乎不是来当清洁工的,他轻咳一声,转到客厅里,眼光随意地一扫,顷刻沉下。 秦亦心里头就是咯噔一下,暗暗叫糟。 可惜已经晚了,裴含睿三两步走到沙发前,从沙发垫子下扯出一只袜子,哦,看起来有点眼熟,似乎就是跟秦亦正穿着的其中一只登对。 裴含睿压抑着突突直跳的额角,瞥他一眼,接着,又把茶几上摊着的基本杂志拎起来。 还没合上,就从里面啪叽掉出一个粉红色的不明物体,捏在手里软软的,还有个能把手指伸进去的洞。 “……我该怎么形容你的品味?”裴含睿两手夹住那玩意,脸色阴晴不定地问,“该不是用过的吧?” “当然不是!”秦亦嘴角抽`搐着,一把捞过那只套套丢进垃圾桶,即便以他不要脸的程度,此刻吞粪自尽的心都有了。 “你的卧室是哪间?”裴含睿放弃了对客厅的持续扫描,生怕再多发现点碍眼的东西,估计这一晚上他就没法睡觉了。 “喂喂,你差不多一点,不要这么自来熟好吗。”眼看裴含睿自顾自进了卧室,秦亦赶紧追了进去。 幸好卧室东西不多,一张床,一个书桌,桌上除了电脑和台灯啥也没有——杂物全锁抽屉里了。 看起来倒是比客厅清爽得多。 秦亦暗自赞叹自己的机智。 庆幸自己的眼睛终于不必被继续荼毒的裴含睿也松了口气,他扯了扯领带又理了理发型,一秒钟又变回了那个沉稳从容的贵公子。 他垂下眼瞥了瞥秦亦的脚,用不容置疑地口吻严肃地道:“以后不许再这样穿。” “好吧好吧。”秦亦一脸被他打败的样子点点头,“你到底是上来干嘛的?” 裴含睿淡淡道:“我发觉你的品味实在很有问题,所以从明天开始,穿什么衣服,怎么搭配,必须要先过我这一关。等什么时候你出师了,再随你。” “……你也太夸张了吧。”秦亦有气无力地道。 “你以为气质这东西是天生就有的吗?”裴含睿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伸手帮他把衣领折好,双手顺着胸前衣扣而下,在腰`腹间分开,以双手环抱的姿势,伸到他背后,温热的手掌贴在他背心上,缓缓往下温柔地替他抚平褶皱。 掌心的热度隔着轻薄的衬衫传来,裴含睿的呼吸近得仿佛在亲吻自己的面颊,他英俊的面庞近在咫尺,秦亦垂着的眼能轻易地数清他颤动的睫毛。 “模特是时尚界的宠儿,是潮流的风向标,你的衣着打扮,品味习惯,学识修养,长久之下,自热而然会影响你的气质。” 熟悉的香气再次钻入鼻端,秦亦凝视着他的嘴唇在自己面前一张一合,似乎还有越加靠近的趋势,按在对方胸口上的手稍一用力,便挣脱了他的环抱。 裴含睿顺势放开他,微微一笑,忽而伸出手轻轻抚上秦亦的脸颊:“不知怎么,你突然让我有点设计上的灵感……” 不等秦亦反应过来拍掉自己的手,他已经飞快地收了回去。 “那么接下来,让我看看你的衣柜。” 这句话让还在发愣的秦亦猛地回过神,他只来得及吼出一个“不”字,衣柜门已经被裴含睿拉开了。 里面堆积的东西跟火山爆发似的喷涌而出,差点把裴含睿给埋在里面。 “……” 裴含睿默默站在被掉出来的衣裤堆成的小山中央,慢慢从脑门上拉下一条白色的内`裤,低头看了看,臀`部的位置居然还印着一颗大草莓的卡通图案。 ——死一般的沉寂让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许久许久,裴含睿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22、第二十三章 新教官(有更) “我说……”秦亦垮着肩膀,垮着脸,被迫跟着裴含睿一起整理堆积如山的衣服和衣柜,“改天我自己收拾就行了,真的不劳您老大驾!” “不行,必须现在。”裴含睿头也不抬,把床上地上的衣裤一件件叠好,分门别类堆放,拧着眉头不悦地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邋遢成这样也能忍?” 秦亦把整理好的衣裤往床上搬,搬不下就往电脑桌上搬,听到这话忍不住撇嘴,心里默默吐槽,只有你忍不了吧大哥。 “在这里睡觉你不会长跳蚤?” “我的床很干净!”秦亦瞪他一眼,心里愤愤不平,“我每天都洗澡的好么!只是懒得收拾而已。” “裤子怎么能皱成这样,难道你都不用熨斗,还不用专门的裤架吗?”裴含睿把最后一条牛仔裤折好,犹不能释怀,递了一个十恶不赦地眼神给他,“要是再让我看见,以后你换我的衣服之前,我必须亲手给你洗个澡。” 秦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干脆斋戒沐浴三天好了……” “不错的建议。”裴含睿居然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只是穿个衣服而已……”秦亦绝望地扑到桌上,用脸滚键盘的方式发泄他的崩溃。 裴含睿抚平袖口最后一道褶皱,郑重地纠正他道:“我的设计都不是普通衣服。” 秦亦抬起脑袋,摸了摸过敏好了大部分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莫非想说艺术品吗?” “聪明。”裴含睿回他一个含蓄的微笑。 “……” 卧槽! 满屏幕的卧槽在他脑内循环滚动,难怪人家都说艺术家不是基佬就是变态,秦亦总算是见识到了。 忽然,他意识到一点,眼光闪烁地问:“难不成……你以前那些挑中的模特,你都亲手给他们洗过澡?” “怎么可能。”裴含睿把整理好的衣裤一点点放回衣柜,这才直起身,随手掸了掸肩上看不见的灰尘,语气冷淡又嫌弃,“他们倘若敢在我面前如此不修边幅,除非是不想在圈里混了。” 硬是把一句平铺直叙的话说得如此霸气侧漏。 秦亦瞬间无言。 “过来。”裴含睿拍了拍床头叠好的一套休闲装,不带商量地道:“明天穿这套去公司。” 秦亦倒也光棍,捞过来就准备去换,出了房门突然呆了呆——我特么在我家卧室还往哪儿去换衣服?! 想到此节,他又转身退回来,对着裴大少扬了扬下巴,理直气壮地道:“我要换衣服。” 回应他的是裴含睿更理直气壮地口吻:“你又不是女人,换个衣服还要我回避?况且,你那个客厅我简直无法忍受超过1分钟。” 秦亦一想也是,万一等他换好,那厮又在客厅里抠抠抠怎么办?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他心一横,背过去就开始脱衣服,反正身为模特裸给人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种小case毫无压力。 裴含睿端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坐姿一如既往地得体,他神情淡定面带微笑,目光专注地逡巡在秦亦光裸的背部和大腿上,仿佛不是在看裸男更衣,而是在欣赏一座艺术馆里的雕塑。 当然,内裤是不用换的,秦亦现在穿的这条倒不是草莓图案的,只是屁股上有俩卡通猫爪印。 看到这个的时候,裴含睿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 照他的喜好,男人的内裤嘛,自然要黑色深蓝色或者灰白之类的纯色才有男人味,尺寸合适刚好勾勒出臀部曲线又不会太紧,这样才性感。 不过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好吧,其实也挺萌的。 他给秦亦挑的这身以灰色为主,烟灰色的纯色衬衫,里面白色的贴身背心,下装是浅灰牛仔裤,再配一双运动帆布鞋。 修身的直筒裤把他的腿凸显的修长无比,秦亦本就年轻,一身普通的休闲装,那股子青春昂扬的年轻气息扑面而来,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声口哨,散乱的鞋带踩在脚底也懒得系一系。 裴含睿站在他身侧,凝视片刻,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学生年代,似乎也没有秦亦这样的朝气,啊,年轻真是好。 “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热。”秦亦稍微扯了扯衣领。 “别告诉我你公司没有空调。休闲装就有休闲的范儿,衣服不是这么穿的。” 他掰过秦亦的双肩,自上而下把衬衫的衣扣一颗颗解开,只保留腰腹间的两粒,又取了一条装饰性的领带替他系上,打了一个松松垮垮的结,吊在胸前,袖子也卷起来,露出两只小臂。 仔细替自己打理衣着的裴含睿,显得分外温柔多情,无论是专注的目光还是用手掌抚平褶痕的动作,都让人感觉细致而妥帖。 亲近得仿佛情人。 秦亦恍惚间记起,以前颜归也是这样给自己穿他设计的衣服,从衣裤到配饰,无不亲力亲为。 ——还是说,服装设计师都有这样的毛病? 秦亦无意识地垂眸盯着对方的睫毛,思绪飘得老远。 最后帮他理好衣领,拉直衬衫褶皱,裴含睿这才微微颔首道:“勉强能出门了……你盯着我干嘛?” 秦亦目光一转,稍微别开脸去看镜子,若无其事地问:“这算是——小清新风格吗?” 裴含睿也看向镜子,淡然道:“什么风格都好,只看穿在谁身上。” 说着他又从衣柜里扒拉出两套衣裤放在床上。 这下好了,连未来三天都安排好了。 “折腾了这么久,我连一口水都没喝上,你不觉得有点……嗯?”裴含睿总算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秦亦松了口气,跑到厨房把之前那杯重新加了开水。 “……”裴含睿接过这杯荡漾着黑乎乎诡异漂浮物的茶水,足足盯了半分钟,默默地说,“你是想毒死我?” 秦亦稍微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抠了抠耳屎,道,“我家里从不来客人。” 最终裴含睿还是没喝上一口水,便礼貌地提出告辞。 留下秦亦对着前所未有的整洁的屋子发了一会呆,才不经意发现——备用钥匙不见了! 进门的时候还搁在鞋柜上的! “果然是那变态干的好事……”秦亦看着手机里对方发来的提醒短信,不由一阵无语。 第二天他到公司的时候,一进训练室,就听见不少学员在讨论关于今天暂代教官的那位前辈,什么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都有。 猜测最多的,就是今年上半年刚拿下亚洲超模大赛冠军和日本名车广告代言的夏何。 他可以说是天路这两年最耀眼、蹿红得最快的男模,虽然目前的地位不比圈内的顶级模特,不过前途却被高层相当看好。 离八点还差3分钟,秦亦从挎包里摸出牛奶盒打开,一边往自己座位走,一边正准备快速地消灭它。 他走很快,谁料一不留神,前面站得好好的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刚好撞到他手上,一盒牛奶瞬间喂给了他的衣服,湿淋淋地溅得到处都是。 那人急忙转过头,露出十分歉然地表情:“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他立刻从兜里掏出纸巾,不好意思地道,“我帮你把外衣拿到洗手间擦一下吧?” 真是见鬼了,要是晚上被裴含睿瞧见……说不定真要被拎去洗澡! 秦亦郁闷地低头看看那一大片奶渍,眉头拧起来,冷淡地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吧。” 说罢,便快速地跑出门去。 “真是报应,夏宇,干得漂亮。”那人旁边的学员撞了撞他的胳膊,小声的挤眉弄眼道。 “别这么说,我不是故意的。”夏宇轻巧地回了一声,往墙上的挂钟投去一瞥,慢慢擦拭不小心弄脏的头发。 秦亦把衬衫脱下来拿湿纸巾擦了半天,勉强把白印儿给弄掉,湿痕却不那么容易散去,而且贴在身上很难受,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舒不舒服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弄完,冲回训练室,一进门,他就知道自己迟到了。 一个身材修长而瘦削的男人立在台上,光看身高约莫和秦亦差不多,就是体格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长期节食的缘故。 约莫二十多岁,皮肤很白,在室内竟还戴着墨镜,胸前挂着一根哨子,他听见开门的声响,扭头朝秦亦望过来,黑沉沉的眸子不带感情地在他身上扫上一周,皱了皱眉,半晌,翻阅一下学员名册,冷冷地问:“你是秦亦?” “是。”秦亦淡定地解释道,“出了点意外,我去洗手间了。” “迟到就是迟到,不要找借口!”男人拔高了声音,狭长的双眼眯起来,露出一丝不屑,“听周云说你是这期学员里面最好的苗子,今日一见,原来恃宠而骄,有点底子就沾沾自喜,可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秦亦暗自蹙眉,没有声辩,目光掠过他,落在第一排正襟危坐的夏宇身上,后者像是没注意到似的,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 整个训练室的人这会儿都下意识地看着秦亦,除了他。 呵,这可真有意思了。 像是不满秦亦竟然敢无视自己,夏何将手里的名册重重拍在桌上,沉着脸道:“你们这期学员报道的第一天,听说周云就开除了一个敢迟到的家伙,看来你忘了前车之鉴,想重蹈他的覆辙是不是?还是说,我暂代周云做你们的教官,你们就可以不用把我放在眼里了?” 当初周云开除的那个倒霉鬼根本不是单单只是因为迟到,而是因为他不把迟到当一回事的态度,起初周云连那家伙叫什么都不知道。 秦亦虽然不清楚这个人跟夏宇有没有关系,但是,就冲他一口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就该知道这绝对是在借题发挥。 到底是在拿他开刀立威,还是故意针对? 秦亦压下心头的警惕和疑惑,坦然地看着新来的教官,道:“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对我的迟到表示抱歉,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直接认错?这光棍的态度反倒让夏何意外,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他哪里知道,这两年秦亦忍耐的还少了?区区这种程度的难堪,当个屁也就放过去了。 夏何从喉咙里哼出一声,强硬地道:“以后?你凭什么认为你还有以后?这么多学员都看在眼里,当初周云开除了一个迟到的,现在换做是你,就要徇私吗?” 这明摆着的为难,学员们心里心思各异,有漠不关心的、不以为然的、幸灾乐祸的、还有忧心忡忡的,赵阳明显属于幸灾乐祸的,坐在下面翘着腿,愉悦地欣赏着秦亦吃瘪的表情。 沈又坐在左后一排,沉着脸望着秦亦,了解的人知道他是在担忧,不了解的,看他表情恐怕会以为秦亦欠了他五百万呢。 夏何自认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在心里冷笑着等着秦亦的应答。 谁料秦亦反而笑了,他赞同地点了点头:“不错,周先生是开除过一个迟到的,如果他要因此开除我,我也无话可说。” 这句话忽然让夏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道:“既然知道就最好不错,那你就赶紧——” 滚蛋吧。 最重要的这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秦亦打断了,他随意地站在原地,随意地看着他,就连语气也相当地随意:“只不过呢,很可惜的是,今天周先生不在这里,至于教官你,哦,抱歉,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虽然是代替周先生来指导我们一天,不过我想,只有周先生这个真正的负责人,才有随便开除学员的权利吧?” “你!”夏何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被秦亦说中了,他还真没这个权利,要不然还用得着跟他废话半天?不过他多年在天路摸爬滚打练就出的涵养,很好地掩饰了他内心的愤怒,只是冷声道,“你是在质疑我这个教官说的话吗?” “当然不是。”秦亦耸了耸肩,“在周先生回来做决定之前,我想我暂时还能在这里做一天学员。” “嘴皮子耍得倒挺溜,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材实料?”夏何放弃了把他挤兑走的想法,话锋一转,冷笑道,“明天周云回来,我自然会把今天的事如实告知他,不过现在,我是教官,你是学员,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他拎起胸口挂着的哨子吹了一声,斜睨秦亦道:“听说周云一直拿你当范本指导其他学员?正好今日的内容就是练习队形配合走步,从现在开始,你就在前面走给大家示范吧,在我让你停下之前,不许停下!” 秦亦脸色一变,这算什么,体罚? 夏何盯着他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由一阵快意:“不服的话,你可以走。” 夏宇这时候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小心地收回了目光。 “……好。”秦亦轻吐一口气,紧紧盯着夏何的眼,瞳中墨色汹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他缓缓点头,一字一字地沉声道,“既然教官你如此青眼相看,如你所愿。” 不知为何,夏何瞬间觉得像是被某种危险噬人的动物盯上似的,随时都可能猛地窜出来咬断自己的喉咙。 他看着秦亦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上身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些许。 他冰冷又轻蔑的眼神,夏何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不过,倘若秦亦这家伙当真咬牙走上一整天的台步,他的腿短时间内就等于废了,至少明天的考核死定了,自己的目的便已达到。 而倘若他犯了脾气公然抗拒,那敢情好,直接卷铺盖滚蛋,一了百了。 23、第二十四章 体罚(有更) 这番心思不可谓不阴毒,即使秦亦看穿了他阴险的目的,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反抗。 要么硬着头皮走下去,要么摔门走人。 无论哪一种,吃亏的都是自己。 想到这里,秦亦漠然地瞥一眼夏宇,后者依然专心致志地低头研究着地板上的花纹。简单地退一小步,就直接让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说巧合?鬼都不信。 如果不是巧合…… 秦亦在心里冷冷一哂,走步的姿态却是越加昂首阔步,英姿飒爽起来。 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他始终保持着匀速地步伐,每一步之间间隔都是标准的20厘米,身姿挺拔,目不斜视,视教官如空气,把下面坐着的学员当成了t台下的观众。 他脑中想着裴含睿强调过的节拍和技巧,把惩罚演绎成了展示,走得旁若无人,气势十足。 原本,夏何还就他的走姿,吹毛求疵地给下面的学员们挑些似是而非的毛病,结果说着说着,他发现自己词穷了,因为秦亦的动作已经像教科书一样标准,走步、造型、转体、摆手……每一样都无可挑剔,即使他再怎么不爽秦亦,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换了自己,也未必比他做得更好。 “看你能坚持几个小时……”夏何把话埋在心底,不再理会他。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其他学员开始今日的教授,本来是需要他首先示范标准姿势动作的,不过既然有秦亦代劳,他倒也省事许多。 因为是队形走步训练,自然需要所有人一起配合,夏何环视一周,直接拍板:“就按你们现在的座位排序吧。” 然后,坐在第一排首位的夏宇,自然站在了首位。 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夏何亲自手把手纠正了前三人的姿势,语言口吻比对着秦亦的时候可温和多了。 除了秦亦之外,还有一个人比较惨,那就是因为坐在最后一排而被排在末尾的沈又。 其实排位这种东西,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越前越有利。 除开更吸引关注、有更多的机会被教官亲手指导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在队形配合的时候,由于每个人速度不同——这些学做模特不到一周的新人们,当然不能指望他们掌握匀速均等跨步这等技巧——所以,只有走后面的,需要去迁就前面的,而反过来则不需要。 我们的沈又同学,长得人高马大的,熊背蜂腰,平日里走路都是龙行虎步,步步生风,然而眼下,却只能跟在前面的家伙屁`股后头吃灰,这也就算了,前面的偏偏是矮他一个头的赵阳。 在沈又纯爷们的眼中,他步子迈得就跟闺阁里的小家碧玉似的,每走一步沈又都得低头盯着他的后脚跟,免得一不小心踩到他的脚。 一圈下来走得束手束脚,根本放不开。 “沈又!抬头挺胸!视线平视前方!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往哪儿看呢!”夏何已经是第三次对他怒喝,不少被沈又赢过钱的学员们,心底都在暗笑不止。 沈又只好抬头,结果没走几步,赵阳就被他踩得“嗷嗷”直叫。 气得夏何又骂了他一通。 “你这家伙是故意的吗?!”赵阳趁着远离教官的时候,飞快地低声对沈又控诉一句。 趁教官背对他们指导前排学员的功夫,沈又严肃地压低声音回答:“你再不走快点我就把你踢出去。” “有本事你就试试。” 赵阳才不信这个邪,头都懒得回了,结果他话音刚落,突觉左边屁`股一阵巨力袭来——然后自己整个人就像个陀螺似的飞出了队伍,“咚”得一下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 沈又这货居然当真给了他一记阿姆斯特朗回旋踢,被踢得七晕八素的赵阳不可置信地从地上爬起来,面色又红又青。 “怎么回事!”夏何三两步走到他们面前,严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沈又身上,“给我一个解释,如果你们不想滚蛋的话!” 沈又一把将赵阳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提在手里,直视夏何,面不改色地说:“他不小心绊倒了。” “我——”赵阳才想反驳,结果衣领被越收越紧,勒得脖子都快踹不过气来,只好哭丧着脸点头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绊倒了……” 赵阳满脸痛苦地向教官反省自己的“错误”,说得声泪俱下,夏何再三警告他们,这才放过两人。 快点放开我啊,我要被勒死了! 天可怜见,他的表情真的不是装的! 归队之后,赵阳继续作死,阴测测地寒声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地方吗?” 沈又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小学生的想法。” “……” 赵阳被气得一直到午饭时间都没缓过来。 一上午整整四小时,夏何像是故意遗忘了秦亦一样,一次暂停都没喊过,甚至有几个看不下去的学员替他求情,被夏何冷声呵斥回去。 秦亦感觉自己的腿已经有点僵硬了,即使以他的体力,连续不断走一上午标准姿势的台步,身体也有点吃不消。 可是,能有什么对策呢…… 没有签约的试训生,真的是一点人权也没有啊。 他余光瞥见挂在墙上的时钟,马上就要到饭点休息时间,只要熬过今天这一关,签约以后,至少体罚这种低级刁难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又走完一趟,终于到了12点。大约是转体做了太多次,一阵晕眩感让他脚步错位,差点没站稳,幸好一旁的沈又扶了他一把。 “你看起来很轻松嘛,下午继续。”夏何经过他身侧的时候,摸了摸`胸前的哨子,冷笑着丢下一句,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出门去。 学员们都三三两两的离开训练室。 沈又皱眉:“你下午还受得了吗?” “势比人强,暂且忍耐吧。”秦亦靠着墙壁,直接滑坐到地上,手指捏了捏眉心,叹口气道,“谁叫我现在是试训生,他是公司派下来的教官呢。” 沈又把拳头握得嘎嘣响,目露凶光道:“等他待会去上厕所的时候,我去教育教育他!” 秦亦愕然:“怎么教育?” “当然是告诉他,下午再让你走步,老子就把他的腿拧成麻花!” “……”秦亦沉默片刻,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两人慢慢吞吞地爬到餐厅,秦亦拖着自个儿的老残腿趴到餐桌上,哦,见鬼,今天的甜点又是榴莲味的布丁。 本就心情不好的秦亦这下更是雪上加霜,他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肉丁,然后眼睁睁看着沈又一脸正义地帮他做了环保善后工作。 “哟,我的表哥,你这是怎么了?上午我看你走得挺带劲儿的,怎么现在焉成这样?要是受不了了,不如我去给夏教官求个情,万一把腿走瘸了,我可怎么给我妈交代?” 秦亦回头就看见赵阳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眉头一挑,轻描淡写地道:“那倒不用,我怕你一到教官面前,你就会像上午那样再来个360度自由转体。” 他被沈又踹一脚的情形,其他人没看见,一直在前面被体罚的秦亦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赵阳顿时脸色难看下来:“你得意什么?你知不知道夏教官是那个夏宇的哥哥?为什么把你当成眼中钉?” “哦,为什么呢。”秦亦支着脸,懒洋洋地吸一口牛奶,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看在你这么殷勤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给个面子听一听吧”。 赵阳冷哼一声:“因为你不光挡道,还没后台。” 他见秦亦不接话茬,还以为是被震撼到了,哼哼一笑,凑过去n瑟道:“你知道你这样家伙和我的差距在哪儿吗?” 秦亦一听这话就笑了,他点点头:“当然,显而易见。” “哦?”赵阳露出惊讶的神色。 却见秦亦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男神和叼丝的差距。” “男神呢,就是像被p过一样。”不等赵阳反应过来,秦亦用大拇指指一指自己,再用小指指一指他,“叼丝呢,则是像被劈过一样。” “……” 赵阳一脸屎色,气得脸皮直抖,话都说的不利索,咬牙切齿地撂下一句“我跟你没完!”一溜烟儿跑走了。 沈又认真地问:“你平时都是这么教育表弟的吗?明天万一考核发挥失常怎么办?” 秦亦无所谓地剔了剔牙:“放心吧,他失常不失常都是一个水平。” 午休的时间很短暂,眨眼功夫就过去了。 期间夏何来找过他一次,话里话外的暗示,总结就是一句话,倘若不主动放弃nl秋季代言广告的机会,下午就准备走断腿吧! 秦亦自然没搭理他。 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暗自磨亮爪子,老虎不发威,还当我是hellokitty啊! 他的腿在上午一直处于运动状态的时候,倒没觉得太难以忍受,可是一旦放松下来,肌肉的酸痛一下子就席卷了他的神经,从脚底到大腿,都在隐隐作痛。 不过夏何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下午一开课便让他继续走步,明摆着是刁难到底。 秦亦拖着腿,慢慢站起身往前走,脸上表情冷漠又沉静,经过夏宇身边的时候,垂眸看了他一眼,直把人盯得心头发毛。 “别耽误时间!不走就滚蛋!”夏何眼皮一跳,皱眉催促一句。 秦亦收回目光,理了理衣着,仍旧保持着走台应有的风度和仪容,一言不发地开始了下午的“示范”。 既没有抱怨也没有申辩,即便那几个跟夏宇关系好看他不顺眼的学员,这时都忍不住佩服他的毅力和修养了。 目的得逞的夏何,脸色却并不好看,混圈这些年形形色`色的人他见过不少,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像秦亦这样的人,今天他能忍下这样的亏,往后恐怕就能十倍地还给他! 下午的数个小时,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若非是秦亦死死扶住墙壁,几乎要摊倒在地上,双`腿像是被针扎似的又酸又麻。 他觉得自己对走路的厌恶程度,今天之后又要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你这个样子能回得去吗?”沈又蹲下来指了指他的脚。 秦亦本来想打电话给纪杭封,但是一想到这幅德行被他知道,恐怕自己的耳朵会发疯,至于裴含睿那里,今晚肯定去不了,给他发个短信说一声好了。 他只好拜托沈又:“能不能送我一下?” “没问题。”沈又爽快地答应了。 原本秦亦只不过想让他扶自己下楼而已,没想到沈又轻轻松松地把他给背了下去,秦亦都禁不住怀疑这货是不是从小吃菠菜长大的。 最后,秦亦道貌岸然地用一顿晚饭收买了沈又,一路把自己送回家,看他一脸“跟着你有肉吃请随便使唤我吧别客气”的愉快模样,秦亦简直觉得自己像是诱拐纯洁青少年的猥琐大叔。 由于性向的不可说原因,秦亦并不喜欢跟不相熟的同性有太多肢体接触,若非实在痛得走不动路,他绝对不可能让沈又背自己的。不过好在沈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后知后觉得厉害,性子又足够逗比,勉勉强强能划分到朋友的行列吧。 趴在沈又背上的秦亦这么想着,又记起厨房里唯一能用来待客的那一大坨黑乎乎的茶叶,秦亦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为了报答沈又的仗义相助,秦亦心里盘算着等会给他泡茶的时候多抠点下来。 沈又背他上楼,将人安置在沙发上,又打来一盆热水。 秦亦勉强弯腰按了按大`腿,那种僵硬酸麻的胀痛感,让他弯曲双`腿都很困难,在沈又的帮忙下才好不容易把鞋袜脱掉。 “你平时的运动量大吗?”沈又问。 “一般,男模更注重上身的肌肉锻炼,否则今天也不会这么累了。”秦亦把脚踩进水里,神经已经麻痹到反应好一阵功夫才感受到水温。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劳一下子蔓延上来,他恨不得软成一滩水,睡上24个小时。 “不好好按摩缓解压力的话,后遗症恐怕要持续好几天。”沈又把他的裤腿卷起来看了会,说道。 “你好像很懂?” 沈又脸上的肌肉含蓄地颤动一下,似乎可以称得上在笑,而且还笑得相当腼腆:“我从小不是追着别人打,就是被人追着打,别说走路,每天跑个几公里也不在话下,有个跌打损伤肌肉酸痛的,都是常有的事。” 秦亦无语,难怪一身匪气,果然从小就是不良少年,可你那个以此为荣的自豪口吻是怎么回事啊大哥! “明天的考核台步肯定是重头,有你受的了。” 秦亦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他试着抬起一只脚,却猛地脸色一变,差点往前栽下去! 多亏沈又眼疾手快扶住他:“你怎么了?” “抽、抽筋了!”秦亦一下子冷汗都疼出来,左腿大`腿外侧,还有脚趾,最容易抽筋的位置,一下子来了俩! “这里?还是这里?” 沈又果然对此颇有经验,他让秦亦平躺到沙发上,把他的腿捞起来,慢慢给他活动关节,从脚趾一个个开始做推拿,一路往上按到大`腿。 力道不轻不重,下手的位置也快准狠,果然活脱脱一按摩小能手。 沈又把他的裤腿一直卷到膝盖,自己跪坐到沙发上,抬起对方的膝盖窝架在自己肩膀上,一面用手按摩一面一点点往下压大`腿。 “这样好多了吧?” “呼……好多了,谢谢你。”秦亦从鼻子里长长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闭着眼睛,软`绵绵地窝在沙发里。 就在他想舒服到快睡着的时候,玄关处突兀传来的开门声吓了两人一大跳,双双卡了壳似的停下动作。 身为直男一只的沈又,完全没有发觉他们俩眼下的姿势有多么微妙。 裴含睿立在门口,一身得体的黑色西服衬得他身材挺拔修长,即便沉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带着一种无法被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他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沈又,最后与秦亦的视线对上,半晌,眼神渐渐变得深沉,缓缓开口道:“你们……在干什么?” 明明没有干坏事,目光相触的一瞬间,秦亦眼皮子一跳,突然升腾起一股心惊肉跳被抓包的感觉,真是莫名其妙。 第25章 禁转引诱 沈又扭头看到秦亦也是一脸惊诧的神色,立刻放下他的腿,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他警觉地盯着裴含睿,双手成拳,上臂肌肉隆起,杀气腾腾地道:“朋友还是敌人?!” 秦亦顿觉无力,翻着死鱼眼道:“……你是不是警匪片看多了,见谁都像**。” 沈又皱着眉,瞅瞅裴含睿,又转头对秦亦认真地道:“他比我见过的**老大还厉害的样子。” “……”秦亦简直哭笑不得,心想,我要是黑老大,早特么弄死你了! 沈又盯着裴含睿上下打量片刻:“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秦亦艰难地扶着沙发背坐起身,道:“报道第一天,这家伙来我们公司看过我们拍平面。” “哦。”沈又恍然大悟。 裴含睿被无视了个彻底,也不觉尴尬,他径自绕过沈又,坐到秦亦边上,“你发给我的短讯语焉不详,我就过来看看,今天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没有。”秦亦面不改色地扯淡,“我今天送走丢的小盆友回家,不小心走太远了,所以腿有点酸,想早点回来休息。” 沈又奇怪地出声问道:“明明是我背你回来的,你什么时候送小盆友回家了?你干嘛一直眨眼睛,眼里进沙子了吗?” ……你真是专业卖队友三十年啊大哥! 秦亦捂住脸,崩溃地倒进沙发里。 背? 裴含睿目光敏感地落到秦亦腿上,再看看地上那盆放凉了水,心里隐约猜到几分。 他看着沈又,温和地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阁下是姓沈吧,多谢你送秦亦回来。” 沈又极少跟这种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打交道,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道:“这没什么,秦亦,既然你朋友来照顾你,我就先回去了。” 他走了几步到玄关,又转头一脸义正言辞地补充道:“如果你哪天想揍那个夏教官了,别忘了叫上我,我帮你把他的腿拧成麻花。” “实在太多谢你的好意了……”秦亦有气无力地冲他摆摆手。 见沈又走了,裴含睿这才挪到离秦亦更近的地方,右手按到他露出来的膝盖上,皱眉问:“腿受伤了?” 他轻轻地捏了捏骨头,见秦亦神情如常,才稍稍放下心。 只要不是伤到骨头就好,腿可是模特赖以吃饭的东西,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模特的生涯就算到头了。 “没有受伤。”秦亦知道瞒不过,只好把今天因为迟到被体罚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裴含睿一言不发地听完,眼眸黑沉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启口:“明天是试训最后一天吧,你准备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秦亦平静地看着他,稀松平常的语气却透着不容更改的坚定,“别说我的腿没断,就算断了,我爬也要爬完。” 裴含睿慢慢笑了,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 至于那个叫夏何的,若非秦亦今日一提,以他的程度还入不了裴含睿的耳。无论在哪个行业,总有这样暗地里阴你的小人,怎么应对,就看秦亦的本事了。 依秦亦的脾气,这等小事根本不可能跟裴含睿开口,而他也完全没有插手此事的打算,毕竟,只有不断被打磨雕琢的璞玉才能焕发出光彩。 倘若秦亦被简单的一波浪就拍死在了沙滩上,也只能说明,他不过如此。 男人的事业,说到底都要靠自己打拼,裴含睿可以扶持,但绝不会像全职保姆一样包办。 没有多言,裴含睿起身,一把将摊在沙发上的男人给拎起来:“还能走吧?” “你干嘛?”秦亦腿上的软麻还没消除,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幸好被裴含睿那双手妥妥地扶着搂到怀里。 “去卧室,在你彻底打扫干净客厅之前我没法忍受这里。”裴含睿半抱半拖地把他拽进卧室,丢到床上,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命令道,“把裤子脱了。” 秦亦愕然地看着他:“我对你这种类型的没兴趣,真的!” 裴含睿动作一顿,无奈地道:“我给你的腿按摩一下,你想到哪儿去了?” “哦。”秦亦发觉会错意,轻咳一声,有点尴尬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他便要挣扎着坐起来,结果被裴含睿按了回去。 男人松开领带搁在一边,坐在床沿,嘴角带起一丝意味深长地笑:“你对我这种类型的没兴趣,莫非对沈又那样的有兴趣?” “……更加没有,谢谢。”秦亦眯起眼盯着他,今晚裴含睿给他的感觉很微妙,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某种觊觎已久的猎物。 “是吗,之前沈又是在帮你按腿吧?我看你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换我来就不行,嗯?”裴含睿两只手撑在他肩膀两侧,俯身凑近,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的眼,像是要透过瞳孔看进他心里。 “那是我腿抽筋了。”秦亦眉头夹起来,一手抵住对方胸膛,一手拽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掀! 两人的位置瞬间掉了个个儿。 他可不喜欢这种被压在下面的感觉,虽然腿使不上力气,手上的力气还是有的。 秦亦一只手撑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况且,我的私生活怎么样,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被他按在床上,裴含睿竟也没有反抗,反而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笑着问道:“我很好奇,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呢?” 喜欢的类型? 那自然是温柔、干净、漂亮的…… 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问住了他,秦亦怔了怔,脑海里闪过初见颜归时他的模样,眼光又恍然暗淡下去。 他回过神,一把将裴含睿的手从自个儿脸颊上掰下来摁在床上,低头想了想,平静而认真地道:“我喜欢……一心一意对我好的类型。” 听到这个普普通通的答案,裴含睿着实有些惊讶,他细细凝视着秦亦的眉眼神情,企图在他脸上窥得一丝内心的情感,可惜一无所获。 “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 简单到……甚至让他觉得心疼。 “嗯。”秦亦轻轻应了一声鼻音,这个要求很简单吗?如今他可一点都不觉得。 他自嘲地笑了笑。 “那么,你觉不觉得,其实我——或许也挺不错?”裴含睿的嗓音如陈酿的美酒,语调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用另外那只手紧紧地勾住了秦亦的颈项,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温柔而缱绻的吻,既没有热切到迫不及待,也不是平淡的浅尝辄止。 柔软的触感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绵绵情意,让人不忍拒绝,也根本无法抗拒。 仿佛被他的声音所蛊惑,又仿佛是为这个吻而心动,秦亦没有推开他,反而闭上眼,主动加深唇齿的纠缠。 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微醺的香气,那是属于裴含睿特有的韵味,让人情不自禁地深深嗅了嗅,这丝气味渐渐没入呼吸中,又从心尖尖上破土而出,撩得人头微颤。 裴含睿伸手环抱住他的背,温热的掌心熨烫在他背心上,热情的温度隔着衬衫传递到心房。 仔细想想,他所喜欢的温柔、干净、漂亮……每一点这个男人都具备,甚至犹有过之,或许他——当真也不错? 而且,他还对自己很好,好到远远超出普通朋友或者工作伙伴的范畴,好到总让人感觉别有用心。 秦亦在脑海里恍惚地想着。两人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但是…… 这都不是他真正要的! 秦亦缓缓从这个暧昧的吻里清醒过来,他轻轻挣开裴含睿的拥抱,垂眸凝视他的脸,裴含睿俊美的脸孔还留着一丝陶醉的笑意,他的眼瞳如星子幽邃明亮,很快便平复下呼吸。 “感觉不错,嗯?” 他望着秦亦微微一笑,眼神很清醒。 秦亦沉默片刻,忽而勾起嘴角笑了笑,惋惜道:“确实不错,只可惜你依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裴含睿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抿了抿嘴唇,凝望的目光仿佛在等待他的解释。 然而秦亦并没有解释,他似乎觉得这个姿势加重了双腿的负担,便翻了个身躺回床上。 “为何不能试着接受我?”裴含睿侧身支着脸颊,锲而不舍地努力推销自己,“难道我对你不够好?” 秦亦摇摇头:“不是不够……而是,你不觉得已经好过头了吗?” 没有人会毫无缘由地对一个人好,也不会毫无缘由地爱上一个人。 所谓一见钟情,钟的往往是脸,而不是情。 何况,于秦亦而言,对自己好不好并不那么重要,他真的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真正要的,是一心一意,至真至诚。 很显然,裴含睿不合适。 秦亦看着他,静待唇上残留的气息抽离。 裴含睿同样也看着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从来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他慢慢坐直身子,拍了拍秦亦的腿,道:“我给你按一下。” “……好。”兴许是读懂了裴含睿不容拒绝的语气,秦亦只好点头,配合他脱掉牛仔裤,所幸衬衫还挺长,刚好遮到大`腿。 他把脚搁在裴含睿大`腿上,后者虽然没有沈又那专业的手法,不过贵在温柔细致,若不是还记得自己刚刚拒绝了他,恐怕这一下就要沦陷在他专注地体贴中了。 “转过去,趴着。”裴含睿捏完上面的部分,让他换到背面。 秦亦侧脸趴在床上,视线盯着床单发呆,腿上舒适的感觉差点让他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间,他感到有被单盖到自己身上,而后忽然听见裴含睿低沉性`感的声线,缓缓在耳畔响起:“我知道,你心里有疮疤,那都是爱情这种东西带来的副作用,我曾告诉过你,爱情只会让人变的软弱,而你我都无法容忍自己变得软弱的模样,不是吗?” 他的声音如同充满致命诱`惑的红苹果,勾引着秦亦咬上一口。 “你在奇怪我对你的态度,我说过,等时机成熟自然会告诉你。”裴含睿继续引诱他,“我承认我很喜欢你,你我之间,只谈温情,不谈爱情,你若厌倦,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不觉得,这样更好吗?” “……”秦亦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问,“为什么不留到你所谓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说?” 裴含睿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目光深沉,轻声道:“因为,我突然感觉,倘若再不出手,到嘴边的肉就要被别人叼走了。” 秦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挑了挑眉:“你该回去了。” 目送对方离开,车子发动的声音远远传到他耳朵里,秦亦关了灯,静谧的月光自窗帘外透过来,洒下一片银光。 黑暗中,秦亦抓了抓头发,唉,被这家伙一闹,又忘记要回备用钥匙了。 不过,今晚在裴含睿身上,他又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只谈温情,不谈爱情……他说得轻巧,可是人心,哪里是这么容易掌控的东西呢? 真正内心足够强大的人,怎会害怕变的软弱。 作者有话要说:草莓不是那么好泡的! 不留言的木有小丁丁! 第26章 禁转考核 闹钟准时在天亮之后狂叫起来。 秦亦下意识里起身去关闹铃,结果腿上复苏的酸痛感差点让他又倒回床上。 突兀地剧烈运动后的第二天,大多都这个样子。 他僵硬着两条腿,鸭子似的摆进浴室洗漱,照了照镜子,惊喜地发现脸上那些过敏的麻子已经完全消失了,这大概是最近几天以来最好的消息。 秦亦对着镜子自恋地摸了摸下巴……这是不是意味着,过段时间又可以稍微吃一点点海鲜了呢? 所以说,人就是这么犯贱。 纪杭封已经带着早餐等在楼下,不耐烦地按了按车喇叭。 秦亦拖着他的老残腿爬上纪杭封的车子里时,还是被眼尖的纪保姆发现了端倪。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走路的姿势有点怪?”纪杭封扶了扶眼镜,狐疑的目光如同雷达似的,对他上下扫描了一番。 “没有。”秦亦面不改色地用吸管把牛奶盒戳破一个洞,飞快地答道。 纪杭封更加狐疑地眯起眼,盯着他半晌,问:“……长痔疮了?” 秦亦差点喷他一脸白色液体。 最终,他还是拗不过对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从实招了。 纪杭封的脸色随着他的话变得越来越铁青,他沉默地酝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立刻开启了机关枪扫射模式: “你这个二百五啊这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抓到把柄也就算了明摆着要整你还真照单全收啊暴走一整天你今天考核要不要考了实在躲不过你不会中途屎盾尿遁拉肚子遁休息一下吗要不装病装疯装死也行啊……” 秦亦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他痛苦地捏着眉心,心想,比起昨天,我现在更想装死啊! 一路到公司,纪杭封也没给他好脸色,顺带委婉地问候了一下姓夏的两兄弟和他们的大`爷。 “敢欺负你没后台?哥这个经纪人好歹在这个圈里混了两年,可不是吃干饭的!” 纪杭封停好车,把手里喝空的矿泉水**攒得咔咔响,冷笑着道: “今天这种程度的试训生考核你也不只参加过一次两次了,怎么把握用不着我多说,我已经联系过了nl广告部的负责人,他透了个消息给我。” “这次秋季新装发布他们上层非常重视,还特别从美国请来了一位著名的摄影师助阵,照理来讲,这种代言广告原本是不应该找新人模特的,不过nl法国总部der老爷子的传统就是喜欢挖掘新面孔,说是这样会给新上市的时装带来生气。” 纪杭封显然无法理解外国人的思维,就好像亚洲人不理解欧洲人的审美一样。 他拍了拍秦亦的肩膀,压低声音说:“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要不是我机智地打出了裴含睿的牌子,nl广告部的人还未必会理我,不过他说这次的模特人选由公司高层亲自决定,他也只有建议权而已,所以我猜今天考核肯定有nl的高层会来。” “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既然小人都犯到你头上来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还以为你好欺负!你那批学员我老早就打听过他们的背景了,除了你那表弟是家里给塞了钱还托了关系,也就那个夏宇有个一线模特哥哥,很了不起?尽管往死里整,人脉的事哥在行着呢。” 纪杭封板着脸,摘下眼镜擦了擦,不屑地说道。 “放心啦。”秦亦笑眯眯地比了个ok的手势,“等着本大爷好消息吧。” 纪杭封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立刻摸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也许是受到了两次迟到风波的影响,这些试训生个个都来的早早的,生怕也突然来个“意外”。秦亦提前到了半小时,进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 教官还没来,学员们都在三三两两的讨论今天考核的内容,这些新人大多头一次体验这种严格的淘汰考核,年纪轻轻又没有经验,很难掩饰内心的紧张,已经有人10分钟里去了三趟洗手间。 他们之中,大抵也就四个人始终神态自若,毫无压力了。 天生缺根筋的沈又,自不用多说,而夏宇有个好哥哥肯定早就知道考核内容了,秦亦是久经沙场,自然不把这种小场面放在眼里,至于赵阳……其实秦亦从小就一直都很奇怪,这货毫无根据的自信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啊,差点忘了他有个神奇的母亲。 墙上的挂钟缓慢地爬向了8点整。 周云一如既往地准时出现了在训练室门口,照例点完名,他目光严肃地扫过在座每一位学员的脸,在掠过秦亦的时候几不可察地稍稍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今天,是你们这一期学员试训的最后一天,上午考核完毕,下午入围者签约,淘汰者滚蛋。记住,你们之中只有10个人,甚至不到10个人,下午还能留在这里,希望你们能拿出最好的一面展示给评委。” 他顿了顿,脸色沉下来,冷鹜无情地道:“另外,我必须强调一点,能否入围只能靠自己的实力,任何作弊或者恶意打压对手的行为,一旦被公司发现,定将严惩不贷!” “好了,废话到此为止,接下来我将说明今天的考核内容和规则,我只说一遍,给我听好了,凡事违反规则的一律取消考核资格,从哪儿来给我滚回哪儿去!” 听到只有走台没有拍平面,秦亦默默地松了口气,昨天沈又和裴含睿有替他按摩,坚持走趟秀问题不大,幸好不用长时间站着摆造型拍照,否则他的腿这会儿可受不了。 说到此处,学员们的目光都已经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周云,扫过他们热切又紧张的面孔,周云缓慢而清晰地道: “考核内容很简单,考查范围包括,服装搭配,化妆,造型,以及台步,等会我会把你们带到一个秀场的后台,里面有很多独立的化妆间,你们自行挑选服饰和配饰之后,各自进入自己的化妆间,只有15分钟的时间给你们准备,超过15分钟没有登台就算弃权。” “所有的评委都会坐在外间秀场的t台下,你们一旦觉得自己准备好了,就可以直接上台,也就是说,走秀的顺序由你们准备的速度来决定。” “记住,为了防止你们相互借鉴搭配思路,或者拉帮结派地私定走秀顺序,不允许去别人的化妆间,请各位自觉遵守规则。” “此次的评委,分量很重,希望诸位好好把握。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就跟我来。” 没想到考核内容是直接模拟一场秀,虽说考查范围都是这周学习的内容,但是初次登台,一切都靠自己,甚至没有化妆师。 这些20岁不到的年轻人心里都惴惴的,平常练习大多在训练室完成,想到即将第一次在镁光灯下、众人眼前,走上真正的t台溜一圈,难免紧张地浑身僵硬,心跳加快。 学员们沉默着消化完教官透露的讯息,便一个个接连起身跟着他走去考核现场。 自从秦亦出现在训练室,夏宇就在暗中偷偷观察他,但是令他郁闷不已的是,这货不光走路跟没事人儿似的,连脸上的麻子都像是做了激光手一样消失了。 昨天明明都被整成那样,难不成都是装的吗? 夏宇心里那个恼怒啊,对于自己能入否围前十,他一点都不担心。他要的,当然是nl新装代言的名额。如果对手只是沈又的话,他凭着自己清秀俊美的外貌和哥哥在公司里的影响,还有信心争一争,但是前提是必须搞掉秦亦这个拦路石! 即使夏宇心里再怎么讨厌秦亦,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各个方面都要比自己优秀,要是让他顺利通过考核,自己可以说半点希望都没有。 不过,那又如何,能整他一次,就能整他第二次! 想到此节,夏宇垂着的眸子隐隐闪过一丝异色,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不由轻轻捏拢,握成拳头,又渐渐放松下来。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出挑了,木秀于林,风不摧你摧谁?! 这间秀场是公司用来做内部展示的场所,平日里不是大型项目都不会轻易启用,足见天路对于新人男模培养的重视程度了。 周云把他们带到后台,两大排衣架上挂着许多不同风格和季节的衣裤,另外一排则是配饰架,男装配饰不如女装那般琳琅满目,主要是领带、眼镜、腕表之类的东西,项链类的首饰也有,能想得到的,基本没有找不到的。 “你们挑完衣饰之后,就不能再重新换,这些衣架都会推走,思考好了风格再决定。” 夏宇跟大多数人一样还处在观望状态,却见秦亦不假思索地挑了几样,迅速地钻进了化妆间。 他眼尖地瞥见似乎是浅色牛仔款式,夏宇心中勾出一丝冷笑,随即也仔细挑了一套自己平日里穿的最多的风格,快步走进了他隔壁的那间。 几分钟时间,所有人都挑选完毕,周云吩咐助手将衣架推下去,一会功夫,助手回来低声告诉他公司和nl的重要评委都来了,他便也不在后台停留,径自往外场走去。 15分钟虽然很紧,但夏宇并没有打算赶着头一个上台,对他而言,只要能把秦亦这货踢出考核,其他人都不算太大威胁。 他一进门,没有关严实,而是留了一条缝,给自己的哥哥发了一条短信,手机静音握在手里,就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秦亦那边的动静。 大约过去了三分钟,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扣了扣秦亦那扇门,若非他贴着耳朵,而且非常留心,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等动静。 接下来的1分钟,在夏宇的心里是如此的漫长,他按着自己擂鼓的心跳,手机突然传来的一声震动,把他吓了一跳。 他低头看了看闪烁的屏幕,登时兴奋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敲碗继续求评~ 第27章 禁转亮爪子 再三确认秦亦已经不在隔壁,夏宇蹑手蹑脚地拉开门,左右观察了会,果然没有人,其他人这儿会都在紧张地进行试衣和化妆工作,不会特意去注意别的地方。 夏宇迅速地推开隔壁的门,空无一人的化妆间里,只有桌上摆放着几件衣物,还有一双短靴。 他随手一翻,浅蓝色牛仔上衣和牛仔裤,黑色的v领贴身背心,此外没有任何配饰。 “呿,二流的货色,过时的玩意,什么眼光。”夏宇不屑地嘲笑一声。 像他这样17、8岁年纪的男孩子,常年受日韩风潮的影响,不带耳钉不带金属项链,不找王师傅把自个头发染成各种颜色,不一边穿着短袖再搭配围巾手套,不带墨镜,也敢自称潮流? 连门都不敢出好么! 时间紧张,手头能派的上用场的东西又不多,夏宇拎起牛仔外套摊开,往化妆桌上扫了一眼,灵机一动,把眉笔、眼线液眼线膏,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口红指甲油通通翻出来,打开盖子就往衣服上乱画乱涂,短靴也不放过! 一会功夫就把上衣和鞋子弄得五颜六色惨不忍睹。 “看你待会怎么穿出去!”夏宇还沉浸在“激情创作”的快`感中,最后把衣服拎起来好生欣赏了一翻,激动地扔到一边,又把罪恶的手伸向牛仔裤。 恰在此时,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懒懒地自他身后响起,差点把心里有鬼的夏宇吓得魂飞魄散、心脏停摆! “就这点手段也好意思出来现,我都替你感到羞羞脸啊。” 夏宇骇了一大跳,手一抖,还在涂鸦的化妆品哗啦啦掉了一地,他猛地回过头,看见秦亦静静地依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冲自己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地做了个刮脸的动作。 他像见了鬼似的,一双眼睛瞪得差点凸出眼眶,结结巴巴的声音都在发抖,满脸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明明被我哥支出去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你哥?哦,你说夏教官?”秦亦对准夏宇的脸拍了个大特写,再按下手机录像的停止键,漫不经心地道,“他啊,方才喊我去卫生间聊人生,结果被一不小心反锁在里面了呢。你是他弟弟啊,要不要赶紧去救他出来?” 听到这话,夏宇的一颗玻璃心立刻沉入了无底深渊,他脸色铁青,色厉内荏地低吼道:“你这个混蛋,敢对我哥哥做这种事,你等着吧!我哥一出来,你就完蛋了!” “喂喂,你的智商下线了吗?”秦亦实在对他的脑子感到绝望,无奈地晃了晃手机,为它秀一下存在感,“比起那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你偷偷跑到别人的房间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我可是都录下来了,要完蛋的可是你不是我。” 夏宇脸色瞬间煞白,从小到大他都有父母哥哥为他打点一切,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陷入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一时间完全慌了手脚:“不、不会的,你不能那么做,我哥会帮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秦亦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像只被狮子盯上的小白兔似的,瑟缩着退后抵在化妆台上。 “呵呵。”秦亦冲他残酷地笑起来,压低声音,沉沉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昨天早上跟你哥联合起来阴我的时候,我看你淡定得很呢。” “那……那是误会,我、我没有……只是不小心……” 见这死小孩咬着牙,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秦亦瞥一眼时钟,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没时间再跟他慢慢磨了。 看来不一刀斩他个桃花开,还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啊。 他站在夏宇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身子越往前倾,后者便颤抖着往后缩,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像山岳一样压在夏宇心头,几乎令他喘不上气。 就在夏宇受不了想要逃跑的时候,秦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如同捉小鸡似的把人逮住,猛地将他按在化妆台上,他的力气那里是纤瘦的夏宇经受得起的,脊背一下子磕在桌沿上,差点疼出眼泪花子。 秦亦俯身,缓缓虚眯起眼睛,锐利的眼神像两道利箭将他射了个对穿,慢吞吞地道:“你承不承认,谁管你啊。这件牛仔服,你画得挺乐呵,这么好玩的游戏,不如让我陪你玩玩儿,嗯?” 说着,他随手捞过一支眼线笔,在夏宇眼睛周围比划一会,拖长了语调:“你看看,再不化妆都要没时间了,我就大发善心帮你画吧,不用谢我。” 他阴森森地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在夏宇吓得浑身冷汗的视线里,握住眼线笔的手抬起来,对准夏宇的一只眼睛,猛地戳了下去! “唔——!!!” 就在夏宇下意识惊骇地大叫之前,秦亦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最终只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 那只笔尖戳下来的时候,夏宇吓得魂飞魄散,死死闭上眼睛,几乎要恐惧得昏过去。 完了……完了……我要瞎了! 他浑身筛糠似的抖,心里就只剩下这一个绝望的念头,他悔恨的肠子都要青了,自己是哪根筋不对招惹了这头危险的野兽! 几秒钟的时间,却无比得漫长,预料中的剧痛久久没有到来,夏宇小心翼翼地微微睁开眼睛,只见那只笔尖就停在自己眼珠上方一数厘米的位置,要是秦亦一个不小心手抖,自己眼睛就要废了! 回过神来,夏宇这才发现自己满头冷汗,背后都被骇得汗湿一片。 秦亦就在他视线上方冷漠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傻逼。 惊魂未定的夏宇,被他按着,眼圈泛红,动都不敢动一下。 “呵,这么不经吓,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就吓哭了,我要是动真格的,你岂不是要吓出翔?” 秦亦嘴角不屑地勾起,慢慢把眼线笔挪开,挪到他脸颊的位置,“据说这里的化妆品都是高级货,这支笔应该也防水吧?” 说着,他捏住夏宇的下巴,飞快地在他清秀的小脸蛋上,寥寥几笔,画了两只大王八,一边一个,还是对称的。 “这下可好看多了。” 秦亦捏着他的脸左右欣赏一番,犹嫌不够,还准备提笔多加点料的时候,化妆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站在门口,深邃的眼瞳,在儒雅的微笑里,宛如夜空里的星子。 “两位,现在似乎不是玩耍的时间。” 那人淡声开口,自他出现起,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秦亦身上。 夏宇一个激灵,他记得这人!来训练营的头一天下午拍平面的时候,连周云和杂志主编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意识到事情出现了转机,夏宇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了秦亦的束缚,眨眼间窜到那男人身边,双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兮兮地哭诉道:“您、您来得太及时了,这个叫秦亦的,为了不让我通过考核,刚才扬言要戳瞎我的眼睛!您看,他还在我脸上画了这种东西!” 说着,夏宇颤抖着指着自己的脸颊,红着眼睛滚出泪来,那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委屈,“他还把我哥、我是说夏教官,把他反锁在了卫生间了!” 真是报应不爽! 秦亦这下要完了!他要完了! 恐惧和屈辱夹杂着报复的快`感一下子窜上来,夏宇满是怨毒地扭头看向秦亦,却见后者完全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脸的诡异表情,压根有恃无恐,甚至仿佛带着一丝看好戏似的微妙。 夏宇还来不及琢磨他的表情,那男人已经微微蹙眉,扣住他的手,一点一点地把他的手指从自己手臂上抠下来。 裴含睿脸色并未见不悦,彬彬有礼而又冷漠疏离地道:“我想,你们的教官已经要求过,不许进入旁人的化妆间了吧?为什么,你会出现在秦亦这里呢,嗯?” 夏宇一时语塞,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见他态度语气,夏宇再傻也听得出来这男人和秦亦根本是认识的! 他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干的事还被秦亦录了下来,万一他把录像放出来,那…… 他脑海里一阵晕眩,简直不敢往后想,青白的脸色冷汗津津,比哭还难看。 裴含睿目光扫过他的脸,看着他脸上两只似模似样的大王八,抬眼瞥了秦亦一眼,后者无辜冲他眨眨眼,还掩耳盗铃似的把眼线笔藏在背后。 “准备的时间只剩5分钟了,如果你还想继续参加考核,就乖乖回你自己的地方去,这里的事我就当做没看见。” “……是、是!”夏宇如蒙大赦地直点头,长长松了一口气,也不得脸上的抽象画,再不敢看秦亦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只可惜,他还没意识到脸上的玩意暂时根本擦不掉,让他上台,下场也无非是丢脸罢了。 裴含睿顺手关上门,转过身来望着秦亦,方才冷淡的神色顿时便化作一脸的无可奈何:“你报复的方式可真够别致的。” “你要是不来搅局的话,我还能更别致。”秦亦把眼线笔丢到一边,捞起那件完全没法看的牛仔服扔给他,当下就开始脱衣服,“要不是时间太紧,大爷我绝对要把那小子跟他哥揍到他们妈妈都不认得!” “哦不对,是揍到他们都不记得自己还有妈!”秦亦挑了挑眉,冷笑着地道。 裴含睿默默把那件衣服从自己头上扯下来,又看了看满地的化妆品,问:“你准备怎么办?” 秦亦没有回答他,时间没剩多少了,他以飞快的速度脱了个光溜溜,袜子也脱了,然后穿上那件尚未遭毒手的牛仔裤,以及压在衣服下的黑色v领紧身背心。 只可惜背心下面的部分也被口红和指甲油沾到了,在纯黑的布料上特别显眼。 秦亦眉头一皱,干脆把背心的下摆给卷了起来,一直卷到胸口的位置,当成超短背心来穿,露出胸腹间整片健美精韧的腹肌。 牛仔裤的尺寸较松,他没有系皮带,腰部性`感优美的人鱼线袒露出来,一路延伸到裤子里。 短衫更把两条腿衬托得修长又笔直,简单至极的两件衣裤,瞬间便把他充满阳刚男人味的身材完美地呈现了出来。 他甚至连鞋子都省了,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脚趾甲修剪得整齐又圆`润,脚背的皮肤比身上看起来要白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往后扒了扒头发,刘海便朝两侧自然卷开。 裴含睿静静立在门边凝望着他,看他在短短2分钟之内,气质一下子变得既性`感又狂野,整个人宛如一颗磁石牢牢吸引住了自己的眼。 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好像捡来的小野猫还没养熟,就长成了一只小狮子,毫不留恋地要奔向属于它的草原去了。 裴含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走上前,双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对方颈项上,轻轻一吻:“怎么办,我突然不想让你登台了……” 还剩3分钟。 可惜现在秦亦忙的要死,暂时没工夫理他,挣开他的拥抱,把男人提溜到一边自己凉快去,顺便递给他一个“少罗嗦再妨碍我就把你丢出去”的警告眼神,随手从化妆台上捡来一只眉笔,稍微给自己的眉峰画浓了一些。 至于眼线眼影之类的实在来不及了,幸好男模的棱角轮廓本就比女模要更鲜明,就算不上妆,也不至于妆前妆后两个人。 “有烟吗?”秦亦从镜子里问他。 裴含睿有些诧异,但还是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递过去:“你不是不喜欢?” “我又没有说要抽。”秦亦从烟盒里头挑了一根,叼在嘴里,转过身双手撑靠在化妆桌上,两条长`腿叠在一起,微微扬起下巴,冲他飒然一笑,“如何?” 裴含睿深深看着他,喉咙似有些发干。 作者有话要说:分量超足的三章有木有! 作为一个8年写了5篇半长篇的作者,码完这三章,我瞬间感觉又朝着高产的道路上迈进了光辉的一大步! 第28章 禁转 在时限还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秦亦好歹是赶上了,而且也只剩下他一人还未上台。 巧合的是,排倒数第二的,正好是惴惴不安、魂不守舍的夏宇。 裴含睿默默地回到了评委的位置,而那悲剧的夏何还被关在卫生间里挠墙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发现。 不过……谁理他啊,就让他在里面多思考一下人生哲学吧。 不得不说,天路新人考核的评委人选安排的相当专业,除了训练教官周云,杂志部主编,一线模特,还有公司里的权威摄影师、设计师等等,nl的几位高层作为特邀评委,分量同样不轻。 经过绝大部分学员的展示,他们已对这一届的学员平均水平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总体来讲,就是中规中矩,没有特别惊艳四座的,也没有差到不忍直视的。 当然,个别气质突出的学员,还是很让人眼前一亮,比如沈又。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评委们已经开始出现审美疲劳,最后仅剩的几个学员,也提不起劲去仔细观察。 除了心中有数的裴含睿,压根没人能想到,本届新人考核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学员,偏偏就是倒数第一和第二才出场。 就在已经有人打哈欠的时候,夏宇上台了。 那一瞬间,可谓是震惊四座,台下原本在相互窃窃私语讨论的一溜评委,瞬间鸦雀无声——可惜,那绝对不是惊艳。 因着夏何的关系,本来私底下对夏宇挺看好的几人,这下通通都傻了眼。 他们搞不懂啊,夏宇给自己脸上画俩乌龟再配一身小清新潮男装,是闹哪样? 想博眼球也不是这么个博法吧,评委们简直看不下去了,纷纷觉得自己的审美和品味受到了侮辱。 这妆容也就罢了,平日里瞧他挺得体自信一孩子,怎么一站到台上,就跟死了爹妈似的?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动作僵硬,瑟瑟缩缩,基本步法乱的一塌糊涂,走到台前摆造型的时候,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眼神一路飘忽闪烁,哪有一个准模特的样子! 不料更惨的是,他走完半场往回走的时候——秦亦上台了! 在台上瞥见他的一瞬间,夏宇吓得浑身一抖,险些腿软跌下去! 舞台的灯光华美璀璨,秦亦踏上台阶前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走过正式的秀了。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深处的自信和张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无论身上穿的是什么,走上t台的那一刻,他便如同一位唯我独尊的领主,在舞台上优雅地巡视自己的领地。 露脐背心,野性十足的牛仔,随性的赤脚,秦亦目不斜视地踩着精准的步伐往台前走,完全没有把经过自己身边的夏宇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后者内心是如何的战栗恐惧,姿态是如何的狼狈不堪。 他大胆狂放的搭配,一下子就吸引了全部评委的目光,登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有时候运气这个东西,真的很微妙。 如果秦亦只是夹杂了众学员中间登台,也许还是能获得评委们的青睐和惊喜,但是绝对不会有眼下这般令人震撼的表演,怪只怪夏宇的表现委实差到惨绝人寰,前后对比过于强烈,白白成就了秦亦这趟压轴之秀。 若是叫夏宇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不成反而演变成这种结果,估计要跟他那好哥哥一起哭晕在厕所了。 早已对聚光灯和众人的评头论足习以为常,秦亦缓步停在台前,目光掠过台下一众神色各异的评委,不经意间,捕捉到裴含睿凝视自己的笑容。 他平稳地转身,造型和转体的动作一气呵成,保持着高度精准的步伐,圆满地结束了这场短短一分钟的走秀。 回到后台,没有见着夏宇,有个年轻小助理通知秦亦回训练室等待结果。 至于评委这里是如何给每一位学员进行评价和打分的情形,他们就不知道了。 虽然每个人审美不同,标准也不同,不过在总体趋势上,大家还是相对一致,尤其是在给秦亦的评分上,除了裴含睿,几乎每个人都给他打了90左右的高分。 哦,差点忘了还被锁在卫生间的夏何,一直到统计分数的时候,周云才总算发觉好久都没看见夏何的影子,最后还是打扫卫生的阿姨把他给救了出来。 这位事业上顺风顺水的年轻模特出来的时候,气得面色铁青,但是他偏偏又不能说是秦亦把自己关在里面的——人家明明在后台为走秀做准备呢,这么一说,岂不是把自己私下里引诱秦亦出来的事儿一并被曝光了么? 夏何听着其他评委们乐呵呵地讨论这场考核里,为数不多的几处亮点,不断地提到秦亦的名字,夏何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下意识里捏紧了手指,评分表都快被他捏穿个洞。 尤其听说自己的弟弟表现欠佳——虽然人人都能听出来这只是个委婉的说法——夏何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像是一颗被青苔覆盖了许多年的臭石头,又青又硬。 失算了! 他真的没料到秦亦这小子的竟敢胆大包天成这样,一到卫生间,突然出手把自己一拳撂倒在地,还直接反锁了外面的门,这层楼的卫生间位置偏远,平日里少有人来,选了这种鬼地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这种家伙摆了一道,简直奇耻大辱! 反正夏宇今天恐怕是栽了,不过,他也不会让秦亦舒坦的。 夏何冷着脸,以人不在场无法评价为借口,硬是给秦亦打了个零蛋,顿时把他遥遥领先的平均分给压了下来。 然而他再怎么压,即便秦亦没了第一名,入围也是妥妥儿的。 而夏宇就显得岌岌可危了,就算有他这个做哥哥的从中斡旋,恐怕也很难挤上入围名单,如若只有公司内部的人做评委那也就罢了,偏偏今儿有nl公司的重量级人物在场,出了这么大的丑,怎么遮掩都很难。 随着最终名单的敲定,夏何的心一路沉到谷底,冰冷一片,心头恨得咬牙切齿。 秦亦,这个仇,他记下了!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此刻,换回衣服的秦亦正坐在训练室里,百无聊赖地拨`弄喝空的牛奶盒,吸管在插口处一抽一拉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周围苦等结果的学员们也开始各种打发时间,省的心里头七上八下。 旁边的沈又闲的蛋疼,默默地玩着手机游戏。 秦亦斜眼瞥了屏幕一眼,似乎是类似超级玛丽之类的通关游戏,随口一问:“好玩吗?” 他话音刚落,沈又一个不小心碰到陷阱,啪叽一下嗝屁了,他沉默了三秒钟,木着脸递过去给他:“你来试试。” 秦亦大感兴趣,捧起手机就开始玩得不亦乐乎,结果短短5分钟之内死了十次…… “这什么破游戏!”秦亦大怒,总算想起这手机不是自己的,才没直接摔地上。 沈又默默把手机揣到兜里,面无表情地说:“我之前在电脑上玩过这款游戏。” “哦,死得惨吗?” 沈又平静地道:“死了一千多次……” 秦亦眼神诡异,这货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玩这么自虐的游戏! “死了一千多次才终于通关了吗?” 沈又淡定地摇了摇头,幽幽地道:“不,死了一千多次之后我终于一拳打穿了屏幕……” “……” 没人注意到,下台就冲进洗手间的夏宇,这时候才偷偷溜进来,脸上被搓的红扑扑的,好在那两只大王八消失了。 又过将近二十分钟,周云终于姗姗来迟。他甫一进门,喧闹的训练室骤然寂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他手上拿着的那份名单上。 他们知道,宣判前途的时刻到了。 周云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基于各位之前考核中的表现,经过评委们的讨论和评分后,我宣布,以下10位学员将获得签约资格,他们分别是,沈又、秦亦、李浙西、张路……以及赵阳。” 他话音刚落,学员中便是一阵骚`动,几家欢喜几家愁,失落得失落,兴奋得兴奋,还有不服气的甚至争先站起来,吵着要公开每个人的分数。 没有我……竟然没有我!怎么会这样?! 周云每念出一个名字,夏宇脸色就白上一分,听到最后他霍的站起来,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乖巧礼貌形象都不要了,激烈地质问:“周教官,我要求知道分数和排名!我不服!” 不仅仅是他,其他学员更觉得奇怪,他们并没有机会欣赏到夏宇“精彩”的演出,只觉得夏宇平日里看起来很优秀的样子,这次居然阴沟里翻船,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他话一冲出口,周云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为他的表现而恼怒,斩钉截铁地道:“这份名单的顺序,是按照你们的表现评分来排序的,绝对没有任何水分,在质疑公司的决定之前,不如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在台上有多么糟糕,管你服还是不服,淘汰就是淘汰!竞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该有心理准备。” 说完,他也不在跟他们废话,示意其他落选者可以走人了。 赵阳拿着周云发给他的合约,心里头乐开了花,虽然对自己居然只排名十人末尾有点小不爽,像自己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怎么说也该是前三吧? 谁知,平日里向来不苟言笑的周云,居然在给秦亦发合约的时候,亲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不低的声音道:“秦亦,恭喜你,经公司决定,这次nl的秋季男装代言广告模特,由你担任,好好表现。” 想起nl来拍板的是裴含睿那家伙,秦亦对此一点都不意外,不过他也没有半点心虚,这个机会合该是自己的。 其他学员个个红着眼睛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 只有赵阳咬着牙,满脸不乐意,趁着周云离开,忍不住酸溜溜地冲秦亦道:“要说的话,明明是沈又排第一,为什么会选你?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 秦亦把腿翘到桌上,悠悠地道:“不属于你的,就不要想太多。你该庆幸,若非夏宇发挥失常落选,你还没机会在我跟前发酸呢。” “……混蛋!”赵阳被戳中痛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只得骂骂咧咧地走开。 从小到大,每次跟这货斗嘴他就没赢过,这不科学啊! 正式合约上面标注了模特的权利义务还有待遇违约金等等,非常详细,每个人根据自身发展潜力都略有不同,下午进行完签约仪式,他们就算天路的一员了。 没有正式签约的模特,被业内称为“野模”,这种人在圈内占了60%以上,属于最底层。 而他们这些入围的学员,签约之后就能被划分到“c级”,等以后抓住机会拿到几个国内奖项,或者品牌代言,就能升到“b级”,待遇瞬间翻倍。 至于a级和超a,离他们还遥远得很。 当然,像秦亦这种,拿过大奖,走过发布秀,还自带经纪人的“c级”模特,实乃一朵奇葩。 黄昏时分,夕阳将天空映照得一片火红。 秦亦正趴在裴含睿车子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默默捶着自己的老残腿,忧郁都问:“今天晚上还要训练吗?我都快残废了……” 裴含睿从后照镜里瞧他一眼,好笑道:“我看起来有那么禽兽?” 秦亦认真地抬起头看了看他:“挺像的。” “看在你今天的表现还算差强人意的份上,我就放你一马。这几天准备准备,拍广告的行程一敲定,公司就会派人联系你的经纪人,这次要出远门。” 裴含睿刚说完,自己的衣摆就被对方扯住了,往后拉了拉。 “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给我打了几分?”听到“放假”,秦亦立刻神采奕奕地从后座探出脑袋。 裴含睿把他脑袋按回去,微笑道:“勉强及格。” “小气。”秦亦眯起眼睛,继续不死心地探头,“其他人呢?” 裴含睿无奈地道:“没一个过30分的,满意了吗?坐回去,我开车的时候别把头伸过来。” “为什么?”心情大好的秦亦一脸贱笑地又凑上去。 正好碰上一个红灯,裴含睿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去,一把按住秦亦的后脑勺,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才舔舔嘴角,慢条斯理地道:“会害我开车分心。” “……” 秦亦果然老实下来,趴在后座不动弹,望了一会儿外面的街景,又问:“这是去哪儿?” 裴含睿温和一笑:“去约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约♂会♂吧 甜文模式:已开启 第29章 两人吃过饭,秦亦被裴含睿领到一间装修豪华的私人俱`乐`部,接待女郎见了裴含睿,立刻礼貌地引着两人上楼。 一路上,秦亦看见了好些打扮得性`感迷人的年轻嫩模,亲密地挽着一些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其中不少人,秦亦觉得有点眼熟,八成都是以他如今的身价只能在电视或者报纸杂志上看见的人。 这些身价不菲的人与他们二人错身而过,甚至有的在认出裴含睿的时候还会凑上来套近乎。 不过后者显然没兴趣同他们寒暄,不咸不淡地点头示意一下,脚步都不曾停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又看见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漂亮女模走过,秦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间俱乐部是本市一些名流豪绅出资成立的,今晚这里有个时尚party,请了很多圈内有名的权`贵和红模,待会有个秀,水准应当算不错,带你来感受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秦亦果然大感兴趣,当下就准备四处溜达溜达。 裴含睿马上把他拽了回来:“先别走,我给你引见几个人。” 说着,他带着秦亦在会场里转了转,除了自发来打招呼的,由他主动指到的,无不是本市有名气有实力的企业家或者资深媒体人,秦亦应接不暇地一个个看过去,好歹算混了个脸熟。 “哟,这不是裴少吗,难得今晚你肯赏脸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裴含睿的介绍,他们回头一看,原来是多日未见的赤霄会所老板张可铭。 张二目光扫过裴含睿,又落到秦亦身上,暧昧地冲他俩挑了挑眉,拍拍裴含睿的肩,揶揄道:“我刚刚还在想怎么最近都不见你俩去我那里坐,原来在二人世界逍遥快活,真叫张二我好生羡慕噢。” 秦亦对这个超级自来熟印象挺深,裴含睿把他的爪子从自己肩上挪下来,随手掸了掸,道:“既然知道,来跑来当电灯泡么?” 张二做了一个夸张的伤心表情:“裴少你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啊。我说秦亦,这种家伙要不得,我给你介绍几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子,保证身娇体柔——哎哟你踩我`干什么!” 裴含睿慢慢收回脚,睨他一眼:“废话太多。” 秦亦不理会他玩笑,上下打量张可铭,懒洋洋地道:“有多漂亮?” “哈,你想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的。”张可铭促狭地搓了搓手,打趣道。 “像你这样的?”秦亦摸着下巴,认真地问。 回应他的是裴含睿的低笑和张可铭尴尬地咳嗽。 “嗨,你们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一个高挑的女人跟在张二的后面走过来,她妆容美艳,一头酒红色的卷发,身材修长又火`辣,非常迷人,抹胸礼服上镶嵌的珠坠在灯光下显得璀璨夺目。 听到这个声音,张可铭有点诧异,眼里迅速地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那女子脚步不见停留,眼光紧紧地锁在裴含睿身上,挽上他的手臂娇嗔道:“好久不见了,裴公子,今晚过来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早知道我出门前就再多打扮打扮了。” 裴含睿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回来,移开半步,彬彬有礼地道:“叶小姐不必特别打扮,也必然是明艳动人的。” “叶小姐?”叶怜心柳眉不满地皱起来,“你以前明明都喊我怜心的。” 秦亦从侍者那里端了一小碟甜品,一边往嘴里塞,一边似笑非笑地打量裴少飞来的艳遇,张可铭顿时来了劲,又开始给他推销那些“干净漂亮的年轻男孩子”。 他吹得天花乱坠,害得原本只是当个乐子听的秦亦都忍不住有些心动——说起来,最近忙得天昏地暗,他都禁欲好些时候了,作为一只单身贵族,有时候也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 “秦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叶怜心小姐是《魅力》杂志社的当家主编,在模特圈尤其是男模这块,非常有影响力。”见张可铭和秦亦两人越说越嗨,裴含睿终于忍无可忍地递给张二一个警告的眼神,顺便把叶怜心的注意力引到秦亦身上。 其实叶怜心老早就注意到了站在裴含睿身边这个大帅哥,不过据她所知,裴含睿以前的情人大多是女人,就没往那方面想,不过裴含睿这句明显的给他拉人脉的话,分明就是在暗示要捧他了。 想到此节,叶怜心转过头仔细地审视了秦亦一番,乍眼看只觉得帅气英俊,细看去,五官立体而有特质,身材比例也很理想,叶怜心飞快地在心里给他打分。 对方也同样注视着她,望过来的眼神既不热切也不冷淡,在一个令人舒服的距离上,向她点头致意。 果然不愧是被裴含睿这种眼光苛刻的人挑中的模特,气质相当出众呢。 叶怜心心头一动,不禁绽放出一个笑容,跨了一步贴到秦亦身侧,攀上他的肩头,语气暧昧地道:“一会有空吗?我们杂志最近正好在办一个新秀专栏,有兴趣的话,我们两人单独聊聊?” “……”这女人奔放火热的暗示令秦亦不由好笑,他颇为遗憾地耸了耸肩,淡淡地道,“我是很有兴趣,不过,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我想我就答应了。” “你——”叶怜心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个看得上眼的,却竟然以这种理由拒绝了。 这年头,连潜规则都流行同性了吗? 叶怜心愤愤地想着,她扭头看一眼裴含睿,再看一眼秦亦,注意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眼神交流,继而恍然大悟。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如果说裴含睿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内敛,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那么秦亦就是锐利张扬,野性十足了。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的话……似乎意外的般配呢。 叶怜心惋惜地叹了口气:“好吧,比起被不知哪儿来的小浪蹄子抢了男人,也许这样让我好受点,至少从侧面说明,我的眼光不错,嗯?” 秦亦无奈地道:“叶小姐好像想的有点多。” 裴含睿适时地伸出手,阻止了叶怜心还想去挽秦亦手臂的动作,岔开话题道:“走秀马上要开始了,叶小姐不去看看?” “好吧好吧,我走就是了。”叶怜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冲秦亦丢了个飞吻,递了一张名片给他,眨眨眼道,“要是厌倦了这个老男人,随时给我打电话哦。”说罢,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你的朋友都这样?”秦亦把`玩着手上的名片,回头向裴含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当然不是。”裴含睿把张可铭丢在一边,领着秦亦往t台另一侧走,一面细细研究秦亦脸上表情,企图在上面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 他轻笑凑到对方耳边道:“吃味了吗?” 秦亦的双眼在舞台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他面容淡定,垂眸瞥他一眼,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想了一个比较炫酷的回答还给他: “我只‘吃’人,不吃味。” 彼时,会场的灯光已经暗淡了下来,只留下t台上灿烂的镁光灯,把舞台的背景映衬得美轮美奂,光彩照人。 众人的目光已经聚焦在台上,没有人注意到人群背后的阴影中,两个挨得极近、姿态暧昧的男人。 对视良久,裴含睿仰头含`住对方的唇,向他索吻,秦亦没有拒绝,手指伸进他发间,稍一用力便压向自己。不再是上次那般温柔缱绻,这个吻充满了掠夺和情`欲的味道,舌头灵巧地在嘴里翻`搅,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对方吞没。 灼热而粗重的喘息淹没在激扬的走秀音乐里,角落里的纠缠,几乎不能自拔。 好一会,两人才略略分开,秦亦伸出手指轻轻擦掉嘴角边残留的唾液,皱眉道:“你害我错过开场秀了。” 裴含睿从胸腔溢出一声低沉的笑:“我赔你两场就是。” 秦亦没有再搭理他,开始聚精会神地看走秀,这种场合出席的模特而们,果然水平不凡,从妆容、服饰到表演,都是一流的水准,确实是一场华美的视觉盛宴。 末了,直到人群响起赞叹和掌声,秦亦还在意犹未尽。 一个吻换两场,好像还挺划算的,反正——这个男人的味道也不错。 他在心里盘算着,不由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甜品的甜腻。 都市的夜晚,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喧嚣,街道两侧的霓虹灯和光怪陆离的广告牌,把夜市装点的如舞台一般绚丽。 等party散场,秦亦坐上裴含睿那辆银色的跑车,神色有些疲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着窗台。 “累了?”裴含睿从后照镜里看他。 “还好,就是腿有点酸。” 沉默了一会,裴含睿终于没忍住,问道:“刚才你跟叶怜心说的话,还作数么?” 秦亦撩起眼皮,莫名地道:“啥?” 裴含睿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我是男人,你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裴少(引诱):答应了就有好吃的~^_^ 秦亦:你以为我是沈又吗 沈又:谁喊我? 第30章 秦亦敛容,静静看着他,稍稍坐直身子,道:“你这算是潜规则吗?” “不。”裴含睿放松身体倚在靠背上,交叠着双`腿,十指交扣轻轻搭在大`腿上,乌沉的眼眸仿佛永远也掀不开波澜,“就算你拒绝我,我也还是会帮你,你知道我的,私人感情和工作是两码事。” 这个男人永远是一副稳重沉静的模样,即便在告白的时候,也不见半点示弱,好像无论秦亦做出什么样的回应,他都能在任何距离上游刃有余,永远胜券在握。 真是……莫名地想看这种家伙哭出来的样子啊。 秦亦在心里恶劣地幻想了一下,好嘛,虽然这个想法用脚趾头想也觉得毫无可能,不过意`淫一下,又不会怀`孕。 “相处看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以后我发现我们不合适,就好聚好散。”秦亦低头想了想,这么说道。 裴含睿脸上露出笑容:“这个算是协议情人吗?” “是你自己非要搞得像谈判似的。”秦亦换个姿势窝进椅背里,懒洋洋地道。 “其实我没有什么经验,以前的话,我只要稍微暗示一下,他们就自己热情地贴上来了。”裴含睿“谦逊”地笑了笑。 秦亦对于他的情史一点兴趣都没有,眯着眼睛,歪着头,像只吃饱喝足想打盹的猫。 “但愿你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在我家里说过的话。” 那种为一个人奋不顾身的爱情,一辈子傻一次已经够了,再让自己陷一次,那才叫真的蠢。如果可以的话,秦亦就想找个合适的人陪伴着,不要太在乎,不要太卑微,也不太平淡,最好能有点共同语言,又够聪明成熟,不会像自己以前那样傻的。 这么一想,似乎裴含睿还挺合适的。 他这句忠告被裴含睿直接忽略过去,他侧过身子微笑着望着秦亦,低沉的声音带着含蓄的引诱:“你还没有主动吻过我呢。” 说着,他抬起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下唇,目光流连在秦亦的嘴上,嘴角略起勾起一抹风流,充满暗示的意味。 秦亦目光沉沉地盯他一会,伸手拉住对方的领带把人拽过来,对方顺着他的力道向前倾。 裴含睿缓缓合上眼,等待着继续party上那个意犹未尽地激吻,就在两人越靠越近,呼吸都交织在一处的时候—— “啊!!!”一声高分贝的尖叫突兀地不远处想起,把两人吓了一跳,什么兴致都被破坏了。 裴含睿皱着眉头,不悦地朝外面看了一眼,路灯下依稀看见一个女人跌坐在地,一个壮汉抢了她的包正在飞速地逃逸,当街抢劫这种事他裴含睿是懒得多管闲事的,但是那犯人却偏偏选择往他们这个方向跑,真是没有眼色! 冷眼看匪徒越奔越近,就在他刚刚跑到车子这里的时候,秦亦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车门,长`腿往外一伸,那仓皇逃窜的汉子完全没注意到脚下,顿时被拌了个狗吃`屎,狼狈地重重摔在地上,还滚了一圈,手里的包也飞了出去。 见鬼了! 壮汉当即破口大骂,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就要伸手去够那包,接着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皮鞋,其中一只还用力地踩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啊!草!给老子滚一边去!”匪徒吃痛地叫了一声,下意识里想把手抽回来,谁知对方的力气竟然出奇得大,踩得纹丝不动不说,反而因为大力的摩擦把手背给磨破了皮。 “我草你——”一句脏话还没尽,那只脚闪电般往他脸上抽过去,他措手不及地被抽翻在地,脸上瞬间火`辣辣地疼。 这次秦亦直接踩上了匪徒的胸膛,无论他怎么挣扎,都踩得稳如磐石,稍一使力,就撵的他哇哇直叫。 “你敢把那句话再说一次,信不信大爷我把你下面那根小牙签踩烂,嗯?”秦亦表情冷漠,眯着眼睛俯视他,这种货色他从小到大不知道一拳揍翻了多少个。 被抢劫的女子已经蹒跚地跑了过来,见到匪徒被制住,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秦亦一眼,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迅速地把地上的包捡起来护在怀里。 脚下的挣扎越来越激烈,要是换做平日里,秦亦凭一只脚就能把这货踹到昏过去,可惜眼下他的腿还没休息好,力气用尽便开始酸`软,一时不查,被壮汉挣开,嘴里骂了句狠话,飞也似地逃跑了。 反正包也追了回来,见那人逃跑,秦亦也没有追的兴致,他转头,这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 应该说成是女孩更贴切一点,她的年纪约莫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子却是高挑,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漆黑的长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白皙的脸庞因为激动而泛起潮`红,眼眶也是红红的,整个人惊魂未定,颤抖着抱着失而复得的包,像是只受惊的小白兔。 “谢、谢谢你!”女孩颤抖着声音,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语无伦次地道,“包里有很重要的合约,要不是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亦可没有什么助人为乐的精神,刚才出手纯粹是被打扰到心情不爽而往肇事者身上发泄怒火,他冷淡地摆了摆手,对这种纯情的小姑娘,他可没什么搭讪的兴趣。 裴含睿也下了车,倚在车窗边等他。 “我、我叫柏薇,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柏薇追在秦亦身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可惜对方早已潇洒地钻进车里扬长而去了。 小姑娘望着绝尘而去的银色跑车,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失落地叹了口气:“唉,他有没有听见我的名字呢……” 过了好一会,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从车里走下来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猛汉,恭敬地拦在她面前,低声道:“小姐,少爷亲自来接你了,跟我们回去吧,您一个人偷跑出来这么晚还没回家,少爷很担心。” 柏薇看到他们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听到他这话,心头咯噔一下,有些战战兢兢地往车那头望。 只见车门敞开,里头有个人影叠着腿端端坐着,脸上冷得没有任何表情,透过车窗朝她看过来,嘴唇又薄又冷,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柏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点反抗的心思也升不起来,乖乖地就跟着保镖上了车。 “哥。”柏薇细如蚊呐地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垂着头不敢看他。 “为什么背着我偷跑出来参加模特训练营?”男人的声音如同他的气质一般仿佛冰山雪水,语调平板地没有丁点儿起伏。 柏薇不敢把差点被抢劫的事告诉他,委屈又倔强地道:“我也想当上大明星,让哥哥给我拍照……” 柏寒微微蹙起眉:“这种事,你直接跟我开口就可以了。” “我就是不想靠着你捧我!”柏薇撅起嘴,低声道,“我只是想靠着自己努力试一试而已。” 柏寒不置可否,平静地摇了摇头,语气流露出一种沧桑的喟叹:“天真,以后有你头破血流的时候。我明天有工作要出国一段时间,这期间你乖乖呆在家里,听到吗?” 小姑娘没有再反驳,只是默默把怀里的包抱紧了一点。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被秦亦二人放在心上。 秦亦严辞拒绝了裴含睿企图把他拐回裴宅过夜的邀请,开玩笑,他的腿还残着呢,万一擦枪走火需要为体`位的问题而搏斗一番的话,自己岂不是吃了小亏么! 等他完全恢复了,有的是办法对付这家伙。 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天路的环境让秦亦感到还算满意,裴含睿给他带了两本书,一本是学英语的,一本是学`法语的,并且再三叮嘱他,就算实在没空学习法语,英文也必须过关,每天挤出10分钟也好,坚持久了,日后出国发展就不会为了语言不通而困扰。 这让本就忙得脚不沾他的秦亦,更加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了。 大约一周后,nl广告部的负责人联系了纪杭封,告知他们,此次的拍摄地点竟然在非洲。 “肯尼亚对中国人开放落地签,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准备,明天就出发,喏,他们连机票都给准备好了。”纪杭封把两张薄薄的机票伸到秦亦面前抖了抖,感叹了一句,“拍个广告跑这么远,不愧是nl,真是大手笔啊。” “难怪裴含睿那家伙每天催着我补习英文呢。”想到一出远门一下子就横跨了好几个国家,秦亦整张脸就皱得像个包子,郁闷地蹲在沙发上挠坐垫,“万一迷路了,爬都爬不回来了。” 纪杭封无语地道:“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次的摄影师亲自选的拍摄地点,忘记告诉你了,人家可是美国有名的华裔摄影大师,去年他的作品还被收录进了欧派达克年历,你该知道他的分量了。” “欧派达克年历?”秦亦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这玩意可是每年限`量发行,而且不公开出售仅供给欧洲皇室贵族,每年流出的少数藏品无一不是拍卖到天价。 “是啊,要是你有一天能上欧派达克年历,你这辈子也就值了!”纪杭封大力拍了拍他的肩,“总之,赶紧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他们会派人来接我们。” 晚上,秦亦好不容易整理完行李,累得大字型瘫在床上挺尸,晚饭只吃了一盒泡面,独自饿的咕咕叫。裴含睿这货又靠着他的备用钥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房门口。 “我说,你按个门铃会死?我还以为进小偷了呢。”秦亦无奈地坐起来,不爽地从鼻子里喷着气。 裴含睿微微一笑,变戏法似的从袋子里取出一盒冒着热气的关东煮,道:“夜宵,吃吗?” 秦亦立刻把那点不爽抛到九霄云外,嗷嗷地扑了上去。 裴含睿替他擦掉嘴角沾到的油渍,惋惜地道:“我也没想到这次那家伙居然挑了非洲那么远的地方拍外景,我国内事情太忙了,你……争取早点拍完回来吧。” 秦亦一愣,腮帮子填满了关东煮显得鼓鼓的,他抬眼瞅向对方,竟然从裴含睿那张跟往日里一样稳重的脸上,看出了一丝细微的不舍。 裴含睿看着他,忽然道:“等你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或许会让自己心里一直以来的困惑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秦亦不由对这趟旅程期待起来。 第31章 第二天一大早,nl广告部派来的车就把秦亦和纪杭封送到了机场,一干工作人员已经到齐了。 主编是个三十多岁的干练女人,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装,姣美的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见到秦亦上下打量一番,满意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这次户外拍摄的负责人,岚镜。” “你好。”秦亦跟她握了握手,“我是秦亦。” “呵呵,之前就听说这次的模特非常优秀,我相信老板的眼光。”岚镜扶了扶眼镜,微笑道,“如果这次拍摄效果好的话,我们会争取能上《魅力》杂志的新秀专栏,毕竟这次是特别请到了美国kari社的当家摄影大师,要好好表现哦。” 秦亦挑眉道:“比起新秀专栏,你不觉得封面更有挑战性吗?” 岚镜诧异的愣了愣,随即一只手叉在腰上,神情似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似的耸了耸肩:“我见过的有野心的新人模特不少,你是其中最狂的一个,不过他们大部分都只能在嘴上狂,听说《魅力》的主编叶怜心似乎也认得你,但是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关系,《魅力》的封面模特,就算是大型国家级赛事的冠军和国际品牌的代言在手,都不一定能上。” 岚镜不忍心打击他的自信,颇为耐心地多解释了几句:“我不是故意泼你冷水,不管你再有潜力,目前就是一个c级新人,目标不要定的太高,小心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听她这么说,秦亦也只好顺着她的话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曾经拿过平模冠军的事说出去,自己作为一个新人,还是低调点吧,免得给顶头上司留下炫耀浮夸的印象。 虽然……他刚才那句话就已经相当的不低调了。 纪杭封已经在一旁跟几个工作人员迅速地打成了一片,连那个至今还没见到的大牌摄影师的八卦都挖出来不少。 “刚刚助理收到电话,叫我们不用等柏先生了,直接上飞机吧,再磨蹭就要赶不上了,等到了地方,柏先生会跟我们汇合的。” 另外几个人听说这句话,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色,仿佛对对方耍大牌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了似的。 秦亦心里立刻对那货的印象跌了一个折扣,想当初他可是因为迟到了几分钟就被体罚了呢! 这个摄影师敢情好,连赶飞机都说迟到就迟到,秦亦心里对这个上过欧派达克年历的大师打了个差评。 “好大的架子。”趁着落后人群几步,纪杭封在秦亦耳边小声吐槽一句,“我刚听说这个柏寒是裴含睿的好友,这次要不是看在裴含睿的面子上,他还不肯来给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模特拍照呢。” “呵,”秦亦淡淡地笑了笑,“这个圈子不就是这样吗,不出名的时候要求着人家,等你出了名,自然有一堆人来求着你。” 他顿了顿,脚步平稳地踏上扶梯,平静而笃定地道:“总有一天,我不需要再仰仗裴含睿,或者任何其他人。” 从中国跨越大半个亚洲到非洲,即便是坐飞机也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期间还有好几次转机。 从来没有做过如此长途旅行的秦亦,自飞机上下来的时候,简直头昏眼花,两条腿走在地上都像是在飘荡,踩在棉花上似的轻飘飘地不着力。 纪杭封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疲惫无比,反倒是是经常飞来飞去的岚镜,颇有几分女强人的风范,除了脸色有些发白,精神还算不错。 “今晚我们在机场附近的一间酒店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去拍摄场地,这次主要在肯尼亚的国家公园,那里野生动物不少,还有,非洲这里听说晚上治安都不太好,你们到时候别独自到处跑,小心危险。” 岚镜给他俩分了房卡,对安全问题再三叮嘱一通,才回房休息,边走还在一边嘀嘀咕咕怎么柏寒还没联系上。 秦亦回房里洗了个澡顿时觉得舒服多了,出来一看手机,上面三条短信,都是裴含睿那厮发过来的。 第一条:安全到了报个平安。 第二条:不可以接受陌生男人的搭讪,括号,女人也不行,反括号。 第三条:本来给你买了宵夜,结果付了钱才想起你走了,我只好自己吃掉了。 最蛋疼的是,第三条后面还特别附了一张皮蛋瘦肉粥的随手拍图。 “这家伙绝逼是故意的吧……”秦亦登时整个人就有点不好,他压根在飞机上就没胃口吃什么东西。 这下好了,本来累得倒头就能睡,结果硬是活活被一张照片逼得肚子乱叫,而且还突然超级想吃皮蛋瘦肉粥。 “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秦亦捂着肚子痛苦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最后终于在躺下睡觉和出门买宵夜的抉择下选择了后者。 当地的夜生活比国内差远了,秦亦出了酒店走了半天才看见一家24小时便利店开着门,街道上除了路灯很少有其他的亮光,行人更是少得可怜,还时不时有呼啸而过的“黑的”横冲直撞。 入住酒店的时候,岚镜就给他们兑换了当地货币,虽然秦亦对物价没什么概念,不过好在数字这种东西全世界都通用的。 结账的时候,黑人老板对秦亦多看了几眼,似乎很惊讶的样子,然后嘴里叽里呱啦对他说着鸟语,秦亦一个字都听不懂,老板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也无奈了,只好换英语结结巴巴而且语法不通的说了几个词。 秦亦连蒙带猜,依稀听出他的意思好像是让自己……快点回去? 走出便利店的时候,秦亦心里还在纳闷,这里晚上治安至于有这么差吗,又不是南非。 接着,刚走过一条漆黑的巷口,秦亦便突然眼皮一跳,整个人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呼吸略略一错——因为他的背后,突如其来地顶上了一支冰冷而坚硬的窄口筒状物! “跟我走,别反抗,否则我就一枪崩了你,东方人。”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男性嗓音,操着一口充满口音的英语,凶狠地威胁道,说着还用抢口使劲往他背上顶了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保持镇定,缓缓点了点头。 出远门头一天居然就碰上这种糟心事,秦亦沉着脸,忍不住想到要是还有命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彩票。 事到如今,能不能活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只是抢劫。 “我的钱包在口袋里,你都拿走吧。”秦亦冷静地道。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把钱包给掏了出来塞进了自己口袋,就在秦亦准备松口气的时候,那大汉又道:“往前走,快。” “我已经没有更多的钱了。”秦亦以为他嫌不够,用半吊子英文又解释了一句。 谁知对方根本不听他的,又沉声命令了一句:“把手机丢了!” 被枪顶着,秦亦只好照办,他可不想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开个血洞,也不敢赌那是一把`玩具枪的可能性。 这难道就是所谓路过也中枪么,他只是一个出来买夜宵的路人甲啊! 缓慢掏出手机的时候,秦亦凭着感觉在触摸屏上抹了两把,蹲下来放在地上,见对方没有去捡的打算,便一脚踹进小巷子里。 见他扔了手机,大汉继续胁迫着他往前走,被`逼着上了路边一辆黑色的面包车,秦亦心里陡然就是一沉,最坏的一种可能性就这样发生了。 这些家伙不是为财,或者说不只是单单为财? 秦亦被胁迫着上车的时候,手腕上被拷上了手铐,车里面很黑,只有车前灯散发出一点零星的微弱灯光,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还有其他人。 他被大汉重重推了一把,脚下一个不稳便摔进后座,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明显也是被铐住的,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不喜欢被人靠的太近,在黑暗里皱着眉,往里面稍挪了些许。 “不许说话!否则老子就在你们身上开个洞!”那大汉关上车门的时候又狠狠地啐了一口,挥了挥手里的枪`支,这才钻进了副驾驶座。 一上车就开始跟驾驶座上的司机,对着后排几人指指点点一番,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秦亦听不懂的当地语。 秦亦很快坐直身子,眯着眼睛在暗沉沉的车里仔细分辨人影,一、二、三…… 加上司机和刚才的大汉,车里一共五个人,包括自己在内,被铐住的有三个,其中一个坐在自己左边,另一个在对面。 借着月光,对面那个似乎是个白人,比起持枪大汉,他的身材显得瘦弱多了,一直耷`拉着脑袋,颤抖个不停,显得非常害怕的样子。 左边这个,背光里看不清样貌,只知道是个男人,西装袖扣在月色下反射了一丝银光。 男人坐姿端正,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得一动不动,呼吸也很平稳,好像自己不是被绑架的,而是来旅游的,只有手腕上冰冷的手铐在月光下泛着的森森寒光,昭示着他受害人的身份。 秦亦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片刻,秦亦趁着车子发动的噪音,压低声音用汉语说道:“中国人?” 那人神色一动,轻微地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横跨了半个亚洲的彼端,凌晨4点左右,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大部分人都在香甜的睡梦里。 裴宅。 漆黑的深夜,窗帘被夜风吹得轻轻扬起一角,却没有月光透进来,黑沉沉的天幕暗淡无光,连星子都看不见几颗。 裴含睿是被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原本他晚上休息的时候手机都会关机,但是今晚因为等着秦亦的短信一直忘记关。 他睡得并不踏实,梦里也都皱着眉头,那震动的声音吵闹了许久,他才摸过来,眯着眼睛看到上面来电显示写着秦亦。 “喂,你到了?”他轻吐了一口气,沙哑低沉的声音尚还透着浓浓睡意。 可是接通之后,对面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喂?怎么不说话?”裴含睿稍微清醒了几分,一手扭开床头灯,从床上坐起来。 “喂?秦亦?” “你怎么了?说话!” 可是回应他的始终是死一般的沉寂。黑夜里,裴含睿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窗外乌鸦的喑哑低鸣中变得急促。 ——出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裴含睿心头重重一跳,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如水。 作者有话要说:#论宵夜以及英文的重要性#【点蜡 第32章 夜已深沉,这辆黑色面包车将他们三人带到一间破旧的仓库里面。 一路上两个黑人都显得很激动,秦亦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这些绑匪似乎并不是打算勒索钱财,既没有逼问他们的家庭背景,也没有找他们要家里的联系方式,甚至连头套都没有给他们戴上,就这样把人带进了仓库。 一路上,秦亦脸上神情越来越沉冷,除开钱财,那么……就只剩命了。 如果他们很快就会死的话,自然用不着担心,日后会不会把这些绑匪给指认出来。 仓库很破败,破碎的玻璃上布满了蜘蛛网,除了他们这三个刚被捉来的,里面竟然已经绑了好几个人,有西装革履穿着体面的成功人士,也有衣着普通的弱质女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中没有一个黑人,全是外国人,以白人为主。 秦亦都差点以为,这些人是反种族歧视的极端恐怖分子。 他们都被绑在一起,女人害怕地嘤嘤啜泣,男人也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偶尔有个血型方刚的年轻男人大声骂了句脏话,立刻就被持枪大汉一拳下去锤得满脸血。 旁边的红裙女人尖叫了一声,跪坐在地上,低着头一面流泪一面祈祷着上帝的垂怜。 秦亦三人也被枪指着,跟他们绑在了一处。 仓库顶上一个垂吊的挂灯,随着外面吹来的风晃荡个不停,秦亦这才看清他们每个人的样子,跟自己一块来的中国男人就蹲在他旁边,全身深蓝色条纹的西装做工考究,领带系得一丝不苟,上衣口袋还插着一支精致的钢笔。 男人身形并不健硕,但也不显得瘦削,非常匀称,头发却留的比普通男人更长一些,斜垂着的刘海下,是一双冷漠至极的黑沉眼睛,被这样的眼睛盯上一眼,都仿佛能打出个寒颤来。 注意到秦亦的视线,男人转过头来望过去,面上神情除了阴霾看不出其他,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黑夜一样,平静阴沉地可怕。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嘴唇蠕动地幅度也很小。 秦亦挪开目光,转移到那几个绑匪身上,不知何时仓库外又走进来一个黑人大汉,身材非常高大,目测身高有接近两米,穿着暗色的迷彩,腰间别着一把枪,他一进来,之前几个匪徒便立刻迎了上去,似乎以他为首的样子。 这个人带来了一个漆黑的大箱子,轻轻地放在桌上,动作很小心,他喝止了有人妄图开箱子的动作,严厉地骂了好几句。 虽然不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但是肯定是危险物品。 秦亦观察了好一会,发现他们对首领言行间相当的服从,分工明确又协调,压根不可能会发生那种分赃不均的内讧。 他暗自思考了一会,低声道:“像是个严密的组织,不是一般为了捞一票的绑匪,如果真是恐怖分子那就麻烦大了……” 男人眉心蹙起来,轻轻点了点头:“我原来以为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过到了这里,我发觉我的想法大约出了点偏差。” “……”秦亦听了这话瞬间无语,大哥,麻烦自恋也有个限度好么! 那人毫无自觉地接着道:“看来最近这里的局势又开始动荡了,我刚下飞机还在去酒店的路上就被绑了,这些人恐怕是从这我们的外国面孔来的,我以前有听说过非洲的恐怖分子袭`击外国人以向当局示`威,因为黑人的命无法引起政`府的重视。很快他们应该就会有大动作,这里的警方是出了名的无能,我们想要获救,还是得靠自己。” 秦亦道:“我上车之前给我朋友拨了电话,如果他接了,应该能察觉异常,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等,那是什么?” 说话间,几个黑人大汉从外面搬进来一台电视和录像机,上面连着错综复杂的电线,很快,录像机和电视屏幕就对准了秦亦他们。 首领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桌上的大箱子,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一个盒装物,上面绑着计时器、电线、平珠以及……炸药。 在目光触及炸药那一瞬间,秦亦乌沉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么大的分量,恐怕足以把这间仓库都给夷平了! 注意到了炸药的不仅是他,其他被绑来的受害者已经惊嚎了起来,有的人在大声叫骂,胆小的直接开始痛哭流涕,痛苦地好似上帝已经遗弃了他们。 “吵什么!再吵老子先送你们去见上帝!”持枪大汉怒喝一声,对着天花板就是一枪,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其残酷和狰狞。 众人被这一枪骇得脸色发白,哭泣声也顿时小了很多。 见他们老实了,大汉才转过身继续和同伙说着话。 “他们,准备给政府直播我们的死亡现场……不幸被我猜中了。”男人突然道。 秦亦一愣:“你听得懂他们说的话?” “只能听个大概,我以前来过非洲工作过好几次。”男人轻轻动了动手上的镣铐,“这手铐比正常的要薄,次货,这些恐怖分子看来并不那么专业。” “……”秦亦突然很想问问这家伙怎么知道真的手铐是什么手`感,不过考虑到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是把种可能引起对方不快的问题咽了回去。 “喂,”秦亦低头想了想,冷静地道,“那么如果能搞到他们的枪,能把这次货打烂吗?” “首先。”男人冷冷地道,“你要,有把枪。” 绑匪们似乎商量完了,持枪大汉小心翼翼地把炸`药拿过来绑在锁住人质的铁柱上,还没有按下计时器。 电视机和录像机已经安置完毕,把地上狼狈哭泣、绝望悲愤的无辜外国人尽数拍摄了进去。 “听着,天一亮我就会打开炸`弹倒计时,然后15分钟之后,你们将会和这间仓库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在那之前,好好和电视前的观众们一块度过你们短暂的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黑人首领狞笑着欣赏着他们脸上绝望的神情,用蹩足的英文大声道。 接着,他从包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头套戴在头上,走到了**的镜头前…… 彼时,中国,黎明时分。 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银色的轿车飞驰着,里面的男人双手握着方向盘,耳朵里塞着一副蓝牙耳机,他面上表情一派冷淡,光从神情看不出任何发怒的迹象,只是捏紧的双手昭示着主人的内心并不平静。 “那边情况怎么样?找到秦亦了吗?”裴含睿的声音低沉又压抑,对面的女主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岚镜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抱歉,目前还没有找到。我们已经报警了,也联络了大使馆,这边所有能动用的资源都用上了,当地的警方只在酒店附近的一家便利店旁找到了秦亦的手机,店主说秦亦确实去买过东西,离开以后就没有再看见他了。” “……我知道了,我尽快赶过去,有进展马上跟我联系。” “啊,还有,柏寒好像也失踪了,我们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他的航班应该是晚上到的,但是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我怀疑,他也……” 裴含睿眉头一皱,又是个坏消息,同时失踪,有这么巧的事?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柏寒带秦亦去那种地方拍广告! 他有些烦躁地想着,他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的下落上,并没有察觉到心底那丝过于反常的不安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 东非的时差和中国相差了4、5个小时左右,一晃眼,时间已经是深夜。 本来在飞机上折腾了一整天的秦亦,还没好好休息就碰上这茬,此时在危急环境下更是需要紧绷着神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整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而他身边的男人脸色也很是难看。 “喂,伙计们,那边准备好了吗?”首领示意其他人每个都戴上头套,指了指桌上的几台电脑,略有些兴奋地问道。 “一切ok。” “很好,让我们来干一票大的吧!看那些腐`败的杂碎敢不敢无视我们平民的心声!”首领举起一只手往天上激动地挥了挥,接着转过头来,冲着人质们残忍地笑了几声,那声音渗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平民? 秦亦和身边的中国男人对视了一眼。周围的人质一阵骚动,有人试图跟绑匪谈判,但是通通被他们无视了,似乎是铁了心要杀光他们。 “可以开始录像了。” 当录像机上的红色显示灯亮起的时候,那首领突然整个人细微地颤抖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 他给自己套了一个挂式变声器,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对着镜头缓缓地道:“民众们,还有当局的杂碎们,早上好,下面,我即将给所有人带来一场血腥的盛宴!让你们在早晨的懒散中提提神,仔细忏悔你们曾经犯下的罪恶吧!” “想想你们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东西都在涨价,粮食、油价,你们很快就要买不起孩子的奶粉了!每天都有很多人在恐怖的飞车轮下丧生,在街头遭到枪`杀,而那些肥头大耳的蠢货从来不敢实施他们所定下的所谓法律!” “想想你们自己和你们周围的人,我们总是受到不公的待遇,明明干着一样的活,就因为肤色不同就可以拿到我们数倍的钞票?!” “罪恶的蛆虫!你们依附在平民的身上吸食我们的血肉!无视我们一再的示`威和抗议,毫不思悔改,现在,你们张大眼睛看看我背后这些人吧!他们有欧洲人、美洲人、东方人!他们的下场,就将是你们的未来!” “六点整的时候,这段录像将会在电视台里面播放,我将打开炸`药的倒计时,你们将有15分钟的时间,慢慢欣赏!” 说罢,他绕开镜头,让录像机给了人质们一个特写,惊惶、绝望、哀嚎和愤怒在人们脸上一一闪过,首领满意地看了看,这才叫人关闭了录像。 事到如今,在安逸和平的生活环境下活了20年的秦亦,对于那些只可能在电视机里出现的暴`乱现场,才总算切身体会到了身临其境的恐怖感。 他目光瞥见到悬在头顶的炸药,耳朵听见周围的哭泣声…… 或许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嗙——”的一声,和世界说拜拜了,而之前自己还在一腔雄心壮志,跟主编信誓旦旦。 很可笑不是吗? 从前总觉得日复一日的新闻联播每天都在说废话,当你真正遭受到难以想象的厄难的时候,才开始怀念在祖国家乡的平淡生活,那简直是幸福的天堂。 跟生命即将终结、意识即将消散的大恐怖比起来,什么爱情、失恋、事业上的挫折,一下子都模糊远去成了苍白的背景,都不算什么了。 正是因为对生活和生命还有眷恋,所以才会惧怕死亡的到来。 秦亦没兴趣当救世主,现在,脑海中唯一能令他大脑保持冷静和飞速旋转的,就是求生的意志,他只想好好活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人质们从最开始的激动愤怒慢慢变得死寂绝望,期间,一个疯狂的试图弄断手铐的家伙被不耐烦地匪徒打了一枪,现在萎靡地歪倒在地上,血一直在流,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失血而死了。 而秦亦,一直等来他期望中的机会。 “你睡着了吗?”他身边的男人皱着眉头用胳膊肘撞了撞秦亦。 “没有。”秦亦缓缓睁开眼睛,里面因为疲劳和困倦布满了血丝,却掩盖不住坚毅和锐利,他闭着眼休息的时候只是在养精蓄锐,随时静候逃出生天的机会到来。 “我刚才听到了外面有车子发动的声音。”因为许久没有进水的关系,男人的声音低哑得厉害。 秦亦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深幽:“你发现了没,桌上除了水没有食物,一个晚上过去,他们需要进食,最开始有五个绑匪,现在只剩三个人,首领不在了。” “但是剩下的三个也不是容易对付的,他们手上有枪,真枪实弹,我们手无寸铁,还被绑着。”男人蹙着眉,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三个确实不行,但是如果只剩两个,就有机会。” 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尖锐的目光催促着他的解释。 “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姑且试一试,天已经蒙蒙亮了,再过一会等首领回来打开炸药倒计时,我们就只能身死异乡了,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放手一博。” 秦亦沉声说道,或许被是他异常的镇定感染了,男人沉默许久,忽然问:“万一失败,你有什么遗憾吗?” 秦亦一愣,这一瞬间,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脸,人影幢幢,眨眼闪过又消失不见。 他顿了顿,声音轻的如同自言自语:“遗憾……有生之年遇上的、喜欢过的人,最终都只是过客……” 秦亦转头看他:“你呢?” “……大概,是还没拍到最完美的作品吧。”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脸上的冰冷似有细微的破裂,不过很快又消弭于无形了。 秦亦没有功夫思考太多他的话,他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需要男人的配合。 “你要我怎么做?” “跟着我做就行了。这些绑匪色厉内荏,心里有鬼,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疑神疑鬼,是我们的机会。” 秦亦突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引起了周围好几个人质的注意,他脸上露出惊喜交集的神情,歪着头拧着脖子往仓库破烂的窗外死死盯着,仿佛看见了什么能拯救他们的英雄,已经到了门外。 他旁边的中国男人立刻会意,也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过去,只是显得非常隐晦,还提醒似的轻轻撞了秦亦一下。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交汇,另外几名人质都露出了不可置信地期待神情,同样扭着脖子偷偷往外瞥,虽然他们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可是“有人来救援”这个信号很快从他们的眼神动作扩散到了全部的人质。 虽然没有一个人看见外面是否真的有这个“救援英雄”存在,但是绝望中随便一点虚无的希望,他们都会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 人们总是对自己所看见的一叶障目,以为自己的动作和目光隐蔽而偷偷摸`摸,但其实就像课堂上拿书挡着偷偷讲小话的学生一样,还以为老师看不见。 绑匪很快就注意到了人质们的不对劲,他们第一时间揣紧了手里的枪,虽然这个仓库很隐蔽,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经过发现了他们,干下这样大的案子,他们内心的害怕紧张恐怕比人质也不遑多让。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决定派出一个去外面查看一番,剩下两个在这里看守人质。 “听好了,外国佬,休想玩什么花样,一会你们就死定了,别以为会有人来救你们!” 持枪大汉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举着枪,用枪口对着人质扫了一周,看到他们惊恐地躲避,嘴里发出响亮的笑声。 “喂,那个家伙死了!”秦亦突然开口大声地吼了一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黑人大汉眼光尖利地把枪口对准了他,阴狠地往前走了两步:“你说什么?想耍花样?你也想死吗!” “听着,他是说,那个被你开过一枪的男人,已经没气了,这血腥味会引来一些鼻子特别灵的大家伙,我听说这个国度,野生动物的食肉动物非常多吧?” 秦亦身边的男人立刻用一口流利地英文替他解释了一遍,大汉的枪口顿时转过来对准了他的眉心,男人面不改色地冷声道:“你已经开过几枪了,枪声也容易引来一些……” “你闭嘴!”大汉浓眉倒竖,大喝了一声,又准备给他一枪,却被另外一个同伴喝止了。 “别,他说的有道理,过一会老大要回来了,这个时候少生点事。你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另外一个带着头套的魁梧汉子不耐烦地用枪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白人男子,眼神示意他过去看看。 看着大汉的脚步越来越近,秦亦面上看来冷静,实际上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面对枪口,谁能真的做到完全心如止水、泰然自若? 秦亦已经坐在地上变成了蹲姿,他微微低着头,刘海自然地垂落下来,像是在害怕那冰冷的枪管,害怕得卷缩在一边。 他的眼睛虚眯着,紧盯着地上的影子,余光锁定了大汉的双脚。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这个距离还不够近,不够…… “喂!你给老`子醒醒!不要以为装死老`子就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打烂你下面那玩意!”黑人大汉大声喝骂几句,嘴里不干不净粗话不断,手里的枪谨慎而小心地朝委顿在地的男人递过去,他手里的不是手`枪,枪管很长,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防止那人装死乍起。 “妈的!” 就在大汉准备弯腰,把手伸过去试探他鼻息的时候,旁边的秦亦突然暴起,弹腿重重抽在大汉的膝盖弯上! 秦亦蓄力已久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他腿上的力道之大,落脚又是人体相当脆弱的地方,当场就把那大汉抽得摔趴在人质堆里! 那些人质也不都是被吓傻的,濒临死亡的绝望让他们爆发出一阵疯狂地报复和攻击,朝着大汉死命的脚踢踹踏,尽往致命要害招呼! 这还不算完,他一脚又踩在绑匪右手背上,左右一撵,手骨仿佛都被踩碎的剧烈疼痛当大汉当场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尖叫,枪跌落出去,被另外那个中国男人迅速地俯身用嘴叼`住,然后送到手里。 一切的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具无人敢碰的尸体上,这措手不及的一出让另外一个匪徒突然间慌了手脚,失控的场面和内心的恐惧让他下意识里就像开`枪。 “我杀了你们!” 他红着眼睛、发疯一般朝着人群扣动扳机—— “砰!!” 中国,某市郊外机场。 飞往肯尼亚最快的一班航班至少还要等两个小时,裴含睿坐在贵宾候机室里,桌上的咖啡已经换了一杯又一杯,他双`腿交叠着坐在单人沙发里,他轻合着眼,原本梳得整齐的黑发略略有些散开。 他指间夹着的香烟,缭绕的烟雾也无法缓解他的疲惫,星红的光亮已经快要燃到烟蒂,落下的烟灰烫到他的手上,也无知无觉。 他看上去依然沉稳依旧,好像一如既往的将一切掌握在手里,只有时不时扫向手机的目光,晦暗地流露出一丝反常的焦躁。 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 欠账终于还完了,欢呼0v0 第33章 “砰——” 尖锐的枪声夹杂着人质惊恐的尖叫声在仓库里回荡,头顶上的吊灯晃得更加厉害了,黄色的灯光把人们的影子杂乱地印在地面上,时深时浅。 这枚子弹洞穿了持枪的手臂,瞬间炸开一个血洞,惨叫声随之响起,带着头套的黑人绑匪跌倒在地上,枪抛飞到一边,强烈的恐惧让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捡枪。 那个中国男人此刻竟然异常地冷漠而狠辣,第一时间又往他身上补了一枪! “啊!!救——” 这样近的距离,正好打在躯干上,绑匪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枪,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着,终于不动弹了,也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没了气。 “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被派出去探查情况的绑匪听到声音立刻飞奔回来,一进仓库门就被眼前混乱的情况吓得大骇,可惜此时想补救已经晚了,思维尚未反应过来,迎接他的又是一颗夺命的子弹! 这可怜的家伙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打爆了脑袋,血浆飞溅地满地都是,吓得胆小的人质又是一阵惊嚎。 之前被秦亦踹到在人群里的汉子已经被踢得昏了过去,眨眼之间,三名绑匪死了两个,还都是同一人杀的。 “把手尽量挪开一点。”男人飞快地对秦亦说道,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更加冰冷一些,他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方才死在他手上的不是两条人命而是两只鸡。后者尚还残留着一些亲眼见证血腥场面的不适,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不发一言地依言照做。 紧接着又是两声枪响,两人手上的手铐应声而断。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在他们准备去依样画瓢解救其他人质的时候,仓库外由远而近的面包车发动机的声音让所有人顿时心下一沉——那个首领回来了! 大起大落的境地叫人应接不暇,心理承受力差的人质直接哭出声来,颤抖着几乎崩溃发疯。 黑人首领可不像这几个收下那样毫无经验呆傻蠢笨,他下车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不对,仓库门竟然是开着的! 他谨慎地示意另一个收下绕到门边,自己则摸`到窗口,缓缓地举起手里的枪。 “趴下!”男人只来得及示警一声,顾不上其他人,拉着秦亦猛地扑倒在地,他话音未落,但听“砰砰砰——”一阵激烈的扫射,把窗口的玻璃打得稀巴烂,有几个倒霉的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质,当即被射中,有的当场死亡,还有的惊叫着跌在地上苟延残喘。 一轮扫射完,外面的两个绑匪开始换弹夹。 “停手!”仓库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秦亦从地上捡起绑匪的枪,枪口竟然转头对准了铁柱上固定绑好的炸药! “帮我翻译给他们听!”秦亦厉声对旁边的男人喊了一句,后者一愣,沉着脸点点头。 “外面的人给我听着,我手里的枪瞄准的是你们安装的炸药,倘若你们敢踏进来一步,或是敢再往里面开一枪,我就打爆炸`药,大家一起死!” “别告诉我你们豁出性命了,要是你们真的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录像的时候就不会戴头套,也不会用变声器,更加不会多此一举给炸`药弄个15分钟的倒计时,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能够从容地逃脱布下地后路!” “现在,选吧,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 在用这番话吓唬绑匪的时候,秦亦枪口对着炸药,一边警惕地看着门口和窗口,一边蹲□来在绑匪地尸体上摸手机和钥匙,摸`到之后,把两样东西飞快地踹向人质,几个年纪大点的白人男人顿时会意,迅速用钥匙开手铐,还有人从昏迷的黑人大汉身上摸`到通讯器和手机,马上开始拨打急救电话。 获救的曙光让所有人激动地开始颤抖,他们强忍住恶心和呕吐的欲`望,很快让大部分人质都拜托了手铐的束缚。 听到了男人的翻译,外面的绑匪果然投鼠忌器不敢再开枪,虽然他们内心根本不相信里面的人会跟自己同归于尽,但是正如秦亦所说——他们终究是怕死的。 没有人真的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万一里面真的有失去理智的疯子呢? 虽然人质这一方缴获了三把枪,可是除了刚才连杀两人的冷酷中国男人,没有人学过射击,秦亦拿了一把吓唬绑匪,还有一把给了一个自称在野外狩猎过的美国大叔。 “现在怎么办?”那大叔脸色发白,喘着粗气,不过还能保持着理智和镇定。 “拖延时间。”男人简短地回了一句。 “已经联系到警方了,他们已经搜索到了附近,相信很快就会上来,我们失踪的消息几个小时前就已经有人报警了,现在我们要堤防地是外面那两个家伙的疯狂反扑,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同伙。” 秦亦补充了一句,为了防止剩下的绑匪换个位置朝里面打暗枪,他们全部贴靠在墙角。 眼下的情形陷入了僵持,外面的人不敢进来,里面的人也不敢出去。 而外头的天色早已亮了。 六点刚过,他们事先潜伏在电视台的同伙果然想办法把录像播了出来,现在整个城市的主要频道电视新闻都被这卷录像霸屏,惊惶的人群纷纷上`街游`行示`威抗议当局的无能。 此时此刻,警方的警车终于开到了山下,逐渐往山上包围,不断有谈判专家通过扩音器向山上试图说服绑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过这种时候,警铃声和扩音器往往只会起到让歹徒鱼拼个死网破的反作用。 果然,绑匪首领听见警笛声就按耐不住了,现在想逃跑也完了,他焦躁地往里大吼:“你们敢打爆炸药就开枪啊!正好等那些蠢货上来一块儿炸死吧!” 说着他就准备冲进去,如果这时候他手上还有人质的话,还可以拿来要挟警方放他们离开。否则的话,就真的是百死无生的下场了! 就在他就要一脚踹开仓库门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大盒子猛地从窗口被抛飞了出来!飞溅的玻璃碎片掉落地满地都是。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群人震耳欲聋地齐声大吼:“炸药!快跑!” 要爆炸了?! 两名绑匪吓得魂不附体,根本来不及分辨,本能地转身就想逃跑—— “砰砰!!” 从门缝里射来的两记冷枪,瞬间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同一时间,全副武装地警察这时候终于姗姗来迟,一大群人扑上来,把痛苦哀嚎的两人捆得跟粽子似的抓了起来。 紧接着,在他们警惕的注视下,一干外国人质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仓库的门,缓缓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哦上帝啊,我还活着!” 几个不堪压力的女人当场痛哭出声,男人们脸色也一个比一个苍白疲倦,警方确认几名犯人已经全部落网失去反抗之后,立刻有医护人员上来为人质做简单的检查和急救包扎。 最后的统计,十多名人质全部都是今天刚刚来到当地的外国人,死了两人,伤了三个,剩下的基本都是皮外轻伤,还有人奇迹般得毫发未伤活了下来。 那些绑匪就是潜伏在机场到酒店着附近,用着黑市里弄来的枪弹把落单的外国人一个个捉起来,企图制造一起恐怕事件来威胁当局下台,还有剩下几个同伙正在追捕中。 几乎每一位人质在离开之前,都来到两位如同英雄般的中国人面前,郑重地感谢他们救了自己的性命,其中那个拿猎`枪的白人大叔还非常激动地务必请他们交换联系方式,以便将来好好答谢。 “这是我的名片,我叫乔恩,在旧金山做服装生意,如果你们有机会再见的话,一定请联系我!我的妻子和女儿都非常想亲自感谢你们。” 秦亦无奈地收下名片,同他握了握手——自从逃出来他已经握了n次手了。 不过他可不觉得将来还能再会,他现在疲惫地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再次见到闻讯赶来的纪杭封和这趟户外拍摄的负责人岚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秦亦正坐在警局走廊上的长椅上睡觉,他实在是太困了,两天一夜没有合眼,还渡过了和危险的匪徒斗智斗勇的数个小时。 滴水未进,又累又饿。 一旦从死亡的威胁中放松下来,整个人就累成狗了似的,在安全的环境里,不知不觉就歪着头睡了过去。 然而这并不是令纪杭封和岚镜惊掉下巴的事——他们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充满了震惊,尤其是岚镜。 她张大着嘴,瞪着秦亦,准确地说,她是瞪着被睡梦里的秦亦靠着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深蓝色的条纹西装,因为在肮脏的仓库呆了一晚上而沾满了灰尘,甚至还有零星地血迹。 他生性冷漠排外,原本并不喜欢被陌生人触碰,不过眼下或许是才共患难的关系,又或许是实在累的不想动的关系,秦亦无意识倒过来的脑袋只是令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把他扒到一边去。 “柏寒!你……你怎么……”岚镜结结巴巴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脑筋有点不够用,眼前的情景完全想象不能。 他睡得很浅,听到声音便立刻睁开了眼,看见岚镜,总算把紧拧的眉头舒展了一些,脸色依然不好看:“你们总算来了。回头告诉裴含睿,下次再不给我买保险,我就要他好看。” “裴……含睿?”脑袋下的“枕头”一动,秦亦也渐渐转醒,迷糊中听见熟悉的名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柏寒转过来头,奇怪地皱眉问:“你也认得他?” 秦亦此刻还处在半梦半醒地发傻状态,翻着死鱼眼莫名其妙地环视一周,就差没问出那三个经典的问题——我是谁?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 直到一个修长而高挑的身影从后面拨开岚镜,走到他们俩面前,目光掠过柏寒那张万年冰块脸,最后落在秦亦身上。 男人慢慢地,慢慢拧起眉,乌沉的眼眸黑雾翻腾,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沉默地可怕。 “秦亦,你没事吧……” 他伸出手朝秦亦脸颊抚上去,话音未落,谁料秦亦突然长臂一捞搂住了他的脖子,干涩朦胧的眼睛眨巴眨巴,似乎分辨出眼前这货看起来很眼熟。 紧接着,他张开嘴,在众人傻愣愣的凌乱眼光下,对着裴含睿的俊脸,嗷呜一口咬了下去—— 冷不丁皱着眉头嘟囔一句:“我的皮蛋瘦肉粥……” “……” 作者有话要说:裴(不爽):都是粥惹的祸! 粥:怪我咯? 第34章 在众人诡异的目光包围之下,秦亦咬完这一口似乎犹嫌不够,还伸出舌头舔`了两下,被弄得*的裴含睿顿时僵硬在原地,好一会才回过神。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颊,温声道:“秦亦,醒醒,回去吃点东西再睡。” “……”秦亦睡眼惺忪地眯着眼盯他好一会,才终于渐渐清醒过来,哑着声怪异地问,“你怎么在这里?我在梦游?” “老板听说你们出事了,用最快的速度飞过来的,中途转班机都没歇过气。”岚镜忍着笑上前解释了一句,“车子在外面,两位英雄辛苦了,我们先去饱餐一顿,再回酒店休息吧。没有想到你和柏大摄影师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识,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秦亦这时才想起旁边坐着的男人,他转过头恰好与之对视,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你……是摄影师柏寒?” 那人冷着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硬`邦`邦地道:“原以为这次的模特是裴含睿包养的小白脸,没想到还算有点本事。”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秦亦虚眯着眼,毫不示弱地反嘲讽回去:“航班都能迟到的大牌摄影师就是不一样,拍得了照片,杀得了罪犯,你这么叼你家里人知道吗?” “他们知道,多谢夸奖。”柏寒竟然一脸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 秦亦沉默了,大哥我真的不是在夸奖你…… “这个柏寒……平时说话都这样?”纪杭封偷偷拉了拉岚镜的袖子,在一旁低声咬耳朵。 岚镜嘴角抽`搐地道:“是的,他是不自恋会死星人。你别看他每句话都像在嘲讽,其实他是真的在欣赏秦亦……” 纪杭封顿时长跪不起。 离开的时候他们租了两辆车,岚镜柏寒一辆,纪杭封、秦亦和裴含睿一辆,开车的当然是专职保姆老纪同学,至于秦亦,这货一上车就自觉地滚进了后座,趴到裴含睿腿上抓紧一切时间开始补觉。 大概是因为长太高的原因,蜷着腿一会就开始不舒服,秦亦扑腾了几下,又坐起来靠在男人身上睡。 车窗外阳光大好,空气非常清新,午后的日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一片片的,飞速往后流动着。 裴含睿揽着他的腰,下巴轻轻磨蹭着对方细软的黑发,见他动来动去也没睡着,便轻声问:“有受伤吗?” “……没。”秦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鼻音,眼也懒得睁,随意地伸出手腕,“就是被手铐勒出了红印,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拍摄。” 捉住他的手,裴含睿挽起他的袖子,仔细看了看,果然有两道明显的红痕。 “身上还有别的地方吗?” “……应该没了吧。” “回了酒店我再给你检查。”裴含睿淡淡地说。 他伸手握上去,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会儿,眉心缓缓蹙起来,道:“你太乱来了,大半夜乱跑什么,这次运气好捡回一条命,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我——”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我在你身上花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以后不会啦。”秦亦闷闷地道,“放心吧,连本带利把钱还给你之前,本大爷不会有事的。” “裴先生说的对,你这小王`八蛋这次真是把我们吓死了!”纪杭封忍不住吐出一口积蓄许久的怨气,愤恨地从后照镜里瞪了他一眼,再也压抑不住地开启了叨b模式,“你说你肚子饿不会在酒店里叫吃的吗就算你不懂英文不会把我喊起来啊非要大半夜自己跑出去你以为这里是天朝啊不作不死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 秦亦果然不吭气了,默默地把脑袋埋在裴含睿怀里,作鸵鸟状自欺欺人假装听不见。 裴含睿这还是头一次遭受纪杭封的语言扫射,无奈地低头捏了捏秦亦的脸,苦笑低声道:“你能不能收了这妖孽?” 秦亦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忧郁地道:“抱歉,我忘记带葫芦了……” “……” 一行人用公费美美地吃了一顿,秦亦剔着牙打着饱嗝,拍怕肚子,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 柏寒吃的不多,早早地回房休息去了。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秦亦便简单地洗漱完,蹬掉拖鞋,亟不可待地奔向了被窝的怀抱。 温度适宜的空调,柔软舒适的床铺,弹`性合宜的枕头,如此简单的几样东西,对比一日前的胆战心惊,简直不啻于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大约在经历过最困苦和艰难的时刻,才能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平静安宁的生活,是多么可贵和幸福。 裴含睿解下窗帘的挂绳,挡住了窗外夕阳久热不散的余晖,房间里变得昏暗起来。 他在秦亦的床边坐下,曲着一条腿,他惯常穿的西装外套被挂到一边,领带也松开来,身上只简单地穿了件衬衫。 伸手扭开旁边橘色的床头灯,柔和的灯光自灯罩下扩散开,裴含睿拉开秦亦身上的薄被,俯身在他耳边低沉沉地道:“我说过要检查一下,让我仔细看看……” 他的嗓音比平日里更加刻意地压低了,是一种充满着引诱味道的沉吟,像陈酿的古酒,性`感的、诱`惑的,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微醺的香气,不断地勾引着秦亦迷醉在里面。 说着,他的手便伸到对方的腰间拉开浴袍的系带。 秦亦皱着眉,眼眸半睁,来自困倦和裴含睿的两种引诱,相互较劲似的拉扯着他,秦亦懒懒地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任由裴含睿拉开他的浴衣,温热的手掌贴在秦亦的胸口,抚过他胸腹间的精韧的肌理。 裴含睿的手保养的很好,皮肤白皙,手指也没有多厚的茧。体温之间来回传递,肌肤之间细腻的触碰,轻如羽毛,轻轻地撩在人心头微微发`痒。 秦亦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渴,他喉结轻微地滑动了一下,被裴含睿收进眼底。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深沉地低笑,张嘴叼`住了秦亦的脖子,舌尖来回在喉结上舔噬,渐渐点燃了秦亦的呼吸。 “太狡猾了,竟然在这种时候勾引我……” 秦亦漆黑的眼瞳变得幽深,他手指穿过男人的发间,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压向自己的嘴,唇`舌不断地变换着角度,充满掠夺性地入侵对方的领地。 另一只手沿着男人的腰`际探到衬衫里面,把下摆捞起来,露出优美的脊椎线条,逐渐变热的手掌又沿着那线条慢慢伸进裤子里…… 唔,臀`部手`感不错。 秦亦闭着眼与他交换深吻,手在男人裤子里揉`捏。裴含睿投入在激吻之中,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便伸手把秦亦的手拽拉出来。 “秦亦……” 裴含睿低而急促地喘气,呼唤着他的名字。稍稍抬起脸,又想去亲他锁骨。 秦亦忽然抓住他的胳膊,膝盖一顶,两人便掉了个个,把裴含睿这厮压在身下,秦亦仍困得不想睁眼,抱着他的腰在男人身上蹭了蹭,疲倦和睡意不断地席卷而来,他啃了会对方的脖子,迷迷糊糊地道:“今天先放你一马,下次再办了你……” 听他的说法,裴含睿还觉得好笑,他双手环抱住对方的背,低头轻吻他的发顶,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秦亦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大抵是真的累到极点了,就这样趴在裴含睿身上睡着了。 男人慢慢将他翻个身躺平在床上,自己侧卧在一边,手指轻轻抚过秦亦的侧脸,橘色的灯光在他高`挺的鼻子下投下一点蝴蝶影。 裴含睿关掉床头灯,替他们拉上薄被。 坐了大半天的飞机,即便是裴含睿也感觉到一丝疲倦,他把头靠过去跟秦亦贴在一起,用自己都难以听见的声音,淡淡地呢喃一句:“睡吧,我守着你。” 纵使他内心不愿承认,这一刻的宁静与安心,竟不禁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珍惜的感觉。 没想到这一觉,秦亦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被纪杭封叫起来随便填了填肚子,又睡了过去。 他是睡得舒服了,裴含睿第二天就带着电脑搬回自己房间,忙碌地处理着这两天落下的工作,反正非洲来都来了,干脆就决定多留几天。 一直到第三天早晨,秦亦才算恢复了精神,这下倒好,倒时差的功夫都省了。 一行人吃完早餐,便驱车赶往真正的目的地,也就是拍摄现场——肯尼亚国家公园。 说是公园,占地却是大得惊人,放眼望去,湛蓝的天空,茫然无际地大草原,悠闲玩耍的动物们,没有受到太多人工开发的大自然无比生动地展现在眼前,整个身心都能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下榻的酒店就坐落在公园内部,说来有趣,在这个地方,人类反而成了关在笼中的宠物,而野生动物们则变成了戏谑地看客。 酒店周边是一些温顺地草食动物,平日里基本不会伤人,秦亦一路走来见到不少长颈鹿和河马,饶有兴趣地盯着看了许久。 这样的大型动物不被允许进入酒店,越过界限就会被工作人员驱赶。 办理入住之后,秦亦在中庭的人工喷泉旁边瞄见了一只虎斑猫,小小的团成一团,怯怯地舔`着自个儿的爪子,也不只是酒店里的人养的,还是无闯进来的。 秦亦眼光热切地盯着这团小东西,蹲在地上,冲它伸出一根指头招了招,那小猫便巍颤颤地朝他爬过来,试探着嗅了嗅他的手指。 “你喜欢猫?”裴含睿坐在一边看着,低头抿一口咖啡。 结果,还没等他把这口咖啡咽进去,只听秦亦用一种特别猥琐地语气大喊了一声:“跪下,含好!” “噗——”一口咖啡就这样喷回了杯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秦:我有特别的逗喵技巧~ 第35章 裴含睿拿纸巾擦了擦嘴,把咖啡杯放到一边,莞尔道:“连小猫都欺负,你今年几岁?” “二十啊,大叔。”秦亦依然沉浸在逗喵的乐趣中,头也不抬随意地答道。虎斑猫看起来一副傻头傻脑的样子,乖巧地张嘴咬住了秦亦的手指,湿`润温热的小`舌头软的不像话。 裴含睿无奈地皱眉道:“我也就比你大八岁,不算大叔吧。” “你看这小家伙,真乖——嗷!”秦亦话说到一半突然叫了起来,垮下脸扭头冲裴含睿委屈地道,“这小王八蛋竟然咬我!” 小猫一击得手,立刻狡猾地光速逃跑,眨眼间就窜进花丛中消失了。 “谁让你欺负它。”裴含睿失笑,走过去看了看他的手,“没咬破吧?” “没……你不会是想说这猫是在报复我吧?”秦亦擦了擦被弄得到处是口水的手指,狐疑地问。 “谁知道。据说很多动物有灵性,尤其是野生的。” 裴含睿看一眼腕表,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正色道:“好了,快去准备下午要上镜的服装,到时候造型师会向你解释服装要表达的风格和感觉,还有一些配装和穿法上的建议,不过基于你上次考核中的表现,我给你一定的自主`权。” 他顿了顿,故意低头瞅了瞅对方的脚,微笑道:“不过,袜子一样一只这种事情不允许。” 秦亦虚着眼看他,心里蛋疼地想,这丫的对这个究竟是有多在意啊,居然一直默默记到现在…… 当前几天他被告知拍摄地点选在非洲的时候,秦亦就在揣测该不会要在草原上拍。 这天下午摄制组开始搭建摄影棚的时候,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然而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不仅仅是拿纯天然的野生大草原当了背景,真正的背景,竟然是一头非洲狮! 秦亦惊叹地看着工作人员领来了一只成年的雄狮,脖子上浓密的棕色鬓毛,让它看起来威风凛凛,器宇轩昂,它趴坐在草地上,尾巴翘`起来一甩一甩的,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很大,目光掠过在场的一群陌生人类,最后歪着头看向秦亦,像是在打量他。 “这只狮子叫米索,不是野生的,而是人工驯养的,它的父母都死于捕猎者,出生没几天就被抱了回来,被人养大的,受过训练,比起野生狮子要温顺得多。” “在狮子群里,捕猎的一般都是雌性,雄性只需要吃饭睡觉和玩耍就好了,所以从某种方面来看,雌狮比雄狮更具攻击性。像米索,它就比较懒,每天不是打盹就是到处玩儿。” 饲养员用一口不怎么流利的中文介绍着米索,一面温和地抚摸着它背上柔软的皮毛,冲它指了指秦亦,“嘿,亲爱的米索,接下来你跟这位先生一块玩会儿,培养培养感情,他来自神秘的东方,你们会成为朋友的。” “……你说的这些,它听得懂?”秦亦感兴趣极了,一直围着米索打转转,雄狮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把脑袋也趴下搁在饲养员的腿上,开始闭起眼睛打盹,说是狮子,倒不如说更像只大猫。 “米索它很聪明的。”饲养员兴致勃勃地笑道,“它从小被我养到大,已经五年多了,平时的训练都学得很快,已经有不少摄影师还有节目制作人跟米索合作过,它从来没让我失望。你可以走近点试试,如果米索讨厌你的话,它会把脑袋别开。” “是吗?”秦亦两眼放光,对于猫科动物他向来没有抵抗力,要不是心底对狮子这种庞然大物还存着一分敬畏,早就扑上去一通逗弄了。 裴含睿皱着眉低声问一旁的岚镜:“这狮子,安全方面没问题吗?” “应该没有,这只狮子是这里最有名的一只明星狮,拍过很多跟野生动物有关的公益广告,跟人接触过不少,性子比较温顺,没有伤人的前科,应该是自幼人工饲养的关系。”岚镜扶了扶眼镜,道,“不过还是先让秦亦稍微跟它接触试试。如果不行,柏寒说也可以取远景。” “……好吧。注意安全。”裴含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眼光一直放在中间的狮子和秦亦身上。 “我明白。” 在饲养员鼓励的目光下,秦亦戴上工作人员特意给他的护颈,小心翼翼地朝米索走近了两步,雄狮从主人腿上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瞅着这个奇怪的人类——黑人白人它见过,还没见过黄皮肤的家伙呢。 “嗨,米索。”秦亦慢慢蹲下来,贱兮兮地冲它招了招手。 他突然有种冲动,对着这货再喊一句上午对虎斑猫说的话,不过……真的这样做的话,这丫的会一口咬掉自己的爪子吧。 秦亦仔细思索了一会可行性,最后无奈放弃了这个打算。 “手?”秦亦伸出自己的手,换了个正常一点的方式跟它打交道。 米索歪着头看了看他,然后竟真的慢慢伸出一只爪子,尖锐的指甲都好好收起来,用肉垫轻轻跟秦亦的手碰了碰。 “秦亦先生,米索它似乎挺喜欢你的。”饲养员呵呵笑了笑。 秦亦顿时被戳中萌点,心花怒放地道“装死!” 米索:“……” “咳,秦亦先生,这个米索不会。”饲养员哭笑不得地道。 “好吧。”秦亦失望地耸了耸肩。 就在秦亦兴致盎然地跟即将一块合作的狮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摄影棚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柏寒今天没有穿正装,不过即使是休闲衬衫也一样是深蓝色条纹,口袋里仍别着那只钢笔,刀刻般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兴许是震慑于他往日的积威,或是偶尔从嘴里吐出来的刻薄话语,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显得紧张和沉默,唯独他看起来鹤立鸡群,站在人堆里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你们已经浪费了一刻多钟,我的时间可是非常宝贵的。如果你们敢再耽搁下去,我可以认为你们在谋财害命。”柏寒转过脸对两个灯光师严厉地说道。 他们的器材突然出了问题,半天打不开,苦着脸道:“抱歉,可能是因为运输的过程中磕到了。” “那么下车的时候为什么不检查?说到底还是考虑不周。”柏寒皱起眉头,“我的摄制组不需要打马虎的家伙,记住,没有下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灯光师忙不迭的道着歉,迅速开始修理,等对方离开视线,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别在意。”一个女声突然从两人背后响起,灯光师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是岚镜。 “岚姐!” 岚镜温和地道:“模特换衣上妆还有一点时间呢。” “啊,听说这次广告的秋季新装主打的是牛仔风格?” 岚镜点了点头:“不错,要不怎么选择大草原呢。” “可是,为什么要狮子,骏马不是更好?”其中一个灯光师远望了望那头雄壮的大狮子,有些心惊肉跳地缩了缩脖子。 岚镜好笑地看着他:“这么胆小可不行,再说了,常规的取景,向来不是柏寒的作风。好了,认真工作,模特那边应该一会就好了。” 在野外可没有化妆间,只是在摄影棚里简易地放了张桌子,上面搁一面镜子,换衣服的时候,四周用块布帘一围,秦亦就在里面脱了个精光。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秦亦面无表情地用他的草莓平角裤遮住下面,冲突然闯进来的造型师淡定地道。 造型师是个身高155的娇小萝莉,带着一架黑色大框眼镜,足足把脸遮去了二分之一,她叉着腰,严词拒绝道:“不行,我是你的造型师,要对你的衣着负责。快把你那个可笑的内`裤换掉!否则我就把围布给拆了!” “为什么?主打不是牛仔裤吗?我穿什么样的内`裤又看不见……”秦亦无辜地低头看她,对方的身高还不到自己胸口,眼见小姑娘梗着脖子艰难地跟自己对视,于心不忍地问,“你脖子酸不酸?” “废话,酸死了。”萝莉造型师痛苦地揉着脖子,“总之,这次拍摄的风格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那个东西反正就是不能上镜,你看着办吧!就算老板给你自`由配装的权利,跟主题风格背道而驰的东西绝、对、不、能、穿!” “可是我没带别的内`裤……”秦亦还企图垂死挣扎。 “你自己想办法!”造型师冷笑着道,“不如你找老板借好了,反正你们身材差不多。” 秦亦毫不留情地拒绝道:“不行,我比他大。” “……” 萝莉忍不住脑补了无数可能的画面,最终还是把那句你是怎么知道的给咽了回去。 问了大概会招来杀身之祸吧? 造型师打了个哆嗦,然后飞快地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剩下秦亦一个人默默地站在简易更衣间里,他思考了三秒钟,突然想了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尼玛*抽死了...一下午无法发布 一想到明天的内容,就感觉自己脑洞塞满了节艹...._(:3∠)_ 第36章 此地接近赤道,广袤的草原一望无垠,没有城市的喧嚣和工业的炊烟,远出依稀可见绵延的山峦,近处是金碧色的野草和虬枝,午后的阳光穿过涌动的云层铺洒在大地之上,给草原铺陈出一片灿金色的质感。 有只羚羊误闯了附近,又被狮子米索给吓跑了,一溜烟飞奔了老远,才回过头来机警地看了看这群稀客人类。 裴含睿静静坐在椅上看着这一幕,总算是理解了为何柏寒跑这么大老远选择这个地方取景,在这里拍摄出来的东西,自然能沾染一丝原野的旷达,同时又不乏真正野性的杀伐刺`激。 摄影棚这里,各项设施已经基本到位了。 化妆师给秦亦化了一个比较豪放大胆的妆,眉毛化得粗而浓,斜飞入鬓,眼影范围抹得不大却比平日要深,脸上没有擦太多粉底,毛孔完全不需要显得那么细腻,甚至这几天新冒出来的一些胡渣,化妆师非但没给他刮掉,反而还专门往他下巴上贴了一点假的。 “好了,你看看。” 秦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毛压着眼睛,乌沉的眼影让他的双眼有种眼窝深陷的立体感,胡渣没有显得憔悴,还因为健康的肤色增添了几分男人的野性。 “突然感觉平白老了好几岁。”秦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化妆师笑眯眯地道:“这叫成熟的魅力,快出去吧,我等不及要看上镜效果了呢。” 在众人等待的目光中,化妆间的围布终于撤了下来。 裴含睿下意识里朝秦亦望过去,见他白色的衬衫完全敞开,并不夸张的肌肉匀称地分部在胸腹间,深蓝色的低腰牛仔裤,恰到好处地露出性`感的人鱼线和紧致的腰`腹。 裤子很合身,没有系上皮带也不会掉下来,直筒的版型,在脚踝故意留下的褶皱显得双`腿更加修长。 裤腰上的那颗纽扣,在日光下泛着金属色的光泽,它竟没有扣起来。 拉链倒是好好地拉上了,可小腹下从裤子里隐约露出的一小撮黑色的草丛,简直就像是此地无银地告诉你,嘿,老子可没有耍流氓! “……那家伙好像……没穿内裤。” 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当成焦点的秦亦丝毫没有丁点羞耻的感觉,超级淡定地站上场,除了牛仔裤的拉链稍微传来点凉意。 就连已经年过三十的岚镜,都不由为那个没羞没躁的家伙感到脸红。 从他自化妆间走出来到站到镜头前,裴含睿没有挪动一下,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薄唇紧紧抿着,目光幽深。 柏寒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只有无意识捏紧相机快门的手指,显现出那一丝短暂的惊讶,他看着秦亦思索片刻,突然命令道:“把鞋袜都脱了,袖子不要卷起来。叫饲养员安抚一下狮子,随时准备上场。” 说着就开始调整镜头的角度和光圈,而秦亦在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站在裴含睿身后的岚镜忍不住凑上去掩嘴笑道,“我还以为至少要磨合半个钟头呢。” 裴含睿温和地注视,一言不发。 场上秦亦斜靠在工作人员搬来的一截巨大的枯树干上,一条腿肆意地曲着,另一条腿垂下来踩着草地,原野的草地称不上柔软,赤脚踩得有些扎脚。 空气中散发着野草花香的清新味道,自远方传来的鸟鸣在流动的风中回荡,他整个人沐浴在旷野的暖光里,眼睛开合一丝,神情懒散而惬意。 柏寒拍了几张,还算满意,嘴里却不表分毫,大声道:“你只会这个吗?再凌厉一点,攻击力再强一些!这里是大草原,你不是家猫!” 换了其他模特在这里,听了摄影师的话之后,一般需要思考一下怎样演绎地更具表现力。 但是秦亦却不需要——对他而言,这简直是本色出演。 攻击性么…… 对方的话音刚落,秦亦黑沉的双眼便陡然地睁开了。 放在数日前,秦亦还未必能自如地掌控这种姿态和心理,但是前日那次直面死亡的阴影和绝望,将他潜意识里的血性和掌控欲不知不觉地唤`醒了,所以平生第一次见到杀人、尸体、血肉横飞的场面,竟然没有丝毫失态,事后也没有产生生理不适或者留下心理阴影。 虽然他自身没有察觉到,但是内心如同危险野兽一般的侵略性已经偷偷蛰伏在了意识的深处。 其实这种欲`望在遇到同质性的意识的时候,特别敏感,也特别容易为之吸引。 例如他初次遇见裴含睿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每一次突然想把他这样的男人从云端拉下来的时候。 想要掌控他,而不是为他所掌控。 更想要完全掌控自己,无论是事业,还是别的什么…… 舍弃了枯木,秦亦仰躺在草地上,向着红日的方向,高高举起一只手,五指慢慢向掌心弯曲,像是在虚空里紧紧抓住了太阳。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脸上带着笑容,在柏寒的镜头下,有种说不出的邪肆和张狂。 秦亦所展现出来的味道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也浸透了相机里一连串的画面。 柏寒目光紧紧跟随着镜头里的男人,指尖下是接连不断的按下快门的声音。 岚镜的注意力集中在不断变换动作造型的秦亦身上,摸着下巴轻叹道:“不愧是被老板挑中的模特,很有感觉……” 不料裴含睿冷不丁转头问道:“什么感觉?” “就是一种独特的、狂放的气质,像是野性难驯的呃——”岚镜话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她目光对上裴含睿深沉的黑目,只觉得仿佛陷入了一个泥潭,把她不断地往里吸。 不知为何,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老板眼下不高兴,很不高兴。 岚镜心里突兀地的打了个突,轻咳一声话锋一转道:“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感觉。” “呵。”裴含睿淡笑一声,把头扭了回去。 这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叫岚镜头皮发麻,她果断地选择了闭嘴。 接连换了好些不同的动作,柏寒点了点头,向助理眼神示意——该狮子上场了。 眼看着饲养员带着米索走进拍摄场地,一众工作人员不禁心跳加速,紧张而担心地盯着一人一狮,生怕它突然暴起伤人,在拍摄的时候秦亦可没法带护颈。 “米索,听着,好好表现,就像平常那样。”饲养员倒是很有信心地给它顺毛,一面叮嘱安抚了好一会,确定米索状态平和,情绪也没有异常,才站起身走远几步。 见主人走开,米索也没有追过去,反而闲适地往草地上一趴,斜眼瞅了会秦亦,确定周围这一群奇怪的人类都没有威胁之后,便无聊地甩甩尾巴,冲秦亦打了个哈欠。 “这家伙果然有够懒的……”秦亦想起饲养员形容丫每天的生活就是吃饭打盹和玩耍,尼玛简直猪一样! 说好的高冷霸气的草原之王呢? 秦亦几乎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呆坐一会,直到柏寒不满地重重咳了一声,才想起还要继续拍摄,秦亦试探着伸手抚上米索的背,丫的闭着眼睛打盹理都不理自己。 再大胆一点,半个身子靠上他的背,这丫的还是没反应。 接连拍了几张,柏寒始终没找到他心中想要的感觉,他皱起眉,从相机后面站起来,冲秦亦道:“你往后跑几步试试。” “跑?”秦亦古怪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注意。 “对,跑,逃跑那种。假装狮子在追你,要吃掉你。”柏寒特意解释了几句,又转头问饲养员,“狮子不会把他当猎物吧?” 饲养员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来之前米索就已经吃得很饱了,接下来的三天它都不用进食。而且它很懒的,从来不自己去捕猎。” 为了安全起见,先是饲养员过去跑了几步,米索站起来,不明觉厉地看着他,然后换成秦亦跑。 结果高贵冷酷的雄狮果然站在原地动都不动,看秦亦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逗比。 饲养员无奈地道:“米索一般只喜欢追着球跑……” 秦亦顿时无语,果然不愧是看到球就鸡血的猫科动物,尼玛他还比不上一个球! “算了,这样先拍几张看看。”柏寒摆了摆手,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自己移到狮子身后,朝向秦亦的方向,正好把狮子眺望秦亦的背影,和奔跑中警惕回头的秦亦都囊括了进去。 可是他总觉得还不够,还差了些什么…… 就在这时,秦亦忽然停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直勾勾地盯着狮子,冲它挑衅地招了招手。 然而,一直不动弹的米索竟然突地动了,它歪着头看了秦亦片刻,迈开前腿一步一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工作人员和饲养员一个个都紧张地盯着狮子,生怕这丫的发狂吃人。 米索保持着不紧不慢地速度走到秦亦身边,他姿态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眼光与雄狮对视,米索微微低下头,更凑近了些。 就在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米索用它的大脑袋拱了秦亦一下,后者一愣,试探着轻轻抚上它的鬓毛。 紧接着,这只高冷的草原之王做了一个所有人都吓到要尖叫的动作——它俯身在秦亦身上嗅,从头一路往下……最后鼻子居然停在了小腹以下,裤`裆的地方! 便是在恐怖分子枪口下的也能维持镇定的秦亦,这会也不由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玩脱儿了?!这丫的要干啥?他可不想当太监啊! 一直四平八稳地端坐着的裴含睿,此刻也禁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身,眉头不自觉地狠狠夹起,沉声道:“随时准备救援,一旦有变,立刻——” “等等,”饲养员紧张地劝住他,“米索不会攻击秦亦先生的,我能感受到它身上没有敌意,它会去嗅那是在表示亲近。” “抱歉,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岚镜见裴含睿压根没理会他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接过话,让工作人员在隐蔽处随时准备射击,“如果米索有伤人的意图,我们有权利优先保证人的安全。” 秦亦浑身僵硬地盯着米索,后者浑然不觉地在那尴尬的地方继续嗅了嗅,然后做了一件更加奇葩的事情——这丫的居然伸出舌尖舔`了舔秦亦的牛仔裤! 也不知是因为牛仔裤够厚,还是米索并没有露出倒刺,秦亦只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感觉不断从那尴尬之处传上来。 在众目睽睽和随时会有恐怖危险的情况下,竟然有种异常的刺`激感,仿佛电流般从尾椎骨窜了上来,电的他头皮发麻。 “把狮子带走!”裴含睿脸色沉得难看之极,用刻不容缓地命令口吻一字一顿低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裴:放着我来! _(:3∠)_我的萌点一定是长歪了.... 第37章 “等一等!”一直紧握着相机盯着镜头的柏寒,突然出声阻止了准备上前拉开狮子的饲养员。 “先别上去。”柏寒冷静地缓缓蹲下`身,像是害怕惊扰了狮子一样,慢慢地小步往前挪,留下这句话,他的嘴唇就紧紧地闭上了,脸上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而眼神却是越来越灼热,久违的兴奋感在神经中枢四散奔走。 “秦亦!”他总算还没忘记自己的模特正受到威胁,低声提醒了一句,“如果能继续的话,就眨眨眼。” 他停顿一下,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现在的感觉很棒!” 却不料,他这句话让身后的一干工作人员惊呆了,甚至比看见秦亦被狮子舔`到那处还要震惊。 “……老天,柏寒今天是怎么了?”岚镜愣愣地看着他,“他居然会正面称赞别人……” 灯光师差点忘了调整灯光的方向,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是不是没睡醒?” 裴含睿皱着眉头瞥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却见秦亦经过初时的惊悚,现下已经渐渐放松下来,果真朝他们眨了眨眼。 既然当事人都表示了情况尚在掌握,裴含睿也没有再说什么,他重新坐回椅子里,面容稍霁,只是无意识扣在扶手上的指尖,未见得如之前那般从容。 他看着秦亦冲狮子试探着伸出手,先是摸在鬓发上,复又摸`到脑袋,米索并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反而舔得更加兴致勃勃,大舌头从裤裆挂到他赤`裸的小腹,留下一片*的水渍。 秦亦压着眉毛,脸上表情开始重新入戏,眼角余光随时跟着镜头挪动,虽然被米索舔`到痒痒处,仍必须保证身体各处肌肉处在最优美的状态,绝对不能晃动分毫。 场中安静的呼吸可闻,补光板、灯光师同样处在一个适宜的距离上跟着相机移动,只为了捕捉最完美的那个画面。 镜头里,秦亦的视线像是不经意地扫过,他没有笑,脸部的轮廓分外分明,略显粗犷的妆容让他的脸看起来成熟又冷峻。他的下巴微微扬起,浅淡的胡渣一半隐没在背光的阴影里。 秦亦折着一条腿坐在草地上,白色的衬衫和深蓝的牛仔裤沾上了些许草屑,他胸前裸`露的皮肤既不很白,也不黝黑,肌理线条匀称地分布在胸腹上,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精壮而强劲。 一头巨大的雄狮趴在他身上,皮毛柔顺光泽鲜亮,它低着脑袋不断用棕色的鬓毛蹭着男人的裤子,秦亦随手搭在它颈背处,宛如在安抚撒娇的宠物。 ——只是这头“宠物”,在旷阔的草原背景里,看上去凶残又危险。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这一人一狮,有担忧、有欣赏、有赞叹,也有好奇,或许还有来自女性暗地里的倾慕,然而这些目光里竟然唯独不包括裴含睿。 他原本也如其他人一样,牢牢为之吸引了眼瞳。 镜头前的秦亦倒映在他眼里,狂肆、强壮,野性十足,他的气质跟雄狮完美的糅合在一起,产生的吸引力紧紧抓`住他的心,根本不舍得挪开目光。 可是须臾之间,他黑沉的瞳孔里仿若渐渐涌起一股浑浊的浓雾,缓缓地,眯成一条缝,内心某种即将苏醒的欲`望在不断地奔涌叫嚣。 裴含睿强迫自己别开脸,即使不去看,脑海里也尽是秦亦裸`露的身体,小腹下隐约露出的黑色,更加无可抑制地想象剥去牛仔裤后的光景。 就在这幕天席地的草原上,或是在昏暗的酒店大床上,双手能尽情抚摸布满了汗珠的精韧腰`肢,能紧紧拥抱泛着红潮的矫健身躯…… 激烈地热吻、交缠…… 他无法停止幻想这一切,便如同无法阻止米索与秦亦的亲近,他脸上依旧平静从容得完美无瑕,心里却为自己竟然隐约在嫉妒一头狮子,而感到万分震惊和不可置信。 裴含睿淡漠地抿着嘴,抬起左腿自然地搁在右腿上。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举动,也没有人任何人发觉,在他身上,暗地里滋生的兴奋和情`欲疯狂地席卷了上来,隐晦地在他眼底翻腾。 不知过了多久,那抹不知从何而来的躁动和干渴的感觉,令裴含睿感到一丝不耐。 那幅画面最终被柏寒永远定格在相机里,他沉着眼注视了良久,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舒展开眉头,万年不变的冷漠脸孔竟然罕见地松动了一丝:“好了,可以收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众工作人员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米索无聊地又趴回地上,见饲养员过来,便甩一甩尾巴颠颠儿地蹭了过去。秦亦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能放下,整个人瞬间如同软泥似的摊到草地里,他拍过那么多平面,还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紧张刺`激过。 时已黄昏,落山的夕阳残留的一点暖光把秦亦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放松手脚躺在地上,整个人都懒洋洋地不想动弹,直到纪杭封把他挖起来提溜去吃当地有名的烧烤,才又来了劲儿,哼着小调儿跑到围布里穿回自己的宝贝内`裤。 “喂,看见裴含睿没有?”上车之前,秦亦四下东张西望寻了半天,发现这个时刻都会出现在自己视线范围的大活人不见了。 纪杭封摇摇头,道:“没看见,好像拍完他就先走了。你们俩闹别扭了?不会吧,刚才狮子偷袭你那会,我看他明明紧张的要命。” “没有啊,之前还好好的。” 秦亦不明所以,方才难得的得到柏寒认可的暗爽劲一下去了大半,他还准备到裴含睿跟前嘚瑟呢,怎么人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掏出手机犹豫片刻,秦亦还是给他拨了个电话。 奇怪的是,通了好久,才得到回应。 “喂,秦亦……”裴含睿的声音听来带了点不同寻常的沙哑,比平日里更加沉悦磁性,简直像是过电似的在秦亦耳膜上狠狠地电了一下。 认识他以前,秦亦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声控,可是每次当自己注意到裴含睿的嗓音,都忍不住觉得性`感的要命。 “你跑哪儿去了?”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道:“我先回酒店了,有事?” “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接着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我等你。” “啊?”秦亦被这若有若无的撩人语气搞得满头雾水,还想追问的时候那边已经挂断了。 “这丫的突然发什么骚……” 经过一下午过紧张如山车似的拍摄工作,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放得很开。岚镜跟纪杭封都是长袖善舞的社交小能手,几桌子同事被逗得前合后仰,气氛热烈而放松。 当然,除了从来不在不够卫生的露天烧烤吃东西的柏寒。 作为主角的秦亦自然地被接连灌酒,当地的酒是自家店里酿的,跟国内的很不一样,味道又辣又够劲,所幸大家还记得明天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要不然他就得让人扛着回酒店了。 众人回到酒店,时间已经过了10点。晚上不像白日里那样燥热,但是烧烤和啤酒还是让秦亦冒出一身汗,夜风也吹不散身上的黏`腻感,只想赶紧脱`光了好好冲个凉。 回到房间,灯竟然是亮着的,秦亦诧异地往里一探头,正好看见裴含睿端坐在书桌前的单人沙发里,他的西装外套和领带都没在身上,笔记本屏幕上回来滚动播放着今天拍过的照片,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眸,声音如同电话里那般沙哑:“回来了。” “这里好像是我的房间吧,你怎么跑进来的。”秦亦随手带上门,酒精在他脸颊上醺出一丝带着醉意的微红,他三两下脱掉衬衫和长裤,也没去理会鸠占鹊巢的男人,径自走进了浴`室。 裴含睿的眼睛又落回电脑屏幕,浴`室里很快响起了淋浴的水声,秦亦赤`裸的背影印在毛玻璃上,在升腾的水雾里影影绰绰。 他分明没有去看,却下意识里又松开了一颗衬衫纽扣,他端起茶杯想缓解一下喉咙的干咳,却发现被子里已经空了。 也不知是否是照片已经播放完毕,裴含睿忽然合上了笔记本,往浴室走去。 秦亦仰着头在热水的冲刷下抹了一把脸,浴室门拉开的声音让他回头睁开一条眼缝,看见男人倚在门边,盯着自己的眼神黑而沉,专注而深情款款。 “……你也要一起吗?”只消一眼,秦亦就明白了对方的暗示,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不等裴含睿回答,他就出手扣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拉,把对方拽过来抵在毛玻璃上。 一只手压住男人后脑,近乎凶狠地啃噬他的嘴唇,粗重的喘息燎原般点燃了一方狭小的浴室。 秦亦用自己的身体按住他,身上的水珠和淋浴很快就弄`湿了裴含睿的衣裤,*地服帖在皮肤上,他的手从下摆探进去,把衬衫撩到胸膛,火热的掌心下,肌肤摩擦起一串战栗的感觉。 裴含睿用力地环住秦亦的腰,厚实的手掌在他后背上来回游走,白日里压抑下去的欲`火眨眼间熊熊燃烧起来。 身高恰到好处的契合,他稍一抬首就能吻到他想要亲吻的任何地方,嘴唇已经不满足于齿唇`间的纠缠,裴含睿细细咬在秦亦的侧颈,吐息沉重又急促。 “秦亦……”裴含睿沉沉地唤着他的名字,抚在他背后的手沿着腰线往下探去,“我想要你……” 他沙哑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诱`惑,撩在人的心头,熟悉的微醺气息在鼻尖环绕,他从胸腔里轻微震出的沉笑,慵懒,迷人,没有任何人能抗拒这个男人的魅力。 有那么一瞬间,秦亦都觉得自己被蛊惑了,直到大`腿上被一个硬`起来的物事抵住,他脸上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把按住对方往下挪的手,用力往下一掼,裴含睿脚底一滑便跌坐到湿`滑的瓷砖上。 秦亦赤脚踩住男人起伏的胸膛,阻止对方起身,脚趾轻轻夹起,玩弄着他凸出的一点红缨。 “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秦亦低头,高高地俯视他,舌头轻轻`舔`着嘴唇,他眼底布满深沉的欲`望,低沉地坏笑道,“要么让我上,要么一边玩儿蛋去!”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的卡在这里233 第38章 在裴含睿略带诧异的目光下,秦亦挪动脚掌,把他湿透的衬衫完全勾到肩部,紧实的胸腹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水流之下。 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衣冠楚楚,从头到脚都收拾妥帖,打扮的一丝不苟,既完美又得体,永远不会在人前露出失态的一面。 眼下,他仰躺在地板上,幽深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秦亦,即便浑身湿透地被秦亦用脚趾头撩`拨,他面上神情还是那样从容不迫,一如往常的包容温和,甚至还伸手握住了对方的脚踝,顺着小`腿向上抚摸。 这些年秦亦在圈内也算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却未见过能像裴含睿这样,把禁欲和放`荡混合得自然而然,好像天生就应该高高在上,而不是被人压在下面肆意亵玩。 可是越是如此,秦亦越是想要干`他! 狠狠地,侵犯他身上每一处禁地!让他再也无法维持那种游刃有余的沉稳姿态,只能在欲海中失控、沉沦…… 他盯着裴含睿的眼神更沉了一些,沙哑地开口命令道:“把皮带解开……” 裴含睿笑了笑,秦亦感到脚下踩着的胸口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男人赤`裸裸的目光逡巡在秦亦一`丝`不`挂的身体上,顺从而缓慢地解开皮带的金属扣,接着是拉链。 “要脱吗?”裴含睿暧昧地低笑着,“还是你想亲自来?” 秦亦眯起眼睛,这种话还真是嚣张得让人想弄坏他啊,他用脚尖勾弄男人裤子的边缘,露出纯黑色的内`裤,男性的象征已经拱了起来,无论内外都已经湿得不像话。 秦亦勾着嘴角,脚掌挪动到他下面微微地摩擦,明显地感觉到裴含睿呼吸一变,脚底传来的热度和硬度不断在变大。 “玩够了吗?”裴含睿突然地扣紧了他的脚踝,好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玩弄,他一颗颗解开衬衫余下的纽扣,沉沉地笑道,“既然你想在上面,让你一次也无不可……” 秦亦把脚挪开,俯身下来双臂撑在他脸侧,笑眯眯地扬了扬眉头,长长地拖着音调:“喔?这么自觉?” 裴含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起头衔`住他的嘴唇,含糊地道:“反正就一次而已……” “废话真多呀你。” 秦亦扣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入侵对方的口腔,在掠夺了里面所有的空气之后,才转而进攻喉结和侧颈,他像只贪婪又饥肠辘辘的野兽,恨不得咬破`身下男人的喉咙,一口一口吃进肚里。 ……………… 慢慢地平复下急促的呼吸,裴含睿躺在柔软的床里,神色尽是情事后的餍足和慵懒,他手指穿过秦亦的发丝,温和地抚摸在他脸颊上、背上,摇曳的微光把对方的眉眼映照得分外柔和,他垂眸看了会儿,又用指腹摩擦他的嘴唇。 “知道么,你刚才就像白天里那只小狮子一样,看起来野性又凶狠。”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沙漠里的旅人,秦亦趴在他胸膛的耳朵清晰地听见底下传来的沉笑。 秦亦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故意动了动软下来的事物,别有所指地郑重纠正道:“是大狮子。” “呵呵……”裴含睿忍不住笑起来,低头去亲吻他的鬓发,宠溺地顺着他,闭门道,“好吧,很大……” 秦亦特别受不了他这种语气,不满地从他身上爬起来,拾掇掉落的鸡皮疙瘩,推了推他:“去洗澡。” 裴含睿面上笑意未减,坐起来下意识里就想去摸床头的烟盒,等秦亦警惕地盯一眼,便忍住了,他勉强坐起来,拦腰搂住秦亦,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掌抚摸`他的锁骨。 “你射在我里面,还没跟你算账呢……” “啊,那个,明明是你的骚`洞一直吸着我不放,怎么能怪我?”秦亦毫无廉耻地转头,无辜地看着他,须臾勾起嘴角,伸手往后沿着男人大`腿摸`到隐秘`处。 “哎呀,流出来了……”秦亦邪笑着,对他用口型慢动作道,“yin、dang!” 裴含睿抿唇,突然用力把他往床上一扑,热情地吻他,两人在床上难分难解地滚了一阵,终于精疲力尽,匆匆洗了个澡钻进被窝。 从薄被里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秦亦翻身趴到他身上,用脚趾刮着对方的小`腿,用略带威胁的语气逼问:“我怎么样?” “嗯……很棒。”裴含睿手臂环住他的腰,上下抚摸`他的脊背,在黑暗里微微睁开眼眸。 “我是问你下午拍广告拍的怎么样!”秦亦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牙齿轻轻错了错他的耳垂,“满脑子黄暴的淫`荡设计师!” “……”裴含睿沉默了一下,淡淡地回道,“我的意思是,你下午广告拍的不错,到底谁比较黄暴,嗯?” 秦亦面无表情地耍赖道:“就是你。” “……好吧,好吧,是我。”裴含睿又露出那种无可奈何地表情,把对方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按回去,“睡觉。” “明天晚上就可以回国了,你要记得答应让我知道的东西。” “我记得。”他道。 静谧的夜里,月光静静铺洒在窗台上,在炎夏时节给人们带来一丝舒适的凉意,数公里之外的原野,大型动物们栖息在同样的月色下,相互依偎在一起,等待新一天的黎明。 第二天一早,秦亦懒散地窝在被窝里动都不想动,裴含睿早已穿戴妥当,洗漱完毕,丝毫看不出昨晚上疯狂一夜的后遗症。 “起来吃早饭。”他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从团成一团的被窝里扒拉出一个脑袋。 秦亦皱着眉头沙哑地道,“被子说还不想放过我……” “……”裴含睿按了按额角,两只手分别拽住被子的一角,用力掀起,抖了两抖,终于把秦大`爷给抖了下来,害他滚了两圈,滴溜溜得差点没滚到地上。 “好了,它说它不想再看见你。”裴含睿把整整齐齐的一叠衣裤放到床上。 秦亦带着黑眼圈和起床气幽幽地爬了起来,递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幼稚。” “……”你到底是在说谁? “砰砰砰——”门前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秦亦还没有换衣服,浑身就一条昨儿个换上的猫爪内`裤,连拖鞋都懒得找,赤着脚打着哈欠去开门。 门一拉开,就看见一身蓝条纹衬衫的柏大摄影师,脸色相当难看地盯着他,冷冷的眼神仿佛随时能落下冰渣子。 “啥事?”秦亦翻着死鱼眼看着他,这种程度的杀伤力比挠痒痒还不如。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为了等你起床耗费了我足足一个小时的生命!”柏寒面色不愉地上下扫视他一番,忍不住道,“你什么品位?裴含睿那个家伙居然受得了,这可真令我惊讶。” 秦亦皮笑肉不笑地呵呵道:“是啊,他的眼光比我的好多了。” “还有。”柏寒抬眼往房间里望了一眼,嘴角抽`搐了一下,道,“昨天晚上声音太大了。” “……” 秦亦目送他离开,心里默默想,莫非这才是他一大早就臭着一张脸的主要原因?什么破酒店,隔音效果简直差评。 摄制组再次回到大草原做了最后收尾工作,临走前,秦亦特地去跟米索道别,这臭屁的大狮子呆在自个儿小院子里,正玩毛球玩得不亦乐乎,秦亦来了它丫的理都不理,直到在饲养员的指导下,给它扔了些点心,米索才冲他呲了呲牙。 “小王八蛋!”秦亦暗骂一句,想着早晚偷偷过来剃光它的毛,看它还怎么耍威风。 回国的飞机准点在机场启航。秦亦从窗口静静望向外面广阔的平原,脑海中不断闪过这趟一波三折的短暂旅程。 来非洲之前,他不曾想过这诸多纷乱的惊心动魄,也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渐渐在一条崭新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了。 “在看什么?” 裴含睿沉悦的嗓音唤回了他的思绪,秦亦摇了摇头,对方递给自己一杯牛奶:“睡一会吧。” 纸杯尚还温热,秦亦握着它闭上眼。 如果这个男人能一直在他身边,似乎……也挺不错。 归国之后,公司非常人性化的放了他一天假,秦亦索性赖在被窝里调时差。 幸好在他饿死之前,纪杭封总算带来食物给他投食,顺便还带了这一期的《魅力》杂志,准确来讲,只是尚未发行的样刊。 “来这里之前,他们家杂志的当家主编叶怜心专门给我打了个电话,大大地称赞了你一番呢。”纪杭封扶了扶眼镜,拍了拍杂志的封面,用一种非常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恨恨地盯着埋头吃饭的某人,“还有,那位大美女特别让我转告你,如果你什么时候对女人兴趣的话,一定要记得给她打电话。什么眼光啊,这么好好一大美女,整天惦记着你这个死基佬,像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网上不是有很多钓丝男装基佬勾搭妹子么,不如你也学学我?”秦亦嘿嘿笑着抬起脑袋,顺便往垃圾篓里吐出一块鸡骨头。 “神经病。”纪杭封不屑地白他一眼,“谁要学你,哥哥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挥挥手就有漂亮女孩子给我投怀送抱。” “喔,莫非岚镜已经被你勾搭上了?” “……啊,那个啊,别胡说八道。”纪杭封轻咳一声,端正了坐姿,严肃地换了个话题, “说正经的,这次平面广告的后期基本已经制作完毕,柏寒亲自挑选了几张特别推荐给了叶怜心,我也不知道柏寒跟她说了什么,反正今天碰见岚镜的时候,她那个表情像活吞了只鸡蛋似的,nl那边已经差不多选好了所有要刊登的户外广告,这次的秋季新装,他们在宣传上可是下了大手笔,我们很幸`运,恰好赶上nl在中国的分公司借这次秋装给自己造势,开拓国内市场。” “所以顺便呢,也算是变相得给你小推了一把,《魅力》原本是准备拿你作为新秀专栏主推的,不过鉴于柏寒的分量,还有这次拍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叶怜心最后破例直接给你上了封面,在杂志社里,称得上是力排众议,你真的谢谢人家。当然了,为了避免女神受到你的毒害,这个答谢由我勉为其难代劳就行了。” “……”秦亦虚着眼看他。 纪杭封懒得理他,继续絮絮叨叨道:“封面就是样刊这张,啧啧,简直像人`兽,太重口了,不过也许会受到性取向特殊的男性读者追捧也不一定哦。对了,你是没看见,今天岚镜知道你真的上了《魅力》封面的时候,哈哈,简直太喜感了,她真是可爱……” “喂喂,擦擦口水好么,你的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了。你再拿我当借口去找岚镜,小心我揍你。”秦亦瞪了他一眼。 休整了一天,秦亦养回了精神,除了拍摄的情况,他在非洲遭遇绑架的情况,摄制组被下了封口令,尤其是柏寒开`枪`杀了两名黑人绑匪的事,绝对不允许外传,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当秦亦再次回到公司,身份已经跟之前的试训学员有了很大的区别,如果按照获奖、代言、走秀来分级的话,他在实质上已经是b级模特了,只可惜因为黑历史的原因,他目前还只能挂着c级的牌子。 不管如何,在非洲呆的这些日子,辛苦不是没有回报的。 自从这个月的《魅力》正式发刊之后,他的人气可谓是迅速地突破了以前在td公司当颜归专属模特最顶峰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广告邀约如雪花片般不断地飞进来,纪杭封这几天都处于接电话接到合不拢嘴的状况。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性,坏的一面也很快凸显了出来,比如天路公司同一届试训学员明着暗着羡慕嫉妒恨,说着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例如秦亦之所以能得到nl的青睐完全是因为跟nl高层有一腿的关系。 虽然尚还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绯闻,不过还真他们蒙中了。 除此之外,就是托纪杭封乌鸦嘴的福,还真有《魅力》的变`态男读者因为这张封面成了秦亦的疯狂粉丝,连着两天匿名往他的邮箱里面丢沾有不明白色液体的豹纹内`裤,以及内容极其重口的光碟录像。 吓得纪杭封差点去报警,不过幸好这种变`态举动很快就没有再继续下去,他才打消了这个打算。 这天,他又给秦亦带来了一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kla内衣的代言广告?”秦亦蹲在沙发上翻阅纪杭封带来的那份邀约,这是一家国内比较有名的内衣公司,市场占有率年年都在升高,不过男性内衣这块进来业绩持续下滑,所以才急于寻找宣传的办法。 “对,我这几天替你筛选了几家公司,这个待遇最好,而且公司名气也最大,最重要的是,对方很有诚意。”纪杭封跟他条条分析着邀约上的内容,“总之,明天你就去他们那里试镜。” 与此同时,来自这间公司的同样一份女性内衣广告的邀约,被送到了柏薇的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有删节 2k字的河蟹是白送的~传送门文案找 第39章 秦亦仔细翻看完详细的条款和报酬之后,才终于明白,纪杭封所说的“待遇最好”是什么意思。 只要通过试镜,kla的男士内衣下半年的新款就全部让他代言,除了平面外,还有电视广告和发布会的走秀,更让人吃惊的是,所给的报酬居然是其他几家的两倍。 要知道现在秦亦虽然小有名气,但他的模特卡上仍然挂着c级,所以基本上商家开的价码也都是按这个等级来,没想到这个kla这么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得简直不科学。 再有,下半年是秋冬季,对于男士内衣而已,秋冬季可不仅仅是内`裤而已,还有秋衣秋裤和保暖内衣。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一次性代言了三套,难怪纪杭封笑得合不拢嘴了。 “他们跟你联系的时候,你有没有问是怎么选上我的?”秦亦握着那份邀约,既高兴又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没说,只是隐约暗示说他们公司有个高层看了这一期的《魅力》之后,觉得你特别合适,而且如果这次效果好的话,还想找你长期合作。” “这样啊,姑且明天去看看吧。”左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秦亦便不再去纠结。 时已黄昏,不久前才刚立秋,一场来去匆匆的秋雨,把浮躁的都市从里到外洗涤了一遍,从天上的碧空白云到地面的高楼大厦,都变得干净清爽起来。 换了身绝对不会被裴含睿吐槽的衣服,秦亦跟着他前往裴宅,继续新的一轮一对一指导。 今晚是回国之后第一次过去,两人的关系却比之前亲密得多了。 下车之后,裴含睿吩咐了管家晚餐的菜色,就去洗澡了。留下秦亦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客厅,几个女佣对这个熟客早已习惯,给他温了一杯牛奶,就各干各的去了。 秦亦握着瓷杯嗅了嗅,淡淡的粉白色的牛奶飘着零星的草莓肉`粒,香甜又美味,他舔掉嘴角沾到的奶渍,端着杯子往庭院里走。 虽然来过好多次,不过每次都是在餐厅和书房两点一线,到现在还没好好参观过一回。不看不知道,真正参观起来,才知道这宅子简直大得离谱,称之为庄园都不为过。 秦亦穿过大厅,绕过走廊,一会上楼梯,一会下楼梯,最后从某个庭院走进一处更大的花园里,然后悲剧地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科学啊,这家伙住这么大的房子,但是人也太少了点吧。”秦亦在花园里走了半天,想找个佣人问路都找不到,天色渐渐黑下来,手里的牛奶都凉了。 转过一道篱笆矮墙,秦亦总算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亮着灯,看起来像是玻璃花房,门口的路灯设计的很有意思,枯树干下悬挂着一只巨大的挖空了的南瓜,惟妙惟肖地雕刻着一张笑脸,里面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树枝桠指向一旁的花房,上面刻着几个字——不许穿鞋。路灯下一条鹅卵石羊肠小道通往花房。 奇怪的灯,诡异的字,有种穿越到欧洲童话的魔幻感觉。 好奇地往花房里瞄了几眼,秦亦决定进去看看有没有人可以问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枝桠上的告诫把鞋子脱掉,打赤脚走进了玻璃房。 “有人吗?”敲了敲门,玻璃门轻易地开了,秦亦拎着鞋轻手轻脚地踏进去,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外面一层支着人工藤架,上面爬满了碧绿肥嫩的藤叶,叶子里还有尚未完全凋落的花朵,秦亦说不上名字。 鹅卵石小道两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花卉,这个季节花已不多,叶子却剪得整整齐齐,生机盎然,看得出打理的人非常用心。 花房`中央,他惊讶地看见了一棵粗`壮的大树,破顶而出,整个花房好像是围着这棵老树而建的,树干上搭着一排排弧形的衬板,上面是精致的插花作品,每一样的设计都独具匠心,风格多变。 整个花房的布局,宛如一座独立的观景花园,从灯饰到布景,错落有致,别具一格,倘若放在白日灿烂的阳光下,想必更加美不胜收。 “谁来了?” 正当秦亦还沉浸在赏心悦目的插花艺术里的时候,大树后传来的一道温吞而沧桑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秦亦心中一喜,快步走了两步,绕过树干,就看见另一侧古董般的老式躺椅,做工极其考究,一位古稀老人躺在里面,眼眸半睁半闭望着眼前陌生的年轻来客,他手边的小圆桌上铺着淡红色的格子桌布,精致的烤瓷圆碟里盛着新鲜的草莓,旁边还隔着一架怀旧唱片机,里面的碟大约已经绝版了。 “我是裴含睿的朋友,刚刚在花园里逛着逛着迷路了,看这里亮着灯,就进来问问……您是?”秦亦把鞋子放下,虽然在问他,眼睛却是巴巴地往桌上瞟,这个季节真的很难吃到草莓啊,这么想着,肚子还特应景地咕咕叫了一声。 老人垂眸扫过他赤着的脚,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虽然老了,精神可不差,看着青年尴尬的表情,老人抬起枯槁的手臂往桌上指了指,和蔼地笑道:“还没吃晚饭吧?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您不吃吗?”得到准许,秦亦果断抛弃了节操,塞了一个在嘴里,鲜美多`汁,又酸又甜,吃了一个就停不下来了。 “呵呵,人老了,吃不了太多。”老人摇了摇头,笑眯眯地问,“好吃吗?” “嗯,很不错。”秦亦总算还没厚脸皮到把整盘都吞进肚子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唱片机传出的古旧小调喑哑地断断续续,旋律很是古怪,听不出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老人突然睁大了眼,嘴角的笑越来越诡异,他枯瘦的手紧紧扣住了秦亦的手腕,压低声音,幽幽地盯着他道:“那就好,有你这样年轻强壮的肥料,我的草莓才能长得更大,更甜,更美味……” “!!”秦亦面上悚然一惊,脑海里闪电般掠过突兀出现的花房、门前怪异的南瓜灯、莫名的老人和草莓…… 突然变悬疑惊悚文了么这是?! 他浑身一僵,条件反射收回手,没想到对方竟然轻易地松开了手,反而让蓄力过猛的秦亦往后一个趔趄。 “哈哈哈哈哈!”老人再也绷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脸上的褶子笑得直颤,皱纹全挤在一起,他的笑声却像个孩子那样洪亮而肆意,“好久没有人让我这样乐一乐了,好孩子……” “……”秦亦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无语至极地盯着他,鄙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蛇精病,在肚子里诽谤他——为老不尊的老不休! 半晌,老人终于笑够了,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拈了一颗草莓放进嘴里,乐呵呵地道:“老头子我在这里呆久了,有点无聊,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这草莓啊,是我自己闲暇时种的。放心吃吧,没有毒。” 秦亦别开脸表示不屑,再相信他就是猪! “呵呵呵……”老人看他气哼哼的样子也不生气,换了一张唱片,悠悠然地躺回椅子里。 换的是一张轻音乐,舒缓而悠扬,醉人心脾。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秦亦。”看在草莓很好吃的份上,秦亦决定不跟这个闲出蘑菇的逗比老头儿计较,“你……是这里的花农吗?” “唔,对呀。”老人笑眯眯地点点头,得意地挥了挥手,“这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我弄的,怎么样,很不错吧。” 秦亦默默地颔首,惋惜地道:“是啊,真是想不到,布置出这样的花房的人,竟然个性这么……”不着调!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很含糊,老人装作没听见,接着絮叨:“以前每一个来我这里的人啊,都是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自从……走了以后,没几个愿意陪我这个糟老头说这么多话,更加没几个能让我开怀笑一次,唉,而且那些小兔崽子,连鞋都不脱,弄脏了我的花花草草,可怎么办!” 秦亦忍不住心说,谁乐意特地跑过来被你整啊。 废话扯了一通,草莓也快吃光了,秦亦这才想起他是来问路的!坏了,裴含睿说过今晚他们家大厨做意大利面的,放冷了就不好吃了。 “那个,老大爷,”秦亦轻咳一声,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你知不知怎么回大厅啊,我在这花园里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一会还有事儿呢。再不过去,裴含睿估计要以为我失踪了。” “哦,唉,你要走了啊……”老人不舍地拍了拍他的手,叹了口气,“好吧,你顺着外面那个南瓜灯指示的反方向走,遇到一个岔路口往左边一直直走就能出去了,其实所有路都能出去,这条是最近的路。” 秦亦狐疑地追问一句:“您这次没拿我寻开心吧?” “哈哈,没有,去吧。以后有空常来啊,我会给你准备草莓的。”花农温和地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出了花房,秦亦按照老人说的方向狂奔而去,总算回到了大厅后面的庭院。 “啊,秦先生找到了!”行色匆匆的女佣发现他猛地一惊,接着回头冲其他人喊道。 “太好了,您跑到哪儿去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找不到,少爷都着急了。”管家引着秦亦快步往餐厅走,他余光瞥见对方光溜的脚丫,惊诧地问,“秦先生,你的鞋去哪儿了?” 惨了!走得太急居然忘记穿回鞋…… 就在他准备随便找个女佣要一双拖鞋的时候,餐厅的门已经拉开了,晚餐早已端上来,正摆在桌上好好的盖着盖子。裴含睿端坐在餐桌前,听到声音便抬眸看过来,一扫眼就看见他的赤脚,上面还粘着花园里的灰尘和脏兮兮的泥土。 秦亦这下顿时连捶蛋自尽的心都有了! “给他拿一双鞋来。”裴含睿对管家淡淡地吩咐一句,目光重新落到秦亦身上,抿了抿嘴,平静地道,“先来吃饭。” 秦亦几乎是用蹭地挪到桌边,坐到男人对面,忧郁地道:“你能假装没看见吗?” “很遗憾,不能。”裴含睿动作优雅地把餐巾挂到领口,眼也不抬地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等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地道,“我上次说过的吧,下次你再这样,我要亲手给你洗澡,看来你是迫不及待了?” “绝对没有。”秦亦无奈极了,拿叉子在盘子里一下一下地挑着面条,“我刚才在你们家花园里迷路了,没事建这么大个花园干嘛?又没几个人住,万恶的土豪!” “谁让你乱跑,我小时候都经常在家里迷路,所以后来我的母亲每次带我去园子里散步,都会带着一群佣人,随时方便找寻走丢的我。” 裴含睿淡笑着说了一句,又切了下一小口肉,塞进嘀咕个不停的秦亦嘴里,“快吃,要凉了。” “唔,多亏了玻璃花房里的老花农,要不然现在我还在里面呢,唉,我的鞋子就是落在花房里了。”秦亦一边吸面条,一边囫囵说道。 “……玻璃花房里的花农?”裴含睿收下动作一顿,诧异地道,“你居然见到了他。” “谁?”秦亦愣愣地看着他,“那个花农,该不会是你……” “对,他是我爷爷。”裴含睿点了点头,直言道。 “……” 秦亦已经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无语了,耍了他一道的逗比老不休居然是裴含睿的爷爷!这是何等的卧槽! 更奇怪的是,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居然没有把唯一的孙子养歪,这小子真的是亲孙子吗? 该不会是充话费送的吧? 秦亦狐疑地盯着他,充满恶意地想。 “我从小就跟母亲和爷爷住在这里。”裴含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面上现出一丝怀念的神色,轻缓地启唇道,“母亲去世之后,我和爷爷两个做伴,再后来,我去法国进修,这个大宅子,除了佣人,就只剩爷爷一个了……” “……我记得,你不是说你父母常年在法国?”秦亦露出些许讶色。 “嗯,那是父亲续弦的妻子。”裴含睿用玩笑的口吻轻笑地道,“你知道吗,她的年纪比我还要小。” 秦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静静听着裴含睿冷淡地叙述那些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往事。 “从我有记忆开始,见到父亲的次数就很少,他极少回国,即使回国,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外面会他包养的小情人。那时我不懂,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父亲才对我如此冷漠,后来懂事以后,我才明白,不是我不优秀,而是他……” 裴含睿停顿了一下,面容沉静,语气既谈不上厌憎,也不像是嘲弄,只是一派的平静,“他们俩是爷爷强制安排的联姻,父亲不爱我的母亲,因而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他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甚至不加掩饰,那时候我母亲常常以泪洗面,也逐渐不愿见到酷似父亲的我。 最后几年,父亲几乎都没有回来过,她越来越郁郁寡欢,直到缠`绵病榻,忧郁而死。而爷爷自那以后,既后悔当年的决定,也不想再见不肖的儿子,便终日独自守着花房。” 秦亦看他神情,心情复杂,那人的口气淡漠得仿佛说得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一则普通的社会新闻。 他此刻才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在赤霄的时候,这个男人说得话——对待爱情,如此的悲观,如此的不信任。 也终于理解,为何这人明明才二十八,为人处世却稳重沉淡得如同三十八。 因为从幼时起,除了他自己,就根本无人可倚靠。 秦亦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但是除了沉默,他吐不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我跟你在一起,只谈温情,不谈爱情?”裴含睿忽然换了个话题,他放下餐具,轻轻擦了擦嘴角,起身看着他,“我带你去个地方……那是我的私人藏馆。” “藏馆?”秦亦跟上他,心里的好奇如同猫抓似的挠他,却同时又隐约觉得那里面,未必收藏着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秋雨过后,花事阑珊,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都开始呈凋零之象,那些被雨点打得东零西落的花瓣,在夜风里微微颤动着,好似随时都会被拂下枝头,吹落到泥土里去一样。 玻璃花房门前的南瓜灯还亮着,老人合目睡在里面,旧式唱片机喑喑哑哑地传出不知名的曲调。 裴含睿领着秦亦来到一间上锁的房门前,跟书房在同一条走廊上,只不过在另一端。 他打开门,双手往里缓缓推开,随手拨开门口的电灯开关。 在看清里面立着的众多影子的一瞬间,秦亦蓦然瞪大双眼,心神巨震,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是……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的一章! 不会有人猜到里面是什么的!哼哼! 第40章 房间里吊着的是华美的水晶灯,光线璀璨但不刺眼,铺在地上的是暗红色花纹的羊毛地毯,厚实的窗帘也是暗红色,把落地窗遮的严严实实,仿佛常年都不曾拉起来过。 令秦亦惊诧的自然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那立在地毯上,一个个的人影! 他们的长相也非常眼熟,貌美的女明星,身材火`辣的名模,还有少数俊秀的男孩。在明亮的灯光下,每个人都睁着眼睛,或是满面笑容,或是愁眉紧锁,或是高傲冷漠,不论是什么表情,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直勾勾地盯着秦亦,盯得他头皮发麻。 有那么一瞬间,秦亦几乎以为自己到了一个时尚party的会场,但是寂静无声的四周马上让他否定了这个诡异的可能。 “这些都是……蜡像?”秦亦眯起双眼仔细端详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外国女模,金色的大`波浪长发,身材妖`娆,微微上挑的眼角下一颗泪痣,眼里像是藏着钩子似的,七分美艳三分魅惑,顾盼神飞,生动得如同真人。 秦亦认得她,那是前年的世界超模大赛的冠军得主,当年也曾在巴黎红极一时,如今似乎转行进军演艺圈,便渐渐没了声息。 她身上的穿的衣服,也是专门给她量身定做的,热情如火的红色绸缎,把她的曲线勾勒得纤毫毕现,抹胸和裙摆边缘点缀的金色鳞片,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晕,与她的金发交辉相映。 “对,这里是我的私人蜡像馆。”裴含睿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金发女郎,轻轻叹息一声,“她叫lisa,在她最红最风光的时候,我给她打造了这件晚礼服,然后订做了这个蜡像,再之后……我就和她分手了。” “……为什么?”秦亦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眸光`复杂地望着裴含睿,静静等待对方的解释。 “因为她越界了。”裴含睿从靠墙的酒柜里取出一**上世纪的波尔多红酒,斟了两杯端过来,语气隐含`着浅淡的惋惜,“她是个天真的女子,在这个圈里实属难得,只可惜,后来她变了,违背了当初的约定,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短暂情缘,甚至向花边记者暗示怀了我的孩子。” “所以你就跟她分手?”秦亦语调略微上扬,嘲弄对方荒诞的恋爱史。 哦不,或许连恋爱都称不上,只是——逢场作戏的情史…… “那么其他的蜡像,也都是你以前的老情人?” 他左右环视一周,在水晶灯光芒的笼罩下,每座蜡像脸上都蒙着一层朦胧的光,时间在这里,都宛如停止了流动,把最美好的一面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裴含睿微微摇头,他手指捏着高脚杯轻轻转动,深红色的酒液立刻荡出几层漩涡。 “并非全部,大部分只是被我挑中担任过我的主秀,或者我认为他们身上有足够值得我收藏的美丽之处,才能够出现在我的蜡像馆里。” “我终于可以肯定,你一定是你爷爷的亲孙子,收藏这种东西……变`态基因是遗传的吧。”秦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在蜡像之间来回走动,一个个看过去,大致数了数,起码有二、三十个,每一座的工艺都极其精美考究,从面部表情到造型动作无不栩栩如生、惟妙惟肖,身上的衣服也全是由裴含睿亲手设计,作为一个私人藏馆而言,可谓是真正的大手笔了。 “这个人……是谁?” 走到藏馆深处大约中央的位置,一个造型与众不同的蜡像吸引了秦亦的目光。这也是一个女人,从眉眼看来是个成熟的女子,瓜子脸,柳梢眉,神情温柔如春风拂面,又如名花优雅得体,她双手轻轻搭在小腹处,身上的衣着没有有任何时尚的元素,显得简约而庄重,活脱脱一个典型的东方闺秀,一点都不像浮夸的娱乐圈里搔首弄姿的女人。 “那是我的母亲。”裴含睿的声音淡淡自他身后传来。 秦亦并不意外,光看这个塑像,便让人产生一种“难怪能生出裴含睿这样的儿子”的感觉。 细看片刻,秦亦疑惑道:“这件衣服不像是你的设计。” “啊,是啊,因为我无法给她设计衣服。”裴含睿缓步上前,跟秦亦并肩站着,静静凝着母亲的容颜。 明白他话里的涵义,秦亦打住了继续追问的冲动,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因为母亲已经去世了,再也无法亲手准确地测量她年轻时的尺寸,就连这个蜡像恐怕也是按着老照片和模糊的记忆估测着制作的,而以裴含睿的个性而言,可能存在误差,他宁可不做。 又或许是实在无法给母亲设计出令自己满意的款式,啊,谁知道。 谁让裴含睿是一个对“不完美”无法容忍的艺术家呢…… 秦亦只能凭着对他的了解,隐约猜测着。 “为什么……要收藏蜡像?”秦亦环顾四下,那些重重的雕塑在梦幻的水晶灯下无声地释放着特有的魅力,它们被灯光拉出交叠的影子,杂乱地映在红地毯上。 “因为人是最善变的动物,不管是生命、美貌、健康、抑或是感情,终究是有保质期的。”裴含睿面容平静看不出喜怒,声音清冷地道,“与其让他们的美好在时间的流逝下消磨殆尽,不如用这种方式,得到永恒。” 听着他的话,秦亦久久不语,裴含睿转过身凝望他,深邃的眼眸里仿若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他伸手抚上对方的脸颊,靠近他的耳畔,低沉的嗓音好似杯中醇酒般醉人:“这个世界上除了死物,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尤其是感情。无论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终会淡去,不同的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友情这个玩意靠利益维系,有和没有,不咸不淡。亲情还能靠家庭来维系,可惜很多时候,深厚的血缘却还比不上普通路人。” “至于爱情,是最可笑的东西。最开始只是荷尔蒙和欲`望的结合体,然后平淡下去之后,尚还勉强在一块儿的,只不过是因为习惯了彼此的存在而已。” 听到这里,秦亦不由嗤笑一声,伸手插进他发间,用力把他的脑袋拽开,头发往下轻扯,让他仰头对上自己的眼。 “你不觉得,之所以有这种偏激的观念,是因为你——太过于追求完美了吗?而且还是那种虚无缥缈的完美。这世界上哪有永恒不变的东西?就是你我,百年过后也要化成灰,说不定还要跟翔混在一块儿当花肥呢。” “不可否认,这些雕塑把他们的青春里最美好的一面从残酷的时光中夺了回来,但是,假的终究是假的,没有血肉,没有生气,空有一副空洞的皮囊,终日被隐藏在不见天日的藏馆里,等待着主人偶尔有兴致的时候进来看看。这种所谓的‘永恒’,送给我都不要。” “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你连去‘拥有’一份真正的感情都不敢,所以也只能躲在你幻想出来的理想国度里自欺欺人,只要有一方动了心你就要立刻结束掉,你不是不屑爱情,而是在畏惧。” 秦亦垂眸盯着他,看着裴含睿脸上的温和从容一点点抽离,最后荡然无存,变得越来越冷漠,秦亦扣住他的后脑跟自己拉近了一点距离,嘴角边擎着讽刺的笑容,慢条斯理地道:“你在畏惧……失去它。你害怕,怕一旦付出感情,将来却有一天变得像你的父母……” “够了!”裴含睿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语气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和冷淡。 秦亦的目光锐利如同利箭,稍一对视,裴含睿便觉得内心都被瞬间洞穿了个洞,堵都堵不住。头顶水晶灯高高悬挂,他却是灯下那一点黑。 “被爱人背叛的滋味,你难道不是比我更深刻的尝过么?” 秦亦漠然地道:“那又怎样,肚子总是会饿为何还要吃饭?反正要睡觉干嘛要起床?人横竖都会死你还活着干什么?” “……” 裴含睿似乎觉得跟他争论这个有点蠢,便不再说下去,方才的些许失态仿佛幻觉一样眨眼就不复存在,他捏了捏眉心,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沉稳淡定,“不说这个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挑中你?来看看这个。” 装,让你装,看你还能装多久…… 秦亦看着裴含睿的背影,竟无端的心情好了点,虽然这个男人的外壳还是坚硬地刀枪不入,不过他总觉得在方才的某个瞬间,还是被自己戳进去了一个看不见的小孔。 他也说不上自己对裴含睿是什么心态,总之,不太想看到他流露出消极孤寂的模样吧。 跟着裴含睿走到藏馆的尽头,原本秦亦以为能看见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东西,结果——那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玻璃台,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其他的蜡像都是用金红色的拦绳分隔开的,只有这个玻璃台,也许是因为没有放蜡像的缘故,连拦绳都没有。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秦亦忍不住压着眉毛,虚着眼盯他。 裴含睿笑了笑,道:“我收藏了那么多蜡像,却始终没能打造出最完美的那一尊,所以这个玻璃展台一直悬空至今,是我多年来心中最大的遗憾。以前我也物色过很多目标,身材样貌比你更好的不是没有,但是等我接触过他们之后,总觉得他们身上少了一些特质,最多能做一尊普通蜡像收藏,没有一个能够放在此处。” 见秦亦一脸不置可否,他继续说道:“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两年前,我机缘巧合下看见过你第一次走秀的视频,当时的细节我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时的感受,既青涩又狂放,充满着生机和朝气,气质非常符合我那时设计的思路,然后我吩咐助手给你去了一封nl新装试衣的邀约邮件,结果没想到邮件一去就石沉大海,根本就没有得到你的回音。后来助手回来跟我说,你是国内一个新锐设计师的‘专属模特’,不接其他任何的广告和秀。” “我跟你说过的,那时我真的很诧异,甚至觉得你很可笑……现在还是觉得挺可笑的。”裴含睿摊手,冲他挑了挑眉。 这家伙是有多小心眼啊……逮住机会就要反讽回来。 秦亦不禁在心里鄙视他,你以前就见过我了,还装作陌生人跟我搭讪? 像是看透了他的内心的想法,裴含睿又补充道:“因为这事的不了了之,我就不再关注你,很快就把这件小事抛到脑后,直到后来,我授命回国,没想到在大街上又遇见了你。当时我还没认出来,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后来才想起来。” “那么,你现在是想告诉我,想把我做成蜡像?”秦亦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尾音略略上扬。 裴含睿淡淡摇了摇头,指尖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注视着他,浅笑道:“我一直在考察你,你虽然具备了一些基础,但是离我理想的状态还远远未够,不过,你也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悟性最高学得最快的模特,啊,脸皮也最厚。” “……最后一句不用特别加上也没关系。” “呵呵。”裴含睿低笑出声,伸手环住他的腰,“也最可爱,我总觉得,好像越来越被你吸引了。” 秦亦垂眸看他,眨动的睫毛都一根根清晰地倒映在眼里。 把头埋进对方肩窝,裴含睿侧过脸轻轻啄吻他的颈项,轻声道:“对我来说,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很自信嘛,好像你还没问我答不答应让你做蜡像啊。”秦亦把他拽出来,用一副快来好好求我我才要考虑的表情,斜睨他道。 裴含睿失笑道:“我若选谁做蜡像,一定会为他量体裁衣,专门设计一套衣服,除了他本人和蜡像,再无第三套,你可知道,有多少顶级模特想求我给他们做设计都求不到。” “谁稀罕。”秦亦挖了挖耳屎,面露不屑。 明知他在装样,裴含睿也不戳穿,只是又默默加了一句:“另外还有200万的肖像费,看来你也不稀罕了。” “……软妹币吗?”秦亦耳朵尖一动,嗖的一下扭过头。 裴含睿微笑道:“美元。” 秦亦顿时不说话了,沉默片刻,猛地握住了对方的双手,双眼冒着绿光,郑重地道:“说吧,有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请务必把我塞进这个玻璃柜!” “唉,你啊,能被我收藏在这里的,除去我母亲不谈,最差也是世界级一流名模,等你有那个地位,怎么会缺这区区200万。”裴含睿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 秦亦眼睛晶亮亮地道:“反正那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如你先把我塞进去,反正我还欠你100万,这样一扣,你还占便宜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逻辑有哪里不对?” 秦亦软磨硬泡了好一阵,美男计都用上了,裴含睿心安理得享受跟他耳鬓厮`磨,偏偏就是不松口,最后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许诺道:“蜡像嘛,现在肯定是还未够格的,不过衣服倒是有点灵感,明年的亚洲超模大赛如果你能抱个冠军回来,我就破例给你设计。否则,免谈。” 其实秦亦当然明白这家伙的严苛程度,能把底线退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一不小心又占了大便宜啊。 走出藏馆的时候,秦亦心里还打着小算盘,裴含睿走在他身边,面上时不时流露出的深沉心思,他没有注意到。 两人走回书房,今晚裴含睿没有让他走台,而是带他来到自己的书桌前。 红褐色的实木欧式书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桌面很大,上面整整齐齐地按照日期堆叠的设计线稿,还有一些书籍和纸质文件。靠墙的是一大排直通天花板的书柜,从中间的小门进去还有一个更加宽敞的藏书阁, 今晚教授的内容以服饰设计为主,真正需要保密的成品设计稿都放在专门的保险柜里,秦亦自然看不到,裴含睿桌上的那些,准许他随意翻看。 “这些写的都是什么?”秦亦手里拿着一副大型人体线稿,描绘着人体各处的比例分割,标注和说明全是外文,秦亦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那是法语,写的体表各个部位的说明,还有关于黄金分割的介绍。所以说让你除了英文,最好也学学`法语。”裴含睿站在他身侧,接过线稿放在一边,手指在上面轻轻扣了扣,道,“你说你明天要去内衣公司试镜?” “是啊。” 裴含睿深深看他一眼,轻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教教你,关于男士内衣的设计。现在,把衣服裤子都脱了。” 秦亦递给他一个假公济私的鄙视眼神,三两下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只剩一条裤衩。 而对方的手已经灵巧地缠了上来,裴含睿双手从背后环上他的肩膀,指腹沿着肩部,轻轻往两侧滑动,靠近他耳边低沉沉地道:“我以前跟你提过,我给模特量身几乎不用尺……” “因为我的手的触感,比任何量尺,都要更加准确。” 秦亦按住他的手,舔`了舔嘴唇,眼神渐深:“那些模特没人告你性骚扰么?” 裴含睿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意味深长地道:“大多数时候,我才是想告的那个……” “哦,那现在呢?” “现在……有点想假公济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依然粗长有木有! 请大家订阅的时候尽量在网页购买,手机分成不划算而且看不到红烧肉的链接_(:3∠)_ ps:明天更新之前可能会放一个防盗章,最多在一小时内就会替换为正文,如果订阅后看见逗比小番外不要介意,过一个小时后再来看就成正文了,替换后的字数只多不少,不用担心。 第41章 书房的吊灯光线明亮而柔和,秦亦舒展双臂站在桌前,任由裴含睿手轻缓地抚过他的肩膀。 “肩宽……53。”裴含睿握住他的肩头,用叙述的口吻报出一个数字。 “这么准?该不会是你查过我的数据吧。”秦亦其实也没太意外,就是忍不住跟他抬杠。 裴含睿笑了笑,双手从对方腋下环过去,展开手掌自背心到前胸绕了一周,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乳`尖,最后收紧手臂不轻不重地拥住他,咬着他的耳`垂道:“胸围……应该是101。” 双手再次顺着肌肤往下滑到腰间,故技重施,秦亦痒得不行,忍住发笑的冲动抱怨道:“别磨蹭行不行。” “别动,动了会不准的……腰围76。”裴含睿明明摆着一副正儿八经的脸,手里的动作却是□又暧昧,他手掌握住对方的腰,指腹沿着人鱼线往下探进内`裤里。 秦亦一把将他拉出来,凉凉地道:“测臀围摸`鸟干嘛?” “隔着裤子测会不准。”裴含睿慢条斯理地道,接着光明正大地把他的草莓内`裤给扒到臀`丘下面,顺便过了一把手瘾,“臀围94。” 裴含睿的手绕到前面,摸`到他垂下来的事物上,正经地道:“男士内`裤最重要的是裆`部的尺寸,大了太松垮,会加剧不必要的摩擦,小了的话又太紧,会让那里不舒服。” 按住他作乱的手,秦亦没有丢开,反而一副送上门来的表情,抓着男人的手包住自己的下`体,上下搓`弄起来。 笑了笑,裴含睿顺着他的意思开始有技巧地服侍小秦亦,嘴里也没停下,继续道:“腿粗的人穿三角裤会让腿显得修长,四角裤人人都能穿,但是无论谁穿都很平,子弹型的内`裤裆`部令男人看起来更加伟岸,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的男人大多会选择这种……” 感觉到小秦亦渐渐精神抖擞起来,秦亦面上浮现出享受的神色,像只被顺毛的猫似的,懒洋洋地闭上眼,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至于丁`字`裤……”裴含睿另一只手抚上对方的脖子,把他的脸往自己这边侧过来,挨近他,嘴唇描绘着秦亦的唇形,低沉而诱`惑地道,“那是性`感的象征,可以适应任何的运动,尤其是,剧烈的运动……” 最后那几个字音咬得特别低,抬眼的时候他撞进秦亦深悍的黑眸里,目光相触不到一秒钟,两人便吻到一处,火热、激烈,夹裹着浓重的喘息。 秦亦拉开他的手,用力把男人抵在书桌边缘,一条腿顶`进对方腿`间,抬起来轻轻摩擦了一会。 轻而易举拉下他的西裤,秦亦低头看一眼,勾起坏笑道:“不如你给自己设计一条?真想看你穿啊……” “那可不符合我的品位。” 裴含睿环在他腰上的手缓缓滑到臀上的时候,被秦亦机警地拽开高高锁在头顶按在书桌上。 被压着无法动弹的男人无奈地蹙起眉心:“上次都让你了……” 秦亦可不理,到嘴边的肥肉哪有让他飞走的道理?他俯身啃咬男人的侧颈和锁骨,空余的那只手扯开对方衬衫,直到内`裤也被拉下来,股缝里被抵上某个火热的东西,裴含睿才半推半就地不再挣扎。 书房宽敞而安静,时不时从书桌处传来一些时高时低的急`喘和呻`吟。裴含睿紧紧闭着眼,眼角因情`欲而沾染上潮`红的晕迹,额上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秦亦架着他一条腿,在他身上起起伏伏,男人搂着他的脖子仰头与他亲吻,在一阵急剧的撞击中,终于压抑不住溢出来的喘`叫,全身紧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在极乐的飘渺云端里放箭离弦而去。 释放之后的秦亦懒洋洋地窝在男人颈窝里蹭了蹭,脸上露出饱食的餍足神情,身下的男人一只手抱着他,睁开尚还带着湿`润的眼,用指尖轻轻描绘着他脸容的轮廓,沙哑地道:“我的腰都要被你折断了,就不能温柔一些么……” “啊,我倒是想啊,可是我一见你的脸就忍不住想弄坏你……”秦亦抬起头来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裴含睿深深看着他,忽然鬼使神差地问:“难道你以前在床上也这样对那个姓颜的小设计师?” 这话一出口连裴含睿自己都有些莫名,秦亦的愉悦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表情也变得干巴巴的,从男人身上爬起来,扫兴地道:“你希望我说什么?我跟他做的时候很温柔,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 裴含睿顿时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他直起身抹了把脸,又理了理头发,把衣服穿起来道,“我去洗澡。” 即使是工作的状态还是难以避免地滚了床单,放在从前的裴含睿身上是极少发生的,今晚的指导只好就此打住,天色还不算太晚,明天还要去试镜,秦亦没有留在裴宅过夜,让他们家的司机送回家里去了。 裴含睿换了一身居家服,趁着凉爽的夜风来到花园里的玻璃花房,门口的南瓜灯在黑夜里轻轻摇曳着,花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他走进门,见老人还躺在躺椅上听唱片,不由皱起眉道:“爷爷,还不回房休息么?已经入秋了,夜里凉。” “啊,是含睿啊,你这小子,老是不脱鞋。”老爷子不悦地道,“今天来的那个孩子可比你可爱多了。” 裴含睿淡淡地摇了摇头道:“我可不像他,老喜欢打赤脚。” 顿了顿,他走到老爷子身旁坐下,犹豫片刻,终究开口问道:“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裴老随手抽了张碟片换上,闭目跟着调儿哼,“能说什么?老头子实在太闲,偶尔看见个有趣的小子逗了逗而已,怎么,你还怕我欺负了你的朋友?” “不是。”裴含睿不在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道,“夜里花房太潮`湿,时间也不早了,我送您回房休息吧。” 老人抬眼看他,指了指树干上的盆栽,怀念地道:“这些插花都是你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你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不看看吗?” 裴含睿缓缓站起身,面上神色不辨喜怒:“父亲不喜欢花草,母亲就不再摆`弄它们,她若真的那样喜欢,就不会把它们孤零零地扔在这里了。” 裴老闻言一时语塞。 扶着老人离开花房,裴含睿没有再回头看一眼,只是淡淡地说:“父亲和母亲最大的不同,也是我唯一佩服父亲的一点,就是他对自己喜爱的,可以不顾一切去追求,即使他是那样喜新厌旧,而且不顾后果。而母亲……永远都是那样软弱。” 话到此处他没有再说下去,裴老看了看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孙子,布满皱纹的脸皮抖动一下,发出一声长久的叹息。 第二天预约的时间是下午2点。 经过上次的非洲之行,秦亦总算有足够的理由,摆脱了裴含睿在他每天穿出门的衣服上的指手画脚。 纪杭封本来准备开车送他去kla的,结果临时急事跑了,剩下秦亦一个人悲剧地打车,车子足足开了将近半小时才到目的地,这里属于开发区的范畴,不在市中心,白日里街上行人不多,路两边是待建的工地,面前一栋崭新的写字楼大厦约莫是新建成不久,租用的公司比较少,租金也便宜。 秦亦问了一楼大厅的女接待具体楼层便往电梯走,路上遇见两个高挑的男女,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同样来试镜的模特。 电梯一路来到19楼,秦亦正准备跟前台接待报上自己的姓名,不料对方一见他就认了出来,抢先问道:“是来试镜的秦先生吗?” “是的。”秦亦颔首。 接待面露笑容,殷勤地道:“我们经理等您很久了,麻烦您稍坐片刻,我去知会一声。” 看着接待匆匆离开的背影,秦亦有些意外,他在沙发上小坐片刻,接待非常有效率很快便回来了,还顺便递给他一杯温热的茶水,面露歉意道:“先喝点水吧,我们经理刚送走一位客户,很快就会叫您进去,不会让您久等的,请不要介意。” 秦亦非但不介意,反而对这间公司好感度直线上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殷勤友善的甲方…… 茶是刚冲泡的,兑了凉水,温度正适宜,秦亦正觉口渴,三两下喝了个干净,果然没有久等,坐着还不到两分钟,接待就接到经理的电话,引着秦亦走进专门试镜的拍摄影棚,体贴地关上门,这才离开了。 影棚很宽敞,各项摄影器材散乱地摆放着,中间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底幕,这样大的一间影棚却只有一个中年男人,他蹲在地上整理着一个大纸盒,纸盒里面发出细微的碰撞响声,也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听见秦亦走进门的声音,那男人立刻起身,搓`着手朝秦亦走过来,他约莫三、四十岁,长得不算矮,但秦亦俯视他还是绰绰有余,相貌身材都很普通,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他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笑容,眼尾的细纹都笑得挤到一起。 “你就是秦亦?呵呵,真人看起来比《魅力》的封面更帅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在秦亦身上上下扫视,秦亦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袁经理?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句,负责试镜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当然,只要我点头,我保证你可以拿到这笔大单。”袁成眯起眼睛理所当然地应道,拿出数条尚未拆封的崭新男士内`裤递过去,笑眯眯地道,“这是我们即将推出的新款样品,我需要看看你的身体合不合适……” 秦亦没有急着换,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问了一句:“怎么我都没有看见别的男模来试镜?” “哦,有的,不过我觉得他们都不合适,就让他们走了。”袁成笑意更深,搓`着手围着秦亦转了一圈,期待地催促道,“我非常看好你哦,呵呵……” “试衣间在哪儿?” 袁成笑容收敛了一些,道:“又不是女模,还用得着什么试衣间。” 看秦亦面露不虞,经理只好指了指暗处的另一侧门,收起那一丝惋惜的表情,复又殷勤地笑道:“从那边出去左拐走到尽头有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以免大家看正文的时候看见防盗小剧场出戏,就先不保留,以后全文完放番外的时候一起放出来 么么哒~ 第42章 虽然总觉得袁经理看自己的眼神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感,不过他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怕的。 走廊里安静而封闭,即便是朝外的那面墙壁也没有窗户,也许是外面没有空调的关系,空气有点闷热。走过一段长长的过道,尽头处两间卫生间的门都是合上的,秦亦正要推开男厕的那扇,突然隔壁的门“哐当”一震,像是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上去似的,声响还还挺大。 秦亦往隔壁投去一瞥,懒得理会,谁知紧接着那门又巨震了一下,这次动静更大,好像是被人踹了一脚。 他突然想起那次走秀考核的时候,自己把夏何关在卫生间,莫非……这里又碰上一个被锁在里面出不来的? 这么一想,秦亦抬腿走到女厕门口,贴着耳朵听了会,里面依稀传来了奇怪的沉闷的声音,秦亦蹙起眉,不轻不重地叩门问:“里面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间,门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在秦亦莫名其妙的当口,里面骤然传出来一声短促的惊叫,还夹杂着低沉的咒骂声:“臭婊`子,敢咬老子!” ——男人的声音! 秦亦心里一沉,用力地拧动把手,果然是锁起来了,他厉声喝了一句:“给我开门!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说话间他便已经开始用肩膀撞门,那扇门不堪重创地“砰砰”颤动着,秦亦退后几步,借着冲刺的力道狠狠地撞了上去,一声巨响之下终于冲进去! “要你多管闲事?!” 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情形,一个带着劲风的拳头已经冲他猛挥了过来,若非秦亦躲得快,他宝贝的脸蛋非得破相了不可。 “敢打我的脸?”秦亦眯起眼睛,出手如电强硬地死死扣住冲他脸来的手腕,握力之大,当场抓出了五个淤红的勒痕来。 “痛死了,快放开我!你是什么人啊?”抢先对秦亦出手的是个贼眉鼠眼的光头,一击不成反被制,痛的嗷嗷直叫,他裤子褪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大`腿上。 他身旁还有一个平头男人,裤子倒是没脱,手里却是抓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满脸凶神恶煞地怒视秦亦,被他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闷叫的女孩儿满脸泪痕,身上的衣衫被扯的七零八落,胸前大片白`嫩的肌肤暴露在外面,裙子也被掀起来,她见到秦亦,瞪大眼睛,疯狂地挣扎着。 秦亦一眼扫过去瞬间明白这里正在发生什么事,嘴角边擎着冷笑,他另一只手抓住光头的手掌,两只手用力一掰—— 一声脆响伴随着光头男杀猪似的惨叫在洗手间里响起! 秦亦嫌恶地一脚把光头踹翻在地,低沉而冰冷地道:“再鬼叫我就踩爆你的蛋。” 这句话的语气和他脚稳稳踩到的地方传来的威胁和寒意太过可怖,光头惊骇得浑身一个激灵,霎时收声,他捂着受伤的手腕痛的满头大汗,生怕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家伙真的踩下去。 “你……你是哪里来的模特?还想接广告就赶紧滚出去!”另一个钳制着少女的平头男人已经萌生了退意,他色厉内荏地盯着秦亦,低声吼道,他不敢太大声,此处虽然平日没什么人来,但是万一真的引来人就没法收场了。 他见秦亦身板相貌,顿时猜到他是来试镜的模特,见秦亦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心里虚得发毛,用威逼利诱地语气试探道:“喂,你现在离开这里,当什么也看见,我保证你试镜通过,我告诉你,我是这儿的摄影师,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的女人,白白浪费这么大好的机会?” 他不屑地低头看了无声流泪的女孩一眼,道:“装什么纯情,哪个要红的女模不是出来的卖的——” 话音未落,腰部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力把他猛地跌向洗手台,脑门砸在洗手台的瓷砖上,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了过去,疼得一下子冒出眼泪花:“我`草尼——” 女孩趁机摆脱了他的钳制,内心的耻辱和恨意让她死死咬着牙,转身用高跟鞋补了一脚,登时让那人彻底晕了过去。 她从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几时受过这样的屈辱?!恐惧和憎恨在她泪水不断的眼里漫延,一脚远远不够!恨不得踩死这些禽兽! 就在她疯狂地扑上去付诸行动的时候,手臂突然被拉住了,她倏地转过来对上了秦亦黑沉淡漠的眼。 “喂,你再踢下去这家伙真的要挂了。” “我要杀了这两个人渣!!”女孩神情激动,疲惫的身体却争不过秦亦的力气,带着哭腔嘶哑道。 见光头男已经被自己揍晕,秦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罩在她头上,自己只余下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先把衣服穿上再说。” 这才注意到自己衣不蔽体的尴尬状况,女孩脸色通红,赶紧用他的衬衫护住胸前,拉好裙子,渐渐从先前激愤的情绪里缓过神来,垂着头抹了把脸,用细如蚊呐的声音朝秦亦道:“谢谢你……” 她撩起一侧凌`乱的长发绾到耳后,抬眼望向对方,忽然住口,露出了吃惊又复杂的神色:“你……你是哪天晚上的……秦、秦亦先生?” 秦亦略有点诧异:“你认得我?” 看他完全不记得的样子,女孩有些失望,急急地道:“你不记得了吗?前些时候,有一天晚上在街头,有一个家伙抢劫了我的包,被你给拦下了……我叫柏薇。” 仔细看她长相,确实有点眼熟,不过那件小事秦亦确实没放在心上,经她一提才有了点印象。 “哦,是你啊。”秦亦点了点头,又皱起眉头,“你还没成年吧,不用上学的吗?一个人跑来这里,外面的世界可不像学校那么单纯。” 说罢,他转身把两个晕过去的家伙随手拖进了最后一个小隔间,四处看了看,见背后有个新的拖把,用力扯了几根结实的布条下来,把俩倒霉蛋拴在了里面的水管上,又用拖把杆把隔间门给堵上了。 做这一切的时候,柏薇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他,目不转睛,支支吾吾地解释着:“还有一年就满十八了,今天给学校请了假,为了来参加试镜,我听说这个公司有点名气,而且开条件的时候说,如果我通过试镜,他们会跟我签长期合作的合约,如果有稳定的广告商,天路肯定会更好的包装、培养我的。” “我今天来的时候,前台的接待对我非常热情,还给我喝茶,当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后来我被带到摄影棚里,就看见了这两个人渣!他们有一个摄影师,一个据说是设计师。”说到此处,柏薇的语气冷下来,咬牙切齿地拽紧了过长的衬衣袖子。 她红着眼睛用颤抖的声音继续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试镜,而且还是内衣模特,他们让我换衣服,说要试衣,我就来了洗手间,结果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跟了过来!把我堵在里面,反锁了门,抓着我对我动手动脚,还撕我的衣服,想要、想要……” 看柏薇情绪又开始激动,秦亦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柏薇鼻头一酸,脑海里闪过不堪回想地那几幕,恐惧地紧紧抓住了秦亦的胳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凄惶地哭道:“幸好你出现了,要不然,我……我宁可从这里跳下去!” “好了,已经没事了,别哭了。”秦亦活到这么大就没亲近过几个女人,这女人哭的他心烦意乱,又不好就这么放着不管,真是蛋碎的感觉。 本来就觉得有点热,如今这么一折腾,他汗都出来了,浑身都燥热不已。 他笨拙而不耐地安慰了一会,柏薇终于止住了眼泪,秦亦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你说你喝了茶……难道茶有问题?” “嗯……”柏薇擦了擦眼泪,愤怒地道,“当时没觉察到,后来被他们捉住的时候开始觉得浑身发烫,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舒服,热得要命。” 她本来还沉浸在逃过一劫的后怕里,精神紧绷,差点忘了这茬,现在一经提起,身体里顿时又窜出那种奇怪的火苗来,烧的她浑身泛红,柏薇声音越来越低,几乎不敢抬头看他。 秦亦顿时脸色一变,妈`的,玩这手下三滥!还敢玩得爷爷头上来了! 他沉声道:“这群王`八蛋,我们马上去报警!” 柏薇却犹豫了,咬着嘴唇,眼底又浮现出惊慌和惧怕:“可不可以不要……我,我还要上学,会没脸做人的……求求你,别说出去……” 恰在此时,因为秦亦换衣久久未归,袁经理觉得不对劲,竟找了过来,幸好他先敲的是男厕的门,声音传入两人耳朵里,柏薇骇了一跳,按住了自己嘴,颤抖着死死抓`住秦亦的手臂。 秦亦面沉如水,把女孩推进隔间里,示意对方不要出声。 柏薇感到一阵害怕,勉强点点头,用口型问:“怎么办?” 秦亦掏出手机递给她,直接在最近通话里面调出裴含睿的号码,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道:“先不要出去,等我离开了马上打这个电话求助,然后赶紧下楼去。” “那你呢?你会不会有事?”柏薇紧张担忧地看着他。 秦亦黑沉的眼底结出一片寒冰,他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轻轻转了转,冷哂道:“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那些个渣滓——我会让他们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被老爸射在墙上。” 第43章 发 “秦亦?你换完了吗?”袁成方才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心里正奇怪,便推开男厕的门走进去,一个个敲小隔间里的门。 秦亦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家伙竟然趴跪在瓷砖地上,侧着脑袋往隔间门和地面的缝隙里往里窥视。 “袁经理,你在干什么?” 袁成吓了一跳,回头见到突然出现的秦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尴尬地道:“呃,我见你去了好久以为有什么事儿呢,你……这是跑哪儿去了?” “噢,我刚走错路了。”秦亦面不改色地道。 袁成狐疑地问:“走错路?这儿好像就一条路啊。那,还没换内衣?” 秦亦道:“是啊,那就不耽误时间了,回摄影棚换也一样,反正也没有女人在场。” 一听这话,袁成立刻大喜过望连连点头,果然不再追究走错路的怪事。 两人各怀心思的回到摄影棚,袁成让秦亦先进门,自己把门关上,走到之前地上那个大箱子旁边蹲下来,从里面摸出一根绳尺,拿在手中掂了掂,笑眯眯地道:“呵呵呵,对了,我正想跟你说呢,男士内`裤试镜除了一般的身材要求之外,还要测量更私`密一点的数据哦……” “更私`密的数据?”秦亦挑起眉毛,玩味地看着他。 那杯茶水的药性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体内的燥热的感觉左支右绌地想要冲出囚笼,秦亦拨了拨额前的刘海,额角是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越是热,他的心里却是冰冷一片。 袁成注意他抹汗的动作,笑意更深,拎着绳尺走近他,打量在秦亦身上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甚至露骨地停留在对方下`身,舔`了舔嘴唇,用正经的语气道:“嗯,你知道的吧,男模的性`器是影响男士内`裤展示效果最重要的部位,为了更好展现男人的阳刚健美之气,我们对内衣模特的‘那里’的尺寸要求比较高,所以,我需要在你全`裸的状态下,测量你那里的长度。” “……是么?”秦亦虚眯起眼睛,冷笑道,“这个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那不行!”袁成突然拔高了声音拒绝,继而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便缓和下脸来,复又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由我们来测这是规矩,而且你自己来的话,不方便测的准确无误。” 说着,他又凑近了一些,火热的眼神越发赤`裸,脸皮的皱纹不正常地抖动两下,喉咙里发出诡异的笑声:“而且除了普通状态下的长度,勃`起时的长度也需要测哦……” “……”这死变`态! 秦亦的黑眸瞬间彻底沉下来,对方那猥琐下作的模样直叫他作呕,看来不给这家伙一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以后愉悦的性`生`活都要蒙上阴影了! 对于秦亦火山爆发前沉寂的脸色一无所觉,袁成还以为他已经完全被自己说服任由摆布了。 看他上身紧着一件紧身背心,精壮的身材勾勒的一览无余,牛仔裤下包裹的双`腿笔直又修长,英俊冷傲的脸孔,充满男人味的阳刚气质,袁成喉结吞咽一口口水,犹当他想起封面杂志上那狂野性`感的模样,心头简直被勾得神魂颠倒抓耳挠腮得痒。 他走到秦亦身边,缓缓在他前面蹲下来,双眼放着绿光地盯着他的裆`部,激动地道:“快,快把裤子脱下来,我会很温柔,很仔细地帮你……嘿嘿嘿……或者,我帮你脱也可以啊……” 就在袁成沉醉在脑海里的意`淫中,颤抖着伸手探向秦亦的裤拉链之时,秦亦压抑的暴怒终于在这一刻疯狂地喷薄而出:“死变`态!给老`子滚远点!” 他抬起膝盖冲着中年大叔那淫`笑的嘴脸就是重重一抽,力道之大差点让他五官瞬间移位,袁成吃痛“嗷”得被抽趴在地,整张脸扭曲地挤在一起,鼻水泪水口水齐流。 秦亦骑在他身上,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啪”的又抽个大嘴巴,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盯着他,面上布满寒冰,深黑的眼里酝酿仿佛着狂风暴雨:“肮脏的东西,今天不把你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我就跟你姓!”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袁成非但没有恐惧求饶或者愤怒惊骇,反而全身激动地直颤,脸上扭曲的面皮甚至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睁大眼睛贪婪地盯着近距离的秦亦,喘息着道:“再来啊,再重点……重重地打……嘶,好痛,够爽……嗬嗬嗬……” 说着,这变`态大叔居然抬起腰不断地磨蹭秦亦的下面,断续地道:“你很热了吧,看,你满头都是汗,我会让你很舒服的……真的……” “!!” 此时此刻,秦亦的心情除了卧`槽简直无法形容,仿佛自己手里拎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坨屎,光凭气味就能让自己吐出来。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愕又嫌恶的神情,恨不得踩爆这货的蛋蛋让他一次爽个够! “说!你家祖坟在哪儿?!” 看见秦亦的表情,袁成面容更加扭曲,他还胆大包天地试图伸手去摸秦亦的脸,结果被秦亦阴沉地拗得手腕脱臼,袁成惊叫一声,却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果然够劲!上次给你寄过去的豹纹内`裤,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太适合你了,又野又性`感,还有那个光碟,有没有看?” “嗬……嗬嗬,不如我们来试一试?道具都我都放在那个箱子里呢,我保证,只要你答应,这次试镜包你通过……以后……以后只要你肯陪我,kla代言都归你,怎么样?我还能保你上首都国际时装周的内衣秀,你知道的吧,那个秀场是多少模特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上——呃啊!” 袁成引诱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脖子被对方的手死死扼住,凸瞪着眼珠,脸上因为缺氧而涨红不已,即便如此,他全身都不正常地兴奋颤抖,竟然在这样的境况下兴奋得勃`起了! 被某个硬`热的东西顶到的秦亦,闪电般缩回手,活像吞了只苍蝇似的恶心,站起来狠狠踢了他一脚! 袁成被踢得撞到墙边的箱子,里面的东西随着箱子口倒下散落了一地,尽是他搜集的爱死爱慕道具,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中年变`态痛苦地大口呼吸着,眼睛却越来越亮,仍然贼心不死地盯着秦亦,双手巍颤颤地摸`到自己下面,隔着裤子弄起来。 “原来那个往我家寄那种东西的变`态就是你……呵,你想爽?老`子成全你!”秦亦怒极反笑,他缓缓朝男人走过来,一脚踩到对方下面,不客气地碾了碾,果然听见变`态倒抽凉气的激动呻`吟声。 秦亦从他身上跨过去,把地上的绳尺捞起来,扯了扯感觉挺结实,他缓缓抬起眼眸在袁成身上冷视一周,手腕突兀地甩动,那绳尺顿时像根鞭子似的抽在了袁成的身上,中年男人嘶叫一声,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既痛苦又舒爽。 “把裤子脱了。”秦亦脸上的笑容又薄又冷,平静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宛如一只随时会露出利齿的雄狮,在捕猎前肆意的玩弄猎物。 袁成听了这侮辱似的命令,居然惊喜莫名,哆嗦着解开了西裤,一股脑把内`裤也给退到大`腿上。 秦亦眉头一皱,神情厌弃,沉着脸干脆利落地把他给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手脚都绑在一起,露出白花花的臀,袁成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兴奋地用眼神示意地上散落的道具: “噢,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你还喜欢用什么?跳`蛋、振动棒、蝴蝶夹、喔,我已经等不及了!快……快点,你想直`接`干也行!求求你!快点!” “闭嘴!”秦亦厉斥了一声,随意在地上找了条试样的内`裤塞进了中年变`态的嘴里。 强烈的药性让秦亦出了满身的汗,紧身的黑色背心被汗湿了一片水渍,黏得他分外难受,再加上这神经病不断的淫`叫,他已经渐渐快控制不住体内肆虐的欲`火,急于寻找一个宣泄口,不过面前的变`态委实令他恶心地想吐,碰一下都觉得脏。 秦亦干脆把背心脱下扔到一边,发泄地抽了他几鞭子,犹不能解气,又从盒子里翻出一个硕大的假阳`具,冷笑着蹲在袁成旁边,低沉沉地问:“想要被这个捅?嗯?” “唔唔唔——”袁成无法出声,只能渴望地看着他,不断扭动着身体,嘴角边口水不断。 “呵……”秦亦又站起来,从支架上把相机拿过来,哂笑道,“不如咱们来玩玩这个?” 自秦亦走后,躲在洗手间里的柏薇勉强压抑着哭泣,拨通了裴含睿和柏寒的电话,她还并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跟这个姓裴的男人居然是认识的。 听了秦亦的叮嘱,她不敢在里面多做停留,等秦亦带着袁成离开,她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她不敢走有电梯的前厅,又担心秦亦的安全,只好暂时躲在安全通道里。 幸好柏寒来的很快,柏薇像是紧紧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扑到哥哥怀里,低声抽噎:“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呜……秦、秦先生还在里面,求你救他!” 柏寒一路脸色难看之极,直到见到妹妹安然无恙才算和缓了一些,他轻轻拍着柏薇的背,目光落在她身上明显是男款的衬衫上,淡声道:“放心,裴含睿去找他了。” 几乎就在这同时,面色阴沉的裴含睿,快步地跨进了kla前厅的大门,三黑衣保`镖紧紧跟在他身后,接待小姐被对方凌厉的气势和眼神吓得惊呆了,竟然下意识里回答了他询问秦亦的问题,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坏了!! 可是她望着挡在面前的高大的保`镖,接待小姐只能面色僵硬地坐了回去。 “秦亦!”裴含睿径自找到摄影棚的位置,一脚踹开了关闭的门。 谁知,里面诡异的情况令他的脚步一下子顿在了原地。 秦亦光着上半身,蹲在被脱了裤子还死死绑着的中年大叔面前,脚边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情趣道具。 裴含睿面上浮现出明显的怒色:“……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喜闻乐见 第44章 “裴含睿……”秦亦先是一惊,看见是他又松了口气,地上被绑着的大叔被踹门的声音吓得一抖,但是被陌生人看见的那种羞耻的感觉让他紧张又莫名兴奋起来。 秦亦把拍了满满不`雅`照片的相机搁在地上,缓缓直起身,冲裴含睿招了招手。他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赤`裸的上身不断有汗水滑落,在房间昏暗的灯光里,给肌肤蒙上一层充满情`欲色彩的蜜色。 裴含睿见了他的模样霎时呼吸漏了一拍,又想起这幅样子的秦亦却在跟个陌生男人有龌龊,继而大为光火,“砰”的把门重新合上,快步走过去捉住秦亦的手腕,拧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垂眸看见袁成那猥亵靡靡的神情,眼神霎时间阴鸷下来:“这人是谁?” “不要管那个变`态。”秦亦手腕轻轻一扭就挣脱了男人的束缚,他反客为主展臂拦腰搂住裴含睿的腰身,便急切地吻了上去,火热的深吻,鼻息粗重,他扣着裴含睿的后脑勺,强迫交嘴里的空气,根本不给他问话的机会。 裴含睿眉头紧锁还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这次的秦亦竟然出奇的强硬,恍惚间他就被压到墙壁上,被秦亦的手臂禁锢无法动弹。 “秦亦……唔……这家伙给你下`药?”对方灼热的手掌三两下撩起他的衬衫下摆,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秦亦的皮肤热的发烫,裴含睿望见他异常潮`红的脸颊,还有硬顶到自己大`腿上的事物,顿时明白过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面沉如水。 “嗯……”秦亦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浓浓的鼻音,埋在他颈窝里啃噬脖子上的肌肤,他拱了拱腰,急于宣泄的昂扬部位在男人腿`间蹭来蹭去,仿佛撒娇似的道,“裴含睿,我想干`你……” 他沙哑的嗓音令裴含睿小腹骤然一紧,干燥的喉咙滑动一下,裴含睿一只手按住他的腰背,总算还记得眼下`身处何地,勉强压抑住被勾起的火,绷着脸抵住他压过来的胸膛,阴沉沉地道:“先把这里的事解决了,等会再跟你算账……” “等不了了……”秦亦才不管他那么多,膝盖一抬便顶到他腿`间,手摸`到他腰上,三两下解开了皮带扣…… “你们……”袁成实在没料到剧情会往这种方向急转直下,他瞪大眼珠子灼热地瞪着缠`绵拥`吻的两人,甚至能清晰地看见紧紧相贴的隐秘`部位摩挲出的湿痕,他直勾勾地盯着秦亦布满汗珠的赤`裸`背部,宽肩窄腰,流畅的线条下是蕴含`着爆发力的健美阳刚。 他不断撩`拨在裴含睿身上的手,袁成幻想着那双手摸在自己的身上,一时之间只觉得神魂颠倒,浑身酥`软无力,然而他却被绳尺紧紧捆缚着无法动弹,摸一摸急需抚`慰的下面也做不到,除了不停地吞咽口水,袁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不断扭动身体,哀求着:“不要忘记我啊,秦亦……也来摸`摸`我……好难受……” 裴含睿险些沦陷的意识被大叔这一声哀怨的叫唤瞬间拉了回来,话语里对秦亦的猥亵肖想顿时令他脸色一黑,眼刀冲袁成狠狠剜了一记,后者被惊了个寒颤,吓得不敢胡言乱语了,可是眼神还在往他们身上瞟,猥琐地不得了。 “这家伙还在这里,你想被他看不成?”裴含睿眯着眼睛推搡一把身上的男人,不悦地道。 “看就看吧……反正他也动不了……我被那个抖m恶心到了!”秦亦委屈地叼`住他的耳朵,“你怎么不告诉我内`裤试镜还要测量那里的长度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他碰你了?”裴含睿突然拔高了声音,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底乌云密布,翻滚的怒气不断地升腾。 “没有,但是我越揍他越爽……”秦亦郁闷极了,头一次遇到报复还这么憋屈的破事,他凶狠地咬住男人的嘴唇,呼吸急促地道,“你昨天忘记给我测的地方,今天补上好了!” “什么……” 裴含睿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紧接着感到下面一凉——裤子被拽下来了! 秦亦抬起他一条腿,黑沉地眼眸灼热地盯住他,不由分说地缓缓入侵进来,手臂把男人禁锢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无处可逃,无法抗拒。 “唔……”裴含睿隐忍地皱起眉头,浑身紧绷,扣住对方肩头的五指越收越紧。 耳边传来秦亦沙哑的声音:“你不是不用尺凭感觉就能测么……告诉我,那里多长,嗯?” 裴含睿睁开眼睛,湿红迷蒙的黑眸里透着浓浓的情`欲,他张了张嘴,却除了吐息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直望着两人的袁成此刻已经兴奋到了极点,他脑子里幻想着被上的人是自己,他激动地喘息着,可是被束缚的身体除了欲求不满什么也干不了,嘴里还被塞着东西,只能颤抖着发出呜呜的声音,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简直是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不要忘记他啊……混`蛋…… ……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亦终于爽够了,腻在男人身上不肯起来,裴含睿勉强平复下起伏的胸膛,把挂在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肩上,又整理完两人衣裤,捏住他的脸颊,双眼危险地眯起一条缝,低哑地道:“回去再跟你算总账……” 秦亦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摸了摸被捏的变形的脸,面不改色地舔`着干枯的嘴唇道:“回去你再告诉我尺寸嘛,我知道的。” “……” 裴含睿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绷住脸不再看他,转头向地上的那一坨嫌恶地投去一瞥,袁成下面已经湿濡一片,表情又痛苦又淫`亵。裴含睿皱着眉头收回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脏污了自己的眼。 秦亦捡起地上的相机,在袁成眼前晃了晃,挑眉冷笑道:“我说袁经理,没想到你还挺上镜的,不如把这里的照片贴到网上,一定会有不少好这一口的变`态慕名而来的,你说怎么样啊?” “别……求你……”袁成这才从意`淫里回过神来,吓得面色发白,颤动着嘴唇道,“不要发……你要什么都行,只要把照片删了……我保证让你上代言……或者你想要我怎么服侍你都可以……” “卧槽!老子不稀罕!”秦亦简直被恶心坏了,果然人至贱则无敌,这话一点都没错。 “别管他了,我会吩咐我的人过来处理。”裴含睿阴沉着脸把秦亦拽了过来,生怕脏东西会传染一样,他已经受不了跟这个变`态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了,“我们先走。” 走出kla大楼的时候,两个男人都是一脸菜色,尤其对裴含睿这种视教养礼仪和洁癖为原则的男人而言,变`态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至于那个相机也交给了裴含睿去处理,秦亦可不想把那种东西带在身边。 身为模特,陷入这种敏感的负面传闻对于秦亦将来的发展是非常不利的,而柏薇的身份也非同寻常,为了不影响两人的声誉,知情人士在裴含睿和柏寒的手段下皆是三缄其口。 今天在kla发生的事,既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圈子里,像这样表面光鲜暗地里却藏污纳垢的公司不知凡几,顾忌各种原因,他们都没有走法律的程序,只是那个相机里的各种艳`照,一夜之间开始在网上爆红。 并且伴随着不知从而哪儿冒出来的、声称曾经受到侵害的模特儿们,纷纷跳出来爆料,一时之间,kla的声誉受到各方打`压,不得不紧急召开发布会,跟袁成撇清干系,清理了好些个跟此事件有关的人员。 当然,作为一家成名已久的公司,光靠丑闻和舆论的声讨是不可能在实质上被打垮的,kla的公关部门玩了一手惯常使用的借口:“此事件员工乃是非正式签约的临时工”,并表示公司不对他们的个人行为负责,末了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谴责和道歉,此事就算盖棺定论。 至于袁成那个变`态,被kla踢出去之后,听说被好几个曾为他猥亵过的人狠狠报复了一通,报复的手段不得而知,反正秦亦再也没见过这货,自那之后,也没有再收到什么奇怪的礼物。 不过,惹怒了裴含睿和柏寒的恶果也不是这么好承受的,同样作为服装公司,他们明里暗里的打击非但没有结束,反而越来越凶,虽然也没准备真的一棒子打死kla,不过伤筋动骨定然不可避免,光是每天不停的有模特争先恐后跟他们解约,还有疯狂退单的商家,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秦亦作为一只基佬,事后虽也蛋疼不已,不过好在他性格向来洒脱,回去一头扎进裴宅的餐厅里,过不了多久就舒爽地摸肚皮了,然而同样经历了此事的柏薇可就不一样,她一颗不谙世事的少女心里,为此留下了极其深刻甚至惨痛的心理阴影。 一路上坐在柏寒的车里沉默地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像个木偶般不哭不闹。柏寒性子素来冷淡,也不知如何安慰。上次把她带回去的时候,还曾告诫她有一天会因天真而撞得头破血流,没想到一语成谶。 “哥,那两个人`渣,我要亲自处理他们。”率先打破沉闷的竟然是柏薇,她憔悴的眼睛里尽是红丝,声音既冷且闷,散发着幽幽寒气的语调听得柏寒一阵皱眉——以前的柏薇纯情明朗,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 不过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反对妹妹的意思,反正只要不搞出人命,就随她发泄去吧。 柏家的效率自不必提,过了几天,就有人发现在一条注满了流浪汉的偏僻小巷子里,发现了两个全身赤条条的男人,身上全是被□的痕迹,股间更是惨不忍睹,虽然二人都没有生命危险,精神却是几近崩溃,被人发现之后疯言疯语,行为失常。 他们也是卷入kla丑闻风波里的人,没有人敢在风浪尖口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在那条巷子里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也不少,再加上某些来自各界的压力,最后警方也只能不了了之。 其实这件事并非没有目击者的,当天夜里柏薇就高高地站在能目睹那一切的一间窗口前,冷睨的眼光将整个经过尽收眼底,眼神里尽是隐晦的疯狂,她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窗棂,咬着嘴唇不言不语,直到全部事毕,她才面无表情的带着人离开。 ——过了这天,从前的柔顺小白兔将再也一去不返了。 柏寒就坐在车里等她,见她回来,也不去问事情是怎么处理的,柏薇也没有说的意思,只是一上车就扑进了哥哥的怀里,柏寒轻轻拍着她的背,沉稳的气息令柏薇逐渐放松下来。 “哥,我不甘心,为什么像那样的卑劣的公司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轻轻松松就把责任摘掉?” 柏寒摇了摇头道:“因为对方的势力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单纯。” 良久,她低声又问:“怎么样才能不被任何人欺负?” 柏寒看她的目光带了些惊讶,顿了顿,道:“只要你足够强大。” “怎么样才能变强?” 柏寒看着郑重而执拗的妹妹,淡漠地道:“放弃天真和愚蠢,不择手段。” 过了好一会,柏薇抬头看他:“我要跟你去美国。” 柏寒深深看着她,半晌,颔首答应:“……好。” “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柏薇从他怀里坐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气,犹疑不定地道,“你,好像认识秦先生?” 柏寒点了点头,示意副驾驶席上的手下将车台上的一本杂志递过来,道:“你自己看吧,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看到杂志封面的一瞬间,柏薇惊呼了一声:“这……天哪,真的是他!” “嗯,拍的马马虎虎吧。”柏寒双`腿叠起,不咸不淡地道。 “哥,你又来这套……”柏薇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杂志抱在怀里,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能被你看中,他一定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这个世界真小……” 柏寒觉得妹妹有点不对,皱了皱眉,突然提醒了一句:“他好像只喜欢男人。” “啊?!”柏薇愣住了,她这时还并不知道秦亦遭遇那个变`态男的事,只知道他把对方胖揍了一顿,还以为是给自己出气呢,不可置信地问“哥,这是真的吗?” “真的,那天你打电话叫来的裴含睿,似乎他们在交往。”柏寒严肃地道,“所以你不要多想了,我不想看到你日后伤心。” 柏薇脸上一红,急忙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那位裴先生,他……是怎么样的人?” 柏寒沉吟片刻,低声道:“那是连我也要礼让三分的男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那,他对秦先生好吗?” 柏寒想起那次跌宕的非洲之旅,点了点头:“大概吧。” “是这样啊……”柏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捏紧了杂志的封皮,目光望向车窗外不断飞逝的路灯,心里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柏寒哭晕在厕所:还老子萌软乖巧的妹子啊!! 5:=_,= 第45章 接下来的数日,柏薇的同学们发现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来上课,打听之后才陆续有消息传来,说她办了转学准备出国了,不明真相的同学们纷纷为她不用参加要命的高考而羡慕不已。 只有柏薇自己知道,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重大的转折,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按部就班的生活了。 签证下来还需一段时日,柏薇也没闲着,她把所有能找到的有关秦亦的资料全部挖了出来,家庭背景、生活经历、亲朋好友,连他的父母三代都查得清清楚楚。 自然也包括了跟他交往过又分手了的颜归,甚至还有颜归跟那个初恋藕断丝连的破事。看到这里的时候,柏薇眯着眼睛盯着颜归的照片恨不得戳个窟窿,她才懒得管是非曲直究竟如何,反正敢背叛秦亦,通通不可饶恕! 柏薇脸色阴郁地拿着一只钢笔在颜归脸上画了个圈,再在上面一笔一划的标了个叉——早晚逮到机会收拾这个渣滓! 她不敢直接上门去找秦亦,只好暗搓搓地以感谢的名义送了一大堆礼物过去,差点把他们家过道都堵满了,种类也是各式各样,大部分都是名表领带皮鞋之类的男士奢侈品,可惜的是秦亦除了吃也没啥特殊的爱好,搞得柏薇投其所好都不知道送什么才好,最后挑来挑去只能送了几大箱子草莓牛奶,各种牌子的都来一发。 这时她就躲得远远的,偷偷看着秦亦打开门,环顾四下之后无奈地把礼物一件件扫进家,柏薇心里就乐上半天,虽然每样礼物上的署名都是“无名粉”,秦亦也不知道那就是自己,她也无所谓。 随着出国的时间一天天的临近,柏薇终于把关于裴含睿的一些情况打探清楚了,裴含睿的身份可不同于平头老百姓一枚的秦亦,若非她是柏寒的妹妹,而柏寒跟裴含睿有长期的合作和私人好友的关系,很多私事可就查探不到。 “法国著名的天才设计师,der大师的首席得意弟子,nl下任呼声最高的接班人,父亲是……法国著名的媒体大腕,身兼国内众多传媒公司的股东,母亲……早逝,继母为当红模特儿,爷爷……咦,空白的?” 柏薇坐在床上,一页页地翻阅着通过各种渠道搜集而来的资料,越是深入的了解裴含睿的背景,越是秀眉紧锁,就算她多管闲事吧,可是还是忍不住为秦亦担忧——两个人背景差距不啻天壤,真的合适吗? 继续往后翻,柏薇看着那一叠叠风情万种、各具千秋的俊男美女照片,眼神越来越沉,果然啊,像裴含睿这样的英俊多金又才华横溢的青年才俊,怎么可能不是常年流连花丛的风流浪子? “居然这么多风流情史……可恶!”柏薇把资料掷在地上,越看越生气,“这些秦亦都知道吗?万一他是被骗了怎么办……我要不要把这些匿名寄给他,可是……如果他是知道的,我不是成了搬弄是非多管闲事的长舌妇?” 柏薇左思右想了一会,又委顿地倒在床上,深觉自己是在太杞人忧天了,说不定在秦亦和裴含睿眼里,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 但是…… 柏薇一咬牙,从床上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想了想,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自kla事件之后,秦亦终究没有拿到这份待遇不错的代言,不过也无所谓,纪杭封那里备用的广告、走秀邀约早就叠成一大摞了,纪老妈子整天简直比秦亦还要忙,联络、洽谈、筛选,最后把最合适的case一样样送给秦亦去挑,累归累点,不过看着秦亦一点点从无人问津到如今渐渐崭露头角,从以前的四处求人拉关系到现在的四处被人拉关系,纪杭封实在是感慨万千,满肚子的酸水恨不得拉上秦亦说上个三天三夜,不过想到会耽误工作,也就暂且按捺。 “可惜大部分都是国内的普通品牌,有名的公司吧,签的广告时间也不长。”纪杭封把最新的一摞邀约放到桌上,推到秦亦面前,摇着头惋惜地道。 秦亦倒是无所谓,随意翻看了一会,道:“哪儿有一步登天的好事儿?真正的大品牌一般都有自己的御用红模,就算登上一次《魅力》封面,能吸引到这么多邀约就不错了,要不然一年有十二个月,难道每个月的封面模特都能一夜爆红么?” “嗯,能维持在这样的曝光率也不错,nl的户外广告已经开始投放媒体了,以他们的财力和宣传力度,你想不出名都难。”纪杭封乐呵呵地笑,突然道:“诶,对了,前几天evo汽车公司的人有联系我,他们有意向找你合作,是旗下新推出的雪地越野车,这个公司来头不小,他们旗下的跑车都属于奢侈品,这款雪地越野卖点就是性能和奢华,不过你这奇葩居然不会开车,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们。但是他们要拍的不是平面,而是电视广告,视频类广告的曝光程度你是知道的,平面跟这个比根本不算什么。” “雪地越野车啊……”秦亦叼着根吸管皱起眉头,“那岂不是要跑到冰天雪地的地方拍?” “那是当然,不过不会像上次那样专门跑到非洲去,最多去东北,反正那里也够冷了,时间大约在两个月之后,现在去学车还来得及,不需要你学得多好,能开就行了。怎么样?”纪杭封极力地游说,虽然这种广告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他相信跟收益比起来,这点付出都不算什么。 秦亦不由也有些心动,想起每次去公司都要纪杭封送,他也挺不好意思的,想了想,道:“要专门去找驾校么?最近每天的工作都安排的很满,抽不出时间啊……” “你不是每天晚上去裴先生那里学习嘛,抽点时间让他教你就好了。”纪杭封掰着指头数,“你看,既不用花时间去驾校,还不用交学费,顺便你们还能腻歪腻歪,一举数得的好事,对吧。” “……我怎么觉得你把他当成万能充了……” 与此同时,nl中国分部总裁办公室。 “阿嚏——”裴含睿用纸巾轻轻擦了擦鼻子,皱着眉头拨通了秘书的电话,“麻烦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再换杯热咖啡进来,谢谢。” “好的。” 女秘书的动作很快,手脚利落地给他冲了一杯温热的拿铁端了进来。也许是设计师的职业病,办公桌上放着很多设计稿件,平日里裴含睿很讨厌别人出入他的办公室,即使约见客户也都是在会客厅里谈,若非他特地电话招呼,女秘书都不敢轻易进来。 可惜再怎么精心的打扮,也不见对方抬头多看一眼,女秘书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失望地走了。 就在裴含睿埋头在文件堆里写写划划的时候,新邮件的提示声闪了一下。 起先他还没注意,他的邮箱里面每天都不知道要收到多少邮件,工作的、私人的,数都数不清。大约是有点累,裴含睿捏了捏眉心,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才把目光往电脑屏幕上扫一眼。 没想到,在那封邮件的标题上居然看见“秦亦”两个字。裴含睿略有些意外,但是这绝对不会是秦亦写的,那货从来没有发邮件的习惯,如果有事肯定是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上面写着这样的内容:“如果你敢做对不起秦亦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时刻有眼睛在盯着你,切记!——秦亦无名粉”。 除了文字,里面还贴了一张形容可怖的宫刑绘图。 “呵。”短暂的惊讶过后,裴含睿被这封幼稚的恐吓信逗笑了,他摇了摇头随手把邮件删除,压根没放在心上,以前类似的东西他也收过不少,除了像这样的“脑残粉”之外,还有来自同行的下作威胁,实际上都是些中二病的家伙弄的无关痛痒的东西罢了。 如果每次他都要去追查一番,精力根本不够用。 不过……他跟秦亦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但细数起来也不少,这样看来,似乎真的有有心人在盯着。只是无论他还是秦亦,对这个都不怎么在乎就是。 裴含睿放下咖啡杯,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忽而失笑,他什么时候在意起这种小事了? 细思起来,他最近对秦亦的态度,似乎是有些不知不觉投入得太过了…… 手里的笔无意识地在稿纸上画着不知名的线条,裴含睿扶着额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在kla摄影棚里疯狂的一幕幕,身体的记忆同时复苏起来,他抓起咖啡又喝下一口,混着甘苦的味道在嘴里荡开,好一会,才压下那股说不出的燥热感。 让时间倒回到那天晚上。 鉴于被变`态搞得心情极其恶劣的原因,两人每晚的一对一指导课程被迫暂停一天。 到裴宅的时候,秦亦的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恹恹地趴在餐桌上,没精打采地拿脸在印花玻璃上滚来滚去。 为了秦亦安慰受伤的心灵,裴含睿吩咐主厨做了一桌他最拿手的鹅肝料理,配上风味独特的松露、香醇酸甜的白葡萄酒,光是闻到香味就足以让秦亦这种吃货口水逆流成河。 对于他来说,要数在裴含睿身边收获最大的东西,珍馐美食绝对可以和模特技能素养并列,不相上下,啊,当然,裴含睿本身的味道嘛,也相当不错。 一面往嘴里不停塞着食物嚼嚼嚼的秦亦,一面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白日里被变`态大叔恶心到的痛苦感官总算被抹平一些。 他鼓着腮帮子抬头望一眼裴含睿,见男人慢条斯理地小口抿酒,主食随意吃了几口便搁在一边,静静看着吃得欢快的自己,默不作声。 “你不吃吗?”秦亦含糊地问了一句。 裴含睿一手支着脸颊,深深看着他,轻笑道:“留着肚子,待会好吃点别的。” “噢?还有什么好吃的?”秦亦好容易把嘴里的一大坨咽下去,听他如此说,胃口又被吊了起来。 裴含睿只是笑,盯着秦亦不说话,那笑容看得他毛毛的,总觉得有问题。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秦亦秉持着绝不浪费食物的高尚原则,把自己这边的盘子舔的干干净净,哦,还顺便帮裴含睿把他的奶油蘑菇汤给喝了。 搞得裴含睿一度怀疑这货的胃是用什么做的。 黑洞吗?还是吃了橡胶果实? 酒足饭饱的秦亦剔了会牙,围着餐桌走了几圈,拍拍肚皮消消食,简直是快活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默默容忍他放纵了一下午的裴含睿,终于开了金口,幽幽地盯着秦亦,缓缓道:“玩了玩够了,吃也吃饱了,现在该是算账的时间了。” “……”听他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的强硬,秦亦眼皮子一跳,面无表情地道,“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疼……” 裴含睿逼近他,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往浴`室的方向拖,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少来这套,就算你现在说要生娃了也别想我轻易放过你!” 秦亦严肃地纠正他:“不对,要生娃也应该是你生。” “……” 裴宅的这间浴室秦亦不是第一次用了,里面的空间比他家的客厅还要大,色泽柔和的瓷砖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晶莹润泽,中央靠墙的地方是一座容量极大的圆形浴缸,两个人一起躺在里面也不显拥挤,白玉色的水龙头雕刻成壶嘴的形状,边缘的玉瓷盘上放着几根莲藕粗的红烛,上面的浮雕纯手工制成,精美非常。 此刻浴缸已经被女佣放好了水,水温不冷不烫,泡澡正好,衣架上已经放了两套浴衣和拖鞋。 秦亦见这阵仗反而松了口气:“不就是洗个澡么,搞得跟上断头台似的,早说嘛。” 说着他就开始非常自觉的脱衣服,裴含睿嘴角泛起一丝沉笑,从背后抱住他,一字一顿地慢声道:“今天你被那个变`态碰了哪儿?或者说你碰了他哪儿?我要亲手一寸寸地给你洗干净……被他看见的地方都算。” “喂喂,你这样比他更变`态好么!” 秦亦拉住他的手,两个人在水池边搏斗似的纠缠了一番,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的七零八落,最后也不知道谁绊了谁一脚,哧溜一下滑到放满水的浴缸里,双双成了落汤鸡。 秦亦喘着粗气沉沉地盯他一会,突然捞过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碍事的衣服很快被拨了个干净,裴含睿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沉着脸把男人用力地按下去,秦亦还试图反抗,他冷笑着说了一句话,瞬间就让秦亦心如死灰: “以后还想在这里吃晚饭就乖乖别动!” 秦亦大怒:“……你耍赖!!” 裴含睿慢条斯理地把沐浴乳挤给自己手掌上,再慢吞吞地抹到秦亦胸膛,一点点抹开,语气温柔,眼神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我怎么耍赖了?你可以选择不吃。今天在摄影棚不是艹我`艹的很开心么,嗯?还当着那死变`态的面,脱得光光的给他看,嗯?!” ……这家伙果然对白天的事怀恨在心…… 秦亦顿时有点心虚地把脑袋扭开,任由裴含睿故意在他身上揩油,脚趾头缩起来,蹭到对方的小`腿上抠了抠。 裴含睿绷着脸把他的脚拍掉,用湿毛巾在他胸肌上狠狠地擦了几把,手掌在水流中顺着他小腹向下,不轻不重地握住软趴趴的小秦亦,寒声问:“你……没上他吧?” 秦亦大惊:“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审美!” “……你本就没什么审美。”裴含睿没好气地瞥一眼丢到一边的草莓内`裤,又恶劣地挤了一大坨沐浴乳在小秦亦上面揉搓起来,低沉沉地笑道,“放松点,乖。” “……” 秦亦面无表情地忍受着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变`态的家伙搓澡服侍,在忽高忽低的舒爽里,抓耳挠腮,蛋疼不已。 他心里默默地冷笑,让你玩个够,反正等下老子总要爽回来…… ………… 那晚之后,本来还想着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胆大妄为的任性小鬼,结果在秦亦的耍流氓之下,反而又被他摆了一道。 裴含睿按了按额角,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烟盒——金属的质感、沉稳、内敛,不知从何时起,烟盒的消耗似乎越来越小。裴含睿点了一根烟,烟草味在嘴里转了一周,才缓缓吐出来,薄薄的烟雾升腾而起,他黑沉的眼眸隐藏在烟幕之后,暗自默默想着,还真是,对他太纵容了吧…… 时已近黄昏,夏天的闷湿热感已经褪去了一部分,还剩下几只秋老虎在垂死挣扎着。 秦亦从录制棚走出来,稍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和颈脖,刚转过拐角就看见迎面走来的健硕大个子,黑不溜秋的一大坨,那一大坨停下来跟秦亦打了个招呼,秦亦奇怪地看了好几眼才发现,不是沈又那厮是谁? 这家伙前些天听说接了一个泳装广告,刚从海南回来,秦亦仔细瞅了瞅,黑的差点都快认不出了。 秦亦嘿嘿笑着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肌肉隆`起的胸膛:“海边还好玩儿吗?” “啊,还行吧。”沈又默默地点头,又略微不爽地道,“除了一起拍广告的一个女模老是借口缠着我,要我帮她往身上堆沙子。” “……人家那是对你有意思。”秦亦挑了挑眉,“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她埋起来了,省的再来烦我。”沈又耸了耸肩道。 “……”秦亦木着脸拍了拍他的肩,“注定孤独一生。” 沈又不明所以:“什么?” “没什么,那个……泳装照呢?发给我看看。”秦亦轻咳一声,迅速转换话题。 “噢,我回去发给你看。”沈又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两人边走边聊,正起劲的时候,突然走廊上一间办公室的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一个身材瘦削的男模阴沉着脸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身后是同样满脸不悦的业务部总监,对他说话的口气充满了不耐。 “你给我使脸色有什么用?evo公司的人执意要换模特,我有什么办法?你们合同到期了,人家不跟你续约,你该多想想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状态那么差,就算以前再红,将来也有被遗忘的一天!” 听到这话,夏何冷笑一声正欲反驳,转身却骤然发现秦亦和沈又两人在场,也不知听去了多少,脸色霎时间变得极其难看,总监见到他们也及时打住了话头,脸色缓和下来,冲二人勉强挤出一个笑,低声跟夏何留下一句“你自己多反省一下,好自为之”,便关上门不再理他。 evo公司……好想在哪儿听过? 秦亦想了想,才记起那不正好是纪杭封跟他说的,要找他拍雪地越野车广告的那间公司么? 听总监的意思,莫非夏何曾经是evo的御用男模? 这可真是巧了,呵。 夏何不善的目光在秦亦和沈又身上转了一圈,他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眼神里的挑衅和厌憎怎么样也掩藏不住。 他真的是想不通了,evo这样的大公司凭什么会放着身为a`级模特的自己不要,偏偏选用秦亦这种c级模特,论资历人脉样貌身材人气名望,他们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旁人顶替了他也就罢了,这个人居然还好死不死非得是跟他结了梁子的秦亦!他们夏家是跟姓秦的反冲不成? 夏何不甘地最后深深看了秦亦一眼,嘲弄地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你又得罪他了?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杀气。”沈又严肃地道。 秦亦无语地撇了撇嘴:“都跟你说了少看点武侠片。晚上还有事,我先走了,别忘了你的泳装照。” 沈又应一声,目送秦亦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门前,转身往录制棚走去。 出了天路的大厦,秦亦在停车场老地方等了一会,裴含睿的车子终于姗姗来迟,秦亦一溜烟钻进车里,关好车门,他凑过去嗅了嗅裴含睿身上的味道,闻到熟悉的微醺香气,他的心情终于连带着舒畅许多。 裴含睿向来无法抗拒他的亲近,搂住他的脖子亲吻片刻,说笑间,车子缓缓启动。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两人都没注意到,在停车场的角落里,有个人影正静静地看着车里的背影…… “今晚想吃什么?”裴含睿并没有跟他提关于他的脑残粉给自己寄恐吓信的事,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平静。 “只要是你们家厨子做的东西我都爱吃啊,唉,胃口都要被养叼了。”秦亦忧郁地叹了口气,顺便把过段时间要去东北拍雪地车广告的事跟他说,当然,主要意思是蹭教车。 裴含睿点了点头:“大概什么时候?我11月左右正好要去那边出差,如果时间合拍可以跟你一起走。” 感受到口袋里手机在震动,秦亦拿出来一瞧,顿时乐了——沈又发照片来了。 “卧槽!” “怎么了?”正在专心开车的裴含睿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 秦亦一脸抽搐,幽幽地摇了摇头。 说好的泳装照呢! ——尼玛只有泳装,没有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 真不是我想这么晚更,死*一直抽!!我发不上啊!!qaq ps:周末有事,更新时间可能很晚,么么哒 第46章 对于沈又发布的虚假广告,秦亦义正言辞地鄙视了一番,在后者真诚的忏悔下,决定再给他发一张完整版泳装照。 再次收到短信的秦亦打开一看,呵,小样儿,别以为把泳裤吊起来在夜里拍照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收到回复的沈又沉默了一下,默默地回了一句:我牙齿露着呢…… 秦亦立刻闭嘴了。 吃过晚饭,裴含睿就在裴宅大门附近草坪那段车道上,开始教秦亦学习驾车。当然,在驾驶方面的知识比狗还不如的秦亦,被勒令暂时不准坐驾驶席。所以他只能在副驾驶上巴巴地看着裴含睿一一给他演示。 “等你起码先把刹车和油门分清楚了才能尝试。”裴含睿把车档调到最低,从最基础的部分一点点指给他看,再加以简单的功能解释。 秦亦懒洋洋地挖了挖鼻孔,又拿挖过鼻子的手指恶意满满地去戳对方的肩膀,不屑地道:“这还不简单,不就是左边油门,右边刹车吗?” “……油门在刹车的右边,你这个笨蛋,跟你说了三次了还没记住。”裴含睿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爪子,忍住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面无表情地道,“还有,不要在车上脱鞋子。” 顿了顿,他又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抠脚也不可以!” “……好吧。” “你给我认真点。” “我很认真啊。” 总之,作为一只对待除了感情以外的任何事都极其认真负责的处`女座艺术家,对于秦亦吊儿郎当的态度非常不能容忍。 接下来的数日,两人在一块儿腻歪的时候,从搂抱、亲嘴、啪啪啪,演变成了搂抱、亲嘴、“踩对刹车了吗”,搞得秦亦郁闷不已。 约莫过了两个多月,这段时间以来,秦亦大大小小的广告接了一堆,时装秀也走了两场,再加上是nl秋季新装力捧的新人模特,曝光率持久不下,虽说到不了炙手可热的程度,但至少是声名鹊起,实打实地巩固了原本的地位。 数着银行卡里蹭蹭上涨的数字,秦亦一颗钓丝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过想起负债的那一百万,顿时又愁眉苦脸起来,就算加上从前的积蓄,也还差一大截。 evo的雪地越野广告敲定在11月初,北方在那会已经入冬了。秦亦的驾车技术还是不堪入目,裴含睿担心他出事,好在他出差的行程调整一下,正好可以顺路先跟他过去。 短暂的秋天转眼走过了大半,如果是春夏季是女模的天堂,那么秋冬季就到了男模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这次要拍的虽然不是服装广告,不过对模特来说,无论拍什么,穿着打扮都是要重点讲究的。为了满足商品的要求,无论是四十多度的酷暑下穿棉袄,还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光着大`腿穿短裙,都是惯常发生的事。 而此次的越野车广告,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到不可能让模特儿穿着臃肿肥硕的羽绒服,秦亦临走前往自己的行李箱里塞满了各种牌子的暖宝宝,听信纪杭封不知从哪儿打探来的经验之谈,还顺手往里放了几个女性专用的卫生巾——说是到时候垫在鞋子里当鞋垫可以防潮。 飞往东北的飞机已经航行了将近一小时,此刻他正戴着一副大框墨镜坐在沙发里阖着眼睛休息,耳朵里塞着耳机,也不知在听什么。 他外头罩着一件nl新出品的米白色风衣,里面是深灰色羊毛衫和白衬衫,飞机里温度颇高,便把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大`腿上盖着轻薄的毛毯,随着他一动,便往下滑几分。 就在秦亦靠在身旁男人的肩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飞机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广播令裴含睿睁开了眼睛,他侧过脸垂眸望着睡得直流口水的某人,随手替他拉了拉滑落的毛毯,也不嫌墨镜咯得难受。 “醒醒,要到了。”裴含睿拍了拍他的脸颊,见他没反应,只好取下他的墨镜,用热湿巾给他擦了把脸。 眼睫毛颤动一下,秦亦朦胧地眨眨眼,接着就有一口温水喂到他嘴边,张嘴抿一口,舒爽地润了喉咙。 秦亦已经完全清醒过来,默默地看着裴含睿体贴地问空姐要一杯牛奶给自己。 双手捧着温热的纸杯,秦亦舔掉嘴角的奶渍,一时间觉得心头温暖又火热,转头恰好对上裴含睿望过来的目光,秦亦不由舒展眉梢冲他一笑,碍于还在飞机里,只好偷偷伸过去一只手,捏了捏男人的手掌。 此刻从窗外往下看,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的苍茫大地,正无声地接纳来来往往的陌生旅客,来到这儿的冰雪世界。 明亮的光线透过云层,在机窗玻璃上映照出淡淡瑰丽的色泽。 裴含睿静静看着他舒朗的笑容,心头略微一动,不禁也跟着勾起嘴角:“傻笑什么?” “没有什么。”秦亦扭头去望窗外那一片片陌生的莹白。 一个多小时的旅途很快结束了。 下了飞机,自小在南方长大的秦亦正式踏上北方的土地,心里激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这里的空气,就被呼啸而过的北风打了个措手不及,面颊被寒风吹得通红,刮在脸上甚至有隐隐的刺痛。 “等等再出去。”裴含睿放下手里的行李箱,仔细给他一粒粒扣好衣领的扣子,又从行李箱里面翻找出一条深咖啡色的粗线围巾,在他脖子上缠好。 秦亦垂眸盯着他专注的眼,无端地体`味出一丝不经意流露的温柔缱绻来,外头的风雪也仿佛融化在他的目光里,温度从心房传递到颈脖,暖融融的一片。 忽然觉得,北方也没有自己想象里那样寒冷。 此次的拍摄地点选在一座雪山附近,为了凸显越野车的性能,还偏偏选了一条略有些崎岖的山路。 由于城里的高档酒店离摄影地点着实太远,雪地里交通又不方便,摄制组只好临时租用了山脚下几间闲置的民房,屋里装修是简陋了点,不过东北特有的热炕、火墙、地龙一个不少,秦亦倒是挺高兴。 暖气烧起来,屋里屋外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 秦亦脱了外套,兴致勃勃地在屋里转了转,最后往那张铺好了干净被褥的热炕头上一倒,来回滚了几圈,幸福地眯起眼睛:“在这里睡觉真是太舒服了。” 裴含睿坐在床边,好笑道:“那等拍摄完你别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吧。” “那怎么行。”秦亦一咕噜爬起来,严肃地道,“你们家厨子要是没了我,那得有多寂寞啊。”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道:“都跟你说了人家有老婆孩子。” 秦亦不理他,兀自`摸着下巴,双眼放光道:“据说这里人爱吃狗肉,狗肉火锅什么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狗肉你也吃,丧心病狂啊。” 两人休息一会,纪杭封很不厚道地过来敲门,摄制组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在正式开拍之前要先看场地,选景和试车,秦亦换了一身厚实的羽绒服和雪地靴,外加一顶针织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护目镜一戴,整张脸都被遮去了一大半。 evo请来的广告导演是个一身膘的胖子,姓王,拍过不少汽车类广告片,在这一行名气不小。还特别能说会道,见谁都能乐呵呵地胡侃一阵,短短一会功夫,就跟纪杭封称兄道弟起来。 秦亦见着他的时候,看他被羽绒服包裹成的一大坨的样子,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很暖和。 摄制组一行人走走停停,最后王导把注意力集中在北面山脚的山路附近,往西是一片针树林,树木不算密集,胜在绵延不断,背靠雪山,日头升起的时候,光亮自远而近依次亮起,阳光在树林间的雪地上斑驳成影,远景悠远而极富意境,积雪大约没至小`腿,对于雪地车而言既不会深得难以行驶,也不会浅的衬托不了越野能力。 王导仔细筛选过几处地方,最终敲定了这里。 “大家打起精神来,早点拍完收工,最近听说搞不好会有大雪,我们抓紧时间,争取在大雪来临之前结束拍摄!” 制作组经验丰富而且效率也很高,选景决定以后,迅速地开始分工搭建摄影棚。王导专门在当地找了一个熟悉雪地车的驾驶员辅助秦亦试车,约定见面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没听见,反而老远传来一阵犬吠声。 秦亦眯着眼睛远远望去,只见几只雪橇犬拉着一辆拉风的雪橇训练有素地向这边跑过来,驾驶员就坐在雪橇上面,头上戴着一顶大毡帽,朝他们挥了挥手,热情爽朗地给每个人打招呼。 秦亦摘下护目镜双眼冒着绿光,幽幽地望着这几只皮毛锃亮、在主人的指挥下乖乖蹲好排排坐的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几只雪橇犬歪着脑袋不明觉厉地看着他,一副呆蠢傻的模样。 他默默盘算着,不如想个办法拐一只过来…… 可是,怎么诱拐呢? 那边厢,留在民宅里的裴含睿左右闲着也是无聊,询问了拍摄地点之后,便驱车跟了过来,结果下车之后,寻了半天没看见秦亦。正好纪杭封过来跟他打招呼,裴含睿就问了一句。 “……”仿佛想起了什么蛋疼的事一般,纪杭封麻木地抽了下嘴角,往树林的方向机械地指了指,“那个白痴,在对着几只傻狗扭秧歌,你最好装作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也比较晚。。。。吧 为何总在哥好不容易还完欠账,又来新的......虐cry_(:3∠)_ 第47章 等差不多做好拍摄的准备工作,日头已过正午。 眼看午饭时间到了,王导招呼大家休息,秦亦准时准点地从树林山路里转出来,身后几只皮毛厚实的雪橇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屁`股后面,颠颠儿地跑。 把来帮忙试车的驾驶员看得啧啧称奇:“小伙子,没想到俺家大哈二哈三哈居然跟你感情不错啊……” “……名气取得不错。”秦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狗狗的名字。 “哈哈,那当然。”驾驶员拍拍他的肩,也不知是不是东北人力气都比较大,秦亦被他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在雪地里。 看着驾驶员重新把雪橇拉绳套到大哈二哈三哈身上,秦亦忍不住心`痒痒地跟他套近乎:“老哥,你姓什么?” “俺姓魏。” “噢,魏什么?” 驾驶员望着他呆了一下,疑惑地道:“因为……俺老爹姓魏。” 秦亦一阵沉默,决定放弃跟他委婉的交流,直截了当地道:“魏老哥,我能不能坐一下你的雪橇?” “哦,这个啊,没问题啊!你想坐?早说嘛!”魏大叔哈哈大笑,又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拍他的肩,被后者机智地躲了开去,“来来来,你坐上去,拉着这边的扶手,大哈二哈三哈,等下别跑太快了,别颠着客人,知道嘛!” “汪汪!”三只高大壮硕的狗狗嗷嗷叫了几声,用脑袋拱了拱主人的腿,尾巴摇起来一晃一晃的。 秦亦伸爪子小心地摸了摸大哈的脑袋,大哈立刻抬起头来舔`了舔`他的手,搞得秦亦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啊,简直可爱的不忍心吃掉了呢。 “抓紧了哦,俺们准备出发了。”魏大叔站到雪橇座位后面,拉着缰绳扬手一抽! “汪——”三只狗狗像得到了某种指令一下,嗷嗷叫着咻得一下同时窜了出去,大哈跑在最前头,二哈三哈一左一右稍微落后半个身子,爪子下踏得雪花飞扬,在雪地山路间保持着队形飞快奔跑。 护目镜和围巾严严实实地遮住秦亦的脸,大风夹杂着飞雪刮在上面,有凉意透进来,但还不算太难以忍受,两侧白雪皑皑的山峦和树林急速往后退着,比起坐在安逸的轿车里,滑行的雪橇更有种激扬刺`激的爽感。 前面狂奔的雪橇三傻跑的无比欢脱,秦亦心情愉快地哼着奇怪的小调,摄制组的几辆车就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裴含睿坐在纪杭封那辆车上,把车窗稍稍摇下一条缝,目光静静看着秦亦的背影,嘴唇边不由泛起一丝笑意。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摄制组也变不出什么山珍海味,午饭就找附近的农舍里搭个伙简单地解决,幸好这里的居民相当的豪爽好客,把家里腌制的腊肉鱼干都端了出来,还有一些土产食物,做法也很特别,再配上几杯土酒,即便在裴宅吃惯了西餐的秦亦,也吃的津津有味。 唯一不爽的是,青菜是苦瓜。 “你不吃苦瓜?”裴含睿看着秦亦把腕里的苦瓜一块块拣出去,略带惊讶地道,“你居然还有不喜欢吃的食物?” “废话。”秦亦瞥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我什么都能吃,就是不吃苦。”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也不吃亏。” “呵。”裴含睿摇了摇头,拿起筷子把盘子里被对方挑出来的苦瓜夹起来,慢条斯理地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 “……难不成你爱吃这种东西?”秦亦诡异地看着他的动作,万分不能理解,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认识再一次的刷新了——难道这家伙不该是永远优雅地手执刀叉,餐桌上都是高档牛排和红酒么? 秦亦虚着眼盯他,明明身处普通到近乎简陋的农舍,菜色也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农家菜,裴含睿端坐在矮小老旧的桌前,托碗执筷的姿势却还是那样庄重得体,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馔,而不是被秦亦挑食的苦瓜。 “对啊。”裴含睿理所当然地颔首,“你真的不吃?那我都吃掉了。” “……这种玩意到底哪里好吃了啊?” 秦亦看他吃的很愉悦的样子,忍不住又把挑出来的苦瓜夹回去吃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明明很苦啊,还有咖啡也很奇怪,那么苦有什么好喝的,你还那么喜欢,你是受虐狂么?” 裴含睿又夹了一筷子,挑了挑眉,道:“那你还老是放着甜得要命的牛奶不喝,跑来偷喝我的咖啡?” “我那是为了给你分担痛苦。”秦亦扬起下巴义正言辞地说瞎话。 两人的筷子你来我往,三两下居然把小半盘苦瓜伴着肉和米饭统统吃光了。 “不是说不吃么?都吃完了。”裴含睿用筷子点了点空荡荡的盘子,撩起眼皮望着对面那个开始剔牙的家伙。 “啊,我就是想尝尝你喜欢的是什么味道而已,不要想多了。” 听到这话,裴含睿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默默淡笑道:“我也只是想尝尝你不喜欢的是什么味道……” “你说啥?”正在掏耳屎的秦亦没听清,迎面过来一张纸巾捂住了他的嘴。 “把嘴上的饭粒擦掉,留着过年吗?” “……哦。” 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并不认得裴含睿是什么人,看他一直跟秦亦在一起,都以为他跟纪杭封一样是模特公司的人,心里还在纳闷怎么一个c级模特居然还有一个看起来如此高深莫测的助理。 秦亦下午回雪山下拍广告,上午试车的时候虽然已经尝试开过雪地车,现在再次坐上去的感觉又有不同,车轮比一般的轿车大且厚,加深的锯齿使摩擦力更强,车身线条流畅,内部空间也足够大,整个越野车看上去充满了厚重大气的彪悍味道。 广告预计大约1分钟左右,但是所需要拍摄的素材可就远远不止这么短,拍个把小时都是少的。按照造型师的要求,秦亦脱下了温暖的羽绒服,换上纯黑色的西装,围巾也不能带,领带必须露出来。 领口的扣子严严实实地扣到最上面一粒,便是如此,甫一走出帐篷,那冷冽的寒风还是吹得秦亦浑身一颤,即使里面穿着羊毛衫,此刻也显得非常单薄。 他的头发往脑后整齐地梳得一丝不苟,只有额角附近特地留了两撮自然微卷的刘海,宽大的茶色护目镜挡住半张脸,剩下的部分也在冰天雪地里冻的肌肉细微抽`搐。 王导一溜小跑过来跟他叮嘱了一些拍摄要点,最后拍拍他的肩头,鼓励道:“忍耐一下,争取早点拍完,受不了就说,可别冻坏了。” 秦亦略微点头,他紧抿着嘴以防止冷风灌进喉咙,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等到镜头打开准对自己的时候,他看上去已经完全没有一点畏寒的感觉,自镜头里出现,到上车的一系列慢动作,轻松而洒脱。 纯黑色的西服搭配蓝色条纹衬衫,再加上银色缎面领带,衬得他英挺、沉稳,他面上没有赘余的神情,后视镜里映照出的眼神专注而深沉,目不斜视地直视前方,在镜头下,整个人不自觉地流露出内敛成熟的魅力来。 就连王导都没有想到,下午的拍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就连一次ng都没有,简直是他最近几年来拍过的最顺畅的广告片。 嗯……就是车开的慢了点,不过这个倒无所谓,反正最后剪辑的驾驶远景也是看不见里面的驾驶员的,随便找个技术ok的替身即可。 坐在摄影机后,一面盯着拍摄画面一面摸着滚`圆下巴的王导,渐渐露出满意的表情。 “王导,风越来越大了,而且又开始下雪了,再这样下去,能见度会影响画面效果的。”摄影师苦恼地跑过来,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脸颊抱怨道。 被这么一提醒,王导这才注意到周围风雪确实变大不少,他矛盾地皱了皱眉,心里着实不愿意在正拍到一半的时候强制中止,更何况还是在模特的状态非常好的情况下。 “再等等吧,至少把这一段拍完,不是说大暴雪过几天才来么?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现在就提前吧……” 一整个下午,裴含睿都呆在民宅里处理累积的文件,不知是不是受到大雪的影响,这里的网络不是很好,开个电子邮箱都要开半天。 回复邮件发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连手机的信号也是若有若无,裴含睿捏了捏眉心,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搁置,心情莫名有些焦躁。 随着外头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这种没来由的焦躁感就越来越强了。 他想去外面透透气,谁知刚一拉开大门,扑面而来的暴风雪刮得他眼睛都差点睁不开,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令裴含睿心中猛地一沉,他转身回去拿手机——竟然没信号! 裴含睿面容冷鹜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提示,眼神阴霾的如同暴雨前夕压抑的夜空。 “咚咚咚!”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让他心间一松,谁料门外站着的却不是秦亦,而是民舍隔壁的邻居,知道他们是外地人特地过来好心的提醒。 “大暴雪来啦,注意安全,把门窗都关严实点,千万别去山上!” 裴含睿拧着眉头,沉声问道:“可是跟我一起来的朋友还在没回来,我必须去找他,现在能开车吗?” “你还想开车?雪都快漫到膝盖了,走路都困难,车轮子陷进雪里就完了!我劝你还是别去,在这里等着吧。”邻居摇了摇头,最后劝告一句便走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裴含睿有些坐立难安地一根一根抽着烟,墙上挂钟的指针几乎不肯走动,包里剩下的半盒烟都快抽完了,外头除了风雪的呼啸声什么也没有。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裴含睿抓起桌上的手套和电筒,一言不发地开门走了出去。冰寒透骨的风雪争先恐后地想要钻进他的衣服,裴含睿眯着眼睛在昏沉的夜色里远远眺望,只可惜,那里除了幢幢秃枝,就只剩疾风骤雪。 他拉紧了领口,握着手电一步一步往风雪里走去。 积雪确实很深,每走一步都要花上很大的力气,即便如此,他的背影依然稳如山岳,留下的脚印不久便被风雪淹没了,连同他的身影一起,渐渐消失在黑沉的夜幕里。 作者有话要说:秦(不爽脸):为什么老折腾我! 5(抠鼻):不高兴的话就去折腾裴少好咯~ 第48章 狂乱飞舞的雪花被暴风夹裹着,在黑夜里肆虐,周围除了呼啸而过的北风,就只剩下脚把积雪踩碎的声音。 夜幕里除了深沉的乌云和纷扬的大雪看不见星月,所幸裴含睿的方向感素来很强,勉强能靠着远处稀稀落落的民房零星透出的一点光亮分辨方向。 临行前他特地去问了邻居上山最近的一条路,这条路坡度比较陡,平日里也不能开车,步行的话勉勉强强。 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护目镜之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坚毅的下巴,在冰雪之中仿佛是大理石雕刻而成般的冷硬。手电能照出的光亮只有附近一小片雪地,裴含睿也不知道找了多久,一路行来都没看见一个人影。 手机几乎冻成一块板砖,无论如何都拨不出去,数次脱下手套的手都被冻得布满暗红的冻疮,僵硬地快要没有知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远处夜色更黑沉,近处大雪更苍白,整个世界如同成了寂寥冰冷的黑白世界,只剩下裴含睿一人在白茫茫的风雪中孑孑而行,手电那一点光亮甚至无法完整地照出他的影子。 他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脚下坚定而急切的步伐却泄露了他内心无法掩饰的波澜。 这种烦躁的焦灼感,比那次深更半夜自非洲而来的无声电话还要来的强烈,裴含睿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脱离自己的掌控,无法捕捉,无法强行停止,无法逃离的感觉。 他更不喜欢被这种感觉所束缚的自己。 但凡一个人惯于运筹帷幄,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游刃有余,倏忽之间却发现心底还有游离于控制之外的东西,总是会下意识地排斥,甚至想要将其扼杀在萌芽之时。 裴含睿亦是如此,虽然他早已隐隐察觉自己对于秦亦那份异乎寻常的牵挂,似乎比起以前任何一个情人都要来的多,是从何时而起?他已经无从追寻,抑或是从意识深处不愿去深究。 但他向来自信于自己的控制力,各种意义上的控制——如同在商业和设计上那样,挥发自如,张弛有度——他从不觉得自己给自己定下的感情界限会有例外,哪怕他承认秦亦的特别,但也仅此而已,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然而,往日里裴含睿有多么的强大自信,此时此刻就有多么的焦躁不安。 不安于对秦亦处境的担忧,更不安于自己竟也会有沉不住气的一天。 幸而他这会儿的注意力还放在搜寻秦亦这事上面,暂时用不着去细思不安的源头。 约莫又走了个半个钟头,差不多已经到了拍摄的地点,在手电的微光之下,裴含睿接连地看见了好几个一半被掩埋在积雪里的摄影器材! 就是这儿了! 裴含睿加快了脚步,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在看不到这些东西前,他总是期望能有点证据来证明自己没有走错路,可是一旦看见了,心却越来越沉重,简直还不如什么都没看到呢。 这些器材是因为走得太急来不及带走,还是……根本自顾不暇? 裴含睿面沉如冰,他不想把事情往坏处想,可心底滋生的担忧和紧张还是像潮水一般不可抑制地漫延上来。 “秦亦——!”他忍不住厉声大喝了一声,但是他的声音一出口就被暴风雪所淹没,冷冽的空气钻入口鼻,浸入肺里,把喉咙冻得发`痒。 他弯腰咳了几声,茫然地四下环顾,除了狂风和落雪,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找不到。 裴含睿攒紧了手里的手电,沉着脸往山下走,就在他几乎快要放弃这样毫无章法的寻找,准备转回去报警之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人声! 他灰茫的内心猛地腾起一丝期望,加快脚步朝前方走过去——果然叫他碰上了摄制组的人! 暴雪里大约有四个人影,正在协力推着车轮陷入雪坑里的车子,他们注意到裴含睿孤身出现在此处,也相当的惊讶。 “欸?你不是秦亦的助理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眼下等不及寒暄,裴含睿直切主题,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呢?”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突然遇上大暴雪,山上的积雪滑下来把路都封了,其他人都往回赶啦,我们哥几个比较倒霉,车子恰好开进一个坑里陷住了,唉,那些器材还有帐篷之类的东西根本来不及收拾,全埋在雪地里啦,不过还好,没听说有人受伤……” 听到他的话,裴含睿悬起的心勉强稍安,又问:“秦亦呢?他回去了吗?” “秦先生啊,应该早回去了吧,怎么?你没看见他吗?”那人奇怪的问。 裴含睿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惯常的沉稳,颔首道:“哦,大概是我出来太早,错过了吧。” 对方这下是真正惊诧了:“你该不会是一个人跑出来找人吧?这黑灯瞎火的大暴雪,一不留神被埋了都没人知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得得得,幸好遇上我们,一块儿回去吧,要不然秦先生回去没见到你人说不定也急了。” 正说着话,车子终于被推出了雪坑,平稳地缓缓往前滑行了几步,他们欢呼一声,纷纷招呼裴含睿上车。 裴含睿低头用手电照了照车轮,皱眉问:“积雪这么厚,车还能开得动?” “那必须的,这是雪地车。幸好这玩意质量是货真价实的,要不然我们就成了虚假广告第一个受害者了,哈哈!” 关上车门,挡风玻璃瞬间把外头肆虐的风雪尽数抵挡在外,几个大男人挤在一起,迅速让车内狭小的空间变得不那么寒冷。 “哥们儿,来跟烟不?”副驾驶上的男人摘了护目镜,在身上掏了半天摸出一盒烟盒递过来。 “多谢。”裴含睿随手抽`出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在缭绕而温暖的烟雾后缓缓眯起双眼。 放在平时这种普通的牌子他都不会去看一眼,但是现下,他急需尼古丁来缓和身体的疲惫,抚平内心难以言说的忧虑。 在恶劣的天气下车子没法开太快,又因为车道是绕了远路,过了好长时间才回到摄制组租用的那片民宅。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靠近民房的地方才有零星昏暗的路灯,在被大雪压弯了的枯树下孤零零的摇晃着,虽然光线很微弱,但总算在冰冷的雪夜里给过往的行人点亮了回家的路。 暴风雪没有减小的势头,裴含睿一下车便直奔秦亦那间,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在快没到膝盖的积雪里。 他心里甚至浮现出那个家伙可能已经冷得躲进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样子,又或者是饿得头昏眼花趴在桌上等自己回去投食? 如果今晚继续吃苦瓜,恐怕又要把脸皱成一团耍赖吧。 短短的几步路,裴含睿思维都不知道发散到了什么地方,想来不由略觉好笑,脚步又稍微加快了几分。 也不知是不是尼古丁起了作用,胸膛里暖暖的,比刚出门寻人那会好受许多。 想要尽快回去,尽快见到他,尽快……抱抱他。 “秦亦。”他推开门,有点奇怪为何他没有开灯,难道是累得睡了? 顾不上擦掉身上满身的雪,裴含睿直接推开卧房的门,灯一亮,映照出几面冷寂的墙壁——他不在里面?! “秦亦?”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裴含睿一阵错愕,满心的期待仿佛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浑身细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他伸手撩`开被子,没人。又匆匆跑去厨房,没人。他沉着脸走向浴室——还是没有人! 摄制组的人明明说他早就回来了,连最后一波人都平安抵达,秦亦怎么可能还没回来?! 有一刹那,裴含睿似乎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猛然沉落至谷底的回声,他静静地站在屋子中央,侧脸的线条仿佛刀片的边缘一般,又薄又冷。嘴唇紧抿成一条绷直的线,在唇角的地方微微往下撇。 他肩上的落雪几乎把黑衣染成白色,屋顶的吊灯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落寞地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有种陌生的感觉沿着他的心、他的脊柱,不断地往上蹿——那是恐惧。 紧握着电筒的手,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裴含睿合起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可能漏掉的地方,不到片刻,又蓦地拉开门,往最近的摄制组租房的方向倥偬而去。 纪杭封听见急迫的敲门声,心下正疑惑这时候会是谁,谁知一开门却看见一脸阴沉的裴含睿。 “裴先生,你怎么——” “秦亦去哪儿了?”裴含睿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尾音里透着难以掩藏的焦灼。 纪杭封被他的模样吓住:“秦亦不见了?他还是在我前面回来的!” 裴含睿皱眉深深皱起:“屋里没人。除了你这里他还能去哪儿……” “我跟你一块去找!”纪杭封也急了,套上大衣和帽子,跟着他匆匆往外跑。 却没想到,两人才走几步,便陡然发现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颀长的人影行色匆匆,那人见到他们似乎也愣了一下,顿在了原地。 须臾,那人自风雪中向二人蹒跚而来,他的腿明明很修长,迈在雪地里却僵硬地近乎笨拙。 走得近了,昏暗的路灯映照他身上,单薄的西装和西裤几乎落满了雪花,他的头发被狂风吹得散乱地贴在脸上,脸颊青白一片,只有颧骨的地方冻得通红。 看清他脸容的那一刻,裴含睿觉得自己的呼吸一下被攫住了,大起大落的心绪如浪潮一般拍打过来,即便强硬如他也不禁有些微的颤抖。 他把护目镜摘下来,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动。 这一个晚上的心惊胆战、担忧焦虑,希望和失望的来回交织一刻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直到现在,看到秦亦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才终于真正地安下心来,随之而来的是另一股抑制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 这个晚上他有多担心,现在就有多愤怒! “你跑哪里去了?”裴含睿黑沉的眼神异常的凶狠,里面好似有漫天冰雪在墨色里翻滚,语气都失去了惯有的从容沉静,压抑的怒火令纪杭封一时不敢说话,“这么大的暴雪你不老老实实呆着还往外乱跑什么?!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有——” ——我有多担心你! 他这句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更加恼火的秦亦打断了。 秦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跑了很久的样子,他的表情同样是压抑着愤怒,沉声冲裴含睿低吼了一句: “我以为你还在山里面啊!” 裴含睿的神情一瞬间凝固在脸上,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怔然说不出话。 秦亦的嗓音好似被风干了似的,低哑又难听,忿怒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身上还是拍广告时穿的那套单薄的西服,没穿羽绒大衣,没戴帽子甚至连围巾手套都没有,就这样在大雪里不知找了自己多久。 无端的,裴含睿心尖蓦地涌`出一阵无法言喻的酸楚和温暖,他抢上两步,毫不犹豫地拉开外套的拉链,敞开自己的外衣,猛地抱住了浑身都被冻僵的男人,紧紧的,像是要将人勒毙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 如此紧密相贴,他才知道秦亦身上冰成什么样子,不断从胸膛传来的寒气令裴含睿打了个激灵,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只皱了眉,嘴唇贴在他冰冷的脸颊上,低声道:“怎么连大衣都不穿,冻坏了怎么办……” 秦亦阖着眼,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在他怀里蹭了蹭,用沙哑的声音小声道:“我回来找不到你,一着急就忘了……” “……” 裴含睿沉默了一瞬,自胸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那细微的震颤下,心脏里有什么暖洋洋的东西不断地鼓噪着,隔着两人的胸膛和衣衫来回传递。他漆黑的眼眸里乍然迸发出的光彩,比繁星还要璀璨,双目张合之间,便消失不见。 原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在独自焦虑,担忧,还有难以名状的恐惧着。 原来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方也跟自己一样,怀揣着同样的心情。 这一刻心灵相通的滋味是如此的美妙,甚至叫裴含睿一时间忘却交往的初衷,模糊了感情的界限。 秦亦轻轻推了推他,犹豫道:“我身上的雪都化在你衣服上了……” 裴含睿温和地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用额头碰了碰对方的眉心,叹息道:“回屋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纪已哭晕在厕所:不要忘记我啊! 第49章 回到屋里,开了暖气,吃过晚饭,秦亦被冻僵的四肢才渐渐找回些许知觉,露在外面的皮肤传来一点刺痛的感觉,他脱了被雪水打湿的西装就往热炕上钻,又被裴含睿一脸无奈地从被窝里抠了出来。 “你怎么跑老纪那里去了?”秦亦抱着被子死活不肯撒手,撇了撇嘴试图转移话题。 裴含睿拉住他的脚踝把人往外扯,淡定地道:“我出去找你,碰上你们摄制组的人说你回来了,结果回来又没看见你,才想去纪先生那里看看你在不在。先去洗个澡才能睡觉,别偷懒。” “这么大冷天还洗澡……”秦亦苦哈哈地把脑袋埋进被窝里,闷声道,“你想冻死我吗?” “里面有暖气,就是因为你刚在外面受了寒才要去洗个澡驱一下寒气,不许耍赖,还是说你想喝姜汤?”裴含睿顺着他的腿摸`到腰上,利落地把皮带扣解开,把他的裤子给扒下来。 最终,秦亦还是捂着裤头钻进浴`室,里面果然已经被暖气熏得暖烘烘的,他刚把喷头打开调试了一下水温,裴含睿后脚就跟了进来。 秦亦扭头,看见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子挽到手肘,一进来就把门关严实,热气不会漏出去分毫。 “你也要洗吗?”秦亦随口问了一句,毫不避讳地把裤衩脱掉。 “嗯。”裴含睿把换洗的新衣叠到高处的衣架上,走到他身边,抓过他的手,放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让我看看有没有冻伤,热水冲得疼吗?” “还好吧……”秦亦冰凉的身体在氤氲热气中慢慢地热起来,他垂眸望着裴含睿认真专注的眼睛,忍不住心`痒痒地凑过去,歪着脖子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裴含睿抬起头来勾起嘴角,抓着他的手臂用力把男人往怀里一带,从背后拥住他,隔着衬衣的胸膛紧紧贴在他赤`裸的后背上,单衣一会就被水珠弄`湿了。 裴含睿也不在意,双手抹了点精油,握住秦亦的右臂,轻柔地顺着臂膀搓`弄起来。 “这个是什么?”秦亦伸出一根指头沾了点送到鼻下闻了闻,有股极淡的香气,并不十分刺鼻。 裴含睿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淡笑道:“活血驱寒的,不趁早把寒气拔除,日后落下后遗症就很难根治了。” 秦亦哦了一声,安心地窝在男人怀里,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拍摄的事情,顺带还抒发了一下自己对于雪橇三傻的喜爱以及饥渴之情。 把四肢和容易冻伤的地方都搓了一遍,秦亦浑身暖洋洋的,在热水冲刷下舒爽极了。 裴含睿又往他脑袋上抹洗发露,秦亦懒散地眯着眼睛,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对方身上,裴含睿的手指轻缓而灵巧地在他柔软的发丝间穿梭,他享受着难得的按摩服务,像只吃饱喝足的猫,侧过身搂住裴含睿的腰,安静又顺从地蹭了蹭,慵懒地打个哈欠,顶着一脑袋的泡沫,舒服地简直昏昏欲睡。 冲了水,秦亦伸直了长`腿放到淋浴之下,让热水冲着脚丫子,腿上略有麻痒红热的感觉传上来,他有点想俯身去挠,但又贪恋男人温柔的怀抱,一时间纠结不已,最后只好把左腿翘到右腿上,摆了一个高难度姿势开始抠脚…… “……不要拿你抠过脚的手又来摸`我。” “哦。” “……用脚趾也不行。” “帮我擦背吧。” “好。” “……唔,还有下面。” “……那里用得着‘擦’吗?” 两人好不容易在浴`室里折腾完,都快热出一身汗来,秦亦穿了一件厚实的睡衣飞快地钻进被子里,在热炕上滚了两圈,把自己裹成一只春卷,只剩个脑袋露在外面。 裴含睿坐在床头,拿着一块洁白的干毛巾给他擦头发,无奈地道:“你是有多懒?带了吹风机也拿来吹一下。” “这哪里叫懒?”秦亦眼都不睁,不屑地轻哼一声,道,“当年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去上课,结果那栋楼电梯坏了,教室在六楼……” “然后你爬上去了?”裴含睿随口顺着他的话道。 “不,然后我就回宿舍了。”秦亦睁开眼睛无辜地道。 裴含睿嘴唇一抿,哭笑不得地垂眼看他。 “你以为这就是极限吗?我还见过更懒的,那是我宿舍的舍友,那家伙每次挖鼻屎之后发现没地方抹,于是就又塞回了鼻孔里……” “……你给我闭嘴。”裴含睿终于忍无可忍地把他的脑袋按回被窝。 他转过身去脱鞋袜的功夫,秦亦又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不满地道:“我还没说完呢。” 裴含睿扭头,却见秦亦“哈哈哈”笑了三声,紧接着飞快地把脖子缩了回去。 “……” 关了灯,房间里顿时变得漆黑又安静,裴含睿在秦亦身侧躺下,拉了拉他的被子,后者团起来的那一坨影子动了动,把被子掀开一条缝,然后迅速把裴含睿整个人给包裹进去。 秦亦手脚摸索着缠上男人四肢,宛如树袋熊似的抱着他,被细软的发丝扫过脸颊,裴含睿觉得有些痒,把他的脸捧起来,指尖在黑暗里细细描绘着他的轮廓。 秦亦低头吻住他的嘴唇,牙齿在柔软湿`润的唇上研磨。 闭起眼睛,裴含睿搂着他的脖子加深这个吻,在缠`绵缱绻下渐渐情动。 可过了好一会,却不见秦亦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这个家伙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趴在他肩头,阖起眼睛就开始睡觉。 “……喂,不做吗?”裴含睿嘴角抽`搐一下,手摸`到他臀上拧了一把。 秦亦勉为其难地睁开一条眼缝,打着哈欠道:“我好困啊,你忍不住的话就自己撸一撸好了……” “……睡、觉!”裴含睿按了按额上突突直跳的青筋,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 第二天一早,下了一夜的暴风雪终于停了,暖日自散去的乌云后冒出来,阳光柔柔地铺洒在莹白的雪地上,美丽但不耀眼。民宅的屋檐下结着一根根粗实的冰凌,在暖阳下折射着流转的光华,有水珠渐渐在冰棱尖处凝结,眷恋片刻,才幽幽滴落在积雪里。 因着天气实在不错,摄制组的人赶紧回到拍摄场地把器材抢救回来,所幸大部分都还能正常使用,一些小东西实在寻不到了,还能找到代替的。 常年保持健身锻炼的缘故,秦亦的身子骨向来结实,昨天晚上冻了一下,休息一晚就又生龙活虎起来。 造型师给重新换了一套备用的西服,上完妆,秦亦很快便进入了上镜的状态,既没有露出疲态,也没有丝毫拍摄中断的滞涩感。 见惯了各种娇生惯养的明星演员模特,王导对于秦亦的敬业可谓是大加赞赏,虽然小小的广告片并没有多高的表演含量,但是他对于商品展示的把控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 无论是服装还是别的商品,他总能恰到好处的展现出应景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令人过目难忘,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几天,暴风雪没有再临幸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摄制组得以安稳而顺利地拍完整个片子,终于在最后一个镜头也完成之后,秦亦收拾好东西,结束了这段波折又温馨的短暂旅途,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至于裴含睿,中途便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先走一步,临走的前夜,还被秦亦压在炕上狠狠地折腾了一晚,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匆匆上了飞机。 最近这几个月,秦亦的日程被纪杭封安排的满满当当,刚从东北回来,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接拍平面。等到雪地车的广告片终于制作完毕,王导特地给他发了一个试阅的小样,顺便约定了日后有机会再合作。 不久之后,秦亦人生中的第一个电视广告开始投放了,将近一分钟的视频,在电视广告里也算很长了。evo也是个财大气粗的公司,对于新出品的雪地越野仿佛不要钱似的疯狂宣传,配合着户外平面和车展,硬是让秦亦的脸在大大小小的电视台、主要城市的商业楼、杂志甚至地铁站,滚动播放了足足好几个月,余势还没消。 虽然他现在的知名度还没到走在街上都要被人追着要签名的程度,不过倘若忘记带墨镜,还是会被觉得眼熟的路人频频回头围观。 若说nl的新装广告和《魅力》封面让他崭露头角,小火了一把,那么这次的电视广告就真正让他走上了事业蒸蒸日上的高速公路。 然而,就在他跟纪杭封都以为今后的发展也会继续顺风顺水的时候,一场针对他的暗潮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逼近了…… 裴含睿出差的时间并不长,一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了,那时秦亦刚好在机场附近出外景,顺路便去接他。 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恋人一样,在外面共进晚餐,然后去看了场爱情电影,看完整场下来秦亦也没记住电影讲了些啥,只记得爆米花很香很好吃,还有在黑灯瞎火和众目睽睽之下,跟裴含睿偷吻很刺`激。 接着还是跟从前一样回到裴宅受训,偶尔在裴含睿忙着做设计的时候,秦亦就趴在一边看,就算只是光盯着男人全神贯注工作的脸也不会觉得无聊,或者给他打打下手,从最初的一知半解,到如今有时也会灵光一闪说出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可惜幸福安宁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奢望,一切的平静终于被一份八卦杂志所打破,纪杭封沉着脸把折起来的那一页默默地递给秦亦。 秦亦低头扫一眼,便看见上面亲密地接吻的两人,正是自己和裴含睿。 不用阅读内容光看那恶意满满的标题他就知道,里面定然把自己说成了卖`身给金主包养的小白脸,靠上床获得曝光机会广告名额什么的,还有潜规则和**之类的劲暴眼球的关键词,更是一个都不能少。 作者有话要说:糖放完了=_,= 第50章 “你们俩也未免太不小心了吧。”纪杭封看他的眼神有些责备,手指在杂志上戳了戳,“你看看这抓拍的角度,别说你们是真的,就算是假的我看了恐怕也要信以为真了。” 秦亦扫了几眼就没再关注,把腿翘到茶几上,枕着手臂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被看到就看到了呗,反正我们确实是在交往啊,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恋情,我一没搞大他的肚子,二没破坏他的家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话,纪杭封差点没一口盐汽水喷死他:“我的大`爷啊,这是恶意中伤不是情感读物!就算你是女的这也是丑闻啊,更何况你还是个大男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接到的那么多有实力的广告代言合约,是因为你一直都是以阳刚狂野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符合他们对形象代言的期待。可是现在呢?” “要是个女模也就罢了,反正这圈子里能维持清纯玉女形象可真数不出几个,但你个大老爷们要是被人打上那种……那种标签,唉,这里是国内,不是风气开放的国外啊!” “这种负面丑闻一出来,谁管你真实情况是怎样啊?多的是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之前辛苦经营的形象,一朝付诸东流!这才第二天,已经好几个之前有意向合作的广告商找借口推拒了。” 秦亦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道:“不去理会就是了,那些八卦杂志整日里不都是这个出轨那个艳`照的,也没见几个明星被这点程度打的一蹶不振啊。” “要是只是单纯的花边爆料那就万幸了,我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纪杭封忧心忡忡地道,“照理来讲,你虽然现在曝光率很高,但是也没到那种红得发紫天天被娱记狗仔盯梢的程度啊,怕就怕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你……”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真正被针对的是裴含睿,你只是躺枪的。”纪杭封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一旦打开话匣子就开始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起来,“这个可能性很高啊,你想想,nl上半年才在国内建立分部,刚刚才造势呢,马上就出现了高层领导的丑闻,对新公司的形象相当不利啊……对了,我听说他们最近在筹备上市的事宜,这个事出现的时机太巧了吧。” 听着老纪的阴谋论,秦亦不由微微皱眉:“对他也有那么大影响吗?以前跟他有染的模特可不少……” 何止是“不少”,光是私人藏馆里的蜡像就有许多了,还有那些不够格做成蜡像的呢…… 秦亦蹲在沙发里,脚趾头不自觉地抠着沙发垫,一面在心里酸溜溜地想着。 “那都是女人吧,现在能一样吗?”纪杭封捉急地看着他道,“他有没有跟男人玩过我是不知道,但至少台面上没这种传闻,而且他以前常年呆在法国,那边的时尚圈包容性比国内强多了,再说,若是没被人发现也就算了,如今被捅到明面上,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我劝你们最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见秦亦一言不发,也不知究竟听进去多少,纪杭封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劝道:“总之,这事我会去查的。即使你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也要考虑一下对前途和事业的影响啊。” 秦亦把桌上的牛奶罐拉开,插好吸管,含糊地点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 本来还抱着这只是意外,过几天风头过去就没事的纪杭封,面对着接连不断一份比一份劲爆的报道,气得是脸色铁青。那些报道图文相配,说的有模有样,绝不可能是碰巧拍到的,这下傻`子也能看出来,绝逼是有人蓄意跟踪了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才搜集了这么多详实的资料。 而且对方爆料的手腕还相当高明,不是一下子全抖出来,而是吊着八卦杂志和读者们猎奇的胃口,每天透露一点点,持续地炒作。 托这个家伙的福,秦亦可谓一夜之间彻底的“红”了——当然不是因为他自身的优秀。 更让纪杭封气的牙痒痒的是,这个幕后的“知情人”把自己的信息隐藏地严严实实,这么有经验,恐怕类似的事没少干吧。 法国巴黎,香榭丽舍。 在这条年代悠久极富盛名的大道上,国际无数各行著名的公司、奢华的酒店、一流的奢侈品、银行、财团皆汇聚于此。两侧精心打造的人文景观和庄重典雅的奥斯曼建筑,把现代化的艺术风格寓于古典情调之中,便如同这一方金字塔顶层的成功人士那样,肃穆、沉稳、优雅、浪漫,还有刻在骨子里的优越和完美。 坐落于香榭西段的这栋大厦是时新社的总部,法国横跨网络、纸质媒介的重量级媒体公司,旗下创刊的《voco》乃是时尚界最权威的杂志之一,近年来影响力甚至扩散到国外。 黄昏时分,夕阳灿烂的霞光毫无阻滞地把整条大街覆上一层金红色的光芒,两旁的大梧桐偶尔飘落下金色的树叶,即使日渐寒冷的深秋也丝毫不减来往行人们高涨的热情,和繁华的喧闹。 顶楼的巨大落地窗前,有人日复一日的欣赏的这样的风景。男人穿着定制的昂贵西装,明明系着领带,却偏要把最上面一粒领扣给解开,斜斜端着高脚杯的手臂,露出腕上一角银色的男士腕表,简约的款型,内敛、奢华,追求品质。 在他的身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国男子恭敬地站着,口中条理清晰地把近日来他想要知道的情况,一一向他报告。 过了一会,助理的报告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叩门的声音响了两下,男人转着手里的酒杯,随口应一句。 “董事长,您要的东西。这两天的最新的消息,都在这里了。”漂亮的女秘书撩了撩肩上金色的卷发,将一叠用牛皮纸装着的资料放到办公桌上。 男人这才转过身来,容貌是典型的亚裔,人过中年却看不出丝毫老态,他的眼光淡淡扫去一眼,看不出喜怒,秘书立刻垂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更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请示一声便立刻退了出去。 他的长相跟裴含睿有着六分肖似,相较于他的从容沉稳,裴铭泽要显得更加威严肃穆,眼尾微微眯起的细纹彰显着岁月沉淀下,纵横捭阖的气势。 男人缓步走到桌边,把调查的资料从纸袋里抽`出来翻阅,越往后看,长眉便渐渐地拧了起来。助理仍旧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静默地不发一言。 把资料扔回桌面,裴铭泽沉着脸色拨通了一个号码,不到片刻功夫,便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 “裴董事长,您叫我?” 来者同样是亚裔男子,年纪却相当年轻,穿着驼色的长款风衣和休闲西裤,放在国内也是名牌,而在香榭这样的地方就显得有些寒碜。他的身形高挑而瘦削,神态谦卑之下却透着一股冷鹜和自傲。 若是秦亦在这里恐怕要大吃一惊,这人正是多次跟自己有过节,被自己坏了不止一次好事的夏何。 裴铭泽审视地上下端详对方,半晌,手指点了点桌上的纸袋,沉声问:“这里面的东西,你保证都是真的?” 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般钉在身上,如芒在背,夏何摄于这压迫感十足的眼神,额角不自觉地冒出了些细微的汗珠,他克制着自己拭汗的冲动,硬着头皮点头道:“千真万确,我相信裴董您肯定不会听信我的一面之词,定然会重新派人去查吧,如果事实不如我所说,现在也不会叫我过来了。” “年轻人,你很自信。”裴铭泽坐在办公桌后,双`腿交叠,下巴搁在交叉的十指上,严肃地道,“不过过分的自信未必是好事。你告诉我这件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这并不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我也许什么都不会给你。” “呵呵,让您知道这件事,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夏何扯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告辞。” 目送夏何离开,助理皱了皱眉,他跟随裴铭泽多年,不论公事私事都相当了解。他略略看一眼顶头上司,见对方合目沉思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忍不住出声道:“裴董,这个夏何的身份背景我也查过了,他明显想故意借这件绯闻打`压那位秦亦先生,却还拖着裴少下水,用心实在令人不齿。” 裴铭泽缓缓睁开眼睛,看他一眼,道:“平世,他不过是个小人,这点器量,永远也就只这个程度了,不必去理会他。倒是这件事……那小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初执意回国,还当他有多大野心壮志,没想到成绩没出多少,尽弄出些上不了台面的丑事,多少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焦平世笑了笑,劝道:“裴少向来风流,只是玩玩而已,他应当懂得分寸——” “懂分寸?玩些嫩模也就罢了,居然去学那些不三`不四的纨绔玩男人?”裴铭泽提高音调,不悦地皱起眉,他虽然常年呆在国外,年轻时也流连风月,但骨子里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却依然保守。 “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玩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之前让他回来跟麦考利家的千金见一面,每次都找借口推辞,若是真的一心扑在事业上也就罢了,这个叫秦亦的男模又算什么?!” “那么,裴董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焦平世聪明地回避了这个话题,话锋又引回来。 裴铭泽从桌上抽`出印有秦亦资料的那一页,眯着眼睛沉思片刻,冷冷地道:“现在这些模特,个个挖空心思走歪路,连男人都开始学那些不知廉耻的女人,真是不像话!你尽快回国替我走一趟,联络我们在国内的媒体,给此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攀得上的。” 焦平世有些犹豫地道:“这么做的话,裴少那边……” “哼。”裴铭泽脸色一沉,从胸腔里重重发出一个低音,余光从对方脸上略过,后者面上一惊,意识到自己多话了,忙颔首道:“我明白该怎么做。” 就在纪杭封为了秦亦的绯闻事件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越来越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夕之间,各类报纸杂志的娱乐版块、跟风的八卦小报还有网络水军们,纷纷像是约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地开始把矛头对准了秦亦,往他身上泼脏水,一个脏字不带,字里行间却言辞极尽辱人之能事,硬是把他说成一个趋炎附势,为了钱和出名出卖*灵魂的“鸭子”,甚至有人准确地报出了他被包养的金额是一百万——就是当初离开td的违约金。 在这样铺天盖地的谩骂和嘲讽中,偶然有指责裴含睿的,也大多是些无伤大雅的调侃,很快就被淹没在口水之中。似乎在人们眼里,有钱有势包养个把小明星,那叫风流时髦,而地位弱势的,就叫不`要`脸。 说到底,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 这些负面影响很快就卷入了秦亦的工作,不光是手头上两个广告被迫终止,对方甚至不惜支付违约金也要临时换人,还有之前的evo的雪地越野广告,除了电视广告无法撤换,大部分的户外平面都被替换了下来,目前还没有动作的合作商,似乎就只剩下nl了,而这个却又被好事者从侧面证实了这件丑闻的真实性。 人情冷暖在大起大落之间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就连秦亦的东家天路,在做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声明之后,也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沉寂下来,不给洗白,不给工作,完全就是一副雪藏的态度,纪杭封除了愤怒之外,一时间也束手无策。 别说纪杭封,就连天路一些高层都一头雾水,这种事放在时尚圈里分明也没多惊世骇俗,不就是包养个模特么,就算是个男的又怎样?娱乐圈还怕少了? 却偏偏只有秦亦被挑事儿的媒体搅成一池污水,洗都洗不干净。 渐渐地,在这一行混的久的明眼人会过味儿来了,秦亦只怕是得罪了哪路得罪不起的人物,才遭此横祸——只可惜了,天路难得出个有潜力的男模苗子,这当头一棒打下去,恐怕再也起不来咯。 无论外面如何腥风血雨,秦亦这个身处暴风中心的当事人,非但没有消沉得一蹶不振,反而放大假似的乐得清闲,整日里吃得好睡得香,没事干的时候锻炼一下腹肌,反正只要不急着还钱,这半年来他辛苦的工作还是攒下了不少积蓄的,只要不愁吃饭,秦亦一般都懒得去理会那些槽心事。 然而,他虽不愿惹麻烦,却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 秦亦临行前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帽子压得低低的,宽大的墨镜遮去二分之一的脸,再把下巴藏在围巾里面,风衣一裹,走在街上,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还真认不出来。 他特地在楼下绕了一圈才晃悠到停车场,掏出手机给裴含睿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对方就接了。 “喂,秦亦。” “我到了,你在哪儿呢?”秦亦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跟情人见个面还搞得像地下组织似的小心谨慎实在令他非常不爽,但是纪杭封再三跟他耳提面命地念叨了一遍又一遍,他又忍不住一直不去见裴含睿,只好勉为其难用这个折中的办法,就当是情趣好了。 “我在c区31号停车位。”裴含睿听他说话的语调就能想象出来这家伙的表情,嘴角不由翘了一下。 “噢,我已经在c区了,我好像看见你的车了……” “你等等——” 裴含睿的眼光倏忽一沉,他的话令秦亦的脚步顿在原地,后者皱起眉头:“怎么?” “有人在跟踪你。”裴含睿蹙眉低声道,他从后视镜里瞥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紧不慢地隔着一段距离坠在秦亦身后,“别回头,你一直往前走,直接离开停车场。” “……那,今晚也不过去了?”秦亦在原地停顿片刻,又抬腿往前走。 裴含睿坐在车里捏了捏眉心,沉默一会,轻轻叹口气,道:“最近这段时间,指导暂时停止吧。” 听着男人依然沉稳的声音,秦亦无意识地收拢了握着手机的手指:“也不见面了么……”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听见裴含睿的声音传来:“我会想办法的。” 无言以对,秦亦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目不斜视地往停车场外走去。 裴含睿在不远的地方凝视着他的背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点点地紧握起来…… 离开停车场,秦亦随意到附近的大型购物中心淘了些零食,顺便补充一下草莓牛奶的库存,扛着箱子往回走。 却不想,刚走到楼栋底下,从侧里冲出一群狗仔娱记,二话不说便来势汹汹地把他团团围住了,跟着相机摄影机一通乱闪,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来。 “秦先生,请问你被nl的高层包养的传闻是真的吗?听说你进入天路的第一份广告合约就是出自nl,是否跟此事有关呢?” “请问你跟td的百万解约费是谁替你出的?靠什么手段获得的呢?” 这种问题还算比较委婉的,更有甚者,根本连基本的尊重和礼貌都省了。 “秦先生,听说你跟nl的ceo裴含睿先生在交往,你是**吗?你们两人已经发`生`关`系了吗?” “请问你是自愿被潜规则的,还是被迫的呢?你对裴先生是什么感情呢?” 秦亦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聒噪个不停的家伙,一言不发。直到他的耐心逐渐被没完没了的狗仔们消耗殆尽,脸上神情骤然一冷,把肩上的牛奶箱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声。 八卦记者们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往后退了小半步。 秦亦抢过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报记者的话筒,踏上牛奶箱,加上他原本的身高,完全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 仿佛被他的压迫力所摄,娱记们一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秦亦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硬朗如刀的脸容,神情淡漠地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我爱跟谁在一起,关你们p事。我确实跟裴含睿在一起,那又怎样?” 娱记们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如此简单地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下子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秦亦似乎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过嚣张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语气委婉下来,谦逊地道:“这个圈子里,我还是个新人,不太会说话,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 “——你特么来打我呀!” 与此同时,裴宅书房内,裴含睿恰好看见这一段转播。 手边的烟灰缸里几乎塞满了烟蒂,他专注地凝望着画面里秦亦的脸,不屑的、满不在乎的、张`狂的模样。 紧紧地吸引着他的目光,牵引着他的心跳。 手掌覆上眼睛,裴含睿靠在沙发椅里,震颤的心跳几乎要躁动得跳出胸腔,他害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不管不顾地冲到现场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 秦亦的声音、话语、甚至连每一个眼神,都让他动容。 想要见他,抱着他,亲吻他…… 裴含睿为自己心底窜起的欲`望悚然而惊,最终强行找回的理智压下了那丝令自己错愕的异常冲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忍耐,需要蛰伏。在这种时候给媒体打鸡血是不明智的做法。 裴含睿平静下来,复又睁开眼睛,可惜后面的内容还没看完,就被陡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喂?” 短暂的静默一瞬,电话那头才响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音,带着不辨喜怒的凌厉:“含睿,回国这么久,半点像样的事没干,就给我看这么大一个笑话么……” 缓缓虚眯起眼,裴含睿点燃烟盒里最后一根衔在嘴里,面上的神情褪得一干二净,不咸不淡地道:“啊,是父亲啊。” 作者有话要说:两章合一 真的没有虐啊,看我无辜的双眼0.0 51晋江原创网独家禁转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转了一圈,裴含睿把烟夹在指间,盯着袅袅升腾的烟雾,漠然地道:“父亲何出此言。”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相当低沉,像是巨浪拍在闷礁之上:“让你回来一趟,比登天还难,麦考利家的千金等了你多少次,身为我裴家的儿子,从小教育你的礼仪和风度都去哪里了?” “如果是为此事的话,我上次已经说过了,nl分公司刚起步,我脱不开身,等过段时间,我自然会上门拜访的。”裴含睿点掉烧尽的烟灰,淡淡地答道。 “少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裴铭泽不悦地打断了他,“要是果真公事繁忙,你还有闲工夫去跟那种男模鬼混?你知不知道,方才麦考利夫人还专门打电话过来向我问你的近况,呵,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替你感到羞耻。” “哦……原来是因为那件事,父亲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裴含睿嘴里散漫地应着,手里却动作飞快地打开电脑开始查阅那些八卦报道的媒体来源。 他看着一串串眼熟的报社杂志名称,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这种小事,父亲还要亲自插一手么……” “哼,最好只是小事。你倘若只是随便玩玩那也罢了,居然还被人抓到把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件事你不要搀和,这两天回巴黎一趟,那个男模我已经叫你焦叔去处理了,你也老大不小,合该收收心。” “……什么意思?”裴含睿眼光一沉,声音也冷下来,“我的事由我自行处理即可,不劳父亲大驾。” “自行处理?怎么自行处理?继续那种人搅合在一起么?”裴铭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没找人调查过那个叫秦亦的男模,他之前就是勾搭了经纪公司老总的儿子,靠着跟男人上床才跟模特公司签了约,后来混不出头,又把主意打到你身上,跳槽去天路,一路被力捧……” 裴含睿皱起眉头打断他的话:“父亲。秦亦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多了,就别拿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调查结果来说事,看来您手底下的人能力不怎么样,不如考虑换一批?” 似乎是没料到裴含睿竟会为一个小模特如此顶撞自己,裴铭泽愣了一下,继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不善地道:“难道你还跟他认真了不成?开什么玩笑!以前你怎么玩我都懒得管你,但是这次太过火了,我不会让你再继续胡闹下去的。” “立刻给我飞回巴黎,这是对你的最后通牒,这周末如果我还没有在麦考利夫人举办的酒会上看见你……哼,别说是《魅力》这种杂志了,我有的是办法让那个姓秦的男模从此以后再也上不了国内任何一家时尚媒体!” 裴含睿夹住香烟的手指骤然捏紧,烟头烫到皮肤也没有在意,他面沉如水,黑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尽力克制着语气让声音保持平稳,低沉沉地道:“父亲何必跟一个小小的模特过不去,您在圈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此行`事,不嫌掉价么?” “哼,我做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做儿子指手画脚,你也不必拿话挤兑我,倘若你当真不着紧这人,我也懒得去针对这么一个小人物。这周末,老老实实回来跟麦考利小姐联络一下感情,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你自己掂量。” 裴含睿拿着电话久久沉默,书房吊顶的灯光打在他脸上,被刘海遮住的部分,投下一片阴影。 片刻,他道:“您不必跟我说这种无意义的废话,我向来不喜欢受人威胁,做事亦无需经过您的同意。” “你说什么……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他无声地咧嘴笑了笑,深邃的眸子里满是冷漠和嘲弄:“父亲,难道您忘记了,您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跟爷爷说话的么?” “……你!” 不等对方再说些狠话,裴含睿径自挂了电话。 烟盒已经空了,桌上的咖啡早已冰冷,裴含睿手里把`玩着一只精巧的金属壳打火机,冷淡地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出的新报道和充满诱导煽动意味的评论,蹙眉不语。 时已立冬,北风盘旋在城市的上空,俯瞰着街道上裹紧大衣行色匆匆的人群。 自从秦亦大方承认两人交往的事之后,打了鸡血的媒体已经无法再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爆料,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当事人。 接连数日,裴含睿都很低调地躲开了一波又一波的记者,但终究百密一疏地被无孔不入的娱记堵在了停车场。 裴含睿的车子被娱记们团团围住,他们堵在车门前,用手和话筒敲打着车窗,嘈杂的问题汇聚成声浪,把清净的停车场吵得如同闹市。 “裴先生,请问您和男模秦亦先生是不是正在交往?” “日前秦先生已经亲口承认你们在一起,请问是确有其事,还是对方故意炒作?裴先生对此怎么看?” “请问您是**吗?是不是在时尚圈有很多这样的人,能说一下吗?” “听说nl中国分部正在为上市做准备,此事究竟是不是同行恶意竞争散播的炒作呢?” “裴先生……” 对这些咄咄逼人的质问充耳不闻,裴含睿坐在车里,慢条斯理地点了一根烟,仿佛看跳梁小丑似的静静看着娱记们上蹿下跳,激动的抓耳挠腮的样子,直到一根烟快抽完,记者们从起初的争先恐后到后来热情散去围在原地不尴不尬,他这才缓慢地摇下了一截车窗。 “对于我的私事,无可奉告。如果各位对我们nl感兴趣的话,年底的时候有一场年终时尚秀,欢迎届时前来观看。” 他的回应可谓相当圆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典型的“滴水不漏官方强调”令众多娱记们大为不满。 可是裴含睿才不管他们那么多,说完他直接摇上车窗,发动车子,顶着那群胆大包天的记者滑行了几步,慢慢地加快了速度,最后人群不得不让道到车子两侧,裴含睿瞅准机会一踩油门,车子立刻绝尘而去,留下一地飞扬的灰尘。 经过媒体的刻意炒作,这件丑闻一时之间被无数双眼睛盯上了,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一直在关注着进展,或扼腕叹息,或幸灾乐祸,或心虚自危者,皆有之。 而这其中一人,心情犹为复杂。 颜归的目光落在茶几上摊开的好几本八卦杂志和报纸上,尽是秦亦跟裴含睿相处时,被偷`拍定格的笑容。 那笑容既熟悉又陌生,颜归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纸页上的脸容,眼神微有些恍惚。 以前的秦亦,只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笑…… 自上次舍弃颜面去天路找秦亦,又被当场毫不留情的拒绝之后,颜归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秦亦的名字,但是每到夜深人静独处之时,他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起他,想起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颜归的嘴角缓缓裂开一条嘲弄的缝隙,人啊,就是这么犯贱,只会在失去之后才开始怀念。 电视里的娱乐频道播放着最新的进展,颜归沉着脸捏起**重重按掉了开关键,那里裴含睿毫不犹豫驾车离去的背影眨眼消失在屏幕里,他拿出手机盯着通讯录上秦亦两个字犹豫了一会,终于起身往门外走去…… 秦亦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因为家门外总是又狗仔偷`窥蹲点,他不得不放弃了宅在家里当米虫的美好生活,每天披星戴月地寻求工作,甚至偶尔住到纪杭封家里。 虽然之前有合作的广告商把几个大合约都推掉,但纪杭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连日来奔波斡旋之下,勉强拉到了一些二、三流商品的广告,其中还有几个是特地趁着秦亦被炒作的敏感时期主动找上来的——反正也不是高大上的高档品牌,搏个眼球赚个曝光,人家才不管你是因为好事还是丑事出名,就连凤姐都能拍婚纱广告,不是么? 原本纪杭封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没想到秦亦二话不说通通答应了,甚至不管报酬有多么寒碜,档期按排得有多密集。 数日来,纪杭封看着他每天早出晚归,偶尔还时不时通宵达旦地录制广告,远离媒体的视线,一心埋头低调工作,想要靠时间来淡化影响,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还要抽时间维持身体的锻炼。 他一个那么贪吃贪睡的家伙,不过短短一周时间,纪杭封看着他渐渐消瘦的脸颊,简直是心急如焚,平日里的唠叨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着痛恨自己帮不了他多少。 这天晚上,秦亦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夜风肃冷,黑幕无星无月。 或许是接连着许多天都没能堵到他,娱记们也熬不住纷纷回家睡觉去了。 秦亦带着一张大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再三谨慎确认附近没有狗仔,才小心地往楼上走。连回自己家也要偷偷摸`摸的,这点让他相当的不爽,但是除了忍耐,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从电梯出来,秦亦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发现走廊上有个人影靠在墙壁上,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昏暗的廊灯下,久违的面孔显得有些苍白。 “你终于回来了,秦亦。” “颜归……”秦亦看着他,眼睛缓缓地眯了起来。 就在秦亦跟许久曾见面的老情人意外重逢的时候,一辆银色的轿车正趁着夜色朝这个方向驶来。 52晋江原创首发禁转 暗沉的夜里静谧无声,走廊的顶灯用了好些年头,如今暗淡地只能勉强照个路。 “你怎么会在这里?”秦亦微微皱起眉,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况下再见到这个男人——这个深藏在内心的角落里,自己几乎要以为已经淡忘了的影子。 只是当初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已经找不到了,剩下的只有隐约的烦闷和漠然。 颜归直起身静静看着他,道:“我专程来找你的。” 秦亦不咸不淡地撩起嘴角,嘲弄道:“找我`干嘛?无论是来看笑话的,还是同情说教的,都可以免了。” “不是的,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抱歉,我并不想见到你。” 虽然分开很久了,被秦亦如此冷淡甚至冷漠地对待还是令他很不习惯,颜归犹豫着朝他走近一步,后者便警惕地退了一步,他只好停在原地,秦亦下意识表现出来的排斥让他心尖隐隐刺痛。 工作了整天的疲倦感一阵阵侵袭着秦亦的大脑,他捏了捏眉心,不耐地道:“如果没事的话你还是回去吧,我要休息,就不招呼你了。” 说着他绕开颜归,从包里掏钥匙准备开门,后者却突然堵了上来,沉着脸压着声音冲他道:“那些报道我都看到了,你……你真的跟那个姓裴的在一起了? “是又怎样?”秦亦斜睨他一眼,整个人都无语了,每天都有人拿这事追着他问,烦不烦烦不烦? “他不值得!”颜归忽然一反从前的温和模样,变得情绪激动起来,他紧紧盯着秦亦的双眼,急切地道, “你为他当众给媒体出柜,你又知不知道他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他根本就没敢承认!我去查过他的事,姓裴的仗着家里有权有势玩弄过不少模特,以前在法国的时候更是绯闻缠身,他这种人不会对谁付出真心的,秦亦,我不希望你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 “……”秦亦沉默着听他说完这番话,然后淡淡了哦了一声,“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吧。慢走不送。” 见秦亦压根不以为然,继续转身开门,颜归脸色更难看一分,他咬着牙用力按着门,扳过秦亦让他面对着自己,沉声道:“秦亦,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回心转意,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感情的付出得不到同等的回报,更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伤害的样子!” 秦亦眼神骤然一沉,终于打住了逃避对方的举动,虚起眼,眸光锐利地钉到颜归脸上,冷冷地道:“说的真好听啊,可是,最开始让我像个傻`逼的,不就是你吗?” 他的目光和话语如同刀割在脸上,让颜归面色煞白,他动了动嘴唇还来不及说什么,秦亦便把目光收了回去: “你就别操多余的心了,我跟谁交往也好,付出多少也好,有没有回报都好,那都是我的事,跟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见到你我真的一点都不高兴。” 说罢,他也懒得再去看后者受伤痛苦的表情,拉开了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迈进屋里,重重合上门。就剩颜归孑然立在死寂的走道里,孤零零的影子被暗淡的廊灯模糊地拉得老长。 他茫然地盯着那扇门望了片刻——从前无论多晚过来,这扇门都会在他按响门铃一分钟之内打开。而今,那都是过去了。 站了片刻,颜归神色黯淡地转身欲走,却不料迎面走来一个步履沉稳的男人,敞开的风衣下一身名贵的深蓝色西装,他的脚步不疾不徐,面容丰神俊朗,男人踏着夜色而来,目不斜视,便是身处幽暗之中也散发着夺人视线的强烈存在感,如同山岳般沉凝,大海般深邃。 颜归也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好一会才蓦然想起,这人——不正是那姓裴的! 裴含睿的目光根本没有在他身上有丝毫停留,径自朝秦亦的家门走去。 “等等,你是裴含睿?”在他错身而过的那一刻,颜归压低声音冲他问道。 裴含睿的脚步略微一顿,却依然没有回头,最终他在秦亦家门前站定,在颜归愤然又震惊的眼光里,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备用钥匙,仿佛回自己家那样自然地打开了门。 就在他走进门的那一瞬间,裴含睿终于转头冷漠地瞥了颜归一眼,深沉的眼眸倨傲而冷酷,他嘴角轻轻裂开一条浅缝,微微上扬,手里的钥匙在对方视线里一晃而过,宛如在宣告领地的所有权一样。 啪嗒一声,门再次合拢,又一次被关在门外的颜归心底陡然便窜出一股羞恼的怒火,裴含睿那种在沉默中轻视的态度,比开口冷嘲热讽还要叫人难以忍受。 颜归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痛苦和不甘。为什么……为什么秦亦竟然会对这种人…… 惨白着脸色伤心离去的颜归自然看不到,裴含睿在一进屋之后,骤然变得阴沉的神情。 无法容忍,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 浴室里有水声,秦亦正在里面洗澡。 一天之内来回奔波了三个片场,秦亦放了热水躺进浴缸里,顿时就累得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闭着眼睛浑身懒洋洋地泡在水里,让热水把连日来的疲惫和烦闷尽数驱逐。 兴许是真的太累,秦亦泡了一小会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浴`室的门又关着,就连外面有人开门进来都没能把他吵醒。 原本带着满腔压抑怒火的裴含睿,用力地拉开浴室虚掩的门,接着便看见浴缸里差点淹没到洗澡水里的男人。 裴含睿心里惊了一下,三两步冲上去赶紧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顾不上被沾湿的衣袖,他皱着眉头轻拍了拍对方明显瘦了一圈的脸颊,湿透的发丝紧贴在额头上,脸色满是苍白的倦容,阖着的双眼下隐约可见暗沉的黑眼圈。 手指细细描摹着秦亦的五官,裴含睿看着他渐渐苏醒的眸子里,那难掩的疲倦,心疼的感觉瞬间如同潮汐般从指尖漫延上来,疼到心尖都在发颤。 方才在走廊上看到的、听到的,对于颜归跑来纠缠秦亦而从心底窜出的熊熊怒火,在看见秦亦的刹那间被浇熄了个彻底,随之升腾而起的是另一种愤怒,心疼到极点的愤怒。 ——还夹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的欲`望,简直想要把这个男人藏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再一口口吃进肚里才好! “……你怎么跑来了?”秦亦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从睡梦里醒来,却在看清眼前突兀出现的男人之时,呆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裴含睿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他,黑眸沉如深海,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忽的,仿佛沉寂多时的火山骤然喷发一样,他的臂弯牢牢锁住秦亦赤`裸的上身,低头凶狠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咬来的贴切。带着压抑许久的深情,浓烈地几乎要灼烧起来,连带着秦亦一起,烧成灰烬。 他们之间的亲吻,更多时候是缠`绵的,温柔的,只有少数情动不能自抑的时候,才会如此的激烈和疯狂。 牙关已经被撬开了,湿热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搅着,双`唇很快就变得润泽欲滴,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裴含睿闭着眼睛忘情地深吻着他,从嘴唇挪到脸颊,描过眉眼,耳廓,又叼`住他扬起的脖子,牙齿轻轻滑过喉结,誓要舔`遍每一寸皮肤,将秦亦从里到外,全身上下,全部都划到自己的领地范围。 ——要是能变成他的私有物那就好了! ——整个人都属于他那就好了! “唔……裴含睿……”秦亦眯着眼睛搂住男人的脖子,虽然对方突然的来访和热情让他有点奇怪,不过——还是挺受用的。 秦亦胸膛以下都浸泡在水里,再往下就吻不到了,裴含睿在锁骨啃咬了一会,抬起头来,一手开始解自己的衣扣,呼吸急促,盯着他的眼神带着一种火`辣的暗示意味,低沉沉地道:“还泡么?水都要凉了……” “不泡了。” 秦亦有点懒得睁眼,裴含睿干脆利落地把他整个人都抱了出来,用浴巾一裹,三两下擦干净,就这么半拖半拽地拖回床上。 秦亦一沾枕头几乎就要困得睡过去,完全无暇欣赏美男在他面前宽衣解带的全过程,裴含睿的视线片刻不离他,脱得赤条条地便压上来,灼热的手掌在他精壮的身躯上游走,热情而灵巧的舌头沿着胸线一路往下,落下一连串的湿吻。 “裴含睿……我好困……”秦亦闭着眼睛沙哑地嘟囔一声,情`欲和睡意在脑海里疯狂斗争着,终究被后者占了上风,“想做的话,你自己撸吧……” 裴含睿动作一顿,抬眸看他一眼,嘴角轻笑了一下,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举动——他竟低头含`住了男人在自己的挑逗下略微昂扬的事物。 “嗯——”那处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的时候,愉悦的快`感瞬间如同电流般沿着脊椎爬了上来,秦亦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那埋着的头颅——他从没想过,以裴含睿的骄傲居然会给自己做这种事。 他复又闭了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丝无意识的低吟,带着浓重情`欲的鼻音,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穿过男人的发间,扣住了他的后脑,下意识里往深处挺了挺。 头一次做这种事,裴含睿的喉咙被顶得有些难受,还是尽量让他感觉到愉快和舒服,他被秦亦粗`鲁地按住,喷薄而出的那一瞬间,秦亦尽数泄在男人嘴里,发出一声餍足又舒畅的沉沉叹息声。 “咳……”嘴里奇怪的味道令裴含睿皱起了眉,他漱过口,又帮秦亦清理干净,这厮早就一脸爽歪歪地会周公去了。 裴含睿苦笑着替他盖好被子,只好回到浴`室解决一下自己那玩意。 嘴里那从未尝过的滋味还残留在味蕾上,裴含睿沉着眼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红`润得似乎有点肿`胀,眼角还泛着情`欲未解的潮`红,他手指抚摸在唇角边,看着镜中人紧锁的眉头,神情一点点从无奈变得震惊、继而到不可置信。 ——倘若放在从前,有人告诉他,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甚至主动给一个男人口`交,自己定然是一个巴掌送上去,还会觉得荒谬绝伦到可笑。 然而世间难料之事,竟然就真的是如此荒谬。 裴含睿的手慢慢地捂住脸孔,捂住那震撼得近乎惶恐的表情,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股所有未有的危险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倏忽攫住了他的心脏,再放任下去,他恐怕会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心里的警兆却也无法阻止身体升腾的欲`望,裴含睿靠在洗手台边缘,双手抚`慰着自己的事物,闭起眼睛,脑海里尽是秦亦的脸容和赤`裸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息下去,他拧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淋在自己脸上,复杂的神情慢慢地褪去了,余下的只有深深的无可奈何,还有他自己也理不清的情愫。 53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 日暮西沉,璀璨的霓虹灯在喧闹的街道两旁接连亮起,给纸醉金迷的城市缀上连串华美的彩带,宣告了夜生活的来临。 赤霄。 这间贵宾房是整个会所里环境最好的雅间之一,是张可铭特别留给裴含睿专享的。 张二谈完生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永远仪态优雅的男人静静地端坐着,他仰头靠在柔软的皮沙发背上,阖着眼欣赏一楼正在演奏的古典钢琴曲,端着高酒杯的手搭在交叠的大`腿上,指尖无意识地在玻璃的边缘摩挲而过,透明的玻璃杯隐约映照出他沉凝的侧脸,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哟,今天怎么有空跑我这儿来喝酒?”张二乐呵呵地坐在他对面,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精选的caberfranc酿制,醇美甘甜的味道向来是裴含睿的心头好,他极少喝白酒,家中酒窖里也基本都是各种各样的葡萄酒。 “随便坐坐而已,怎么,不欢迎吗?”裴含睿睁开一条眼缝,举起酒杯冲他遥遥一点。 “说哪里的话。”张二哈哈一笑,“平时请你都请不动,最近烦心事很多吧,尽情放松放松也好——要是光喝酒看演奏还不够,不如我找几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来陪陪?嗯?” 说这话的时候,张二挤眉弄眼地冲他露出一个坏笑,裴含睿却少见的没有领情,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必了。一个人呆着清净点也好。” “啊,我没听错吧?”张二夸张地长大了嘴,把酒杯按回茶几上,不由前倾了身子瞪着裴含睿的脸,像是要瞪出一朵花儿来,半晌,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难不成,最近那些八卦报道——你对那小子来真的?” 说完还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自地摇摇头,被自己逗笑了似的:“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裴含睿仍旧闭着眼,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沉默着又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入喉却滚过火`辣,最后余下酸涩的感觉停留在味蕾上。 张二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喝闷酒的感觉不爽,对方又不太想多言的样子,他乱转的目光注意到茶几上空荡荡的烟灰缸,仿佛发现了新大6似的怪叫道:“哎哟卧`槽,一个人在这儿呆了这么久竟然一根都没有抽,这不科学!你该不会是戒烟了吧?” 裴含睿终于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略微蹙眉,好一会儿,才听见自己低沉沉的声音:“怎么可能……” 张二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却不知这话是在回答哪个问题。 从赤霄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下去。 方回到裴宅,裴含睿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管家已经脚步匆匆地过来低声跟他道:“焦助理已经等您很久了。” 焦平世么…… 对于他的来访,裴含睿并没有太意外,只是微一点头,吩咐管家好好招呼,径自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才缓步来到会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往后梳得整整齐齐,袖口和领带也打理得一丝不苟。那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到裴含睿便笑了笑,微微点头示意。 “好久不见,裴少。” “啊,是很久没见了,焦助理。”裴含睿徐徐在男人对面坐下,意态闲适而随意,随手倒两杯酒,递过去。 “多谢,茶水即可。”焦平世客气地接过酒杯放到一边。 连基本的寒暄也省了,裴含睿手里转了转杯沿,开门见山地道:“是父亲让你回来的吧,调查的怎么样?准备怎么对付我们,嗯?” 听出这话里语气的冷淡,焦平世皱了皱眉,道:“裴少,裴董绝对没有对付你的意思,他只是担心你受到小人的蒙蔽和牵累。” 裴含睿执杯的手一顿,重重搁在茶几上,不悦地沉下脸色:“注意你的言辞,焦助理,另外,受到小人蒙蔽的,应该是父亲他自己吧。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捅到他那里去的人,未必安的什么好心。” “裴少,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来劝你不要跟裴董置气了,天下哪儿有不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的父亲呢?更何况,以你的年纪,也确实该到了收心的时候。成家立业,业既已经立了,也是时候成家了。那麦考利家的女儿,我是见过的,性情温顺落落大方,从各方面来说都能配得上——” “好了。”裴含睿蹙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如果你是来替我父亲当说客的,大可以免了。我小的时候父亲就从没管过我,如今大了,他也管不着,时间不早,我还有事要忙,焦助理没其他事的话,还是请回吧。” 焦平世叹了口气,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那么,我们来谈一谈关于那个姓秦的模特的事。” 裴含睿本来已经起身欲走,听到这句话动作便停下来,沉淡的眸子盯着他,又缓缓坐了回去:“你想怎样?” 这样的反应令焦平世心里忧心更重,他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我想怎样,依裴董的性子,倘若你越过了他的底线,裴董会不计一切尽全力封杀那个孩子。” “……” 裴含睿正欲说话,手机却在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他皱着眉头本来想要按掉,可在看清来电显示的那一刻,还是接了起来,“……喂?” “裴含睿。”电话那头传来秦亦悦耳的声线,也不知道他刚刚干了什么,呼吸比平日里重了些,好像正在做什么耗体力的事儿似的。 “怎么了?”裴含睿余光瞥了眼焦平世,见对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不由稍稍侧过脸,下意识挡住了电话。 “……你今天晚上过不过来?”秦亦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语调轻松而略略上扬。 裴含睿停顿了一下,只得道:“不了,我今晚……有点事。” 过了会,秦亦才哦了一声,听得出来有些小小的失望。 裴含睿抿了抿嘴,心里对焦平世来访的时机更是恼火不已,刚准备再多说几句,却听秦亦忽然道:“我今天把家里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收拾出来扔掉了。” 这话题转换的略快,裴含睿愣了一下,还没赶上对方跳跃的思维。 “客厅也整理过了。从玄关到卧室都打扫了一遍,保证没有泡面盒和袜子……” “……嗯?”裴含睿还是一头雾水。 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秦亦顿了顿,才又接着道:“那个……每次去你家在路上来回跑都好麻烦,嗯,其实,我家虽然小了点,但是再多住一个人还是挤得下的……啊,我是说等过段时间。” “……”裴含睿疑惑的表情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秦亦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平静地在叙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是语速却比平时稍微快了一点点,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根本听不出来区别。 他虽然没有明着把话说出来,但是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令裴含睿心头一瞬间仿佛融化了一样,像是饮下了最甘醇的葡萄酒,从内心深处泛起说不出的暖意,还有那香甜的微醺气息,让人禁不住沉醉其中,把心浸得又酸又胀。 应允的话语几乎已经转到了嘴边,然而,裴含睿终是记起自己对面坐着什么人,记起现在两人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下,记起远在法国还有一个冷硬的老家伙拦在路上。 他沉默了许久,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终究把满心的躁动给压制下去,声音干涩低沉地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裴含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握着手机的手都僵硬了,迟迟听不见那头传来声音。 良久,久到裴含睿仿佛感到心被紧紧攒起来的时候,才听见秦亦若无其事地道:“哦。没事我就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平稳淡定,可是不知为何,裴含睿就是一下子从那委顿下去的音调看见对方失望的表情。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忙音,那毫无起伏的平板响声一下下敲击在耳膜上,裴含睿一时间心里空落下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手指尖溜走了。 可是他无从追寻…… 收了电话,焦平世仍坐在原地深深看着他,对这通电话不置一词。 裴含睿心里陡然窜出一股火气,他徐徐虚眯起双眼,眼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字地道,“我说过,我最讨厌受人威胁。” 焦平世想了想,声音放缓,道:“裴董也是为了你好,何不忍耐这一次,退一步,大家都海阔天空,回巴黎跟麦考利小姐见上一面,裴董自然有办法让现在满天飞的谣言不攻自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回去结婚,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那个年轻的模特也不会因此再遭受诋毁,对大家都好,不是吗?而且,你以前也不会因为哪个小情人,跟裴董闹得这么僵的,唉……” “呵。”裴含睿突然笑了笑,充满了嘲讽和冷酷的味道,身子向后往椅背上考去,叠着腿,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焦助理,你还是回巴黎去劝劝父亲,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如趁着还行的时候,多跟他的娇妻美妾生几个听话的儿子吧,啊。至于我,就不劳他费心了。” “裴少……”焦平世还想说些话,却被裴含睿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他施施然起身,留下一句送客,便径自离开了会客厅。 焦平世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往那头吩咐了一句:“我劝不动裴少,还是按之前交代的行`事吧,派我们的人24小时盯着他们,我们直接或间接控股的几家媒体,还有另外几家交涉过的,可以开始动作了。” 夜色已深。 挂断了电话,秦亦默默地盯着手机屏看了一会,然后甩到一边去。此刻的他,正在卫生间里爬在一个三角梯上,拿着把刷子,使劲刷天花板上经年累积的一些污垢,下面的瓷砖、马桶、浴缸早就光洁的焕然一新。 手臂有点酸,秦亦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手里脏兮兮的刷子,突然觉得疯狂地赶完一天的工作跑回家抽风的自己真特么像个傻`逼! ——有些话,他永远也不会再说第二遍。 54晋江原创网独首发 房间里床头灯开着,昏暗的黄色灯光斜斜照在裴含睿的侧脸上,把半年脸孔都埋在阴影里。 他已经连续拨了好几次秦亦的电话,起先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了机。 裴含睿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便关灯躺进被窝里。既没有像往常那样关机,甚至没有静音,可惜一晚上过去了,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对方打过来。 深冬的寒意一天比一天浓重,树枝头都是稀疏的枝桠和巍颤颤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枯黄`树叶。 原以为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惨的处境了,谁料一夜之间,刚刚偃旗息鼓没一会的媒体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重拳,而且还分外狠毒地捏在了一个模特的命脉上。 丑闻缠身,爱惜羽毛的知名广告商纷纷解约,秦亦还可以自降身价接那些小活,然而一旦从曝光上掐断了他的路,再小的广告商也不可能找这样一个被媒体抵制的模特了。 最后一个广告还没拍完的秦亦,低头看着对方一脸晦气地递给自己的解约单,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那人心情也没比秦亦好到哪儿去,唉声叹气一番,有些歉意地道:“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跟我们合作的杂志社突然撤掉了我们这期的广告预约,说是只要是你拍的广告就不给上,什么话这是,这不是要命么!最奇怪的是,不光这家杂志社,还有另外几家小报也是一个态度,我真是奇了怪了,这一没偷二没抢的,给他们广告费还不给登,真是没见过白拿钱都不要的……” “全部都不肯登?”秦亦眼光沉沉,脸上既看不出愤慨也没有震惊,只是略有些嘲意和失望。 “是啊,除了那些发刊量忽略不计的小作坊吧,我说秦亦,你究竟是得罪哪路大神了?这明摆着是要封杀你啊。” 秦亦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也想知道。” “唉,这次我们也没办法,广告不能刊登,拍的再好也没用,你说是吧?我们也就是个小公司,登户外实体一来客户群不对,二来确实没那个经费,换模特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理解,祝你接个更好的工作吧。” 一边纪杭封有些急了,皱着眉头道:“大哥,你看这都拍一半了,就全部撤掉多不划算,小作坊就小作坊吧,那总比烂在照相机里要好吧——诶,大哥别走啊,等等我还没说完——” “老纪。”秦亦拉住纪杭封,冲他摇了摇头,“算了吧,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纪杭封面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紧紧握住秦亦的肩膀,阴沉地恨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这么针对你,多大仇,啊!我就搞不明白了,就算是闹个搞基的潜规则绯闻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你赶紧想想,是不是最近、哦不,还有以前,得罪过谁了?尤其有身份有地位的,哪些大人物能这么大手笔一下子买通那么多媒体,快想想,大不了我去丢了老脸不要给你去求情!求他放过你!” “老纪!”秦亦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眉心攒拧在一起,动容地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的杂乱心绪在胸腔里搅来搅去,五味陈杂,难以言说。 不管是风光也好,低谷也罢,他几番起落,深陷泥沼,总还有个好兄弟一路伴着自己,不离不弃,即便如今他事业岌岌可危,处境已经快要绝望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纪杭封总能让他知道,他不只是一个人。 秦亦舒展开眉头,沉冷的眼中浮现出淡淡宽慰,郑重地道:“谢谢你,老纪。” 纪杭封抿嘴望着他,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感谢,我都要折寿三年了。算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再想想别的办法……饭馆走起,哥请客!” “晚上吃海鲜吧!”秦亦挥起大巴掌用力地猛拍纪杭封的背,露出嘿嘿嘿的表情。 “卧`槽`你敢不敢长点教训!又过敏长麻子怎么办?”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现在没人愿意拍我。” “自`拍吧!” “滚……” 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迈向海鲜馆的路上,然而,无论他们再如何乐观,或者是装作乐观,残酷的现实总能戳破人们的自欺欺人。 短短几天,秦亦手头上所有的广告合约都被取消了,他再次变成了一只成天宅在家里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的米虫,更可怕的是,就连之前炒他的丑闻炒的很凶的那些媒体,仿佛突然忘却了他一样,不再理会他。 人们总是很健忘的,很快就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和劲爆的消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再过段日子,如果秦亦大喇喇地走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不带墨镜,恐怕周围的人也不会记得他是谁,不会记得曾经有个飞快蹿红的模特,又飞快地跌了下去。 比起抹黑一个人,逐渐的漠视和遗忘,在时尚圈,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为此,纪杭封差点没愁白了头发,就连素来惫懒又自傲的秦亦也跟着他东奔西走,可是无论怎么四处低声下气的求人,他们的处境始终得不到任何回转和改善。 唯独,在《魅力》杂志的总编叶怜心处,隐约地得到了暗示,这次事件的背后,跟裴含睿有关系。 “要不……找裴含睿帮忙?既然跟他有关,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能坐视不管?你们俩究竟有没有在交往啊。”两人沉默着从杂志社的办公楼出来,纪杭封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亦脚步微微一顿,蹙眉叹气道:“如果他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不可能放着不管的,你没听见叶怜心说嘛,连《魅力》这样的大社都只能妥协,叶怜心这个总编甚至还不能明着把对方说出来,只能委婉的暗示,你就应该能猜到,对方的来头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不论他有没有办法帮忙,总该有个态度吧,这样未免也太……”注意到秦亦脸色,纪杭封嘟囔几句打住了话头。 秦亦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侧面的玻璃镜,若无其事地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最近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 “别回头。”秦亦出声阻止了纪杭封下意识回头的动作,默默地道,“别管了,已经几天了,他们似乎也仅仅只是跟着而已。回天路吧,周云跟我约了说是有事。” 纪杭封惊喜地道:“咦,那不是你试训时候的教官?他肯帮忙?” “一会就知道了。” 已是黄昏时分,天边坠着的夕阳在乌沉的天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绵`软,仿佛支撑不住重量似的,随时要跌落下去。 两人坐在周云的办公室里,秦亦偏着头默默地望着窗外渐渐退色的晚霞,外头寒风冷肃,拂过枯槁的枝头瑟瑟发抖。 “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周云仍旧那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双手交扣十指搭在桌上,声音既沉且肃,隐约带着一点惋惜和怅然。 “剩下的,公司高层也是讳莫如深,我也不很清楚。总之,确实有人要对付秦亦,而且这个人在媒体圈里举足轻重,至少在国内是如此。公司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要知道,在国内,论话语权,模特公司远远不是媒体的对手。” “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我们连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都不知道啊。”纪杭封愠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别急。我这次喊你们过来,是出于我私人的一点想法。”周云转头深深看着秦亦,静静地道,“秦亦,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和品质的模特,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潜力,从你那次考核我就确定,你是天生就该站在t台的人。虽然说从公司的角度,无法助你脱出目前的困境,不过我个人,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秦亦回过头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什么建议?” 周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卡递给他,那是一张名片。 “国内你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是你可以去美国重新开始,前提是,你有放弃目前辛苦赚来的人气和名气的魄力。”周云指了指那张名片,“这位塞尔先生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星探,如今他已经是美国时尚圈知名的金牌制作人了,捧红过很多明星,其中也不乏模特。” “不过,我与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即便你过去找他,他现在会不会卖我面子恐怕也很难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去美国…… 秦亦盯着那张小小的名片,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纪杭封经过起初的惊讶,又陷入了沉思,不过看他眼珠子转的飞快,显然已经相当意动。 “这很难,我知道。”周云续道,“不同的国家、语言、人种、价值观和审美观,不过这也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和挑战,成了,就是一飞冲天,败了——秦亦,说实话,就算失败了,也不会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让纪杭封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一般——美国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比现在更遭了!他已经被周云说动了,然而秦亦…… 看秦亦捏着名片垂目不语,还有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纪杭封心里便大呼要遭——差点忘了还有个裴含睿在国内,依秦亦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啊! 果不其然,秦亦沉默良久,终于把名片重新放回了桌上,沉着脸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想法。” “是因为nl的裴先生?”意外的是,周云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他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刚送到这儿来不久的报纸,翻到娱乐版的那一页,摊开在桌上,转到秦亦那边,道,“我虽然无意插手你们之间的私人感情,不过,作为你曾经的教官,我不得不问你一句,值得么?” 秦亦的双眼紧紧地钉在上面一版巨大的黑色标题上:继出柜人气男模之后,nl老总疑似另寻新欢——下面还有一张裴含睿跟另一个年轻嫩模暧昧说笑的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模,一颦一笑都带着钩子。 秦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攀在裴含睿的肩头,笑得妩媚无比。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辞周云回到家里的,只知道那张名片不知被谁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纪杭封,秦亦慢慢地往家门口走。 时已入夜,左邻右舍家里的灯都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秦亦无意间抬头一瞥……怎么那其中亮起灯来的一家,好像是自己家? 莫非是…… 秦亦加快脚步开了门,客厅灯亮着,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站在玄关处,扫一眼鞋柜里一双眼熟的皮鞋,又注意到搁在斗柜上的那串备用钥匙。 “你回来了?”裴含睿的磁性沉悦的声线自厨房传来,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肉`香味。 秦亦心中微动,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把备用钥匙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55晋江原创网独家首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没接?”裴含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搁在客厅的餐桌上,“先不说这个了,还没吃晚饭吧,先过来吃,我刚煮的,嗯……跟我们家厨子现学现卖的,你来尝尝。” “……”秦亦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见男人除了西装外套穿着条围裙,还颇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感觉,完全无法和他平日一贯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他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那碗推到自己面前的粥,呃……勉强算是粥吧。 秦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终究还是没有去拿勺子。 “怎么了?”裴含睿皱了皱眉,“还烫?还是不合口味?” “……我吃过了。”秦亦嘴唇动了动。 裴含睿脸上隐含期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又笑了笑:“啊,是么,我还从来没见你也有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是尝一口也吃不下吗?” 说着他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诱哄道:“就一口嘛,试试味道,好歹也是我第一次下厨啊。而且我呆不了太久时间,一会就要走了。” “既然呆不了你还跑来干嘛?”秦亦挥开对方的手,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准备为你的花边新闻说点什么吗?” “……” 裴含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眉头拧地更紧了,叹了口气道,“这几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不要相信那些报道,那些只是转移媒体视线的烟幕弹而已,我今晚本不该过来的,最近一直有人暗地里盯着我们,我就怕你误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暂时甩开了那些人,但是不能呆太久……” “那些人是什么人?”秦亦沉着脸,盯着他问。 裴含睿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父亲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秦亦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着道:“你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要针对我?” 裴含睿把凳子搬近了点,伸手握住秦亦的手,想了想,道:“算是吧。秦亦,你听我说,我父亲在媒体这个行业已经呼风唤雨二十多年了,这个圈子里与他有关的势力盘根错节,人脉之多,关系网之复杂,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次他动用了国内所有他能调动的资源,你才会被全面封杀。” “虽然他已经去了法国发展多年,但是他遗留在国内的影响力还存在着,我目前在国内的根基尚浅,他真要卯足了劲对付你,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等我弄清原委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被动。这几天没有和你见面,一来是为了稳住他,二来是做一些布置,前几天事情还没办成,今天刚确定下来,本想通知你,结果电话打不通,只好跑过来了……” 一番解释下来,看秦亦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几分,裴含睿眉心一松,又把凳子挪近一点,伸手想去搂他,结果被秦亦虚着眼拍开。 “不过,好在我父亲在多年前就把事业的重心放在了法国,要不然我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现在干的事,无非就是支使几个他控股的主流媒体,交涉一些中坚型媒体,再由这些领头联合放出风声,不许登载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小刊物,大部分只是跟着风向,听到这样的风声,那些商家自然不可能找你拍广告和代言,但是并不是每一家都会受他指使的。” “这些日子我筛选了所有有可能出声的媒体,从网络、纸质到户外平面都有一些,一个个的谈,总算是成功了几家,我明天会让人把这几家的负责人联系方式给你,你和纪杭封跟他们联系就行了,广告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其他广告商不找你,至少你也是我nl的模特,我父亲再如何手眼通天,也管不到我的公司。” “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应付他,至少先忍过这段时间,我会再想办法……” “nl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吧?”秦亦突然出声,原本心底的那几分不满和怒气随着他的解释而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喟叹,他眼光`复杂地看着裴含睿,“越是大的公司越要注重效益,更何况你们在国内的发展才刚刚起步,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对广告费还是了解一点的,户外平面的投入可不小,光靠那些小杂志,没有主流媒体相应的报道和曝光,宣传投入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 秦亦顿了顿,续道:“你怎么跟他们谈成功的?用钱开道?你说前几天还没办成,今天才定下,即便在你们公司内部,反对声也不少吧?你以前说过你是一个把公和私分得特别开的人,如今怎么做这样的蠢事?为了私人原因不顾公司利益会为你带来非议的……” “呵。”裴含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没有亲吻,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在对方的额上,淡淡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怎么忍心看你受委屈?至于nl,若是我连公司内部的事都搞不定,也不配做我老师的关门弟子了。不用担心我。” “那你父亲呢?”秦亦按住他的肩,轻轻推开他,深深看进他漆黑的眼瞳之中,“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管他做什么,他不配来干涉我的事。”裴含睿又把眉头皱起来,显然不愿多谈那个人。 “好,不谈他,那来谈谈我们的事。”秦亦盯着他的脸,缓缓地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态度我才懒得管,裴含睿,我只问你一次,在你眼里,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含睿愣住了,他嘴唇张了张,竟觉心脏狂跳,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才道:“当然是情人……” “没有爱情的情人吗?” “……”裴含睿忽然无言以对。 秦亦抿住嘴唇,双眼虚眯起来,裴含睿总觉得他很不对劲,但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秦亦低头嘲笑一声:“原来如此。” “秦亦……”裴含睿站起来,下意识就想去抱他,却被秦亦一手挡开。 他失望地看着裴含睿,语气低沉而坚定:“裴含睿,我不喜欢这样,就算只是烟幕弹,我也不喜欢。我仔细想过了,我厌倦了你那一套不可越界的情人游戏。我原以为背后动手的是你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你父亲,而即便如此,你根本没有想让你父亲接受我们在一起的想法,是不是?” 秦亦站起来,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望着他的眼神渐渐覆盖上一层冷漠的薄冰:“你说过,爱情很廉价,会让人软弱,对吗?你说过,只谈温情,不谈爱情,我若厌倦,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对吗?” “秦亦……”裴含睿脸色彻底变了,眼神沉下来,气氛压抑地可怕,他的手紧紧捏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玩腻了,不想玩儿了。”秦亦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哑而冷酷,“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你真的不需要为个随时可以换掉的情人付出那么多代价,那些媒体的名单,不用给我了,我消受不起。” “对你而言,我或许只是将来你藏馆里无数蜡像的其中一个,但是对我而言,我只想要全心全意,和唯一。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们不合适,好聚好散吧。” “秦亦!”裴含睿阴沉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暴怒,他抢上前一步去捉对方的手,言语之间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躁,“你突然发什么疯?难道我还没给你解释清楚?” 秦亦反而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那种恼怒和不平,脸上只余下一派的疏冷和疲惫,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发疯,我只是突然发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错误的期待……” “我哪里做的不好?”裴含睿黑沉的眼眸中乌云翻滚,他紧紧扣着秦亦的手腕,几乎把他捏的发疼,“还是说,因为我的父亲导致你如今的窘境,所以你要离开我?” 秦亦嘴角泛起一丝嘲弄:“啊,是啊。” 裴含睿看着他的笑容胸中一刺,不由放缓了语气,上前抱住他,双手用力按着他的背把人压向自己:“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法容忍你离开我!” 秦亦沉默了一会,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点点推开他,轻声道:“裴含睿,你没有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裴含睿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攫住了,他以惊人的毅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流露出失控的神色,他还想去拉秦亦的手,不知怎么的,好像现在不去抓,以后就永远抓不住了一样。 抓是抓到了——却是秦亦抓`住了他。 秦亦一言不发地把人强硬地拉到门外,留下一句“你该回去了”,便死死地关上了门。 裴含睿翻遍了浑身上下,却没有找到备用钥匙,他立在门前,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脸映照的死气沉沉,他活了这么多年,一股从未感受到过的恼怒和痛苦啃噬着他的心,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失去秦亦了…… 突然,门又刷的一下打开了。 裴含睿惊喜地看着秦亦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秦……” 他的话才起个头,一碗已经冷掉的粥递到他面前,抬头是秦亦冷漠的眼。 “你的心意,我吃不起。” 56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表 死死地盯着完全闭合的冰冷铁门,裴含睿手脚冰凉,俊朗的脸孔蕴满了夹杂痛苦和愤怒的风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中快要胀裂的情绪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最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他抡起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门上! 整个寂静的走廊都回荡着铁门不堪重负的哐啷声。 发泄`了这一拳之后,裴含睿好似力气也失去了,额头缓缓地贴到冷冰冰的铁门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喂,裴总?盯梢的那些人察觉到不对了,正在往你那边——!” “别来烦我!”裴含睿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低斥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稍稍直起身,往后犁了犁有些凌`乱的头发,整张脸孔冷鹜至极,他又给秦亦不断地打电话,得到的回应却只有挂断,最后又是关机。 “秦亦……”裴含睿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裂开嘴自嘲地笑了笑,这种时候他居然想起了那个姓颜的小设计师,前些天,就在这个地方,自己还在心里嘲笑他,如今却轮到自己落到跟他一样的境地,真是好笑,好笑至极! “秦亦……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连那个姓颜的都不如?” 一直蹲在屋里沙发上的秦亦,显然也听见了那声仿佛要打破他家大门的巨响,他皱着眉头往门口投去一瞥,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副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面前摊开的是之前几个拍完的广告薪酬合约,还有存折,秦亦拿着个老旧的计算器仔细地算了算,以前积累下来的积蓄,再加上后来赚的,还有被广告商违约得到一小笔赔偿,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8o多万,还剩十几万…… 想了想,秦亦把被自己甩到角落里的手机扒拉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裴含睿的,秦亦心一横,把记录全部删掉,接着拨通了纪杭封的电话。 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明显没睡醒的鼻音还有一声哈欠:“喂,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你?” 秦亦郑重地道:“老纪,我要借钱。” 纪杭封愣了一下:“啊,要多少?” “二十万。” “哦,没问题。”纪杭封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又问了一句,“够不够?急用的话,我还能多凑点。” “够了。”秦亦顿了顿,淡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考虑过了,还是去美国吧,我……已经不想留在国内了。” “……哈?”纪杭封呆了呆,瞬间清醒过来,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我没做梦吧?你居然想通了?你跟裴含睿……” “啊,我们分手了。”秦亦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把身体蜷进沙发里,垂着眼皮,低沉的声音显得恹恹的。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纪杭封一肚子疑问,到底还是憋住了。 “嗯。” 纪杭封虽然内心一直不怎么看好他们俩的未来,但是看到现在这个结果,心头也感觉堵得慌,沉默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这个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将来可别后悔才好啊……” 秦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而缓地道:“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去考虑感情方面的事,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被动下去。” 打完这个电话,秦亦不再理会门外是否还有一个不死心的家伙还徘徊在那里,把自己整个人包裹进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去。 翌日,纪杭封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只有一碗一口都没动过的冷粥还孤零零地放在门口。 老纪的行动力可不是盖的,再三确认了秦亦的想法,他便火速订好了机票,周云对秦亦的决定表示非常欣慰,暗示他们天路不会阻挠秦亦的自谋出路,如有需要,他愿意以个人的名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天空里乌云密布,好像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大雨。冬天里的这座城市,空气里尽是又湿又冷的森森寒意。 宽敞的办公室笼罩在空调暖气之下,跟外面的寒冷仿佛让人身处两个世界。 裴含睿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久到整个公司大部分的员工都早已下班回家,跟家人共进晚餐,他始终伏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笔下是画到一半的设计线稿。 自从授命回国筹备分公司的事宜,他已经很少有空做自己的设计了。 现在画的这幅作品,老早便有了动笔的灵感,可惜只起了个头,草稿还没打完,就在接连不断的忙碌之中,被无奈地锁进了保险箱。 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一整天下来恨不得比之前一周还要多,裴含睿深黑的眼在指尖红星升腾的烟雾中微微虚眯着,盯着稿纸上画了一半的线条怔怔出神。 一般而言,服装设计师的初稿,只不过把模特当个衣架,不会过多的描绘,而他此刻的这副稿子,人物的身材比例竟然画的非常详尽,除了脸容的地方一篇空白,简直可以说是一副照着真人画的画像了。 指尖停笔的地方是领口处,裴含睿皱着眉头细描了几笔,始终不满意,胸中总有一股道不明的烦躁感,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搁下笔,把这张稿纸揉吧揉吧扔到一边,拿了一张白纸,又重新在上面画起来。 桌面上已经零星地丢了好些纸团,也不知是否是裴含睿注意力都集中在稿纸上了,竟然没有看这些乱丢的纸团不顺眼,非但桌子,还有地上,置纸篓旁边,全是被他废弃的草稿,粗略一数,十几张。 桌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个不停,裴含睿捏了捏眉心,把听筒拎起来夹在脖子上,喂了一声,手里的笔仍无意识地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喂,裴总,刚刚有个人送了一份东西到值班室,说是给您的,需要拿上来吗?” “什么东西?”裴含睿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他说他姓秦。” 裴含睿突然一愣,扔了烟,握紧听筒,急切地道:“他人呢?” “呃,早就走了……” “……先把东西拿上来吧。”裴含睿失望地闭上眼,放下听筒,他忍不住去猜测秦亦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昨晚过去的时候,又是无人应门,是不在家,还是不肯见?已经两天了,秦亦该消气了吧…… 裴含睿心头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复又低头看画稿,却发现这副稿子又画毁了——方才自己无意识中在上面乱画的,居然全部都是秦亦的名字。 值班的前台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这两天裴总的脸色都难看的要死,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触老板的霉头。 “裴总,喏,就是这个。” 裴含睿把东西接过来,是个扁平的方盒子,打开一瞬间,他明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然而,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心头顿时狠狠往底一沉,差点直接跌停了! ——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小条,上面写着几个很丑的字:密码是你的手机号最后六位。 前台小哥心惊胆战地看着勃然变色的老板,吓得大气不敢出,裴含睿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设计稿都顾不上收拾了,沉着脸往外走,前台小哥更不敢多呆,锁了门便赶紧闪人。 马路上的车辆一部又一部被超过去,银色的跑车飞快地穿梭在车流之中,有好几次堪堪擦边而过,连行人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裴含睿一言不发地驱车全速往秦亦家里赶,后视镜映照出他阴霾的脸孔,还有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细不可察的惶急,就连吊在不远处盯梢的那些家伙他也没空去甩脱,他现在只想见到秦亦,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见到那张银行卡,裴含睿才无比清醒地认清了一个事实——秦亦是真的不要他了,不是在闹别扭,更不是在置气。 自己是真的,彻底地失去他了! 这个认知令裴含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他来不及深究这种情绪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他面色沉凝得如同头顶黑云压城的天空。 短短半小时路程煎熬得仿佛烤在火架上,裴含睿停了车,直奔秦亦的家门。 ——那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裴含睿眉心一跳,加快脚步往里走,还未进门就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秦亦!” 里面果然有个高挑的身影正忙着般东西,裴含睿不及思索其他,奔涌而来的想念和渴望让他抢步上前冲过去抱住了对方。 抱得死死的,生怕一松手人就跑掉了一样。 “秦亦,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真的忍受不了!”裴含睿双臂用力地箍`住他,下巴压在他肩头,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出来,他素来沉稳的声线有了一丝细微地变调,“秦亦,不要离——” “你谁啊!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谁料怀里的男人突然惊叫起来,疯狂地挣脱了裴含睿的手,猛地一把推开他,一蹦三尺高,用厌恶而惊恐的眼神盯着他,啐了一口骂道:“你是神经病吗!” 裴含睿猝不及防地被推的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顿时脸色又难看起来,一股无名火蹭地往上冒,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阴沉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苦味:“你是谁?怎么会在秦亦家里?你们——什么关系!” 那人无语地道:“我今天刚搬进来的,秦亦?你说屋主吗?这间房子他已经租给我了啊。租金还不便宜呢。” “租给你?这不可能!他去哪儿了?这间房子对他来说那么重要——” 裴含睿的话突然打住,是啊,这所房子对他那么重要,自己却亲手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现在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了…… 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热,裴含睿缓缓靠在墙壁上,用手按住眼睛,声音低哑得好似断掉的琴弦,沉沉地道:“请你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 “呃,好像说要去美国……” 裴含睿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倏忽僵在了原地,如堕冰窖的心霎时间被汹涌而上的恐惧没顶。 那人都被他脸上近乎狰狞的表情骇住了,一时报警都忘了。 57晋江原创网独家禁 天空沉积的乌云仿佛已经沉甸甸地不堪重负,轰隆一声,淅淅沥沥地落下雨点来。 被这声闷雷炸醒了似的,裴含睿忽然清醒过来,脸色虽仍沉着,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这间屋子,转租给我,我出两倍的价钱。” 他低沉的声线里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那人愣了好一会,支支吾吾地道:“我……你有没有搞错,那我住哪儿去?” “三倍。” 年轻男人喉咙咽了咽,小鸡啄米似的急忙点头,光是差价都快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了,傻`子才不答应! 从秦亦家里出来,裴含睿用最快的速度找人替他查到了秦亦的订票记录,登机时间恰好离现在堪堪还剩半个多小时。 滂沱大雨冲刷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又顷刻被雨刷分向两侧,公路被雨水冲得打滑,大多数驾驶都开得比较克制,除了那辆不断在密密麻麻的车流间穿行飚速的银色跑车。 裴含睿唇线紧紧绷着,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捏紧,目不斜视,面沉如水,对于被他超车和抢道的车主的谩骂充耳不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眼看着前面依然拥堵的路况,裴含睿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在又一次被迫停车之后,终于忍不住摸出了烟盒,也不知是不是打火机坏了,接连按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秦亦拖着行李箱坐在候机厅里,背井离乡的感觉难免有些萧索,纪杭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他可以登机了,秦亦稍一点头,起身往登机口走。 “听说旧金山那边有很多很棒的餐馆,吃了那么多年鸡腿扒饭正好可以换换口味啦。幸好之前因为拍广告的事情未雨绸缪地办了签证,现在想想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从来机场这一路,纪杭封都在变着法儿跟秦亦说话,秦亦勉强打起精神偶尔应应声,可是几乎整天里情绪都是肃冷着不言不语,纪杭封看着他心不在焉的侧脸,心里头暗自担忧,即便是当初跟颜归分手的时候,也不曾沉默到这个地步。 “对了,你小子英文学了那么久应该没问题了吧?好几个月之前就看你没事带个耳机在练听力,难不成是早就有出国的想法了,哈哈,看不出你小子也挺有远见的……” 秦亦墨镜下的目光一怔,垂眸淡淡道:“啊,是裴含睿逼着我学的,说起来,还要好好谢他……” 说完这句,他便又住嘴了,拖着行李默默往前走。 纪杭封无奈地跟上他,一时间觉得气氛又尴尬起来,他虚着眼望着秦亦的背影,身形明明挺拔如初,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却总有种孑然落寞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纪杭封摇了摇头。 机场广播滚动播放着他们那班航班的检票提示,登机检票口排着长长的队,两人走得比较慢,站在末尾处。 随着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转着圈,队伍慢慢往前蠕动着,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纪杭封将早已准备好的机票递过去,又去看秦亦,却发现对方脚步停在了检票口,转头朝入口处回望。 那里都是匆忙来往的行人,没有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秦亦就只看了这一眼,深深的一眼,墨镜遮住了他的眼里的情绪,只有嘴唇似乎抿地更紧了些。 “先生?”检票的女士奇怪地出声提醒了一声,秦亦便回过身,若无其事地把票递了过去。 纪杭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终于禁不住道:“你要是……” “走吧。”秦亦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像是逼着自己一样快步往通道走去,一路到尽头,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几乎是两人前脚踏上了飞机,后脚裴含睿就踏入了机场。 他身上没有带伞,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梢缓缓滴落在肩膀上,顾不上身上的狼狈,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飞掠而过,大厅、候机室、检票口……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最后,裴含睿驻足在检票结束的航班提示屏幕前,直到上面反复不断轮动的大字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帘,眸中燃烧的光亮仿佛被雨水浇灭了似的,他终于缓缓地闭上干涩发酸的眼睛,只有依然笔挺的双`腿和腰杆还支撑着他,默默地伫立在那里…… 是夜,nl大厦总裁办公室。 最近两天这栋大厦的工作区下班关灯的时间越来越迟,即便没有什么余留的工作,员工们也不太敢准时下班——老板都没走,他们哪儿敢急着走?女秘书每次看见老板那张冷漠阴沉的脸,都兢兢战战紧张不已。 这天夜里,关灯时间尤其的晚。 除了值班室,就剩裴含睿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大雨已经下了一整天,现在雨势终于变小了些,乌沉沉的黑云仍然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寒风把路边的树枝吹得东倒西歪,犹嫌不够似的,狞笑着大力拍打建筑物的玻璃窗。 原本收拾地井井有条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杂乱的纸团,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要落到外面来,边上放着一**只剩一半的白兰地,淡淡的熏醉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宛如雨夜里的乌云一般徘回不去。 找人去查秦亦的下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许是外面狂风的声音扰人心烦,裴含睿弃了笔,额头抵在支起的手背上,手指抓着盛着烈酒的高脚杯,琥珀色的酒液随着酒杯微微晃荡,在灯光下粼粼地泛着一层幽郁的冷光。 电脑屏幕里尽是关于秦亦的报道,前段时日被66续续删了好些,现在能搜到的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会有一天,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再看见他…… 裴含睿仰头抿了一口酒,甘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过了一会,传来一阵**之意,他很少饮这种烈酒,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帮他`麻`痹一下思绪纷乱的大脑。 从未曾感受到过的思念、痛苦还有眷恋不舍萦绕在心头,缠绕着,交织着,理不清,剪不断。 事到如今,他再也无法用任何借口自欺欺人,他最担心的、最恐惧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例如曾被自己弃如敝屣的爱情。 例如彻底离开自己的秦亦。 裴含睿皱起眉,他幽深的眼眸被酒气熏起一阵朦胧的醉意,偏着头盯着屏幕里正在播放的报道,秦亦满不在乎地对着镜头承认他正在跟自己交往。 画面里,秦亦的目光好似透过屏幕跟他对视一样,坦诚,嚣张。 裴含睿嘴角边勾起一丝笑,那笑容异常难看,他觉得自己醉了,醉的嘴里都泛起苦味来…… 他活了这么多个年头,从来不曾想象过,自己也会有真正爱上一个人的一天。 最可笑的是,却是在失去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 “请问你是自愿被潜规则的,还是被迫的呢?你对裴先生是什么感情呢?” 啊,上次好像就是看到这里,结果被父亲的来电打断了,后来为那事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刻意找来看。 裴含睿眼光沉了沉,静静地望着屏幕,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他有些好笑地看见画面里的秦亦不耐烦地冲镜头翻着死鱼眼。 ——“不要张嘴闭嘴潜规则,小朋友看了都要把持不住了好么?”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了,裴含睿抽`出来点燃,叼在嘴里。 ——“没有什么自愿和被迫……” 裴含睿虚眯着眼,支着脸颊,贪婪地盯着秦亦的面容,听着他悦耳的声线。 ——“因为我喜欢他啊。” “砰——”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惊起,裴含睿手里的酒杯突兀地从指间滑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酒液溅洒出来,弄`湿了设计稿,弄`湿了他名贵的西装,地砖上散乱一地的碎玻璃渣。 裴含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宛如一座雕塑般僵硬得一动不动。 因为我喜欢他啊。 因为我喜欢他啊…… 一瞬间,裴含睿满脑子都回荡着这句话,他微微紧缩的瞳孔怔然盯着屏幕上那张脸,须臾,才像被惊醒了似的,忙握住鼠标去点暂停,他的指尖却竟然不受控制地细微抖动着,点了几次才停住,又把进度条往回拉。 重新播放、暂停、倒回去…… 短短几秒钟的镜头,裴含睿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听着画面里面的男人一次次地重复那句话——像是只要不停地看,秦亦便是真的在他面前一遍遍告白一样。 这样看着,这样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脸上肌肉抖动,笑得眼尾的细纹都浮现出来,笑得抽尽了浑身力气,最后缓缓地仰头倒在皮椅靠背里。 他的笑声再不复从前的沉悦醇厚,只剩下嘶沙喑哑,充满着嘲弄和隐痛,回荡在这所空寂冷清的办公室里,回荡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 良久,笑声渐渐歇了。 天花板的灯亮的有些刺眼,裴含睿用手挡住那光线,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可铭突然找上门来。 “我的裴大少,半夜还呆着这,是有多忙?忙的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张二不满地拉上办公室的门,回头一看,突然被眼前杂乱的办公桌惊了一下,敏感地觉得对方不对劲。 “裴少,你怎么了?”他目光掠过地上摔碎的酒杯和乱糟糟的桌面,绕过桌子,皱眉问。 半晌,裴含睿稍稍坐直了身子,用纸巾擦拭着手指和衣服上沾到的酒水,又恢复了人前那个稳重从容的模样,平静地道:“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而已。” 虽然明知不该看,可是张二还是不小心瞥见了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还有摊开的稿纸上,那些个十分眼熟的身形。 裴含睿不动声色地把画到一半的设计稿收起来,撩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有事?” “还不就是你上次托我约的那些杂志社还有广告投放商,人家都在问我之前说好的事呢,结果你人都找不到……算了,不提这个,你跟秦亦那小子……你该不会真的栽在他身上了吧?”张二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好奇心。 这次裴含睿没有再回避,他忽而轻笑起来,笑意里隐含`着一丝自嘲和怀恋,颔首应道:“啊,是啊。” 这次轮到张二面露震惊了,他真的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裴含睿——竟然会承认自己爱上一个男人? “当真?” 回应他的是裴含睿深邃沉淡的眼。 张二叹了口气,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爱上一个人究竟什么感觉?” 沉默一会,裴含睿垂眸想了想,淡淡地道:“大概是……突然有了软肋,又突然——” 他眼中露出些微的喟叹和澄澈:“——又突然有了铠甲。” 这话令张二微微瞪大了双眼,有些发愣,又听那人续道:“之前安排的那些都帮我回了吧,暂时是用不着他们了,我要离开一阵子。我父亲那边的举动帮我留意着。” “呃,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去哪儿?” 58晋江原创独家首 快到圣诞节了,旧金山的夜景格外绚丽,大大小小装点精美的圣诞树随处可见,璀璨的霓虹灯给寒冷的异乡带来些许温暖和熨帖。 来到这里已经有好几天时日,秦亦和纪杭封租到一间环境不错的房子,宽敞又安静,房东是个性格和善的老太太,家里还养了一条听话聪明的雪橇犬,名字叫多罗,正巧老太太出了远门,这货整日里除了吃和睡,就是围着秦亦摇尾巴。 秦亦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嗯——除了偶尔会有上面推销保险或者特殊服务的。 安顿下来之后,秦亦很快投入了积极寻找工作机遇的生活之中,努力改变懒散的习性,即便英文还不是很精通也强迫自己每天主动跟不同的人交谈,改变自己的口味,改变作息时间,一点点尽快融入这里全新的生活方式。 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着,就会忍不住怀念那所充满回忆的家,怀念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怀念……某些人。 秦亦和纪杭封两个人拿着周云提供的名片,循着上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找到了那位塞尔先生,然而事情却不像周云说的那样容易。 周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塞尔·杰兰特,目前已经是时尚圈里最炙手可热的超级制作人,每天想要搭上这条线一飞冲天的二三流明星模特不知凡几,多秦亦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周云的推荐,让秦亦能有见他一面的机会,已经比其他那些走投无门的明星们强多了。 会客室。 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暖气也正适度,秦亦一进来就舒服得想打瞌睡,被纪杭封怒瞪一眼,只好跟他一块儿正襟危坐。 等了好一会,塞尔杰兰特才姗姗来迟,他年纪大约三十到四十之间,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衣着得体并不张扬,显得沉着而干练,一进门便迅速地脱了外衣,坐在他俩对面,助手跟在后面端了三杯咖啡进来。 不光动作,他连语速都非常的快,对时间的着紧程度简直比柏寒还有过之无不及. 他手里拿着一份关于秦亦的简历资料,翻看一会,又抬头看向他,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那么,你就是秦亦先生?别急着开口,你们中国人似乎都很喜欢寒暄来浪费时间,听着,我的时间非常宝贵,如果你不能在三分钟之内让我对你感兴趣,那我就只能对你说抱歉了,小伙子。” 这一番话,纪杭封顿时有些紧张地看了看秦亦,后者倒没露出任何不自然的表情,稍一点头,用简洁直接的语言介绍了一下自己,而后径自站起身,从头到脚报出自己身体数据,就着这间会客室,旁若无人地来回走了两趟,最后直视对方深沉的眼光,淡淡道: “塞尔先生,虽然我不清楚你择人的标准如何,不过无论多么苛刻,我都有自信能让你满意。” 塞尔杰兰特支着脸颊盯了他好一会,最终惋惜地摇了摇头:“秦亦先生,嗯,身体方面的硬性条件虽然达到了标准,但是这个数据在美国模特界非常一般,怎么说呢,我不清楚你以前在中国有多么受欢迎,但是我必须遗憾的告诉你,你的外形,不太符合我们的审美,啊,这不是说你不好,只不过,我坚持认为你还是在中国发展更为合适。” 纪杭封面色一变,往前倾了倾身子,恳`请道:“塞尔先生,即使在美国甚至欧洲那边,也有一些非常出名的亚洲模特,秦亦各方面的条件并不逊色于他们,为何你单凭不符合审美就否定他呢?何况,衣着化妆台风之类都会影响审美`感官吧?塞尔先生,请你务必再仔细考虑一下!” 塞尔依然摇头,他不愿再浪费时间,起身做出送客的动作:“很抱歉,或许你们可以再去别人那里试试。” “塞尔先生……”纪杭封还想说什么,秦亦拉住他,转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今日打扰了,不过我依然认为我会让你改变今天的想法的,告辞。” 塞尔杰兰特略微露出了好笑的神色,没有回答。这种话每天都会有好些个来自荐的人说,不过最终都难逃消失在茫茫庸碌众生里的命运。 接下来的好几天,纪杭封发挥专业牛皮糖的素质,很有效率地查到了塞尔大致的工作路线,他每天早上都会在公司附近的餐馆用早餐,然后去公司上班,中途会随机走访不同的时装商、媒体、广告企业等,晚上大多会有饭局,不过会在9点前回家,并且散个步之后才会回去休息。 除了这位超级制作人之外,秦亦也尝试过接触其他一些星探,但是基本上都是连连碰壁。 万事开头难,说的一点不错。 最近塞尔杰兰特非常苦恼,自从回绝了那个来自中国的年轻小伙子之后,这家伙几乎每天都会准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赶都赶不走。 从一开始自己的好言相劝到后来冷言冷语,那男人完全就是油盐不进充耳不闻,每天准时报到,风雨无阻,换着服装和化妆搭配,即便频频引来路人指指点点和笑谈也面不改色,脸皮之厚毅力之强,连塞尔都开始佩服他起来。 不过也仅只如此了,塞尔对他的看法仍旧是拒绝,拒绝,拒绝。 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条路异常艰难,做足了被拒绝无数次的心理准备的秦亦,接连一段时间下来,也不免有些灰心,开始怀疑这条路是不是真的选对了,是不是真的能走通? 这天又是一个阴冷的雨夜,再次被拒绝的秦亦在一间酒吧门口躲雨,他抬眸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好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心头压得他踹不过气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一直以来的自信似乎都有点动摇起来。 “先生,不进来喝一杯吗?外面挺冷的。” 秦亦回头一看,那是一个黑人男人,身高目测有19o,身材健硕,四肢修长,男人身上围着一条侍者的围裙,冲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啊,不了。”秦亦摇了摇头谢绝他的好意,那人也不生气,反而在他身边蹲下,随意地攀谈起来。 “嘿,伙计,中国人?店里人少,难得清闲一下有个人说说话,不介意吧?” “是的。这是你开的店?” “哈哈。”黑人笑起来,“我只是兼`职的,我是个模特,你看起来也很有潜力,要不要来这行试试看?” 秦亦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模特?那为何还来这里兼`职?” 那人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正式签约的,因为他们看不起我的肤色,你知道,我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里,天生就要低人一等,但是我不想放弃我的梦想,所以只好一边打工一边接一些零散的私活儿。” “……”秦亦一时心中百味陈杂,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下来。 那天在这个小酒吧门口,也不知是不是缘分,萍水相逢的男人跟他说起很多往事,在这个表现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都市里,那些底层模特的心酸和困苦,还有言语之间那隐约透露出来的坚韧和决心。 雨停了,秦亦跟他告别,慢慢地往回走,柔和的月光逐渐从厚重的云层中流泻下来,秦亦走得很慢,烦乱的心绪和悲观迷茫渐渐在这样的月光下沉淀,仿佛拨开云烟雾绕,前方的路都清晰起来。 秦亦一步步走在雨后清新的路旁,空气里飘荡着住户里烹调食物的香气,他的脚步很平稳,在安静的街道里有节奏地回响着。 啊,老纪好像说过今晚有火鸡大餐呢。 想到这里,秦亦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至少还有老友在身边一路给他鼓励,自己才始终在坚持。 当然,这一连串的打击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秦亦现在的英文水平已经流利地跟土长的似的,原本锋芒毕露好不吃亏的性情也日渐内敛起来,比起初来乍到的沉默寡言,如今他的脸上反而多了一些平和的笑容,带着多罗散步的时候会和附近的邻居打打招呼,偶尔也会跟卖鸡腿的老板娘说笑几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那周的周末。 塞尔杰兰特跟往常的每个周末一样,会去西街的那家温泉馆泡一会,再到隔壁的餐厅享用一顿晚饭。非常巧的是,这家餐厅恰逢易主,卖给了一个中国老板,里面的装潢也跟着焕然一新,雕梁画栋,红漆朱阁,从桌椅到摆设无处不透着一股醇正浓郁的中国风味。 塞尔走进这家店的时候,顿时觉得耳目一新,很有意思。 客人很多,他好不容易有了个位置,菜谱上形形色`色的中国菜色也令他胃口大开,还没上菜,他忽然注意到周围几桌客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瞄去,塞尔一时好奇,也转头看过去—— 却见满屋子白人里,唯独对桌有个黑发黄肤的男人,一身复古的中山装,格外合称地贴在他比例匀称的身躯上,黑色的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苟,只有两鬓留了丝缕垂下来,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的眼镜,很好的敛去了锋芒锐利的眼光。 他叠着双`腿端坐在古典的皮沙发上,面容肃穆,就那样静静地坐着,侧脸的线条在柔和的灯光下像是亘古以来的镌刻,仿佛从过去的招贴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恰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时机,以他为中心周围好几桌喧闹声都逐渐安静下来,宛如被古老的东方神秘的力量所蛊惑,全然吸引住了目光。 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塞尔,他紧紧地盯着这个被自己拒绝过无数次的男人,唯独这一次,无疑给了他极大的视觉冲击,无论是灯光、造型、化妆,甚至连坐姿的角度都恰到好处,塞尔看了许久,目光终于渐渐流露出一丝赞叹和欣赏。 片刻,塞尔起身朝秦亦走过去,后者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底传达着一如既往的坚定、自信,以及狂傲。 “小伙子,不得不说,我真的没有想到你能抓到这样一个时机。”塞尔在秦亦的对面坐下,眯着眼睛看他,“说实话,我依然秉持最初的观点,凭你本身的条件放在这里,确实不够出彩。” 秦亦心底微沉,放在桌上的手指不由捏紧了几分,就在他以为这次又失败的时候,却听塞尔话锋一转: “不过,那些对于一个成功的模特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气质、特色、修养,品质,才真正难以寻求到。以前我认为你没有足够让人眼前一亮的特质,现在,你成功让我看见了,除此之外,还有你的韧性和毅力,小伙子,你打动了我,恭喜你,你实现了你的承诺,改变了我最初的想法。” 塞尔冲他微微一笑,温和而诚恳。 秦亦惊讶地看着他,突然降临的机遇令他禁不住略微激动地握紧了手指,半晌,他舒展了眉心,笑起来,郑重地道:“多谢你,塞尔先生。” 眼见尘埃落定,一旁默默看着他的纪杭封,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秦亦的事业遭到封杀那时起至今,他的憋屈、彷徨和苦闷,终于在此刻得到了回报,纪杭封看着对方依旧挺拔的背影,不知为何,眼眶竟忽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感动。 一晃眼,来到美国至今,已经过去了两周多,秦亦的事业再次踏上了发展的正轨,比起那些徘徊了数年还不其门而入的年轻男女,他真的觉得很幸`运了。 这天下了很大的雪,下午塞尔替他约了一个广告商,还没到出门的时候,屋里燃着火炉,暖融融的,秦亦舒服地窝在客厅的沙发里,两条长`腿伸出来,塞在狗狗的肚子下面,纯天然无污染暖脚器,简直不要太美腻。 就在他眯着眼睛准备午睡一会的时候,该死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秦亦万分不爽地趿着拖鞋去开门,一面拉开门一面道:“我不订保险不订报纸牛奶已经订过了,也不需要特殊服务,你——” “……” 秦亦盯着外面的男人看了一秒钟,又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默默自嘲,莫非自己出现幻觉了吗? 啊,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吧。 这么想着,他又重新把门打开—— 结果仍旧对上裴含睿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灼灼地与他对视。 “……有人给你做过特殊服务?”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 59晋江原创首发独家禁转 秦亦再次看见那张脸的时候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皱起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你。”裴含睿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 秦亦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找寻他的下落耗费了一些时日,裴含睿对国内的事情做好安排以后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这一路上都在想,见到他之后的情形会是怎么样,有什么话想要说,越是想的深,心情就越来越焦躁。 却不料,当真正见到面的时候,裴含睿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整个人忽然便安心下来,满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只想上去狠狠抱住对方,再也不松手! 他才准备把这种冲动付诸实践,刚上前一步,结果秦亦毫不犹豫地便把门给用力地关上了,差点没撞瘪裴含睿的鼻子! “秦亦!开门!” 秦亦站在门后面,那哐哐响的敲门声像擂鼓似的一下下敲在他心上,多罗一下子从屋子里窜出来,对着门口嗷嗷叫了几声。 秦亦沉着眼稍微思索一会,终究还是把门打开了,这次裴含睿没有再犹豫哪怕一秒钟,门一开就硬挤进去,动作之大几乎把秦亦推得撞倒墙壁上的挂画,反手把门砰地一声合上。 闯进门来的不速之客令多罗瞬间炸毛了,警惕地冲裴含睿嗷呜嗷呜地叫唤,龇牙咧嘴地盯着他,好像随时随地都准备扑上去咬一口似的。 眉头蹙的更紧了些,秦亦一只手抵住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准确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往下一压,轻而易举地在两人之下划下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 秦亦垂眸看着他,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没有收到那一百万吗?” 这句话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把裴含睿再见他的满心欢喜和期待刹那间浇了个透心凉,他脸上的肌肉细微地抽`动一下,声音干涩而沉哑:“你明知道我不是为这个而来。” 初时的惊诧已经缓和下去,秦亦平静地看着他:“你我之间的事以为我已经和你说清楚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事,能让你特地跑这么老远来找我。” 裴含睿眼中灼热的光彩一瞬间消失无踪,被对方扣住的手奋力地挣开去抓他胳膊,往昔从容沉稳的风度也不要了,面上浮现出些许示弱的恳求,沉着声音道: “秦亦,我先前没有看完你公开说的那些话,那天我脑子里太混乱,我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也从没有认真地思考过那种感受,那时还不知道,我以为那只是喜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话语之间颠三倒四竟有些语无伦次,凝望着秦亦的眼神却越见专注深情: “以前我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根本不可能有、也不需要爱情这种东西,但是现在发现我错了……我后悔了,秦亦,我不想与你只做没有爱情的情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秦亦的眉心又蹙了起来,深深看着他,沉默良久,才启口说了三个字: “我不信。” 裴含睿恳求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继而被沉重和苦笑取代,心口仿佛有一把汹涌躁动的火焰把自己架在上面炙烤,烧得心肺都在疼痛。 低头看了看他紧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秦亦覆手上去,语气既没有激动,也没有刻意冷漠:“从一开始,你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你的私人藏馆里还收藏着那么多蜡像,你给我强调过那么多次,你不会对谁付出真情,可是你对我的好,我也看在眼里,所以曾经对你抱有期待。” “但是……” 一个转折词,令裴含睿的心脏突兀地被攫住似的猛然紧缩。 秦亦稍稍停顿,唇角自嘲地勾了勾,他迎着裴含睿黯淡而隐含痛苦的眼,续道:“事实证明我错了。你的态度和回答终于让我彻底清醒了,像你这样的人,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身份地位,有事业有野心,还有那么多风流艳史,一旦过界就避之不及,对待感情就像对工作一样理智和严谨,怎么会长久地爱一个男人?” 裴含睿急着想要辩解,秦亦摇摇头打断了他:“更何况你我地位如此的悬殊,我真的不明白我在你心里和以前那些个蜡像差别在哪儿,哦,大概是头一个把你甩了的人吧?裴含睿,你需要的是一个懂分寸、知进退、解人意的情人,我不是这样的人。而我,跟你不同,我不喜欢玩弄感情,我想要的是稳定长久的恋人。” “秦亦,我不是……” 秦亦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神情流露出洒然和解脱的味道:“过去年那么多年你都是如此,甚至一直到那天仍是那样,如今才过了多久,却突然地跑到我跟前说你后悔了,裴含睿,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还是说这是你又一个新鲜的游戏?我真的很累,不想再去猜,也不想再试探,现在的我,只想好好规划工作和未来,暂时不想再谈感情了。” 这么说着,秦亦按住他的手背,一根根掰开男人抓得紧紧的手指,好像是掰开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牵挂和眷恋似的,彻底地从他掌心抽离出去。 裴含睿固执地盯着他:“我知道我让你不信任了,是我不好。但是难道你已经对我没有感情了吗?我不信。” 秦亦眼光波动了一瞬,阖上眼帘又睁开:“即便有,我也会慢慢放下你的。” 裴含睿面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感觉,让他连呼吸都难过起来一样,沙哑着嗓音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无法再接受我,没有关系,我会让你改变主意的。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需要那样的情人,我只想要你。” 裴含睿黑沉的眸子专注而贪婪地凝视着他的脸,忽而扯起一丝笑容,低而缓地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清楚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对于我想要的,我会不择手段地追求的。” 他的眼光重新焕发出光亮,秦亦复杂地看着他,抿了抿唇,对这个话题不置可否:“你还是快回去吧,公司在国内不是刚起步吗?你没有这么闲吧。” 裴含睿淡笑道:“工作的事我自然有安排。” 秦亦望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该出门了,他不欲再与男人多纠缠,一把抓`住对方的衣领,把男人提溜起来,拉开门扔了出去:“没别的事就别呆在我这里了,慢走不送。” 说完便再次砰得一下关上了门。 多罗偏着头奇怪地冲门口张望一下,又无辜地冲秦亦摇起尾巴,后者挑起眉毛,略不爽地道:“摇你妹,没看过八点档嘛!” “嗷呜——” 把自己收拾妥帖,秦亦临行前不由自主地在门口张望了一会,视野里没有那家伙的身影,秦亦便不再多想,叫了出租赴约去。 等攒点钱,第一件事就是买辆车,坐在车里看着外面风景的秦亦禁不住想着。 下午的会谈很成功,虽然对方对秦亦这个陌生的中国面孔心存疑虑,不过有塞尔杰兰特这个金字招牌在,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而秦亦果然没有辜负塞尔的期望,即便只是普通的户外平面,也拍出了一流杂志封面的水准。良好的开端为晚后的道路打开了一扇门,目前塞尔已经给他推荐上了一场秀,作为秦亦在美国的初秀,未来是否能一炮打响,就看这场处`女秀了。 自从塞尔杰兰特表示愿意接纳秦亦之后,纪杭封迅速联系了周云,通过他的关系还有秦亦特殊的处境,顺利地跟天路解除了合约,改签在美国著名的模特经纪公司mg之下,由塞尔全权代`理他的培训和包装工作。 纪杭封这会反倒成了打下手的,不过他心里明白塞尔是位多么厉害的制作人,能跟在这样的人物身边学习,接触到真正国际顶级的时尚圈,无论是人脉的培养还是交流的能力,于他自身也是难得的成长机会。 老纪一时高兴跑出去大采购,秦亦晚上独自回去的时候接到房东太太的电话,说是这段时间她都在乡下照顾怀`孕的女儿,空出一间房又租了出去,托他帮忙照顾一下多罗。 秦亦应了一声表示知道,原也没有太在意,反正是两层楼还自带小院子的独立居所,房子很宽敞,最重要的是多个人还能分摊房租。 哪料,他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多了一个面孔熟悉的男人,脱了西服外套,只着黑色衬衫和v领羊毛背心,正蹲在组合沙发的茶几面前,对着玻璃桌上顽固的奶渍痕迹还有狗毛爪印一通狂刷。 一瞬间,秦亦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他退了几步四处望了望确定自己没走错屋子,闻到秦亦气味的多罗飞快地从里面窜了出来,抬起两条前爪搭到秦亦大`腿上,委屈地嗷嗷直叫,仿佛在控诉家里怎么突然多了个变`态! 秦亦低头一看,面皮登时就是一抽——为什么多罗身上会穿着衣服!还是狗狗专属款式! 他把狗狗扒拉到一边去,眯起眼睛盯着男人,道:“裴含睿……你怎么进来的?” 总算把茶几上的污渍清理干净,裴含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把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冲秦亦温柔地笑道:“我跟房东太太租下了这里的房间,想到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跟另外一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我都不知道会出做什么事情来呢。” 实在没料到对方会做到这个程度,秦亦一时无言,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你干嘛给多罗穿这玩意……” “多罗?你说这条雪橇犬吗?”裴含睿低头瞥它一眼,幽幽地道,“衣冠不整,狗也不行。” “……” 60晋江原创独家首发转 “给你的录像都看完了吗?知道你和国际名模的差距具体在什么地方么?”塞尔手臂挽着外套,在看过秦亦的模拟台秀练习后,摸了摸下巴问。 秦亦环抱双臂高高立在t台的最前端,沉思片刻,道:“他们似乎更有气势,走步放得更开。” 塞尔点点头:“虽然说得很笼统,不过含蓄和拘谨这确实是亚洲模特的通病,当然了,你本人可能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含蓄了,但是跟国际最有分量的大秀对比一下,就会在很多细节上发现这个问题。” 塞尔看着他,毫不客气地直言道:“你比他们矮,肌肉也不够发达,虽说现在的男模也不见得是体格越强壮越红,不过很多男装企业挑选模特会往这个风格上挑,你不要想着怎么在短处上强过别人,或者遮遮掩掩的,但就是要拿出‘就算我长得比你矮,我的丁丁也一定比你大的气势’来,明白吗,小子?” “……” 秦亦用极强的意志力才忍耐住眼光往对方下面的瞟的冲动,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很好,再来吧。”塞尔满意地拍了拍手。 秦亦在美国的首秀是在冬季的时装展览会上,届时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服装企业,还有各路社会名流大腕,冬季的关注度比不上夏季,正是很多新出道的且有潜力实力的新人最佳的初秀舞台。 在此之前,塞尔对他已经做了持续一周的强化训练,雇佣专业的形象设计师为他打造能凸显他个人风格的形象,尽力让他以最快的速度缩减跟其他欧美名模之间的差距。 好在秦亦的基础打得异常牢固,特质也有了,唯独就是气质这种比较飘渺的东西,需要在无数次的走秀和其他形式的考验中慢慢沉淀,秦亦不缺乏这个,缺的是站在国际舞台上的经验。 自签约以后,在塞尔的有心栽培下,秦亦每天都能接触到许多真正有名的人物,或是国际巨星,或是世界名模,更有数不胜数的著名企业家、资深媒体人、影视界巨擘,以及其他艺术娱乐行业的大人物。 起初秦亦还有些脸盲症,总觉得看外国人都长的一个样。以至于每天塞尔在带着他结束了一天的应酬和洽谈之后,晚上都会考校他是否记下了每一个重要人物的长相,身份,甚至还有对模特的要求等等,如果不过关宁可不给他出境的机会,也要增加他的压力。 久而久之,秦亦逐渐把从前那副尖锐任性的脾气收敛起来,天真轻狂的棱角也正在被一点点磨去。 除此之外,更实际的就是薪金,不论是公司的薪水还是接广告的报酬,都是数倍于国内,拿到第一笔钱的当天,秦亦就抓着老纪去买了辆车。 新年的第一个月接近了尾声,放在国内,很快就要到春节了。 正是最冷的时节,浸在暖气和人声之中的莫斯康国际展览中心内,却是温暖如春,金碧辉煌。 秦亦站在二楼的候展室的玻璃窗前,眺望着远方,喧闹繁华的都市被笼罩在绚烂的灯火里,宛如星光般璀璨。 过去的一年里,悲欢离合,起起落落,纷沓至来的片段如同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现而过,忽而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再有半小时,时装秀就要开始了,这次他不再是主秀,只不过是被安排在中间出场的普通模特,要展出的服装是旧金山一家有名的男装品牌的春季新款,设计师特意在现代时尚风格里巧妙地融入了一些古典元素,一见秦亦试衣便觉非常合适。 秦亦出来透透气,看了眼时间正准备往回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急切地叫住了他。 “请问……你不是秦先生?” 秦亦回头一看,后面一个白人大叔小跑过来,虚着眼仔细地分辨他的容貌。 “是我。”秦亦颔首,疑惑地问,“不知阁下是?” “啊,果然是秦先生,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你!你忘记我了吗?我是乔恩,在非洲那次,你和另一位来自中国的英雄救了我们,记得吗?”乔恩大叔显得非常激动,生怕秦亦忘记了,还做了一个握猎`枪的手势,抬起手扣了扣扳机。 秦亦露出恍然的神色,目光带了些惊讶,他淡淡一笑:“原来是乔恩先生,没想到还能再见,世界真小。” “是啊,当时我就说,如果你来旧金山我跟我的家人一定要亲自感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现在恐怕都无法悠闲地站在这里了。”乔恩笑着说道,“秦先生是来参加时装展的?” 秦亦道:“我是参展模特。” 乔恩恍然大悟:“难怪,秦先生真的很帅啊,哈哈,对了,我的服装公司也一直在寻找适合的男模,我相信依你的外形还有当初那股气概,在t台上绝对不比任何人差,如果秦先生有兴趣的话,请一定要来找我,还有,如果你有空的话,请赏光来我家一起用晚餐,我的家人知道你到来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这是我的名片。” 秦亦接过来扫了一眼,pria服装公司——竟然还是美国著名的男装品牌。上次在非洲的时候乔恩就给过他名片,不过当时没仔细看就丢到一边了,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实在令人不得不感叹命运之奇妙。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秦亦跟他约好时间便告别离去。 转眼就到了走秀时间,会场的灯光从后往前依次熄灭,无数双眼睛和镜头对准了秀台,幕布渐渐拉开,露出深紫色和银色交织镂刻的背景墙,在耀眼的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华。 作为这座城市时尚圈下半年最盛大的一场秀,无数知名人士汇聚于此,大大小小的媒体聚焦关注,整个舞台布置的璀璨夺目,华丽的镁光灯将t台烘托出了众星捧月的气氛,随着模特们一个个鱼贯而出,强劲的音乐契合着模特们的步履节奏响彻全场,闪光灯闪烁个不停。 秦亦出场的顺序虽然排在中游,但是他以跟其他男模大相径庭的容貌和特质,令他甫一出场就迅速地吸引了许多惊讶的眼球。 他的五官和姿态都充满着东方男人的独特气韵,举手投足间的张`狂和从容,并不比任何同台的模特逊色。不论是惊艳还是质疑,至少在观众们的眼中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初印象,就已经是足够的成功。 在造型转体的时候,秦亦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扫过台下无数的眼睛,不经意间,跟一道炙热深邃的视线短暂相接,又匆匆错开,只这一眼,他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一直到秦亦走完一圈下台之前,他都能深切而清晰地感受到这股视线黏在自己的后背上,片刻也不曾离开。 回到后台换衣卸妆,没过多久,有人给秦亦送来一些花束花篮之类的东西,上面夹杂着一些对他感兴趣的广告商的邀约,还有合作意向等等,其他的名模也有,不过作为新面孔,秦亦可谓相当突出了。 秦亦随意看了看,只把卡片收了起来,鲜花就算了——反正又不能吃。 如是想着,秦亦忽然就觉得肚子空荡荡的,收拾完东西,他决定偷偷溜到会场的餐区给自己弄点吃的,结果刚一出门,就看见走廊尽头处,裴含睿怀抱着一束玫瑰,正缓缓朝他走来。 那男人的穿着还是一如既往的考究,领带和衣扣也系得很是庄重,不长不短的黑发规规矩矩地往后拢着,显得十分正式稳重的模样。 裴含睿见他出来,脚步停下来,静静立在原地,带着优雅温柔的笑容,凝望着秦亦。 不知为何,看他怀里那俗不可耐的玫瑰,秦亦就觉得有点好笑,明明是个惯常风流的男人,示爱的表达方式居然也会有如此笨拙的一刻,但他看着对方深沉幽邃的眼,那里面仿佛饱含了满满无法诉诸于口的情愫。 秦亦嘴角不由抿紧,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只能沉默着跟他对视。 皱起眉头,秦亦心中踟蹰片刻,禁不住朝男人的方向迈出一小步,这个幅度不大的动作却令裴含睿的眼中陡然亮起神彩,隐约地腾起一丝希冀。 恰在此刻。 “秦亦!”一声悦耳清脆的女音自他身后响起,激动的呼唤声带着说不出的惊喜。 这个声音打断了秦亦继续往前的动作,他转过身,前面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女,姣美的面容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有极力掩饰的狂喜——竟又是一个熟面孔。 “……柏薇?”秦亦眯着眼睛,有些略微的讶异。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名字,柏薇觉得自己简直要幸福的晕过去,脸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酡`红,咬了咬嘴唇,细声道:“嗯,你居然还记得我……” 秦亦随意地点点头:“啊,记得。” “那个……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美国?我听说了你在国内遇到的麻烦,我……”注意到秦亦微动的眉心,柏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打住话头,紧张地看着他,生怕引起对方的不快。 “来了一月有余了。”秦亦道。 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柏薇心里松口气,还准备开口多说几句,视线里忽然多一个丰神俊朗男人,怀抱花束的手略略扣紧,那人面沉如水,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61晋江原创首发独家 这人……不就是裴含睿么! 柏薇心里吃了一惊,又猛地想起前些时日秦亦身上发生的事,还有有关裴含睿的报道她也看到过——明明在跟秦亦交往还不承认,还跟别的女模勾三搭四——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此节,柏薇心里顿时对裴含睿的感官降到冰点,她才不关心媒体报道后面有多少是非曲折,反正让秦亦伤心就不行! 这个混`蛋现在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还敢来纠缠秦亦,柏薇越想越气,咬合的牙齿细细地磨了磨,不甘示弱地狠狠回瞪着裴含睿,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也攒起拳头,整个人像只遇见了天敌的猫儿似的,带着警惕和厌恶,敏感地炸了毛。 注意到柏薇异乎寻常的视线和敌意,秦亦稍一侧头,裴含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后,空着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地按到他肩膀上,凑近他耳畔,压低了声音耳语道:“祝贺你首秀成功,我一直都在台下看着你,走得很棒……晚餐时间到了,听说附近有一家餐厅的鸡排很不错,一起尝尝看?” 那磁性沉淡的嗓音宛如陈酿的醇酒,温柔又强硬地飘入耳中,令听到的人从尾椎骨窜起一股过电般酥`麻的感觉,最后轻飘飘地挠在心尖上,叫人醉醺醺地沉醉其中。 秦亦一直都知道这人声线有多好听,从前交往联系的时候都不爱用简讯,直接通电话,就因为喜欢听他说话,喜欢听他语气里无可奈何的宠溺和温柔。 在裴含睿不经意里就已经足够有杀伤力,更何况眼下刻意地表现,他向来就对秦亦的喜好了如指掌,也非常懂得如何将自身的魅力发挥到极致,即便秦亦的决心已经足够坚定,也仍禁不住有一瞬间感觉,仿佛回到从前一样。 不过也仅止于此。 秦亦若无其事地把男人的爪子扒`开,婉拒道:“我没有兴趣,或许你可以尝试找别的伴陪你。” 他的拒绝多少让裴含睿有些失望,不过他面上不为所动,锲而不舍地换了个提议继续道:“我临走前,跟我家的厨子要了他根据多年经验亲手撰写的食谱大全,我最近尝试学着做了几样,不如我们回家去试试?” 秦亦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沉默地看着满眼期待的裴含睿,若是放在从前,想必他会觉得很欣喜,但是如今,却只余下欲言又止。 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被两人当成背景一样忽视的柏薇终于忍不下去了,拉住秦亦一只手臂把他往自己这边用力拽了几步,接着往两人之间一站,挡住了秦亦的视线。 秦亦诧异地垂眸看她,少女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唐突似的,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迅速地缩回手,羞涩地道:“那个、秦亦,我跟我哥哥想请你去我们家做客,之前那件事,我还没正式谢过你,你……你能来吗?” “你哥哥?” 柏薇笑了起来,扬起红扑扑的脸蛋,眼睛晶亮亮地看着他:“我哥哥就是曾经给你拍过封面照片的摄影师柏寒,他要是知道你来美国了一定很高兴,他很欣赏你呢。”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柏薇忍不住余光偷偷往裴含睿那儿投去一瞥,见后者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顿时觉得气顺许多。 “你是柏寒的妹妹?”秦亦愣了一下,不由莞尔失笑,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见柏薇脸上那期盼又羞怯的神情,秦亦点头应允下来:“好。” “真的吗?太好了!”柏薇激动得双颊羞红,想去拉他,却又不敢,只好巴巴地看着他,“我的车子就在下面,我们现在就走吧,正好去我家用晚饭。” 秦亦正要答应,手臂却突然被人紧紧拉住了,回头恰好对上裴含睿沉沉的黑眸。 “秦亦……”他轻声唤了一声,方才的强势和引诱自面上褪色,眼光里埋藏着隐忍的乞求,放低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姿态。 秦亦有些见不得他这副表情,无论两人之间如何纠葛,在他心里,裴含睿始终是那个从容沉稳运筹帷幄的强者,如今在他面前却连连示弱,秦亦只觉得心头空落怅然,说不上什么滋味。 见秦亦垂目不语,裴含睿的心渐渐沉下,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他难堪为难,还是放开了手,却把花束递了过去,淡声道:“至少收下这个,好不好?” 秦亦没有再犹豫,伸手把玫瑰接了过来,最后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跟柏薇走了。 裴含睿静静立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良久,双眼虚眯起来,神色变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柏寒的电话:“喂,柏寒,是我,嗯……我人在旧金山……你应当不介意,请我这个老朋友去你家共用一顿晚餐吧?” 给纪杭封和塞尔分别打了电话知会一声,后续借这次走秀的炒作和推广,还有跟广告商们的洽谈都交给他们俩去`操心了,秦亦安心地坐在柏薇的豪车里,跟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女闲聊着时尚圈的事,前排有专职的司机和保`镖。 柏薇的身价可不菲,柏家是名门望族,柏父名下跟美国人合资的kari社是美国时尚圈著名的风向标级媒体,哥哥柏寒一心专注于摄影艺术,在这个领域也是名头极大,说一不二的人物。 自从柏薇下定决心来美国全心投入模特事业之后,柏寒利用家族资源,还有自己在圈里多年积攒的人脉声望,辅以金钱开路,硬是在短短半年不到,把柏薇给捧红了。 不光是旧金山,还有各大时尚产业发达的城市,到处都有柏薇的身影,她自身清纯甜美的东方碧玉形象也很快俘虏了许多的粉丝。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质疑、中伤,甚至还有对她有企图的老色鬼,不过那些魑魅魍魉在柏家的强力护航之下,到底还是皆尽退散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柏薇倒豆子似的,叽叽喳喳跟秦亦说着美国时尚圈里一些状况,秦亦只是听着,捡有用的记在心里,对于柏薇邀请他参加一些时尚party还有类似的聚会活动,他也乐得欣然应允。 有时候的无心插柳,甚至能在某些情况下得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结果,秦亦无暇感叹,世事无常,他所能做的,就是抓`住一切稍纵即逝的机会。 为了多有点时间跟男神独处,柏薇暗示了司机绕了点远路,一路上都开心得不得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能和秦亦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一处,交谈聊天,甚至以后自己还能在各个方面帮上他的忙……光是想想,柏薇就兴奋地坐立难安。 就连秦亦都被她过度的热情惊到,有点莫名其妙。 车子很快驶进了一座奢华的庄园。秦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柏家不光见到了阔别许久的柏寒大摄影师,还有一个一小时前才见过的男人,竟也出现在了这里。 “秦亦。”裴含睿端着一只高脚杯,坐在餐桌前遥遥冲他举了举,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他身边的怒目而视的少女,朝秦亦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忘记了这个男人跟哥哥是好友。 柏薇咬了咬嘴唇,脸色登时抑郁下来,心里恨恨地想,上次给他寄的恐吓信,别以为上面的图画只是吓唬人的! 瞬间黑化的阴暗少女,在内心阴测测地冲裴含睿下面某处比划着小剪刀,不如把罪恶之源一了百了,反正跟秦亦在一起也不用着! “好久不见了,秦亦。”柏寒仍是那身深蓝色条纹西装,仅仅换了搭配领带的颜色,面容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只是特地起身和主动招呼的行为,让熟悉大哥性情的柏薇暗自吃惊,于他而言,这已经称得上是相当热情了。 “确实好久不见。”秦亦微微一笑,敛去了再见裴含睿时的惊讶,既然无法控制这个男人的行动,只好干脆地无视了这个家伙,离他远远地在柏寒身边坐下。 柏寒素来不喜欢跟人客套寒暄,恰好秦亦在某种程度上跟他个性有些相仿,两人在餐桌上相谈甚欢,柏寒在美国时尚圈打拼多年,无论是见识还是能力都不是柏薇这个被养在笼里的金丝雀小公主能比的,一顿晚饭,菜色倒是其次,秦亦从他的口中收获良多。 一桌山珍海味,裴含睿没吃几口,只是默默在一旁喝酒,默默注视着秦亦,那专注的目光毫不加以掩饰,也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冷落,那闲适的意态和灼热的视线,纵使被刻意忽视,也依然散发着强烈的存在感。 秦亦同样吃的不多,倒不是菜色不合胃口,对于这个除了苦什么都吃的家伙而言,什么美食都能吃的津津有味。 不知从何时起,秦亦学会了一丝不苟地秉持餐桌礼仪戴隔油巾,吃相矜持,坐姿端正,交谈之间也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客气疏离,规规矩矩。 裴含睿看着他,再也不像以前在裴宅的餐桌上那样,,对好吃的东西风卷残云,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把盘子都舔干净,也不再做些小动作,向自己撒娇亲近。 过去的那些光景,浮光掠影地闪现过眼前,裴含睿忽觉胸中幽郁得难受,秦亦跟他之间只不过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却仿佛隔着无数的阻碍,连触碰一下都变得奢侈起来。 62晋江原创独家勿转 一顿晚饭的时间,于某人而言过的飞快,于别人而言却是度秒如年。 冬夜风寒,好不容易等到聚餐结束,看秦亦有了告辞的念头,柏薇敏锐地抢在裴含睿前头,挽留道:“秦亦,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晚就走我们家住一晚吧,明早再回去,好不好?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不行。” 不等秦亦开口,裴含睿脸色一沉,替他一口回绝道。 “我又没问你!”柏薇不敢在哥哥面前太过放肆,努了努嘴小声嘟囔表示不悦,还是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秦亦,拉了拉哥哥的衣角示意他帮腔。 柏寒倒是没所谓,不过看在裴含睿面上他也没开这个口,只是目光望向秦亦看他的意思。 秦亦并不喜欢在外借宿,仿佛看出他的想法,裴含睿缓声提醒他道:“多罗没人照顾,会饿着的。” “……多罗是谁?”柏薇莫名其妙。 秦亦默默地扫了一脸淡定的裴含睿一眼,心想平时也没见你关心过它…… “那是我家养的雪橇犬。”秦亦正好顺水推舟婉言告辞道,“今晚的晚餐很好吃,谢谢招待,不过留宿就算了吧,我先回去了,以后有空再联系。” “噢。”柏薇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但看秦亦态度坚决也只好放弃了,像是想起什么,复又道,“让哥哥送你回去吧。至于裴先生,由我来送你一程吧,我还有几句话想对裴先生说。” 这样的安排正好让秦亦避免了单独面对裴含睿,他便立刻答应下来,裴含睿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瞄了柏薇一眼,他可不认为自己跟这个女孩有什么话好说,只不过当着柏寒的面,暂且给几分薄面罢了。 天色早已黑透,柏家庄园附近环境清幽,道路两旁的路灯造型透着一种中世纪的欧式格调。 与其说是柏薇送他一程,实际上开车的是裴含睿,柏薇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子缓缓在路边停靠着,两人不言不语,气氛十分古怪。 裴含睿点了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在狭窄的空间里悠悠飘荡,他摇下车窗,将嘴里的卷烟取下,他的双眼在升腾而起的烟雾中显得虚幻朦胧,过了一会,慢条斯理地打破了沉默:“柏小姐,我的时间跟你哥哥一样很宝贵。” “……我知道,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秦亦在一起。”柏薇一反那副柔顺羞怯的模样,直视男人的黑眸,言语间颇为挑衅。 裴含睿短促地呼出一口烟,略觉可笑,不咸不淡地道:“我与秦亦的事与你何干?小姑娘家的,不要多管大人闲事。” “哼。”柏薇被噎得脸色涨红,瞪了他一眼,打开车门下车,“我……我讨厌你!” “慢走,我也不需要你喜欢我。” 裴含睿眼皮都懒得抬,以他的年纪身份,压根不会把一个乳臭味干的丫头放在眼里,他摇上车窗,径自扬长而去,徒留柏薇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呼呼地直跺脚,过了一会,被柏家的保`镖接走了。 夜间的路况比白日要好多了,裴含睿的车在路上飞驰,两边行人不多。 “喂,裴总,我已经到旧金山了,要不要再多调人过来?” 裴含睿左耳带着耳麦,淡淡道:“不必了,这边治安并不乱。国内的工作以稳为主,有急事随时联系我,周会和汇报正常进行,以视频会议为主,如果那边有紧要的事我会飞回去。” “我明白了,不过裴总,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裴含睿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挂了电话。车子正在冗长的隧道里快速前行,两旁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分外沉凝。 想了想,他又拨通了nl在北美区执行总裁的电话,对面的人接通的时候,语气听来相当之惊讶。 裴含睿三言两语寒暄一番,直接点明了他的意图。 “噢?我没有听错吧?我们的裴大少居然会跑来我这里特地给我推荐模特?”杰森用极其不可思议的语气夸张地叫了一声,“还是个新人模特,以前的你可从来不做这种事情啊。” 裴含睿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捏了捏眉心,道:“少废话,就当卖我个面子吧。” “唔,虽然是新人,不过竟然能让你和塞尔杰兰特同时看中,那应当不会差了,说的我都对这个叫秦亦的小子有点兴趣了呢。” “对人的兴趣就免了。”裴含睿缓缓地道,“对了,不要跟他透露是通过我的关系。” “为什么不说?你们中国人总是喜欢搞这一套,对你好还要藏着掖着,一点小事千回百转,拐弯抹角!追求人家就正大光明地追啊,把你对他的好都大大方方拿出来给他,如果他喜欢别人,就去抢过来!告诉他,‘小子,你只准看着我,不许看那个婊`子’,干嘛还要瞒着?那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好呢?” 杰森的一番话说得裴含睿哭笑不得,他沉默了半晌,苦笑着道:“若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又过数日,秦亦跟老纪一起上门拜访乔恩一家,说起那天的惊险,乔恩太太几乎当场落泪,晚饭后他们聊着聊着又谈到时尚产业这一块,没想到乔恩恰好有让pria男装开拓中国市场的意向,只是一直缺少了一个宣传契机. 老纪灵机一闪,提出可以找柏家的k社合作,以秦亦跟柏家兄妹的关系,未必不可能,几人一拍即合,约定了时间正式洽谈。 pria男装和k社在时装和媒体领域都是一流大企业,强强联合之下,宣传效果绝对不差,从前两家并未有过合作,而秦亦恰好做了中间的纽带. 对于美国市场塞尔比纪杭封更具有战略眼光,有这两家作为后盾,秦亦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走红。这个提议和可行性令他兴奋不已,在几人全力促成之下,这项宣传提案摆上了正式的议程。 这段时间以来,秦亦每天的生活都是奔走于各种社交活动和拍广告、走秀之间,变得越来越忙碌,在家里的时间反而还没有裴含睿多,连多罗这种有奶就是娘的家伙,都倒戈开始亲近裴含睿了——啊,虽然这个变`态总是会给它穿奇怪的衣服,还老是嫌它脏。 这天秦亦跟塞尔有约要上一个新秀采访的节目,大清早天还没亮就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睡过懒觉了,也很久没有人会用温柔的声音和动作把他从被窝里面抖出来。 秦亦随手拢了拢头发,刷牙洗脸,把自己收拾妥帖. 他的房间在二楼,楼梯边那间是裴含睿住的,那扇门一般都是关着,秦亦也从来不去敲,不过今早路过的时候却发现门虚掩着,多罗不知是不是被声音吵醒,一溜小跑冲过来蹭了蹭秦亦的腿,然后颠颠儿地窜进了裴含睿的房间。 “多罗,回来——”秦亦一时没拦住,半掩的门顿时被拱地大敞开,他往里瞟了一眼,竟然没人。 秦亦踟蹰片刻,他知道里面肯定有很多设计稿,平日裴含睿关着门也就是怕多罗进去捣乱,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把狗狗抱出来。 进门仔细扫过房间,秦亦顿时觉得自己那房间一比就是5星宾馆和招待所的差别,任何角落都打扫的纤尘不染,收拾得井井有条——包括那张床。 床上铺开的被子没有一丝褶皱,枕头上更是半根头发都没有,手摸上去,冰凉一片,哪里像是昨晚被人睡过的? 但是秦亦分明很确定,裴含睿昨夜在家里。 他微皱起眉,走到桌前把多罗捉起来抱好,小家伙还在他怀里乱扑腾,伸出爪子想去够桌上那一堆纸团。 秦亦略略扫眼过去,桌上左边摞着的一叠全是设计稿,右边是办公文件还有传真之类的,另外是一些书籍资料,把桌子堆得满满当当,上面还有摊开的未完成的稿件,和一些没处理完的文件,空出来的小角落,则放着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和喝空的咖啡杯。 目光触及那张设计稿的时候,秦亦心头忽而微动,明知偷看设计师的稿子不对,可还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拿起来仔细看去。 一张、两张……足有七八张,衣服的款式是男士正装,细节处设计地非常精心,光是看上面的划痕就知道修改了无数遍,以他当了这些年模特的眼力,从这件正装的设计元素来看……多半是礼服。 礼服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那每一张稿子上所绘的模特,无论从身形模样,还是上面标注的尺寸数据,对秦亦而言简直是再眼熟也没有了。 房间很安静,除了怀中呜呜叫的多罗,就只剩下秦亦的呼吸和心跳声。 他默默地看了半晌,把稿子轻轻地放了回去,用烟灰缸压好,出门的时候将门关严实,才把多罗放下。 想起楼下厨房里还有牛奶,秦亦准备给自己和多罗热一热,随意填填肚子,楼梯才走到一半,便听见厨房里有声音传来。 秦亦愣了一下,加快脚步走下去,果然看见裴含睿在里面不知捣鼓些什么,橱柜上摆着一本摊开的食谱,空气中隐隐有香味飘来,暖融融的气息一下子驱散了冬日清晨的严寒。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裴含睿回头看见他,微有些诧异,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下,把一直在加温的牛奶取出来递给他,微笑道,“鲜榨的草莓,趁热喝。” 秦亦默默接过来,双手捧着,那温度正正好,既不烫手又足够热乎,温暖的感觉顺着杯子传递到手掌心,秦亦低头喝了一口,香甜的奶香味把整个胸膛都烤得暖烘烘的,多罗前爪扒在他大`腿上,眼巴巴地瞅着,摇着尾巴,可怜兮兮地求分一口。 秦亦瞥它一眼,挑了挑眉,对它道:“想喝?” “嗷!”多罗兴奋地看着他。 秦亦看看它,再看看牛奶,而后——仰头一口把剩下的通通喝干净,一滴都不剩,最后舔`了舔嘴唇,得意地看着它,用口型道,我、的。 “嗷嗷嗷!!” “咦,你喝这么快干什么。”裴含睿看着那瞬间空掉的杯子一阵无语,把一盘刚做好的早餐端到他面前,三明治配煎饼,卖相还算不错,就是煎饼烤得有点糊,裴含睿取了刀叉过来,小心地把糊掉的那块割去,割到一半却被秦亦按住了手。 “你昨天睡得还好吗?”秦亦却是问了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裴含睿有点奇怪,有有些高兴,淡笑道:“挺好。”说着,又取了一小杯牛奶倒给多罗,给自己端了一杯苦味浓郁的咖啡。 秦亦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分明就是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还抽空做早餐。 他低头看着煎饼有些糊掉的边缘,不声不响地把整块都切下来吃了进去。 “裴含睿,”他抬起头来,盯着对方的眼睛,轻声道,“你还是回国吧。” 裴含睿眼中的笑意还没隐去,听见这话也只是支着脸勾起嘴角:“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秦亦认真地想了想,道:“我现在暂时不可能回去。” “那我也暂时留下。” “……你不需要纡尊降贵地亲自做这些东西。” “啊,我乐意做。你要是不吃的话,就给多罗吧。” 秦亦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 唔……味道还挺不错。 趁着裴含睿回头端水果的时候,秦亦忍不住舔`了舔盘子。 63晋江原创网独家表 二月,转眼已是冬末开春时节,人们身上厚重的大衣还没脱去,化了雪的树梢枝头已经有嫩绿新芽默默开始抽芽。 百瑞安会所坐落在接近市区的地方,装潢充满了浓郁的英伦风情,从优质的手工皮沙发到精巧的下午茶餐具,无不透着典雅和奢华的品质。 pria男装和k社的几位项目负责人,还有秦亦三人便是约在这里,敲定最后的合作细节。 照理来说,乔恩作为pria的老板,日理万机,这种宣传项目还用不着他特别亲至,不过秦亦着实没想到,这位热情爽朗的大叔竟真的亲自到场,还把pria的广告部总监吓得受宠若惊,秦亦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k社这边,则是柏家两兄妹和广告部的负责人过来,两边来的人物都相当有分量,足见他们对此次项目给予的厚望了。 一期计划主要是拍摄平面,和电视广告,在美国投放,二期则考虑针对中国市场重新拍摄,媒体这边由k社全权负责,从纸质媒体、户外平面到网络和电视,广告还没拍,k社这边就已经拟好了全部的投放路线和预算。 塞尔杰兰特作为经验丰富的超级明星制造机,果断趁着这个机会,在三方中斡旋游说,为秦亦争取了最大的利益和最大的曝光度。 平面这块,秦亦自然是主角,而电视广告,则由秦亦和柏薇共同拍摄。 秦亦倒是无所谓,只是差点没把柏薇高兴坏了,一下午洽谈时间,她就跑去洗手间补了三次妆,回去之后整天掰着指头数着日子等着拍广告那天的到来。 话说回来,自从秦亦和裴含睿同住一个屋檐下至今已有将近两个月了。 除了头一天裴含睿情绪有些失控地对他吐露了许多之外,便再也没有把那些甜言蜜语放在嘴边。 很奇怪,以前那些从蜜罐子甜到舌尖的情话耳语,他能张口即来,十句都能不带重样儿的,现如今对着秦亦却说不出口。 因为两人工作都相当繁忙的缘故,连相处的时间都大大不如在国内的时候,往往只能是秦亦晚上回家,在餐桌上看见一道裴含睿最近尝试的新菜色。 大部分时候秦亦已经在外面的交际应酬上吃过了,不过时间久了,他总会有意留着肚子回来陪男人吃上一顿,即便那家伙偶尔放多了盐或是放多了醋。 不过裴含睿也不是每天都在的,一周七天他至少有一到两天需要飞回国内处理事务。 他从不在秦亦面前抽烟,也每天开着房间的窗户保证空气清晰透气,最近秦亦看见他喝咖啡都会莫名其妙的皱眉头,裴含睿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咖啡的苦味的原因,于是每次都往里加很多伴侣,让它看起来变得像一杯奶茶。 秦亦一度很怀疑像裴含睿这样常年住在豪宅庄园里、有洁癖、还对生活极其追求品质的男人,是怎么忍受这所老旧又杂乱的房子的。 除了房东太太常年积累的那些杂物、极少修缮的花园、阁楼里的灰尘和蜘蛛网,还有多罗这个喜欢四处撒野,撒完野还喜欢把脏爪子四处蹭的逗比狗。 他已经不止一次半夜起床尿尿的时候,发现那个家伙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蹲在洗手间里刷洗手池下面日积月累的水垢。 就连纪杭封都咂舌不已,秦亦每次都忍不住想,他大概明天就会忍受不了而搬出去了吧。 可是已经过了许多个明天,裴含睿依然还是会回到这里,回到他身边,用烟和咖啡来给睡眠不足的精神补漏,甚至丝毫看不出在辛苦忍耐的迹象。 劝他回国或者搬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秦亦只好专门请了一个钟点佣人,每次趁裴含睿飞回国的时候,就把屋子里里外外洗刷一次。 秦亦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搬出去,但是每次都会想等有空的时候再去看房子,可还是一复一日的拖延了下来。 说到底,人心这个东西,终究无法完全用理智来称量…… 2月初,秦亦结束了手头上拍摄的工作,开始全心投入到上半年他最重要的广告之中。 为了配合电视台的档期,先开拍的是电视广告,柏薇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她在时尚圈里混了这么久时间,电视广告也拍过不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 男装广告自然是以男模的展示为主体,柏薇的镜头不多,但从侧面体现男模着装的魅力却非常重要。 为了吸引广大男士,投其心理所好那是广告必备的要素。 其中有一个镜头,就是柏薇坐在一间别致典雅的阁楼上,朝楼下经过的秦亦抛媚眼的情节,接着,她会震惊地发现男模身后不远处,有一大`波妹子来袭。 至于秦亦,更多镜头则是凸显商业精英、社会名流的绅士风范,同时加入一些契合欧美人审美的神秘东方元素。 女性消费者自然对此不屑一顾,不过男性,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一边羡慕嫉妒恨,一边心向往之。 换做别的女星,这里恐怕还需要和男模交流磨合一下,但是对于柏薇而言,那简直就不是在表演。 那大胆的勾引挑逗中,又带着东方女孩儿的含蓄和羞涩,感情和表现力可谓是活灵活现,连导演都忍不住夸她终于不再是荧幕花**了。 至于秦亦的表现,一如既往地令人满意和深刻。 在美国,敢于启用东方面孔作为主演模特的电视广告,可谓极其稀少,尤其还是秦亦这么一个刚刚名声鹊起的新秀。 不过好在有柏薇搭档,两人在镜头前恰如其分的表现,男才女貌,没有那种孤单一个东方面孔在一堆西方人中的那种违和感,很难让观众不对这一对来自中国的璧人生出好感。 媒体也特别喜欢这种带着神秘感又有话题性的八卦来做文章。 电视广告一结束,秦亦马不停蹄地开始投入平面的拍摄,这次的摄影师,由柏寒亲自担任。 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了,有上一次的成功经验,他们在工作上的相处出乎意料的默契,秦亦的水准也比在非洲明显地提高了几个档次,整个人的气质比起那时的轻狂,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内敛。 这次的平面主题以彰显品牌的内涵尊贵为主,不需要跑很远的地方取景,最终柏寒把拍摄地点确定在旧金山的埃里克大厦楼顶,那是市区背面最高的一栋商业大楼。 非常有意思的是,这栋楼最上面十几层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天台被设计者别具匠心地设计成了一个“空中游泳池”,泳池最外延是透明的强化玻璃,玻璃与大厦外墙无缝衔接,蔚蓝色的水流被风吹着往外侧流动,宛如喧嚣都市里遗世独立的瀑布,悬挂于空中。 傍晚时分,站在楼顶天台往下俯瞰,整座城市卧在在璀璨的灯光之中,夕阳做幕景,繁华做装点,壮阔辉煌之景尽收眼底。 而泳池水面看上去更是危险刺`激,好像跳进水里就会被水流冲下摩天大楼,摔得粉身碎骨一样,远远望上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胆子稍小点,水都不敢下。 这个地方,光是水池和远景,便足以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这次柏寒的摄制组直接将这所酒店的天台给包了下来,数个小时的成本就足以和上次非洲之旅全部的费用相当了。 为了拍摄效果达到最佳最逼真的程度,摄制组把躺椅道具摆在了水池区边缘的台子上,外侧没有任何护栏和挡板,有恐高症的人临近来往下看一眼估计都要吓晕了,好在台子足够宽,只要不是故意往外跌应当是摔不出去的。 “秦亦,这次可真正的是‘时间就是金钱’,我们的包场费是按小时计算的,你拍ng一次,浪费的就是天文数字,明白吗?” 所有的拍摄器材准备妥当,柏寒调好相机光圈,在开拍前严肃地提醒了秦亦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注意安全。” 秦亦此刻已经一脚踏上了高台,头顶被夕阳染红的苍穹开阔高远,远处纸醉金迷的都市伴随着汪`洋灯海,脚下无尽的蓝色水流波光粼粼闪烁着动人的光彩,他随意地理了理袖口和领带,转过身来,冲他微微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 柏寒心头一动,这副画面就在相机里永远定格了下来。 风刮得更猛了,卷起一簇簇小水花扑到水池边沿的台子上,镜头抓的角度非常巧妙,秦亦坐着的躺椅仿佛空中瀑布里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冲下去似的,画面将开阔辉煌的背景与居高临下的刺`激感官微妙地结合在一起,叫人光是用眼去看,就能感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惊心动魄。 在旷远的镜头里,秦亦仿佛身处世界的中心,坐姿平稳,意态闲适,深黑的双眼平静地远眺前方,只是静静`坐着,就宛如有一种沉稳的力量自脚底绵延开来,让浮躁的人心都沉淀下来。 整个拍摄过程,柏薇和纪杭封还有其他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凝神屏气,即便明知不会有威胁,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 从开机到收工,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宣告结束,这个效率绝逼可以刷新k社最短拍摄记录,剩下一大笔成本可以拿来投入到更多的宣传曝光上。 就连一向严谨苛刻的柏寒,都不由露出笑意,亲自上前将秦亦接了下来,以示鼓励。 而这一幕,直接令柏薇惊掉了下巴。 64晋江原创网独发禁转 短短一个月之内,p家男装和k社合作的这一系列平面广告,在大投入的推动下,迅速地席卷了美国一线时尚都市大街小巷,商业区服装店橱窗、车站路牌、地铁站、杂志、网络、写字楼电梯,在不知不觉之间寖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等消费者们忽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生活中许多地方都能看见同一张亚洲面孔。 还说不上模特的名字,却非常眼熟,那张脸容,那样的背景,辨识度之高,让人一见难忘。 普通的人们尚且对秦亦印象深刻,更何况对广告和模特都相当敏感的时尚圈,最初的一波是一些星探、制作人还有模特经纪公司开始打探这个亚洲男模的背景,试探有没有挖过来的可能。 随后,在塞尔的暗自操纵引导之下,各路网络论坛、媒体报刊娱乐版先后开始兴起关于亚洲男模的话题。 浓烈的兴趣和好奇心起来之后,k社在其之上又加了一把火:直接将秦亦推上了k社旗下的扛鼎时尚杂志《kari》本季度季刊封面人物,成为十年来首位登上k家季刊的亚洲男模——上一位亚洲模特还是在六年前,曾在巴黎一夜爆红、又将世界名模大赛冠军收入囊中的国际著名女模柳佩琴。 就连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柏家小公主,也不过在柏寒的力荐之下,仅仅上了一期月刊封面而已。 非真正有实力者,断是不可能上得了k家季刊的。 同一时间,秦亦与柏薇合作的电视广告也开始在电视台6续投放,力求达到短期内的最大曝光率,除此之外,秦亦之前拍过的另外一些二、三线品牌广告投放被安排到后续的春夏档期,以达到拉长曝光周期的效果。 论幸`运程度,秦亦虽然比不上那位在中国有‘丑女’之称,却在巴黎一夜成名的柳佩琴,不过经此一役,秦亦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总算把美国时尚圈撕开了一角,稳稳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随着他的一炮走红,除了长期合作的乔恩,柏家,秦亦终于逐渐走近了美国其他一流大品牌设计师、广告商的视野。 不到一星期时间,在塞尔和纪杭封强大的拉皮条功力之下,秦亦试镜成功,顺利地与两家底蕴深厚实力强大的著名品牌签下广告代言合约,豪车和名表,长久以来对男模最为青睐的两种奢侈品品牌。 一时间,令无数同行男模羡慕嫉妒恨,因为这两种代言为模特带来的不仅仅是名气和身价的大幅度狂增,更有着其他品牌广告难以企及的高额报酬。 当秦亦和纪杭封看着合约上写着的报酬金额的时候,两人可谓是大吃一惊,秦亦还好一点,纪杭封差点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毫不夸张的说,这两份合约上的数字加起来,甚至能比得上秦亦的第一个东家td经纪公司一个季度的利润额,当然,这是还没扣税的。 在国外,模特确实是个高收入的行业,不过税率也高的惊人,难怪国内那些模特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外钻,不过可惜真正拿得出手的,少之又少,当年沈舒谈放在国内还不是一线名模,去巴黎没过几年,照样灰溜溜地滚回来。 喜滋滋地又把合约拿在手里翻看几遍,纪杭封拍着秦亦的肩膀,笑眯眯地开玩笑道:“如果按这个收入继续下去,最多两三年,光你个人的积蓄就足以回国开一家模特公司了,到时候哥去给你打工,怎么样?” 还没秦亦说话,塞尔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虽说模特一般都要转型,不过为什么你不劝他进军影视娱乐圈?或者服装设计之类的,模特跑去开经纪公司的可不多见。” 秦亦摇了摇,解释道:“在中国,模特的社会地位比较底下,设计师也好不到哪里去,影视明星稍好点,不过即便你代言的年签额比人家公司一年的销`售总额还要高,在人们固有的观念里,戏`子终究只是戏`子。” 塞尔耸了耸肩:“……无法理解。不过你现在还很年轻,事业又处于高速上升期,考虑转型还早了点,你起码还能在这一行做个8年。” “啊,是啊。”秦亦颔首,拎起外套起身,“不说这个了,上次pria男模中国市场的广告还剩一些后续工作,我要去柏寒那边一趟,先走了。” “嗯哼,这个周末晚上的庆功宴可别迟到了,我亲爱的秦。” 告别了塞尔,秦亦跟纪杭封两个人匆匆赶往柏寒的工作室。 因为档期的关系,翻拍的这一系列广告拍的很急,最忙的那两天,秦亦还有几个工作人员甚至就干脆住在了柏寒的工作室里面,幸好今天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再跟着摄制组吃泡面话,秦亦可是要疯的。 裴含睿恰好前两天飞回国,似乎说是今天回。 柏寒的工作室虽然并不简陋,但是毕竟不是住宿的地方,晚上睡觉难免不太舒适。唯一高兴的,恐怕就是能跟男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柏薇了。 大部分时候,秦亦和柏寒两人挤在电脑桌前讨论一些镜头细节问题,柏薇就偷偷地躲在一边偷`窥,如果有哪个不长眼的工作人员跑过去打扰两人,都会被柏薇狠狠地瞪回去。 自从上回在天空游泳池拍完回来,柏薇就开始时常注意秦亦和自家哥哥。 一边是崇拜的男神,另一边是亲爱的哥哥,这两人能在一起,又养眼又登对,关键是两人都是柏薇所喜爱的男人,如果他们能成,既不会便宜了将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嫂子,又能气死裴含睿那个讨厌鬼,柏薇简直觉得再美妙也没有了! 也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自从柏薇有了这个心思之后,怎么看他们都觉得就是那么回事,即便是普通的工作日常相处,也硬是能被她脑补出各种默契暧昧的眼神交流,连整个工作室都开始冒粉红色的泡泡了。 柏薇知道秦亦是个基佬,现在唯一比较纠结的就是哥哥的想法。于是,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原则的柏薇同学,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去试探自家哥哥了。 眼下正是个好机会,秦亦不在,哥哥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周围没有外人。柏薇躲在门框后面,四下张望了片刻,便下定决心走了进去。 柏寒正聚精会神地筛选着电脑里上千张广告图片,一只手拎着电话听筒听着工作组的同事汇报最新的媒体投放报表。 “哥。”柏薇把手里端着的咖啡放到柏寒办公桌上,后者目光依然落在电脑屏幕上,只点点了头。 “那个……广告拍完了,我表现的还可以吧?”柏薇的开场白相当的生硬,不过柏寒的注意并不在她这里,仍旧只是点点头。 柏薇吞了口唾液,小心地道:“秦亦也……表现的不错吧。” 点头。 柏薇有点小兴奋地道:“果然啊,我就知道,连哥哥要求这么严格的人都这么说了……哥哥其实也很欣赏秦亦的对吧?那次在非洲的时候好像碰见了危险的事情?哥哥虽然没有说很多,但是我也知道一点,还有哦,哥哥平时对着其他人都不假辞色的冷冰冰的样子,连我都骂过,却从来没见过你骂秦亦呢!” 点头,点头,还是点头。 柏薇心里登时激动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里最终目的:“那……哥哥这么多年好像也没见你交往过女朋友,嗯,哥哥有没有一点……喜欢秦亦呢?” 她期待又紧张地看着柏寒,后者虽然始终不曾抬头看她一眼,但他终于——点了点头! 果然!!柏薇在心里欢快地尖叫了一声,兴奋地留下一句“我懂了”,就飞快地溜出了办公室。 “……柏,这就是两周以来的季刊和月刊的分别发刊量,还有其他户外媒体投放情况,等我拿到数据再给你电话。” “嗯。”柏寒下意识颔首,挂了电话,把新选出来的几张照片分类,似乎才注意到到手边多了一杯热咖啡。 他端起来抿了一口,皱了皱眉,方才小薇好像过来说了些什么?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么想着,柏寒完全没有在意,继续专心投入了工作之中。 一转眼,时间很快便到了周末。 塞尔在天空游泳池那栋酒店里订了一间会场,替秦亦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party,庆祝这段时间以来合作的几个广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同时还邀请了乔恩、柏家兄妹和其他一些秦亦感兴趣的圈内名流,联络感情,开拓人脉和合作渠道。 宴会会场布置得典雅而奢华,私`密性很高,宾客虽不多,大部分都是熟人,背后的关系网却相当庞大,秦亦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看上去清爽而自信,他游走在觥筹交错间,跟不同的宾客打着交道。 同样是庆功宴,秦亦同一年前参加的那次相较,整个人从身价名望到形象气质都有了极大的变化,更不用说受邀的宾客和会场档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比起当初恰逢其会被拿来给公司撑面门,如今的秦亦已经真正站在了聚光灯下,成为了人们的视线的焦点,无论面对赞美抑或是诋毁,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秦亦酒量并不好,但他即使喝的再多也不上脸,在应酬上确实挺吃亏的,一晚上下来,纪杭封替他挡酒无数,最后两个人都醉的不省人事,怎么喊都喊不醒。 柏薇担心这样送回去没人照料,便央求柏寒干脆把他俩带回柏家住一晚。 想到裴含睿貌似回国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反正住一晚也没所谓,柏寒就顺了妹妹的意,把两个醉鬼带到自己家里去了。 时针已经快到11点了。 屋外一片漆黑,只剩下路口一点零星的路灯,在冬暮的夜里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裴含睿坐了整天的飞机,匆匆赶回来,进门的时候多罗在睡觉,家里没别人,他脱了外套,在嘴里叼根烟,屁`股还没坐热就一头扎进厨房。 这趟回国他特地抽空回去跟自家厨子取了经,想来手艺能进步很多吧。 可是守到深夜,餐桌上的菜都凉了热,热了又凉,始终没见秦亦回来。 多罗吃饱了,瞄见新主人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便趴到裴含睿脚边蹭蹭。 不知多少次听见手机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裴含睿放下电话,还夹着卷烟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没有搭理多罗,烟雾背后的脸庞,满是倦容和忧虑。 当墙上的挂钟走到11点的时候,裴含睿终于坐不住了,他并不知道秦亦去了哪儿,只好先到柏家问问。 65晋江原创网独家发禁转 冬暮初春的时候夜里寒风刺骨,前些时日下的雪白日里刚化,正是最冷的时候。 等裴含睿驱车赶往柏家,已经过了午夜。值夜的门卫听见门铃不耐烦地穿衣起来,见来者是前些时才来过家里做客的先生,似乎是少爷小姐的朋友,他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通知了管家。 待管家匆匆赶来的时候,裴含睿早已下了车,靠在车窗上准备点一根烟慢慢抽,在漆黑的寒夜里给自己一点微弱的热度,可惜风太大,火开了好几次都被吹熄了。 裴含睿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他跟管家说明了来意,惊喜的是,得到的回答是秦亦没有去别的地方,恰好正在柏家。 他脸色稍霁,便想进去把人接回去。 不料柏家的管家却出乎意料地拦在了他面前:“裴先生,秦先生和纪先生回来的时候已经醉倒了,如今应当在熟睡,我们少爷在房里照顾他,明天一早醒了,自会把人送回去的。” “你们少爷?”裴含睿拧起眉头,沉着脸道,“胡说八道,柏寒从来不做这种事,说谎也编个好点的借口,秦亦我自然会照顾,我现在就要带他回去。” 管家脸色顿时挂下来,眼神闪烁,一脸为难,态度却始终强硬:“抱歉了,裴先生,我们少爷吩咐过了,现在太晚了,您进去实在不方便,不如明早再来吧。” “让我进去。”裴含睿不为所动,抬手挥开他就要强行进去,迎面却有另一个窈窕的身影裹在大衣里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一溜的保`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裴含睿眯起眼睛盯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儿。 柏薇大衣里面露出一角睡衣,显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她礼貌地跟裴含睿打了个招呼,眼神里却藏着掩不住细微的兴奋,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裴先生还是请回吧,秦亦跟我哥哥在一起呢,现在打扰的话,他可是会生气的,裴先生既不是秦亦的男友,又不是他的亲人,好像没有资格管这些事吧。” “呵……”裴含睿深望她片刻,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沉笑。 就是这么一个暗讽的短音,瞬间令柏薇脸色气得涨红,好像心里头那些隐蔽的小九九在对方眼里毫无遮拦,一眼就能看穿,她有些心虚地别开脸,硬`邦`邦都下了逐客令:“太晚了,大家都要睡了,裴先生有事的话明早再来吧。” 裴含睿虚眯着双眼,半晌,把嘴里叼着的烟头取出直接用手指掐灭,转身回到车上,绝尘而去。 柏薇见他的车子终于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这才松了一口气,面对这个男人的时候总觉得有种压迫感,让她浑身不舒服,真是讨厌。 “小姐,这样说,合适吗?明天少爷知道了会不会……”管家有些犹豫地问。 “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阿嚏——”柏薇越说声音越小,浑身哆嗦了一下,夜里真是太冷了。 “赶紧回房间吧小姐,要感冒了。” 深夜的大街清冷无比,除了人行道两旁的路灯就只剩下偶尔的24小时便利店还有光亮,偶尔在黑暗的街角传来一两声犬吠和猫叫,在空寂的夜里声音格外清晰。 寒风卷着地面上尚未被清扫的传`单,几乎没有路过的行人。 裴含睿的车子停在便利店门口,出来的时候嘴里又重新叼上了烟,他靠在车门上用手掌挡着风把烟点着。 嘴里吐出的呼吸被寒气迅速化为白气,与烟雾混合在一起,刘海下的眼神深且黯,他默默在原地站立片刻,路灯下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看起来落寞又孤独。 柏薇说的话,他一句都不相信,但是有一句话她却说对了,如今他跟秦亦还真没什么关系,凭什么去管…… 或许实在是太冷了,裴含睿拧开从店里买来的威士忌**盖,仰头望嘴里灌了一口,**又苦涩的味道瞬间充满了他的喉咙,他一直不喜欢喝这种酒,但是忽然又觉得此时此刻,似乎没有比这个更符合他的心境了。 他从来不曾喝醉过,但是有时候,真是恨不得能放纵地醉上一场。 一**喝完,裴含睿胃里多了几分自欺欺人的暖意,他的眼被熏得有些朦胧,店里一直注意着他的小女孩忍不住跑出来问要不要送他回去,他客气地谢绝了,此处离屋子已经不远,多走几步也就到了。 寒意和燥热的感觉在他体内外争斗不休,裴含睿沉默地沿着人行道往家里走,附近已经没有店铺还开着了,黑暗的夜里除了路灯只剩路边的广告牌还在发着光。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广告牌出神。 那上面模特的脸再眼熟也没有了,他静静地呆在离裴含睿一只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如此的接近,哪怕只是在画面里。 裴含睿忽然觉得脑子里一阵醉意上涌,等他回神来的时候,才蓦然惊觉自己的嘴唇竟然贴在了冰冷的广告牌上,而画里的男人自然不会反抗,也不会生气,永远都在那里,由着他亲吻。 裴含睿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嘴角边露出一丝涩然的苦笑来。 冷风依然在怒啸不已,他被吹得清醒了几分,又慢慢往回走去……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黎明的时候天尚未大亮,远方朦胧的云层已经被染上一层薄薄的金红色。 大约是醉宿的缘故,秦亦睡得很不安稳,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头疼欲裂,整个人头昏脑涨,四肢轻飘飘的不着力。 他皱着眉头勉强睁开眼睛,却震惊地发现旁边居然有个男人用一种异常诡异的眼神盯着自己! ——柏寒! “……你……怎么会在我床上?”秦亦处于混沌状态的脑神经还没转过弯,迷迷糊糊地问。 他皱眉,柏寒的眉头却比他拧得更紧,整张脸都要皱成一团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比海水里生了锈的沉船还要铁青,一副想要发怒又分外纠结的模样,半晌,才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这、是、我、的、床!” “……”秦亦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两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秦亦头一歪又把眼睛闭上了——他一定是还在做梦,一定是睁开眼的方式不对吧! “秦亦!你给我起来!”柏寒终于爆发了,额上满是纠结的青筋,一把将秦亦的衣领抓起来,大力地摇晃着他,“给我解释清楚!” “……”秦亦脑袋顿时更晕了,虚着眼瞄他,奇怪,为什么这家伙还没消失…… 见这家伙一副死猪样,柏寒脸色彻底黑下来,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几经变幻,纠结了好一番,最后才叹口气沉重地道: “你……我对你真的没有那个意思,你是很好,但我真的对男人没兴趣,很抱歉……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哈??”秦亦呈呆滞状愣愣地看着他。 什么个情况这是?怎么一觉起来就突然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砰! 门外一直在偷`窥的柏薇猛地被这话惊了个趔趄,一下子没注意摔进了房里。 床上正尴尬的两个男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回头看她,柏薇吓了一跳,被哥哥用冷得掉渣的眼神一盯,就心虚的不得了,眼光乱闪,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早上好,关了门拔腿就跑,心里简直想哭。 完蛋——哥哥没那个意思啊!怎么会这样?惹祸了!惹祸了!!呜呜呜—— 管家站在屋外有点心惊胆战地看着少爷愠怒的脸色,在柏寒再三警告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把昨夜裴含睿来的事说了。 “小薇这丫头简直太不像话了!”柏寒沉着脸,丢下秦亦迅速穿戴完毕去寻自己妹妹去了,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再不惩治一下,搞不好要翻过天去! 一场让人哭笑不得闹剧过后,秦亦揉了揉头疼的脑袋,裴含睿昨天夜里来找过他,又被柏薇赶走了? 他脑海里一团乱糟糟,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回家。 可怜的老纪,还没睡醒就被秦亦从被窝里拖了起来,二话不说就往回赶,一路上两人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才一脚踏进院子里还没进家门,多罗第一时间冲了过来,趴到秦亦大`腿上就是一顿凄惨的控诉,呜呜叫着好像被`虐`待了似的,随之而来的是屋子里隐约的酒气。 秦亦眉头皱紧几分,一进门就看见了沙发上躺着的男人,还有茶几上几个空荡荡的酒**和被烟头堆满了的烟灰缸。 莫非是等了一晚上么…… 桌上是放凉了的几盘菜,汤都凝固成了冻子,秦亦把地上滚落的酒杯扫到一边,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颊:“裴含睿,醒醒。” 他的脸庞泛着些微不正常的红晕,秦亦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在发烫,昏睡里也死死夹着眉心,眼眶下黑印清晰,半分不复平日里那强势优雅的气韵,只余下深刻的疲惫和脆弱。 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他不安稳地转着脸,干裂的嘴唇细微地张`合`着。 秦亦抿着嘴一言不发,一手托起男人的脖子,把他抱回了卧室,不知是太累还是病的太厉害,这样折腾都没令他醒过来。 脱了他的外衣裤和鞋袜,秦亦替他盖好被子,刚要去找温度计和毛巾,突然手腕被对方一把扣住了! 扣得很紧,力道之大,秦亦竟然一时没有挣脱,只好又坐回床边,裴含睿滚烫的脸颊贴着他的手掌,在昏沉的迷梦里呢喃着秦亦的名字和胡乱的梦话,声音时高时低,断断续续。 “秦亦……” 秦亦的眼眸黑沉,深深地凝望着他,周遭的空气里全是醉醺醺的酒气和烟草的味道,他手掌动了动,轻轻抚着男人的脸颊,心头有种莫名的酸胀感驱使着他俯身倾听男人在说什么。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细碎语句,唯有一句话,清清楚楚地印入了秦亦的耳中。 “……你捏着我的软肋,为什么不肯给我铠甲……” 秦亦浑身一震,动容地望着他,难以言情的情绪在心里酝酿发酵,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前曾经天真觉得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才发觉现实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裴含睿,你我之间是不是真的还能再试一次…… “咳咳。”一声短促的轻咳声拉回了秦亦的思绪,他回过头看见纪杭封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医药箱和醒酒的药,有点尴尬又有点无奈地看着他们。 秦亦捏着口量温度计塞进裴含睿的嘴里,又把毛巾敷在他额头上,沉默地不说话。 纪杭封在一旁站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老这么吊着不是个事啊?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是块冷硬的石头也要被捂化了啊,还不能原谅他吗?” 秦亦替他拢了拢被角,摇了摇头,轻声道:“原谅?我并没有怪过他,我只是……” “……只是心里还有不安。” 纪杭封顿时不说话了,叹了口气拎着医药箱出去,秦亦把温度计收起来,冷毛巾很快被烘热,他试了试温度,只好掰开对方的手,出去打水换毛巾。 房门轻轻带上,发出短暂的咔嚓声,床上睡熟的男人眼皮忽而轻轻一动。 66晋江原创网首发独家 转眼天光已经大亮,暖融融的太阳透过洁白绵延的云层洒下金色的光芒,温软柔和地铺陈在霜雪化去的花园里。 庭院里树梢嫩芽已经了点点鲜绿,草地上有说不上名字的野花开出花`苞,空气里透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吃饱了的多罗撒开丫子在外面玩耍,玩累了就趴在草地上翻出肚皮晒晒太阳。 老纪把客厅里乱七八糟的酒**都扔掉,打开窗子消消酒气,折腾了一会刚准备去休息一下,又收到塞尔的来电,他瞅着秦亦那样子就知道他现在肯定不愿意离开,只好唉声叹气一番自己先去顶上。 秦亦又换了一盆水进来,给裴含睿擦了擦脸,他额头的热度渐渐退了,眉头舒展开来,睡相看起来平和安稳,只是脸颊还有些病态的微红。 搬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下,秦亦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会,记忆中似乎没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病倒的模样,无论多么繁忙辛苦,都极少显露疲态,仿佛山岳一般永远强大沉稳,坚不可摧。 现在看来,才恍然发现,其实他跟所有普通人一样,会生病,会脆弱,会倒下。 屋里有暖气,房里很静,静的能清晰地听见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声,裴含睿被单下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阳光从窗口斜斜打进来,铺在床单上,散发着恬静温暖的味道。 折腾了一上午,秦亦醉宿的脑袋还有点一抽一抽地疼,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起先还能坐着,后来又改成趴着,不知不觉就把头搁上去渐渐进入了梦乡…… 直到听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安然悠长,床上躺着的男人慢慢张开眼帘,便看见秦亦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枕在自己胸膛上睡得直流口水。 裴含睿眯着眼睛望了他一会,终于忍不住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他发上,细软顺滑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的手指在头顶留恋片刻,最后挪到秦亦唇边,轻柔地替他拭去嘴角一点湿痕。 秦亦睡得很浅,这个动作惊醒了他,迷糊地睁开眼对上裴含睿温柔的视线,他一下子回过神:“你醒了?” “嗯……”裴含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短暂浓重的鼻音,听来有些沙哑。 秦亦试了试他的额头,犹豫道:“要不要去医院?” “不想去。”裴含睿沉沉地道,“小病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那把药吃了。”秦亦倒了热水,侧坐在床头把男人扶起来喂他喝了,方把杯子放下,忽觉腰上一紧,裴含睿靠在他肩头搂住他的腰,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胸口,秦亦浑身一僵,手臂抬起又放下,终究还是不忍心推开他。 秦亦沉默一会,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裴含睿一言不发,只是摇头。 “睡一会?” 还是摇头。 秦亦有点没辙,他忽然有点体会到以前自己耍赖的时候对方是个什么心情,顿了顿,道:“昨晚……你去柏家找我了?” “嗯……”裴含睿阖着眼,低沉地应了一声,“那个丫头说你跟柏寒在一起,不让我进去。” 说起这个秦亦不由想起早上那场闹剧,顿时一阵蛋疼,揉了揉额头道:“那丫头昨天居然趁我喝醉了把我挪到柏寒房里去了,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着些什么东西啊……” “什么?!”裴含睿陡然一惊,拧起眉头抬头看他,猛地收紧的手臂差点勒得秦亦喘不上气。 看他脸颊上的红热又有去而复返的架势,秦亦拍了拍他的背,口气和缓地道:“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是虚惊误会而已,不要在意,我还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呢。” “……” 裴含睿眼光沉沉,重新靠回他身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秦亦一时有些束手无策,踟蹰片刻,伸手按在他手背上,稍微拉了拉,道:“再睡一觉吧,这么坐着一会又要着凉了。” 裴含睿搂在他腰上的手却纹丝不动,抬眼拿黑沉的眸子盯着他,嘶哑地道:“你陪我。”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秦亦觉得他跟平时似乎不大一样,竟然难得地露出路任性的一面,只好顺着他的话道:“睡吧,我陪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裴含睿这才温顺地躺下来,阖上眼,只是手还执拗地圈在他腰上,秦亦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过了一会又跟上了发条似的自动伸了出来。 秦亦默默看着他,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跟病人较劲,干脆把鞋子脱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 “我昨晚一直在等你回来。”裴含睿闭着眼,轻而哑地道。 他的嗓音不复以往那般优美磁性,秦亦听在耳里只觉百味陈杂,低低地道:“那也不能在客厅里睡……”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秦亦叹口气,道:“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裴含睿忽而沉沉地笑了一声,语调听来似乎轻松愉悦,却又隐约夹着一股自嘲地意味:“啊,因为喝醉了你就回来了啊……” “……” 秦亦一怔,之前那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觉再次浮上心头,变得越来越强烈起来,他眼神微微变沉,垂下眸子深深望着对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药力开始生效了,困意一阵阵袭来,裴含睿并不想睡着,他还想两人这样独处一阵,哪怕这样的时光再多一会也好。 在彻底睡去之前,他似乎感觉到有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背……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平时很少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反而恢复得很慢。 裴含睿睡了一天第二天又复发了,最后还是被秦亦硬塞进了医院里吊了三天盐水,所幸他身体底子硬朗,精神很快好转起来。 秦亦之前的工作暂告一段落,虽然手头上还是很忙,不过这段时日还是尽量每天早点回家照看某个病人。 裴含睿几天没管公司的事情,顿时积累了一大摞文件需要处理,电话和视频邀请时不时就来骚扰一下,忙得也没法好好养病。不过即便有这些烦恼,他最近的心情却逐渐好起来,甚至偶尔还会心血来`潮给多罗换件衣服。 又过一周,秦亦代言广告和《kari》季刊封面人物的余热还没过去,又接拍了新的大品牌广告,其间连续收到了几家时尚圈媒体的采访邀请,每天的日程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这样的工作强度下还能每天回家补个晚饭,简直令纪杭封觉得不可思议。 在足足修养了两周以后,裴含睿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两人的相处模式似乎跟之前也没多大变化,交流也没有变多,但是氛围却明显变得不同了。 感受的最清楚的,反而是跟他俩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纪杭封,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每天夹在两人之间,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最多只能跟多罗做个伴儿了,真是心酸啊! 这天塞尔兴奋不已地跟秦亦说了个好消息,nl美国分部的广告部负责人主动找上了门,希望邀请秦亦参加他们春季男装发布会上的走秀。 虽说不是主秀,但是这可是头一个邀请他走发布秀的国际大品牌,平面广告虽然也不错,可是无论是在高端影响力还是酬金上,到底不能和时装秀比,而那些国际顶级名模,无一不是在t台上走出来的。 只要能在nl这样级别的品牌发布秀上露个脸,塞尔自然就有更多的办法把秦亦越推越高,即便是金牌制作人,也需要模特身上有足有的光环资本才能发挥作用。 秦亦一听这个消息就不禁想到裴含睿身上去了,不过对方听了之后也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其他的反应,秦亦顿时心里有数,也就不再深究。 发布会的时间定在下个星期日,时间有点紧,在那之前秦亦要加快速度把手边的广告拍完,最近几天晚上都回得很晚,几乎一进门倒头就睡了。 天色蒙蒙亮,秦亦关了闹钟火急火燎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想着等下陪裴含睿吃个早饭再走,结果噔噔噔跑下楼餐厅没看见人,又跑到厨房,还是没有,餐桌上空空一片。 秦亦有点奇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到他房里看看——床上空荡荡的,竟然还是没人! 那家伙好像没说今天要回国…… 秦亦皱起眉头,去卫生间里瞅瞅,没有,去院子里瞧瞧,也没有,打个电话过去,居然是关机。 时间不早了,塞尔那边一直在催,今天是最后一份广告的收尾,飞去不可。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想着估计临时有事吧,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推掉了晚上饭局应酬,秦亦匆匆赶回家里,除了多罗和纪杭封在沙发上看电视,那家伙还是没回来。 找了一圈没见人,秦亦愁眉不展地晃悠到客厅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老纪:“裴含睿……他好像失踪了?” “噗——”纪杭封正往嘴里塞花生米呢,一听这话给喷了出来,喷了多罗一脸,后者舌头一卷,喜滋滋地吃进了嘴里。 秦亦虚着眼盯他:“怎么了?” “唉,就一个白天没见就失踪,平时我三天两头没回来,也不见你放个屁啊。”纪杭封哼哼着道,“放心吧,他说国内临时有事回去了,昨夜里半夜走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就没去吵你,过几天就回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留言条递过去,啧啧有声地道:“我今天早上还在跟多罗打赌呢,赌你几天会忍不住问起他,没想到一天都没坚持到,唉,我要输给多罗一袋火腿啦!不过呢,这样也好,万一等他回来你都没问,我要是裴含睿,就干脆拿根绳子吊死你家门口得了,看着你们俩都觉得捉急……” 秦亦瞄了一眼留言条,放心下来,面无表情地睨着他,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凉凉地道:“你最近好像很闲?” 纪杭封轻咳了一声,道:“对了,我看中了一套房子,估计过几天要搬出去。” “什么?”秦亦一愣,“干嘛要搬?” 纪杭封哼道:“省的留下当电灯泡,再说了,跟你们两个死基佬住在一起,带个妞回家多尴尬。” “……”秦亦面上露出不舍的神情,“不能不搬吗?” 纪杭封乐了:“哟呵,舍不得哥哥啊?” 秦亦委屈地道:“你要是走了,房租就少个人分摊了啊……” “……你怎么不去死!” 此时此刻,位于裴宅大花园里的那所玻璃花房里,一个老人静静卧在躺椅上,唱片机换了一张碟,传出婉转动人的曲调。 半晌,老人睁开眼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子,叹了口气。 67晋江原创网发布独家 这次裴含睿走的时候尤其的长,不知在忙些什么,中途甚至没有一个电话打过来,一直到周末秦亦走完彩排都没见他回来。 第二天就是正式发布会走秀的日子,会场定在国际展览中心三楼最大的主厅。 台前幕后已经全部布置妥当,附近的酒店在一周之内全部爆满,来自各地的设计师、知名媒体、时尚行业企业还有业内明星巨流纷纷汇聚于此,nl一年只开两季发布会,新春时装吸引力和影响力尤为巨大。 时间接近傍晚,华灯初上,会展大厦前面的停车坪几乎被如织的车辆占据得水泄不通,大厅里华美梦幻的水晶灯将整座会场照耀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门口的红地毯可谓星光璀璨,在众多保安的严阵以待下,热情的记者仍然想尽了办法企图蒙混进去,受邀来访的宾客身着的服饰已经成为了热门的新闻点,不是名家设计的定制晚礼服都不好意思出席这样的场合。 国际展览中心三层后台男士化妆间,四处都是脚步匆匆的模特和工作人员。 时装秀的后台向来是娱记们最爱窥视和好奇的地方,女模的后台不消说,男模这边,修长精壮、线条完美的男性躯体在这里比比皆是,甚至直接全`裸`着走来走去的男模都不在少数。 以往只能在杂志封面和电视屏幕上见到的知名模特,如今随手一挥就可能捞到一只,那些曾经看来高不可攀、优雅完美的t台巨星,在普通观众们看不见的后台里,衣冠不整,素面朝天,还有三三两两几个熟悉的圈内好友聚在一起,上演各种不忍直视的基情大戏。 秦亦初来乍到,熟识的人不多,点头之交倒有不少,在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被造型师和化妆师摆`弄的时候,看看一群帅哥猛男搞基卖蠢,打发打发时间也不错。 就在早上,造型师tid跑过来一脸蛋疼地告诉他,之前试衣定妆的服装临时调整,目前他身上穿着的是新送来的服装。 化妆师在背后揪着头发上发蜡,秦亦配合着他仰起头,目光静静地望着镜子里的衣着。 这是一件香槟色的休闲西装礼服,下摆比一般的西装略长,里面的白色衬衫衣领处是条纹褶皱的设计,缎面的香槟色领带,隆`起的褶皱和领结设计得别出心裁,肩部宽阔,剪裁的线条自腰间精准收拢,后腰下细微的分叉,把整个人衬得更加挺拔修长。 从设计到面料,庄重而不失优雅,华美却不显繁复,每一个细节都能让人体会到设计师的匠心独运。 这件衣服无论是风格样式还是设计的精细程度,似乎比起秦亦之前试穿的那件要好得多,即便他不是设计师,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轻易地分辨出高下。 更奇怪的是,就目前来看好像只有自己的服装微调了,其他人仍旧跟彩排时一样。 刚刚还有个跟秦亦关系不错的男模打趣,说他简直像是即将大婚的北欧贵`族,却长了一张`东方人的脸。 上完妆,屁`股都要长老茧了似的,秦亦赶紧起来活动一下,扭了扭脖子,他忽然从镜子里看见门口有个缩头缩脑的家伙,猥琐地躲在窗户外面,掀开帘子一角往里偷`窥。 对上秦亦的视线之时,女孩惊了一下,脸颊尽是羞赧的绯红,闪电般缩了回去,飞快地跑走了。 认出了这丫头,秦亦有些无语,走到门口张望一会,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只有门口留了张字条,上面用中文写着三个清晰的大字:对不起!! 秦亦摇了摇头,心里虽然对那天那件事还是有点膈应,不过看在柏寒面上,他也懒得跟个小丫头计较。 上次听柏寒说已经臭骂过她一顿,还取消了她最近的工作,把人关在家里闭门思过,怎么今天又偷跑出来了…… 今天的发布会柏寒肯定也会到场,被他捉住恐怕又少不了一顿斥骂。 这间小插曲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转眼已经到了走秀的时间,这次的会场大得惊人,舞台规模也是空前庞大,跟真正的大牌发布秀比起来,国内那些,除了首都国际时装周之外,其他大多都是小打小闹。 秦亦出场的顺序原本在中游,后面不知怎么回事,被这次走秀的负责人专门给调整到了第二个出场,这下他是真正的惊讶了。 走秀的顺序里面藏着很多的门道,主秀的首位和末位自不必说,其余的顺序自然是越靠前越有利,第二个出场,对于秦亦目前的名气地位来说,明显的就是特地在捧他。 对于这个调整,老纪和塞尔笑得合不拢嘴,秦亦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一年前那场秀,同样是临时换衣服,同样是出场顺序被调到第二位,如今的境况和心境却已经截然不同。 临上场前,原本第二位出场的男模与秦亦错身而过,不经意的一瞥,眼神里有着不解和愤懑,秦亦大约能体会他的心情,淡淡一哂,并不在意。 随着强劲的音乐震撼开场,舞台的灯光和热情的观众在前厅掀起一阵热浪,无数的闪光灯在台下闪烁,即便秦亦对这一切已经无比熟悉,每一次登台却依然能够感受到更多的兴奋和激情。 舞台上的模特换了一批又一批,各式各样的服装妆容眼花缭乱,那种被当成目光焦点万众瞩目的感觉,永远让无数人为之沉迷追逐,这正是t台的魅力所在。 作为第二位出场的东方面孔,很快在观众里引起一阵短促的骚`动和震惊,不少人认出了他是最近一段时间风头正劲的新人模特,记者们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关于东方新人男模在nl发布会上压过一线红模的话题了。 对比舞台的耀眼灯光,台下显得非常暗淡,秦亦面不改色地做完转体,目光如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往台下扫视一周,却并没有看见某个熟悉的男人。 稍微的,有点遗憾。 短短一分钟时间不到,一圈很快走完,秦亦回到后台整个人放松下来窝在椅子上,衣服还没换,等一会走秀结束还需要全部的模特出去亮相。 他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臭美地挑了挑眉,啊,真是有点不舍得换下来呢。 如果这是nl即将上市的新装的话,偶尔奢侈一回入手一件,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还没等他欣赏完,身边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秦亦抬头一看,正是那位被自己挤到后面一位去的男模,似乎名叫lam,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五官非常立体,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身材也不是那种肌肉型的男人。 他刚从舞台上回来,气还没喘匀,居高临下盯着秦亦,足足半天。 来找茬的么…… 秦亦没有起身,坐在椅子上同他对视,慢悠悠地开口道:“有事?” “收到微调通知的时候我很疑惑。”lam眉头纠结,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从来没有亚洲人在这种级别的秀上压在我前面,而且还是个崭露头角不久的家伙,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说事实。” 秦亦眉头一肃,缓缓站起身来,与对方平视。lam惊讶地看着他,之前还没把对方放在眼里,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其实一点都不矮。 “以前有没有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后有了。”秦亦的声音平静而沉稳,透着不可忽视的强大自信。 “……”lam愕然地张了张嘴,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举高,“噢,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在台上看见你走完全程,我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秦亦看他眼神带了些诧异,随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时装秀很快就到了尾声,男模们依次从舞台两侧依序重新踏上t台,做最后的静态展示。主秀是美国时尚界的顶级男模威尔逊,也是nl的御用男模,秦亦和lam分别站在落后他一步的一左一右。 如果说陌生的东方面孔给这场秀带来了一点新鲜和惊喜的话,临近结束,主持人才神神秘秘告知观众,有一位临时邀请到的重量级嘉宾来到现场,甚至还有nl北美区总裁亲自捧场的时候,整个会场便如同炸开了锅,被吊足了胃口。 “这位神秘嘉宾,乃是一位著名的天才设计师,而且跟nl关系极为密切,今天之所以会出席这次nl新装发布秀,是因为他专门为本次出场的某位模特设计了一件特别的作品,这件作品全世界只此一件,并且不会随着新装发布对外出`售。” 主持人的话回荡在会场里,秦亦身为模特并不能随意乱动,不由也开始好奇起来。 “有人猜得到了吗?再给大家一点提示,这位设计师来自中国。” 秦亦猛地一怔,天才设计师、与nl有关,来自中国…… “女士们先生们,下面就让我为大家揭开他的神秘面纱,噢,我已经听见下面有人猜到了他是谁。” 舞台最后的大幕缓缓升起,站在后面的神秘人士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秦亦站在舞台最前方,不能回头,他只听见台下不断起伏的惊呼和议论声,心跳骤然加快,如擂鼓一般砰砰砰地敲击着。 “没错,他就是nl的创立者der大师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nl亚洲区执行总裁裴含睿先生!” 主持人激昂地陈述着裴含睿的各种头衔,说起来,nl的新装发布会同时到场两位大``**的情况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更别提其中一位还在这种场合特别为某个模特设计专属服装这个大噱头了。 别说台下的观众,连主持人的内心都开始熊熊燃烧起八卦的火焰来,迫不及待想要深入的挖掘: “裴先生,能否告诉大家,这件特别的作品究竟穿在哪位模特的身上?” 裴含睿面含微笑一步步从舞台后面往前面走来,平稳,从容,璀璨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被他一步步踩碎,两边出类拔萃的模特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背景和点缀,他仿佛天生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令人凝神屏气。 周遭各式各样的议论声已经渐渐从秦亦的耳朵抽离出去,他以极大的毅力和职业素质克制着自己回头看一眼的冲动,紧接着,男人熟悉的嗓音便传过来,一字一字打在他心上。 “这件设计,是为了献给我最爱的人。” 68晋江原创网发布独家首发 裴含睿温柔沉缓的声音从主持人递来的话筒传遍了全场。 这句话是英文说的,每一个音节吐字低沉而清晰,平静的语调里透着不容置喙的斩钉截铁,还有难以言喻的深沉情意。 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静默——随即,满场沸腾! 惊诧过后,会场里的宾客和媒体记者们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或好奇、或兴奋、或猜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把主持人的声音给压了过去了。 这场时装秀转播的电视台前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诧异的面面相觑,收视率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增幅,最后还是主播一声令下,赶紧把镜头全部切到裴含睿身上。 ——这件高调示爱的设计到底穿在谁的身上? 几乎所有目光聚焦在这场发布会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在心焦这个问题。 舞台的灯光依然光彩耀眼,模特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弄得有些绷不住了,他们几乎都听说过这位设计师的名字,却鲜少见过本尊。如今竟会在这样的场合公开告白,实在是惊掉了无数人的眼球。 议论、叫好还有质疑的声音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逐渐淹没了裴含睿的脚步声。 秦亦从震惊中回过神,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裴含睿说的那句话,临时换的服饰、调的位置、长时间的回国……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是他给的答案吗? 仿佛突然有种滚烫的感觉从心口涌`出来,烘热了浑身流动的血液,秦亦终于克制不住地转过身,定定地望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他已经无暇再去注意台下的观众和台上的其他模特的反应和表情,他不知道这个突兀的举动令无数人聚焦在自己身上,他漆黑的眼眸里只有裴含睿越来越靠近的脸庞,还有深邃缱绻的目光。 裴含睿深深地凝视着秦亦,好像把对方刻进自己的心底。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华美的t台之上,在璀璨辉煌的灯光之中,两人对面对站着,之间不足一臂的距离。 原本喧闹嘈杂的声音似乎一瞬间远去了,秦亦忽而觉得周围安静下来,心跳和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 瞳孔里倒映的脸容慢慢放大,裴含睿的手按在他肩上,凑到他耳边,用仅只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道:“秦亦,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秦亦垂眸看着他的眼,对方的笑容和声音好似醇酒一般醉人,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裴含睿顿了顿,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里闪动的火焰,比灯光还要亮:“我从来没想过会爱上一个人,但是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我愿意相信一次,这世上真的会有天长地久。” 这句话说来缓慢,嗓音里似乎压抑道不清的感情,有欣悦,有酸涩,有希冀,有渴望,好像要鼓起全部的勇气才能支撑下去。 瞳孔微微放大,秦亦脸上肌肉细微的抽`动昭显着他内心的动容和震撼,他没有再让裴含睿继续说下去,只是猛地扣住了他的颈脖,用力地吻了上去。 久违的、缠`绵的、火热的吻,耗尽全身的力气也不够,简直想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空气里似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像烟花一样升腾而起,绚烂地绽放。 既然裴含睿都豁出去了,秦亦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看着这出乎意料的一幕,整个会场已经炸开锅,此刻没有一个人还能泰然地坐着,几乎每个人都在呼叫上帝,只可惜上帝没空理会他们。 最后,是众人的惊呼欢笑声和掌声把沉浸在热吻中的两人唤了回来,甚至还有多愁善感地年轻女孩为这样浪漫大胆的告白感动到潸然泪下,即便有些不屑和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如泥沉大海。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善意和包容的笑脸,秦亦心里不由颇为感慨,当初在国内的举步维艰的处境还历历在目,现如今的待遇却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nl发布会现场的负责人很快联系了主持还有几位主设计师,主持人非常巧妙地把话题从高调的出柜宣言引到了独一无二的设计服装上来,顿时把这场出人意表的秀赋予了一层新的内涵和热议话题。 其余的模特们纷纷有序退场,只留下裴含睿和秦亦在台上,这场秀谁是主秀已经没人在意了,众人现在迫切地想要更近一步知道设计背后的浪漫故事。 “裴先生设计的这套礼服,确实非常让人眼前一亮,只为一个人设计,噢,真是浪漫的令人羡慕啊!”主持人促狭的眼神在两人之间瞟来瞟去,最后把话筒递到秦亦面前。 不同于之前被国内的娱记们困扰的烦不胜烦,秦亦如今面对媒体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他认真地想了想,冲裴含睿微微一笑:“能让你当一回我的专属设计师,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裴含睿仿佛想起什么,低头一笑,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在进行了几句简短的现场采访之后,发布秀的节奏又回到了春季主打新装上来,裴含睿和秦亦已经默默地退出了众人的视线,躲开了记者们四处的搜寻,偷偷地从会场后面溜了出去。 倘若此事放在国内,那定然是要引起整个时尚圈的轩然大`波的,不过在美国,最多为nl添上一笔浪漫的话题和对这对年轻恋人的祝福。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柔柔地铺在河流上,满天星光在漆黑的夜幕中闪耀。 车子停在市郊的河边,周围安静无声,没有行人。初春的夜风还是很冷,车窗关得很严实,任窗外寒风瑟瑟,也影响不到里面的春意融融。 “你急着回国就是为了这事?”秦亦把座椅靠背放下来,爬到后座上,微微俯身,撑起的手臂把裴含睿禁锢在后座狭窄的空间里,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眼,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裴含睿的坐姿仍然是一如既往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轻轻颔首,眼角带笑。 身上纯黑的西服与他紧实的身体曲线细细贴合,更显得精韧有力,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系到最顶端的那一颗,银色的领带严实地挂在胸口,整个人看起来既严谨又禁欲,仿佛天生的贵`族,很难想象这个男人剥光了衣服的模样。 “把之前积累的一些急事处理完之后,去见了我爷爷。”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秦亦,温柔的眼神好像把天上的星光尽数揉碎在了里面,他抬手拉住亲手为秦亦设计的领带,从外套里拽了出来,一点点解开它。 “你跟你`爷爷说了我们的事?”秦亦眯起双眼,一把将领带又他手里抽了回来,低头理了理,“别弄皱了……” 裴含睿无奈地看他一眼,交叠的腿放下,双手改为环住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男人拉进怀里,沉沉地吐息喷洒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用特有的磁性质感嗓音蛊惑般引诱道:“这种时候,难道不觉得有比领带更重要的吗……” 秦亦的手指爬上裴含睿的脸颊,指腹沿着轮廓慢慢下滑,最后落在他唇上,细细摩挲片刻,被裴含睿含入嘴里。 指尖传来热湿温润的感觉,用手指搅动一会,秦亦眯着眼睛掀起嘴角,沉沉地道:“你`爷爷答应了么?” 裴含睿淡声道:“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怎么说服他的?”秦亦蹙眉,**的手指就那么蹭在他衣领上,被男人无语地捉住。 裴含睿只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听他这么说,秦亦便不再多问,把脸埋在他肩窝里,轻轻蹭了蹭,冰凉的鼻子摩挲在他脖子上,鼻翼微动,心满意足地嗅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喜欢的味道。 裴含睿怔了怔,继而用力地收紧了环住他腰背的双臂,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地闭着眼,像是走丢了的猫重新被饲主千辛万苦地找回一样,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感情溢满了心间,浑身都在细不可查地微微震颤。 “我失言了……” “嗯?”裴含睿搂着他,享受着久违的亲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鼻音。 秦亦叹了口气,低声自嘲道:“我说总有一天会放下你,根本就做不到……” 裴含睿眼光一沉,手臂又更加收紧了些。 被勒得有点痛,秦亦也不在意,抬头深深看着他的眼:“重新接受你不是因为被你的告白感动到。” 他顿了顿,迎着男人略微惊讶的眼,笑了笑,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下,珍而重之地道:“因为我觉得,可以爱你更多……” 裴含睿浑身一震,怔怔凝望他片刻,忽然突兀地把脸别开,用手背把脸挡起来。 “你干嘛?”秦亦古怪地虚着眼看他,本来还想着起码来个感动的热吻什么的,结果不料居然是这个反应。 秦亦郁闷地把他的手拽开,在看清对方眼角有点可疑的红`润之时,愣了一下,然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69晋江原创网独家发布首 秦亦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转过来对着自己,稍稍一抬,垂眼望着他坏笑道:“裴含睿,你还会害羞吗?” “……你这家伙,废话可真多。”裴含睿低声喃喃一句,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眼中的氤氲润泽已经褪去,只剩下浓浓的笑意。 秦亦低下头去,近距离地看着他,眯着眼,声音低沉地道:“说起来,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在你的蜡像馆里面那些蜡像,都有一套专属定制的设计,我身上这件,好像也没有多特别嘛……” 裴含睿忽然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后悔干嘛要带他去看那间房间——哦不,是干嘛要整出那间藏馆! 挑了挑眉,秦亦继续掰指头数:“还说不是一流模特连被做成蜡像收藏的资格都没有,我当初求你磨破嘴皮都不肯呢……” “……秦亦……” 秦亦不理他,伸出爪子递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道:“哦对了,还有2oo万美元的肖像费!”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好像没说要给你做蜡像吧……” 秦亦脸色顿时挂下来,拉长了脸虚着眼盯他,默默地道:“……原来还是比不上那些个名模啊。” 裴含睿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他道:“原来你一直都这个耿耿于怀?你在意也没用,因为我这次回国的时候已经把那些蜡像全部都烧毁了。” “……啊?!”秦亦一愣,之前夸张的表情只不过是开玩笑而已,不料竟得到了这个回答,他这下是真的惊诧了,“你疯啦?那些不是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精心收集的……还有你的母亲呢?” 裴含睿脸上的笑容收敛几分,眼神里浮现出些许缅怀之色,淡淡地道:“那些空壳子留在那里已经没有了意义,我已经不需要那些虚假的所谓‘永恒’了,我的设计只有穿在真人的身上才能发挥它的价值,至于我的母亲,人死不能复生,她留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时候都是郁郁寡欢的,既然她去了,即便留着蜡像,她所期盼的那个男人也根本不会来看她一眼,那么,就让她留在我心里吧。” “……好像,有点可惜。”秦亦撇了撇嘴,像摸小狗狗似的摸`摸对方的头,“可惜了花了那么多钱,唉,我的2oo万没指望了……” 裴含睿无语地拍掉他弄乱自己发型的爪子,道:“所以你的重点是2oo万吗?如果你那么想要蜡像的话,给你做一个就是了,你不是喜欢那个玻璃柜么,给你做个搁在里面,怎么样?” “神经病啊,鬼才喜欢那玩意。”秦亦嫌恶地瞅他一眼,“像棺材一样。” 裴含睿笑起来,搂紧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住对方的,轻轻地道:“有你人在我身边,还要蜡像做什么?” 沉默一会,秦亦稍稍拉开一点距离,沉沉地盯着他,深黑的目光渐渐变得凶悍,像一头刚刚自沉睡中苏醒的狮子,闻到猎物的味道,他喉结微微滑动一下,压低了声音道:“裴含睿,我想干`你。” 裴含睿黑眸变得更深了些,扣住他的手腕使劲一带,环在他腰间的手也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压,仰起头便吻住他的嘴唇。 湿濡绵`软的触感,甜腻得令人沉醉迷恋,秦亦反客为主地把人压在椅背上,唇齿相交间流露出的细碎喘息被咽进肚子里,鼻息变得越来越浓重,呼出的热气渐渐充斥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很快便不再满足于普通的亲吻,裴含睿的手从他后腰滑到前面,一粒粒解开那间香槟色的西服外套纽扣,却忽然被秦亦捉住了双手,一言不发地强硬按到西裤的皮带扣上。 “解开它。”秦亦嘶哑地道。 冷寂夜里悄然无声,黑色的车子停在人迹罕至的郊外,在静谧的黑暗中流出些许若有若无、让人脸红心跳的呻`吟。 后座上,两人已经调换了个位置,裴含睿的衬衫大敞着,银色的领带松垮地挂在胸前,胸膛肌肉的线条有力地起伏,他半睁着眼,眼角染上一层瑰丽的酡`红,似欢愉又似痛苦的目光片刻不离秦亦的双眼。 “……秦亦……嗯……”裴含睿低喃着对方的名字,全身紧绷成一张拉开的弓。 相较他凌`乱的衣衫,秦亦仍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虚眯着眼,细细欣赏着他沉迷在欢`爱里的表情,看着他从庄重禁欲的上`位者慢慢变得淫`浪失控,强烈的征服感仿佛上瘾似的令他欲罢不能。 他慢慢加快了冲击的力道,扣住对方的脖子压向自己,低哑而缓慢地笑道:“裴含睿,你设计这件衣服的时候,是不是幻想着我穿着它这样侵犯你,嗯?” 最后一声微微上挑的尾音宛如带着魔性的力量,磁性又沙哑,在舌尖上百转千回,舔过裴含睿的神经末梢,让他瞬间窜起更猛烈的火焰。 他自胸腔里发出一声沉沉地低笑,弯起眼眸,眸子里水光润泽,凑到对方耳畔,带着勾引和挑衅,轻轻地道:“是啊……啊——” 秦亦眼睛瞬间沉下来,狠狠地弄他,弄到他完全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为止…… 法国巴黎,香榭大道,早上7点。 裴铭泽像往常一样准点醒来,用半小时的时间洗漱穿戴妥当,精准地在7点半坐在了餐厅的桌前,墙上的壁挂式电视开始播放早间新闻,手边放着今早的报纸和早餐,一份三明治,一份蔬菜沙拉,还有一杯温水,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立刻用餐,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焦助理送来的几份来自美国的报道上,脸上乌云密布,满是风雨欲来之态。 他仔细地阅读完报道上的每一个字,仔细看过上面的那几张照片,再三确认了那是裴含睿和秦亦两人之后,他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砰得一下怒拍在餐桌上,差点把刀叉给震下去。 “这个不孝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那个男模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处理他的?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怎么跑到美国反而风生水起?” 焦平世默默立在他身侧,微微躬身低声道:“裴董,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想到那位秦先生有这个本事在美国东山再起……” “够了。”裴铭泽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收敛了外露的怒容,把报道放在一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片刻,情绪平静下来,沉声道,“哼,没想到那个秦亦还有几分本事,我们的手还伸不到美国那边,暂且不管他,但是不能再让裴含睿继续丢我裴家的脸面,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女佣匆匆跑过来道:“先生,有紧急电话!” 裴铭泽皱起眉头,阴沉道:“说我不在。” “可是……”女佣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看着他。 裴铭泽不耐烦地道:“可是什么?按我说的做就是。” 女佣急得快哭了:“可是那位老先生自称是您的父亲。还是说您不在吗?” “——什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裴铭泽先是整个人都木了一下,然后脸色大变,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餐桌都撞歪了。 焦平世也吓了一跳,据他所知,这位裴家的老太爷从来没有主动给裴铭泽打过电话,每次裴董问候对方的时候,几乎没有一次不是受尽冷眼碰一鼻子灰的。 即便如此,这位老太爷在裴家还有裴家名下的所有产业,都有毋庸置疑的话语权,虽然近年来渐渐不问外事,但是当年在他手下打拼的老古董,在董事会里可是一抓一大把,起初裴铭泽逐步掌权的时候,为了与他们抗衡可没少费劲。 裴铭泽沉着脸,匆匆接过电话:“喂,父亲?”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都快认不出我这把老骨头的声音了吧。” 裴铭泽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动,缓下声音,恭敬地道:“怎么会。” “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从美国传来的消息,想来此刻应该已经在你桌上了。” “……”裴铭泽神色一动,“原来是这件事,还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裴含睿再继续做出这种有损我裴家声望的蠢事。” “唉,我就知道会这样,之所以打电话给你,就是要告诉你,其实含睿他心里的想法,早些时候已经告诉我了……” 裴铭泽愣了一下:“那您为何还坐视这种事发生?” 花房里有些凋零的花儿已经重新接了花`苞,老人躺在椅上望着,喟叹道:“我想了很久,含睿那孩子也跪下来求了我很久,最后,我也看开了,或许是人老了,日子不多了,当年的事……我真的不想再看见第二个娅倩。” 听到娅倩这个名字,裴铭泽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那是他儿子的母亲的名字——对,儿子的母亲,甚至不是妻子。 裴铭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欲再说什么,却听电话里的老人语气忽而变得有些冷淡:“当年娅倩为何会郁郁而死,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裴铭泽心头一震,捏着话筒的手用力地握了握,长久的没说一句话。 此刻,与此隔着大西洋的彼岸,还是深夜。 热情如火的深夜。 车里的空间太狭窄,两人玩的一点都不尽兴,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忍不住双双滚到沙发里,继续热情地纠缠在一处。 秦亦伏在裴含睿的身上,牢牢地压制着他,把他所有妄图反攻的企图全部扼杀在萌芽里,就在两人情到深处的时候,秦亦突然觉得腿上有点痒,两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可怜的多罗正叼着一只空碗哀怨地瞅着他们,又拿脑袋拱了拱秦亦的腿。 “……” “啊……差点忘记老纪搬走了,没人给这丫的准备吃的啊。” “呜——” 70晋江原创发表独家禁 一场春雨过后,整座城市开始回暖,春意绽放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抬头不经意间就能发现一抹新的嫩绿。 nl北美区总裁办公室,花**里的花是新摘下来的,花瓣上还有几滴晶莹的露珠。 女秘书袅袅地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小心地放在茶几上,冲组合沙发里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抛了个媚眼,这才转身出了门。 裴含睿和杰森两人相对而坐,神态恭敬地看着墙上的壁挂电视,准确的说,是电视里正在与他们二人视频通话的老头子。 那人白发白须,面上的皱纹多得能夹死苍蝇,年纪恐怕和裴含睿的爷爷差不多大,身上却穿着与年纪和身份极为不符的花衬衫和休闲裤,肚子微微往外凸起一个弧度,大腹便便的模样跟普通的家翁没什么区别,一双眼睛倒很是深邃。 倘若不是裴含睿和杰森两人的态度,恐怕没有人能想到这个着装相当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就是一手创造了nl在时装界神话地位的设计大师der先生。 说起来,如果颜归有一天得知自己一直以来的偶像名师是这幅德行,恐怕一颗心要幻灭了。 老头子脸上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眼角的细纹便跟着细细抖动,老人嘴里不知在嚼着什么东西,他目光落在裴含睿身上,咽进去之后,才慢悠悠地道:“所以,你这次是真的看上那个中国男孩儿,准备抛弃你过去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生活,踏进婚姻的坟墓了吗?我亲爱的harry。” 裴含睿扫了一眼对面窃笑不已的杰森,转过头对上老头子的视线,无奈地道:“老师,我们只是在恋爱,还没求婚呢,这里没有外人在场,你可以不用把话说的那么文艺,还有,我跟您强调过很多次了,我叫含——睿,不是harry。” “好吧,反正差不多不是吗?嗯……那场时装秀的转播我看了,真的很不错,非常好看呢。”der啧啧有声一面点头赞许,一面把桌上摊开的杂志竖起来给他们看,那上面的照片里两人牵着手并肩站在舞台上。 裴含睿微微一笑,身子略略前倾,谦逊尔雅地道:“多谢老师的称赞,这件礼服我花了很多心思,是我花的时间最长也是修改得最多的一件设计。” “哦不不,我是说那个男孩子,真好看。”der颇为兴奋地指着照片里的秦亦,道,“你眼光不错,亲爱的harry。” “……” “哈哈哈——”杰森已经憋不住了,开始拍桌子狂笑起来。 der大师似乎这才想起什么,又赶紧补救道:“啊,我是说,那件衣服也不错,跟这孩子很衬呢……” 裴含睿脸上的肌肉抖动一下,不咸不淡地瞥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杰森一眼,继续道:“我的眼光一向很好。” “有机会的话,带回法国让我见见……”der叮嘱一句,脸上幽幽地浮现出喟叹的神色,长叹一声道,“唉,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啊,就连小harry也要成家了,当年你还那么小一丁点,抱着我的大`腿撒娇……” 裴含睿狠狠闭上眼,按了按眉心,沉声道:“有机会的话一定——不过,别吟诗了吧,老师!” 杰森已经笑疯了。 自从nl新春发布会上的高调出柜示爱之后,塞尔果断联系了nl广告部的负责人,将裴含睿和秦亦二人以及那件浪漫的专属设计,在各大媒体狂轰乱炸的炒作了整整一周,圈子里热议的余温方才逐渐褪去。 此事传到远在法国的der大师耳中,他竟然也放下`身段搀和了一脚,这下好了,有了这位大师出声,不光在美国,以法国为中心的西方时尚界一时之间传遍了关于“der大师接班人极其模特**人”各式各样的八卦和小道消息,彻底点燃了法国人民的浪漫情怀。 在塞尔的蓄意炒作下,秦亦的名字一夜之间在圈内疯传。 阳光正好,和煦的暖风轻轻拂过道路两旁的造物,行人们早早地脱下了冬日厚重的大衣,换上了夏日的轻装,脚步也变得轻快许多。 车子停在加油站里加油,秦亦在附近溜达。 刘海似乎长了些,他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随意地耙了耙头发,即便身上只穿着普通的衬衫和休闲长裤,他在人群里也同样惹眼,身边有两个路过的金发姑娘回头冲他挑逗说笑,秦亦耸了耸肩暗示拒绝。 身后是一间小酒吧,门口挂着优惠和牌子,窗台上盛放的两盆紫兰花分外惹人怜爱,秦亦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坐坐,忽然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壮硕的黑人,身上围着围裙,手里拎着一个小水壶,哼着歌儿给门口栽种的花卉浇水。 那人注意到秦亦,仔细打量了一会,忽然仿佛认出了他,惊喜地道:“嗨,你是秦亦吗?那个模特?” 秦亦微微一怔,点头道:“是的。” “太好了,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你,哦,还有我家附近的广告牌。能不能给我签个名?”男人放下水壶,从兜里摸了支给客人点餐用的签字笔,兴高采烈地看着他。 秦亦摘下墨镜,望着他的目光里带了点意外,总觉得这个黑人有些眼熟,突然,他眼前一亮:“是你!那次我就是在这间酒吧门口避雨,你出来跟我聊天,你也是模特,对吧?” 对方惊讶地看着他,有几分惊喜和欣慰:“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哦对了,忘记说了,我叫山姆。” “我也没想到还能遇见你。”秦亦笑了笑,接过笔爽快地在他的围裙上签下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山姆兜着围裙,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山姆邀他去小酒吧坐了会,请他喝了杯独家调制的果酒,秦亦得知他还在为了模特的梦想奋斗。 如今已经被一间小经纪公司签下了,总算成为了一名有模特卡的正式签约模特,攒了一笔钱,把这间酒吧给盘了下来,一边经营酒吧一边接广告,虽然出境的机会不多,不过他相当乐在其中。 如今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间酒吧的老板是个黑人男模,山姆自己就是这家店的招牌,还省去了一笔宣传代言费。 直到碰见山姆向他要签名,秦亦这才猛然回过神,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美国打拼了半年多,从最初的天天在街头辛苦奔波,如今已经到了走在路上也能有人问他要签名的程度了。 也曾有过迷茫和挫败的时候,不过所幸的是,一路上总在不期然间,遇上转机。 秦亦眯着眼睛抿了一口果酒,香甜的滋味萦绕在舌尖上,有着说不出的感慨味道。 临走的时候,他重新戴上墨镜,拍了拍山姆宽厚结实的肩头,郑重地道:“谢谢你。” 山姆有点莫名其妙,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啊,只是果酒而已,不用那么客气,我才要谢谢你肯光临我的小酒吧呢。” 秦亦摇了摇头,淡笑道:“不仅仅是这杯酒。” 说完,他没有再多做解释,把酒杯搁在吧台上,挥了挥手告别山姆,转身洒然离去。 下午还有个平面要拍,秦亦早早便赶到了摄影棚,甚至比一些工作人员还要早。就算只是普通的小品牌小广告他也从来不迟到,不抱怨,偶尔有模特在他面前说三道四嚼些舌根,他也只是听着从不参与。在镜头前张扬,在人后低调,已经成为他的行`事准则。 长此以往,他在合作过的广告商和企业之中名声越来越不错,不少品牌都有跟他长期合作的意思。圈内人对秦亦的印象早已不再只是“k社季刊封面上的新锐亚洲男模”、“天才设计师的恋人”,而逐渐关注到他本人上来。 “秦亦,今天状态不错嘛。”短片告一阶段,塞尔抛了**水给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促狭地笑道,“爱情的滋润?” 扭开**盖灌了一口,秦亦耸了耸肩,抬起双`腿翘在矮凳上,慢悠悠地道:“我每天的状态都很不错。” “好吧……我是来跟你说正事的。” 秦亦道:“这周末有个大型比基尼沙滩泳装秀嘛,你说了三次了,我记着呢。” “不是这个。”塞尔清了清喉咙,严肃地道,“是另外一件事,我在中国的朋友告诉我,亚洲超模大赛已经开始报名了,我仔细地考虑了这件事,我认为你需要去参加一下。” 秦亦一怔,蹙眉道:“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在意亚洲的赛事……” “你也别把亚洲超模赛想的那么不堪嘛,偶尔也会有一两个不错的苗子,虽然含金量肯定是比不上其他区域的赛事,还有世界超模大赛,不过放眼世界范围内的大型赛事,亚洲区域也就这个比较拿得出手了,而正因为这样的状况,竞争没那么激烈,名头又比较响亮,再适合你不过了。” 塞尔极力地陈列出一桩桩利害关系,劝说道:“你本身是亚洲人,跟欧美的模特竞争在先天上是吃亏的,你目前在圈内的发展简直出乎我意料的迅速,但是,你要知道,衡量一个模特是否成为超模,除了代言世界级大品牌的数量、参与的重量级时装秀、还有媒体出镜率等等之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手里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奖杯。” 见秦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塞尔又道:“你在这一块是空白的,眼下是个好机会,照我的了解来看,今年亚洲排的上号的新人男模应当不多,你出道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如果今年再错过,以后超过年龄就不能报名了。” 秦亦终于被他彻底说动,眉头舒展开来,他点头应下,唇角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容,淡淡道:“看来,回国是势在必行了,想想国内阔别多时的朋友,还有几分期待呢。” “喂喂,也别关顾着这个,周末的沙滩泳装别忘记了……” “什么泳装?” 就在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一道低沉悦耳的男音,秦亦回头便看见裴含睿站在自己身后,手臂揽在自己肩上,弯下腰亲上来,自然而然地交换一个湿吻。 “……你们两个当我是空气啊。”塞尔蛋疼地撇了撇嘴,二话不说赶紧把他们俩轰走,还是纪杭封那小子比较可爱。 太阳早已完全落山,月光笼罩着小花园,有细微的蝉鸣声在静谧的夜里飘荡。 过了晚餐时间,多罗吃得饱饱的,正趴在小窝里睡大觉。 二楼的卧房掩着门,从里面传来一阵吱嘎晃荡的声响,伴随着越来越浓重的喘息声,让人不用看也能想象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秦亦把男人的双手锁在头顶上,沉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对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裴含睿狭长的双眼半睁半合,眼里布满着暗红的火焰,和迷乱的雾气。 他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不成曲调的破碎音符,秦亦犹嫌不够,伏在他耳边低哑地命令:“大声点……” 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裴含睿无法抑制地闷`哼了一声,沙哑而急促,他盘在对方腰上的脚趾下意识里蜷起来,整个人紧绷之后又渐渐放松,一只手从秦亦的禁锢里挣脱出来,留恋地抚在他汗湿的背脊上。 低头看着埋在颈窝里不肯动的家伙,裴含睿吻了吻他头顶,沉笑道:“满足了么?” 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摇了摇,发出一阵舒服餍足的哼哼,秦亦勾着脚丫,用脚趾头刮男人的脚背,懒洋洋地伏在他身上,闷声道:“你里面好舒服,不想出来了怎么办……” 裴含睿轻轻摸着他细软的头发,无可奈何闭上眼,抱紧他:“那就继续呆着吧……” 过了一会,秦亦突然抬起头,道:“过段时间,我们回国吧。” 裴含睿愣了一下,继而不在意地笑笑,温柔地看着他:“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72晋江原创网首发独家禁转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这句话尤其适合异乡游子。 虽然很想念裴家的厨子,不过回国后的秦亦还是迫不及待地先回了自家的狗窝,之前确认要回国的时候秦亦就提前联系了那个租客,结果对方貌似对这房子异常留恋的样子,见秦亦态度坚决才恋恋不舍的结了房租。 结果没想到,进门后的第072章颜色大小等等有序排列,此外还有诸如餐具、护肤医药品什么的,全部按照物件大小一顺溜排下来。 秦亦愣愣地转了一圈,又拖着行李箱默默地滚了出来,他是走错门了吧?这绝逼不是他家吧? “你跑出来干嘛?进去啊,一身臭汗赶紧洗个澡休息一下。”裴含睿拎着他的行李,一脸“我才是这里的主人”的神情,理所当然地挤了进去。 “……喂……”秦亦有气无力地喊了他一声,“你对我的房子干了什么……” 他把行李箱放在玄关里面,正想换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因为鞋子排列的太整齐,以至于他想取一双拖鞋出来换都有种在犯罪的感觉。 裴含睿已经自然而然地脱了外套,换了棉质拖鞋,又倒了两杯茶,悠悠地坐进了客厅沙发里,轻啜了一口茶水,才平静地道:“房子?我听说你把这里租出去了,就跟那个人商量了一下转租给我,然后就请人把这儿重新打扫了一番而已。” 一面说着,他环顾四周仔细打量看看,才勉强点了点头:“看来他们没有只收钱不干事。” 秦亦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道:“这么嫌弃你回你的豪宅住嘛。” “咳,我是说……地方虽小但也挺温馨的。”裴含睿面不改色地改口道, 秦亦决定大度地放他一马,先去洗澡,结果一进卫生间又吓了一跳,从天花板到水槽下的隐蔽旮旯,干净得连灰尘都没有,连掉的漆都重新刷过了,马桶洁白得他都不好意思坐上去。 他精神恍惚地冲了个战斗澡,带着一身湿气围着一条浴巾出来,就看见裴含睿蹲在他的杂志架前不知道在翻什么。 “你在干嘛?” “没什么。”裴含睿淡定把杂志放回去,又拿了换洗家居服出来去洗澡。 秦亦面色古怪地把里面的一摞杂志翻了翻,尤其看了看刚才被男人摘出来的那一本,奇怪了,没什么问题啊……不过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忽然,他眼尖地瞥见里面的某一页被撕掉了,又翻了另外几本,6续又看见有个别的一页被撕掉。 “这里是……新锐设计师专访栏目?” 秦亦机智地翻看了一下目录,立刻想起了被撕掉的地方原来是什么——那分明全都是颜归前两年被杂志采访时候的报道和照片! “……裴含睿,你赢了!”秦亦一脸被他打败的表情,蛋疼地把杂志重新放回去,然后蹬蹬地跑去卫生间,嘿,门是虚掩的关都没关好。 这是邀请他千万要记得进去呢,还是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秦亦一推开门就轻松地跑了进去,靠在门边正大光明地视奸裴含睿光`裸的身躯,花洒喷出的水珠在肌肤上滚滚而落,暖黄的灯光在他背后清晰地映出一对蝴蝶骨。 裴含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抹了把脸,肌肉匀称的胸膛在水流下起伏成流畅的线条,他黑沉的双眼被水汽蒸的有些朦胧,嘴角一丝引诱的笑容,轻而缓地道:“怎么,这么点功夫都舍不得离开我?” “明明是你勾引我。”秦亦理直气壮地丢开了腰上的浴巾,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手指在他肚脐眼上打着圈圈,叼`住他的耳`垂,含糊地道。 裴含睿好笑道:“我好端端地洗澡,是谁跑进来偷`窥的?” “谁让你故意不关门,想我进来就直说嘛。”秦亦恶劣地挺了挺腰,一语双关地道。 “……刚下飞机没多久,你不累吗?”裴含睿按住他不断往下滑的手,提醒道。 秦亦低下头拿脸颊磨蹭他的后背,拖长了尾音,低低地道:“一点也不……” 说完这句,他双手就开始不规矩起来,裴含睿被他压到洗手台上,冰凉的瓷砖都要被两人不断升高的体温捂热了…… 享受完一次的两人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裴含睿不能抽烟嘴巴闲着难受,秦亦勉为其难地塞了跟手指进去,让他叼着。 “……你这算是在帮我戒烟吗?”裴含睿含糊又无奈地说完这句话,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他的手指尖。 秦亦枕在他腿上,认真地点点头:“没错。不用谢。” “……” “哦对了,忘记问你,你花了多少租金冲回的这房子?” 裴含睿沉默了一下,道:“没很多。” “没很多是多少?” “……三倍。”裴含睿默默地道。 “……草!”秦亦泪流满面地把手指抽`出来,把口水擦在他衣领上,而后怒指鼻子,“败家子!” 裴含睿机智地没有顶嘴。 秦亦怒视他:“今晚你洗碗。” 裴含睿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难道你洗过?” 秦亦自豪地道:“我舔过!” “……”裴含睿简直气笑了。 吃饱喝足,秦亦拉住他去散了会步回来再睡大觉。夏天早已悄然来临,楼下树丛里依稀传来蝉鸣声,四下里静谧又安宁。 床头灯等裴含睿换完睡衣躺好才关上,秦亦从薄被里伸了一条腿搭在他腿上,闭着眼睛道:“可惜多罗不能跟我们过来……” 裴含睿刚想说你这么喜欢它啊,结果就听对方下一句紧接着幽怨地道:“我的储备粮和暖脚炉没有了……” 他于是决定闭嘴。 躺在自家床上的感觉太舒服,秦亦打了个滚,又滚回来趴到男人身上,兴冲冲地道:“不如我们再养条宠物?” 裴含睿亲了亲他的额头,低笑道:“我养一只你就够了。” 秦亦嘿嘿一笑,不说话,搂着他安稳地睡去了…… 翌日,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调时差的两人,又重新投入了繁忙的工作里。不过比起国内国外的跑,裴含睿明显比在美国的时候轻松了许多,也不再每天烟和咖啡轮流着奋战。 秦亦跟他商量好周末抽空去裴宅正式地见一见裴家老太爷,就先开始忙起了跟乔恩大叔合作的事,超模大赛的报名程序交给纪杭封毫无压力,等着一个月后开赛即可。 反倒是替乔恩找合适的服装生产商跑断腿,幸好托裴含睿的福,这一两年秦亦也认识了不少业内的知名人士,很快就物色到了三家不错的厂商。 由于pria男装是美国的大服装品牌,他们的订单之大,恐怕一家厂商还吃不下去,稍微分一杯羹就足以赚的盆满钵满,以至于最近这几天秦亦的家门都快被上门送礼送钱拉关系的厂商给挤爆了,最后不得不用公开竞标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紧接着pria进军中国市场的消息就迅速以燎原之势燃遍了时装界,分公司虽然尚未完全成型,宣传广告必须先行。 此时此刻,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模特圈里能拍得上名号的男模们,纷纷盯住了p家服饰的代言——这可是真正的外国大牌,而且专攻男装这块,怎么不叫向来阴盛阳衰的模特圈热血沸腾呢? 当然,秦亦本身在美国就是跟p家长期代言合作的男模,自然不可能把这个位置拱手让出去,不过广告模特的话,再多一两个也无妨,顺便可以借用国内模特自身的人气打响服装的先头炮。 最后,在秦亦的建议下,pria公司内部敲定了广告模特的试镜活动,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国内的各大经纪公司发出邀请函,秦亦的两个老东家天路和td自然都在其中,而秦亦将作为顾问参与试镜候选工作。 这次的试镜搞得声势极其浩大,邀请来的模特几乎都是国内的一线男模,二线都很少,那些c级模特还有广大野模们是想都别想。 按照以往经验,虽然最后能通过试镜的恐怕也就1个位置,不过为了这一个机会,也足以令国内们那些摸不到国际门栏、苦于事业**颈的男模们争得头破血流了。 时是上午,在经纪人的督促下,夏何早早地来到了试镜现场,他已经提前了一个多小时,没想到现场已到的模特仍然相当的多——虽说顶级名模少是少,不过能挤上一线,还是有一大把的。 因为座位不够,大部分人只能站着,这样的竞争压力令夏何也不禁皱了皱眉,他暗地环顾四下打量了一份周围的模特,熟面孔不少,尤其令他引起警觉的,是坐在沙发里的那个男人。 若论资历、经验和实力,恐怕此人也是夏何目前最大的劲敌了,至少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秦亦在此地,怕是要笑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故友”沈舒谈。 73晋江原创网独家禁转首发 正式试镜在一个多小时以后才开始,工作人员尚未到齐,录制棚的门还是关着的,只有接待大厅和走廊可以待。 不过pria虽然是服装公司,在接待服务这一块却深得国外良好的服务风气精髓,大厅里免费饮水机和水杯都是现成的,并且在装潢上还特别设计了镜面墙壁,也不知是否考虑到这样模特成堆的情景。 大堂左右分别摆了两套酒红色实木沙发组合,沈舒谈四平八稳地坐在了长沙发的正中央,一身外国名牌的订做服装,款式简约,颜色也不显得张扬,只是他双手环臂翘着一条腿闭目养神姿态,颇让人有几分大神驾临,指点江山的错觉。 夏何暗自端详他一会,心里隐隐有些嘲弄,不就是个在法国没混出头被迫夹着尾巴滚回国的家伙么,不过早出道几年罢了,有什么拽的…… 旁边还有几个知名的一线模特相互低声聊着天,有站有坐。 另一侧就比较诡异了,对面的单人沙发坐着一个身材格外健硕的男人,古铜色的皮肤下是结实的肌肉,眉毛压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冷酷,同样是双臂环抱的姿势,只是没翘腿,那架势完全不像个模特,他的周围空了一小圈真空地带出来,一个人都没站,大厅的保安暗中警惕他好久,见没什么异常才作罢。 与他在同一个公司的夏何当然认得沈又,不过他从来没把沈又放在眼里过,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肌肉男遍地都是,能混出头简直是一个笑话。 他不屑于跟沈又那边的人站在一起,想了想,还是朝沈舒谈这一侧走过去。 见到夏何,有几个熟识的模特跟他打打招呼,夏何`文质彬彬地点头示意,随口寒暄几句,便转向独自一人安静`坐在那处的沈舒谈,勾起嘴角,冲他开口道: “我之前听说你在颜归去年那场个人发布秀之后就去了香港发展,想到以后在内地不能跟你同台走秀了,还有些可惜呢,没想到你竟然又回来了,看来这次pria的广告代言影响力真不是盖的,呵呵。” 这话听来似乎平淡普通的很,不过国内的一线圈子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有什么□□大家早就口口相传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跟沈舒谈相熟的朋友或者想来抱大`腿的三流模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些话题,这平静的叙述语气里句句暗藏的讽刺,有耳朵的都能听得出来。 沈舒谈这才缓缓撩起眼皮,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周围三三两两谈天的男模们目光也开始渐渐注意到这里来。 半晌,夏何就要忍不住再多说几句的时候,沈舒谈终于慢条斯理地开了他的金口: “你谁啊……” 短短三个字瞬间让夏何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刹那,随后缓和下来,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道:“像我这样的无名后辈,大神记不住也很正常。” 原以为至少沈舒谈会起码会说几句场面话,谁知他轻飘飘的丢下一个“哦”,又继续闭目养神去了,根本懒得多搭理自己一下,仿佛他真的是企图套近乎抱大`腿的“无名后辈”似的。 夏何顿时脸色黑了一层,注意到周围那些玩味的视线,只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一个过气的男模凭什么摆大神架子! 夏何眼睛眯了眯,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不再说话,他可不信沈舒谈的话,只当是为了嘲讽自己才故意摆脸色的,一想到对方这个反应兴许也是忌惮自己的表现,他心里又重新顺了气。 除了他俩,其余的一线模特大多谁也不服谁,只不过也不会把冲突拿到明面上来让其他人看笑话,今儿个这场试镜,只怕好看得很了。 试镜场地这边正在暗潮汹涌的时候,秦亦才刚刚被裴含睿从床上抠起来。 洗漱完毕穿戴妥帖,裴含睿做了早餐端到桌上,回头招呼一声,秦亦便从卫生间里晃晃悠悠地飘出来,在餐桌前坐好准备开吃。 裴含睿习惯性地去卧房开窗透气,出来的时候一脸不悦地道:“怎么也不铺好被子。” 秦亦从餐盘里抬起脑袋淡定地道:“反正晚上要睡干嘛要铺啊……” 裴含睿神色肃穆地反问道:“反正你要饿干嘛要吃饭?” 秦亦掏了掏耳朵,不屑地道:“不吃饭肚子会叫,被子会吗?” “……” 裴含睿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他的歪理邪说,只是无奈地道,“莫非你在美国都这样?” “有请钟点工嘛……所以啪啪啪的时候都去你的房间。” 秦亦小声的嘀咕一句,裴含睿盯着他:“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裴含睿喝了一口牛奶,慢条斯理地把餐盘里的吐司吃完,拿手帕纸擦了擦嘴,掀起眼皮扫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地道: “这种劣习必须改掉,每天早上起来都要铺好床,还有晚上回来换下的鞋子也要放好,不许乱丢,杂志看完必须要放进杂志架里面,还有,晚上刷牙必须刷够两分钟。生活上都这么邋遢,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流行风向标?” ……好麻烦啊…… 秦亦无辜地瞅他一眼,谁知裴含睿态度异常坚决,垂下眼不理他,装可怜也不理。 秦亦从拖鞋里抬起一只脚,自桌子底下伸到裴含睿小`腿上,用脚丫挠挠他的裤腿,裴含睿面上表情微微动了一下,还是绷着脸不理他。 ……这家伙,难道要逼他放大招了么! 他的大招可是很久没用了啊! 秦亦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绕过桌子从背后搂着男人的脖子,用下巴蹭了蹭他头顶,裴含睿被他逗有点想笑,勉强克制住回头亲吻他的冲动,按住他的手臂,却是不肯松口:“就算撒娇也不行,这次绝对不让步。” 就在他以为秦亦会亲`亲蹭蹭继续软磨硬泡顺便让自己占占福利的时候,万万没想到,他真的放、大、招、了—— 秦亦伏在他耳边,悠悠地开始唱起歌来: “错错错,是我的错!别等到一千年以后,曹操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葫芦娃,葫芦娃,一棵藤上七个瓜,风吹雨打都不怕,啊~啊,啊啊啊黑猫警长,伤不起真的伤不起,驮着唐三藏跟着三徒弟,良心有木有你的良心狗叼走,一走就是几万里……” 当初的《忐忑》已经让裴含睿终身难忘了,现在这个杀伤力简直爆表,裴含睿几乎当场就绷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捂住他的嘴,一脸菜色地道:“只要你别继续发展唱歌这个爱好,我们什么都好商量……” 秦亦忧郁地看着他,囫囵道:“看来我将来转型歌手没指望了么?” 裴含睿闭上眼按了按额头,叹了口气道:“你赢了……” 秦亦默默地看着对方带着认命般的表情回房铺床,侧过脸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不多时,已经差不多快到了试镜正式开始的时间。 此次pria公司内部的试镜负责人名叫莱恩,美国人,在中国呆过一段时日,中文说的十分利索,眼下,他正在跟前来试镜的一众男模做最后的宣传和动员工作。 “大家应该已经知道了,本次试镜最终通过的将只有一位模特,我们pria会与之签下长达半年至一年的合约,最重要的是,还能同我们美国的代言名模一同出镜拍摄广告,同时,他也是此次试镜的面试顾问,各位都是国内男模圈里最优秀的人才,希望大家好好表现。” 早些就有类似的消息6续传出来,才会吸引了这么多一线模特,此刻得到官方证实,窃窃私语的声音蔓延开来,不少人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没想到这次能见到美国的红模,不知道会是谁……” “真不愧是国外的大品牌啊,真是大手笔,就算没有那么高的酬劳,光是跟外国名模一起出镜就赚到了,在国内没几次这样的机会吧,难怪那些娱乐媒体坐不住,好大的噱头。” 兴奋的模特多半比较年轻,而曾出过国的几个男模显得淡定得多,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议论声,夏何不禁更加对这次的试镜期待起来。 只有沈舒谈神情略有不屑,心里冷笑,见个美国名模就激动成这样……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正在他们一个个领完号码牌,等着试镜的时候,走廊里另一个修长高大的身影匆匆而来。 一大早居然塞车,还差两分钟,幸好没迟到…… 秦亦低头看一眼腕表,略略松了口气。他刚一脚迈入大厅,还没把气喘匀,便感觉到一道道或惊诧或厌恶或疑惑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 虽然那件丑闻事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不过多亏了当时铺天盖地的炒作,秦亦这张脸还是被圈子里的好事者深深的记住了。 其实如果有心留意的话,会注意到前段时间pria刚来中国时的试水广告里面,恰好有秦亦的身影,虽然是跟柏薇合拍的。不过也不知是人们有意无意去忽视他,还是出于某种恶意压根不愿意把丑闻男主角跟外国大品牌联系在一起,在场的模特们愣是没有一个敢把心里隐约的猜测说出来。 “是你……” 没想到第一个主动开口跟他说话的,居然是沈舒谈。 他皱起眉头,想起当初看到秦亦因丑闻而被封杀时那种既憎恶又痛快的心情,出道的时候就勾搭颜归,后来又换了一个来头更大的,呵,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思及此,沈舒谈面色不善地冲秦亦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脸来参加试镜?你的男人不捧你了么?” 原本对沈舒谈相当不爽的夏何,这时也顾不上跟他抬扛了,抓`住机会就把矛头对准了秦亦落井下石: “这不是那个拽的二五八万的秦亦么,在国内市场消失大半年,怎么,如今竟然还打着pria代言的主意?你从哪儿来的自信跑到这里来的?” 周围早已看到动静的其他人一个个在旁边看热闹,不少人对秦亦露出同情的表情,幸灾乐祸的也不在少数,更多的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 秦亦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掠过沈、夏二人,沉默思索好一会,才蹙起眉心,莫名其妙地道: “你们谁啊?” 沈舒谈和夏何两人冷嘲热讽的表情卡了壳似的同时僵在脸上。 74晋江原创首发独禁转 好歹也是拍过不少广告的当红模特,两人很快就把尴尬掩饰过去,不过周遭已经传来不少看热闹的零碎笑声。 没想到刚对夏何说了这句话,转眼就落到自己身上,沈舒谈心中怒气乍然一现,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到底是更沉得住气,深深地盯了秦亦一眼便不再说话,径自休息去。 夏何脸部的肌肉抽`搐了好一阵,眼神阴沉得如同乌云过境,半晌,不知心里想起什么,神情舒展开来,带着嘲弄的笑意,压低了声音道: “装,你就装吧。难道你已经被解除封杀了?如果没有去年那档子事也就罢了,事到如今,凭你那种名声想拿到这次pria的代言,太异想天开了吧,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美国的大牌模特同台出镜的,劝你早点回去,少丢点国人的脸了。” 若说之前秦亦还只是莫名其妙,现在听到这番话,面上不由露出一丝颇为古怪的笑容。不过以他现在的眼界跟这种角色争论未免可笑,秦亦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便与他错身而过,往里面走去。 一个被封杀的家伙也敢甩脸色,以为自己是谁…… 夏何目光冷鹜地盯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握了握拳,旋即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松开,将手里的号牌轻轻怕打着,靠在墙壁静静等待即将开始的试镜。 由于前来报名的模特很多,这次采用了集体试镜的方法,约莫5到6人一组,方便小组内比较甄别。 夏何没想到的是,自己偏偏跟沈舒谈还有沈又分在了同一组,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怎么看到沈舒谈输给自己时的表情呢,想必一定很精彩吧,呵。 由于来的比较早,他们这一组排在比较靠前的顺序,前面面试完毕的模特会直接走另一条通道前往休息区等候结果,不会再与等候的模特们接触。 同组的除了两个姓沈的,还有另外两人,其中一个身材不错但长相平平,另外一个属于长相较为阴柔的类型,跟夏何差不多。 将几人的优劣迅速地在脑海里粗略计算了一番,夏何仍然对自己充满自信,将号牌轻巧地别在左腰侧,率先迈入了面试的房间。 房间内场地敞亮而空旷,方便试镜的模特们走步,几位来自pria公司内部的面试官坐在最前面,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中间还空着一个位置,夏何猜想大抵是留给那位名模的。 他们五人方走进来挨个站好,身后合上的门再次被打开了,然而进来的人却令几位候选的试镜模特齐齐愣住,沈舒谈扫见对方身上没有号牌,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夏何倒是满脸不悦地抢先开口了:“秦亦,后来的人先去领号排队,这点规矩都不懂?”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秦亦手里还拿着纸巾,擦完手揉地皱吧皱吧随手扔进置纸篓,漫不经心地扫过对方铁青的脸,一句话也懒得搭理他,转过身越过他们,径自走向前面那一众面试官,最后在几人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慢悠悠地窝进正中央空着的那张单人沙发椅里。 秦亦……居然是pria的面试官?这不可能!而且中间那个位置难道不是—— 不会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夏何惊愕地瞪着秦亦发呆,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侧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可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秦亦还会有什么别的理由,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位置上! 抱有同样想法的显然不止他一人,沈舒谈更是神情僵硬,不可思议,只有沈又,在起初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地恢复了一脸理所当然的横相。 或许是他们几位脸上的惊色表现得太明显,其他几位面试官在好几次疑惑之后,终于忍不住冲秦亦问了一句: “为什么他们看到你会这么惊讶?你在美国那样出名,又是我们公司唯一的亚洲代言男模,莫非这些人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早听闻中国的媒体管制得很严有些闭塞,实在没想到会到这个程度……” “哦,不,你误会了,因为有些特殊的原因,前段时间国内的媒体很少报道有关我的消息。”秦亦不咸不淡地解释一句,便不再多言,只是道,“正式开始吧。”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也不小,虽是用英文交谈的,不过沈、夏二人明显听懂了,夏何心里最不愿承认的那个可能真的得到了证实,他脸色刷得变得青白一片,脸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心瞬间沉到谷底,又仿佛被怒砸了无数个重石和乌雷,沉甸甸地喘不上气。 怎么可能呢……秦亦不是被封杀了吗?怎么会在时隔半年后又杀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了美国的当红模特?! 更可怕的是,偏偏在自己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嘲讽他之后,却突然发现他竟变成了一手捏着自己重要机会的面试官! 为什么运气总是在眷顾他,为什么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总是在挡自己的道! 夏何忽而想起前些天有模特在私下提起pria要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传言说他们广告里的男模跟秦亦长得有些像,他当时就把那几个以讹传讹的小模特冷嘲热讽了一番,觉得特别可笑,可眼下思及至此,夏何盯着台上居高临下坐着的秦亦,不禁从心底涌起一股极其荒诞可笑的嘲弄感。 相较于夏何心里的嫉妒、愤懑和憎恶,沈舒谈的心情就要复杂微妙的多,他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只是沉着脸强行按捺罢了。 几位面试官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几人的简历和模特卡,他们大致翻看一会,便示意几人可以开始了。 夏何和沈舒谈虽然极力地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回展示自己上来,但终究还是受到了秦亦的影响,总有些若有若无地走神和紧绷,夏何更是眼神闪烁,几乎无法直视秦亦那双漆黑的眼睛,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自己会不会被秦亦故意穿小鞋,就像一年前在天路实训营里那样,趁机报复自己。 越想他越觉得一定会这样,注意力反而更加无法集中,甚至在五人一齐走步的时候,他的节拍出现了明显的失误,短暂的试镜结束,夏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出了一滩冷汗。 沈舒谈的表现比他稍好,但也只能说中规中矩,就连另外两个模特名气不如他们的,表现的都比他俩强,更不用说一贯气势雄浑的沈又了。 这种非公开的试镜里,面试官一般不会给出当场点评,让几人离开之后,便开始在一起讨论。 “秦,这几个人似乎有跟你以前同一家经纪公司的,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莱恩问道。 秦亦手里握着笔,笔尖轻轻点在打分册上面的几个名字上,耸了耸肩道:“正因如此,我不想给你们以先入为主的观点,先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莱恩微微笑了笑,道:“我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一组的平均水平似乎没有他们的简历来的有含金量啊,抱歉,我不是歧视,只是稍微有点失望。” “嗯,我也有同样的感觉。”左手边的那位女面试官道,“那个叫沈舒谈的模特卡做得很不错,可刚才看来没有什么让我觉得眼前一亮的特质,至于夏何,我真不敢相信我们邀请来的这个程度模特还会犯低级错误,其他几位还算可以,倒是沈又比较让我印象深刻。” “哈,我也刚想提他呢,沈又让我有种跟猛兽在对视的错觉,我们pria的男装正需要这样的形象,这一组其他几个人大多……哦,原谅我用一个不太恰当的词,弱鸡,对,就是这个感受,我真的怀疑夏何身上有几块鸡肉,不不,我是说肌肉……” 听着几个外国人你一言我一语评价几位国内一线水准的男模,秦亦不由有些想笑,虽然看得出来有临场发挥的问题,不过中外的审美和标准诧异也很明显。 最后秦亦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也觉得沈又比较出挑,让我们继续来看下一组吧,也许会有惊喜也说不定。” 可惜的是,最有实力的几组基本上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最终经过面试官的反复筛选和比较,挑出了三位男模进入复选,最终只选出一人与秦亦搭档。 试镜持续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最后由莱恩通知入围的几位模特,其余人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然而这次试镜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就是那位神秘的美国名模竟是半年前在国内遭封杀的秦亦! 还有就是入围复选的三人,既不包括沈舒谈,也没有夏何,当然,这一点只有夏何和沈舒谈两人在心里惊怒交加。 哗啦…… 夏何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用冷水冲得第几把脸了,他用力擦了擦脸,但是冰凉的水也无法抹平他心里几欲喷薄的怒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偏出现在那里的会是秦亦! 夏何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只打过一次的那个电话: “……喂,请问是焦平世助理吗?我是夏何,请您别挂!我有急事!” “是这样的,有关秦亦,请你务必帮我转告给裴董,就是他,他竟然又回国了!上次给您爆料后裴董不是已经封杀他了么?似乎最近出了问题。对,而且他还重新开始接广告,他现在好像成了pria的代言男模,裴董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我怀疑他又在背地里跟裴含睿先生纠缠不清,否则他怎么可能……” “喂?焦助理您等等?喂——” “可恶,竟然挂我电话!”夏何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阴郁起来,好一会,才平复下情绪,带着沉重的心情走出了洗手间。 过了片刻,里面一个隔间忽然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接着隔间门被打开,秦亦从里面走出来,转头望着门外的方向,缓缓虚眯起双眼,冷不丁捏了捏拳头—— 小王八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真当老子是he11okitty啊! 75晋江原创网首发独家勿转 虽然复选还有几天时间,但是既然已经确定落选,沈舒谈自然不必再呆下去。 华灯初上,夕阳和灯火把这座城市渲染出一层纸醉金迷的暧昧,傍晚的街景似乎已经跟一年前有了极大的变化,沈舒谈靠在车窗前淡漠地往对面的大厦张望片刻,手机来了短讯,他低头看一眼闪烁的屏幕,抿着嘴眼光沉了沉。 “抱歉,最近很忙,就不送你了——颜归。” 同样的情景,熟悉得令他不由想起一些旧事,沈舒谈忽觉有些可笑。 他的经纪人坐在车子里,有些愁眉苦脸地道:“没有想到这次pria的代言会失利,这样下去,我们回香港的处境会更艰难的……要不然我们试着去找找那位秦先生?” 沈舒谈打开车门做进去,双手压着方向盘,沉着脸冷淡地道:“呵,不必,那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唉,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是没有颜归那件事……” “够了。”沈舒谈脸色有些难看,又有些说不出的嘲意,好一会,他缓缓靠坐到椅背上,手背遮住额头,闭上眼道:“回香港去吧……” 同为输家,至少沈舒谈还有退路可守,夏何可就没有这份运气了,自从上回被秦亦抢了雪地车的代言,他已经许久不曾接到大品牌的广告合作了,这半年来事业几乎都在原地踏步,早已被磨平了刚出道时那种不断往上窜红的势头,然而在时尚圈这种地方混,就如逆水行舟,不前进那就是在后退。 天色渐黑,夏何拎着一罐啤酒从便利店出来,有些神思不属地一口口喝着,他的心情就跟西边一点点沉没的暮日一般沉重,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的未来惶惶不可终日,茫然不知所措。 年纪越大就对模特的发展越不利,再这样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被更新换代的年纪模特们一浪拍死在沙滩上! 他必须想点法子,改变这样的僵局! 夏何面容阴沉地思索着,走了一会他忽然停了下来,身边的广告牌上那张惹人厌憎的脸让他瞳孔骤然缩紧,不知何时连这一带的广告牌都换上了秦亦拍的平面了? “秦亦——”夏何猛地把手里的啤酒罐朝那张脸上用力掷了过去,才觉稍稍解气,可随即而来的又是一阵更深的讽刺和空虚,那上面秦亦的笑容,好像都在无声地嘲笑自己似的。 兜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总算是打断了夏何愈见阴暗的内心思绪,他看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号码,不耐烦地接通:“喂,什么事?” 电话里面传来一道清脆而正经的女音,用毫无起伏的语气问:“请问您是隶属于天路模特经纪公司的夏何先生吗?” “我是,你是谁?”夏何略略皱起眉,这莫非又是哪个骚扰电话?就在他准备随时挂断的时候,对话接下来的一句话生生地令他愣住了。 “夏先生,这里是利优咨询投资有限公司,由于您在业界优秀的表现和成绩,我的委托方非常地看好您,并且开出了优渥的待遇条件,极力想要邀请您转而投入委托方旗下的经纪公司发展。” 利优咨询……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不是美国有名的猎头公司么! 夏何有些发愣,不由问道:“贵公司说的委托方是指……” “美国的mg模特经纪公司。” mg经纪公司!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夏何便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的感觉!幸福——居然来的如此突然! “等等……”他总算是脑子还没有完全被砸晕,很快清醒了几分,警惕地问道,“为什么mg公司会找上我,而且还是通过你们……” 猎头公司的业务员显然对应答这种问题十分有经验且耐心:“是这样的,像mg公司这样的美国公司在中国并没有星探,所以通常情况下会选择咨询公司作为中介代为接洽沟通,至于您的第一个问题,本公司只负责接洽,至于委托方的想法,本公司无法得知。” 末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您仍然不信任的话,可记录下来电显示上的号码和我的业务代码,这是本公司在中国区域的专用机号,随时可查阅。倘若您对此兴趣,不妨约好合适的时间当面详谈……” 挂了电话,夏何还迟迟没有从惊喜中回过神,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开始查实这通电话的真实性。 最后的结果令他欣喜若狂,果真确有其事!没想到就在他事业陷入进退维谷的泥沼的时候,会有如此峰回路雪中送炭的事发生,就连他的弟弟夏宇也是欣羡得不得了。 夏何登时对mg公司好感度蹭蹭地上涨,第一时间回复了猎头公司的人。 过了几天,对方果然拍了人过来与他面谈。不愧是美国的大公司,委托方开出的条件令夏何心动得几乎当场就答应下来,薪金是在天路的数倍不说,出镜的机会和分量更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过这一块诱人大蛋糕的前提是:必须先和他原本所在的天路经纪公司解约。 一般来说猎头公司挖人,委托方的公司会为人才提供解约所需的违约金,不过模特之类的娱乐行业由于违约金数额较大,就比较少见,往往只有真正的大腕大牌才有这个待遇。 夏何到底红过那么长时间,违约金他并非是付不起,只是心里还有几分疑虑,虽然他对自身向来信心十足,不过这件事终究还是有些突兀,不得不让他起疑,至于后面的一些条款例如每个经纪公司都会有的试训考察期等等,他就不怎么在意了。 猎头公司再三承诺一旦解约后,夏何可以立刻直飞美国进入mg公司的新人试训营,进行为期两周的试训,并且如果在此期间能脱颖而出的话,甚至有可能由mg公司的金牌制作人塞尔杰兰特亲自力捧。 塞尔杰兰特的名号彻底让夏何激动了,在他四处打探消息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前往天路公司递交了自己的解约申请。 天路公司大厦办公室。 “什么,你要解约?!夏何,天路待你不薄啊,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天路人事部的经理得知此事的时候,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毕竟夏何是被天路挖掘一路捧红的,如今有了更高的枝头就立刻翻脸不认人,虽说人往高处走也没什么错处,但也没有哪个公司甘愿给竞争对手做人才培养和运输基地的,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夏何早已做好了走人的打算,自然不必再奉承对方,只冷淡地回答道:“待我不薄?最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有给我过好的广告机会?抱歉,我可不认为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未来可言!” “好的机会那也要你有能力争取才行啊,这都是公司的错嘛!你怎么不反省一下你自己的状态?” 夏何不耐烦地道:“是,我反思过了,所以我走人了,告辞吧。” 经理肺都要气炸:“好一条白眼狼,祝你日后前途无量,千万别再求着回来!” 夏何的回应是狠狠地甩上了办公室的门。 猎头公司并没有向夏何收取任何费用,而是在事成之后向委托方收取一定数额的佣金,还有告知解约后立刻收到了对方寄过来的mg公司试训营邀约函,这些让为了支付违约金而积蓄一空的夏何彻底放下心来,迅速地踏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 短短两周时间,语言、种族还有各个方面的孤立和不友善的眼光令夏何饱受折磨压抑,他只能把这些都看做是成功前的磨难,忍一忍总会过去的,毕竟他已经孤注一掷,再无退路了。 才十几天而已,签了约就会好了,夏何这么安慰着自己,过不了多久,他就要在美国出名,走上红地毯,迎娶白富美,想想就挺激动的,到那时,秦亦算什么…… 然而他万万没能想到的是,最后训练营的人几乎全部都与mg签了约——除、了、他! 当教官冷冰冰地告诉他可以走人了的时候,夏何整个人如同晴天霹雳般傻掉了,满心的憧憬和希望一瞬间破碎。 那种从被人高高捧起又突兀从云端坠落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晕眩,他不可置信地怒视对方,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你们言而无信!”夏何勃然大怒地冲上去拽住教官的领子,“猎头公司当初说好会跟我签约的!” 教官眉头一皱,以他的体格轻而易举就把夏何给踹了出去,淡漠地道:“猎头公司又不是保险公司,试训期间被退掉,只能说明你没有留下的实力,保安,别让他再进来。” 刚过午后,湿润的空气被微风吹拂着送入室内,秦亦懒懒地窝在沙发里翻阅着最新一期的时装杂志,电话听筒夹在颈窝里,心不在焉地听着塞尔疯狂吐槽的咆哮声: “你什么眼光啊?推荐谁不好给我推荐那种弱鸡?我可是一向只认实力不认人的!” 秦亦笑了笑,道:“噢,我知道了,不好意思,不会有下次了。”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笑眯眯地继续翻看着杂志。 裴含睿端了一杯草莓牛奶过来递给他,亲了亲他额角,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秦亦耸了耸肩。 76晋江原创网首发独家勿转 “叮咚——” 门铃急促地接连响了好几下,秦亦皱着眉丢下马上就要通关的游戏去开门,这时候会是谁呢? 他拉开门,外面站着的中年夫妇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女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招呼道:“秦亦啊,好久不见啦,最近过得怎么样?姑妈可想念你了!” 说着,她从丈夫那接过一篮水果递过去,秦亦没接,他只是低头瞥一眼,水果篮好像有一处没扎牢,被人用透明胶又重新粘过似的。 秦亦靠在门框边,丝毫没有把人请到屋里的意思,不咸不淡地俯视二人:“有事?” 看他态度,妇人一张化过浓妆的脸顿时挂下来,不悦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像话,你姑妈姑父老远来看你,你还不快请我们进去坐一坐?” “抱歉,家里乱,有事就在这里说吧,我一会还要出门呢。”秦亦面不改色地道,顺便勾起脚把门又往自己这带了带。 “你——” 姑父赶紧拉住正要发作的妻子,使了个眼色安抚她,才转头对秦亦强笑道:“秦亦啊,是这样的,我们除了来看看你呢,还有就是想找你帮个忙的。”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秦亦并不意外,撩了撩眼皮用眼神催促他们说快点。 姑妈咳了两声,拨`弄一下烫卷的头发,双手环抱在胸前,抬头看着他,用理所当然地口气道:“秦亦啊,姑妈和你姑父可待你不薄啊,之前不过想帮个小忙让我们家赵阳签约你还推脱,结果阳阳明明又在模特公司见到你,上次的事我们也就不计较了,但是这回无论如何可不能再搪塞我们。” 秦亦挖了挖耳朵道:“不信拉倒,有话快说。” 姑妈脸色一沉,若非丈夫拉着她,非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变`态**臭小子不可! “听说你去了美国回来,在那个什么p……什么的公司当顾问?好像是招男模吧?我们家赵阳啊,你也知道,条件那么好,可最近在天路啊总是没有更好的出镜机会,都是他们眼光不好,你看你们表兄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在同一个公司当然要相互扶持照应,多好啊。所以呢,这次这个公司招的代言名额怎么能让外人拿走呢?” “况且我们阳阳长得又帅,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等他出了名,你这个做表哥的脸上也有光是不是……” “说完了?”秦亦懒散地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有些可笑地勾起嘴角,“真是不好意思,你们找错人了,名额的事情我一个被封杀的小模特可做不了主,还有,我们只会邀请国内有名气的一线模特试镜,你们家阳阳再回去练个几年,说不定有机会进入初选,没别的事了吧?慢走不送。” 说完,他也再去理会被气得脸色青红轮转的中年妇女,砰的一下关上门,差点没砸瘪她的鼻子。 “臭小子!死**!没教养!什么东西啊,找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不识好歹——”姑妈气急败坏地在门口痛骂了几声,姑父怎么劝也劝不住。 就在这时,门再次打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站在门口,脸部线条如雕塑般冰冷如霜,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的眼神仿佛蕴含了极地雪山里的万年坚冰,在暴风雨前隐隐要落下雷来。 他只不过是静静地盯着,夫妇二人被摄得瞬间收声,噤若寒蝉地打了个激灵。 不过片刻,裴含睿狭长的眼眸微微虚眯而起,脸色缓和下来,甚至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道:“我非常不喜欢有人在我家门口大喊大叫制造噪音,在我生气前,还请二位即刻离开,否则的话,我能保证,你们家那个小子不论再练多少年,也永远出不了名。” 他的声音低沉而和煦,却不知为何让他们瞬间感受不到盛夏的热度了似的。 姑妈脸色僵硬地有些扭曲,想要发火却又不敢,最终被姑父死死拽着,夹着尾巴飞快地离开了。 “他们走了?”秦亦从卧室里探出头来,皱着眉头扒了扒头发,“要不是不舍得卖掉这套房子我早搬家了。” “不如搬去我家?还有你心爱的厨子。你的家人可真是让我不敢恭维。”裴含睿方坐回沙发里,秦亦便蹭过来脑袋枕到他大`腿上,他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发和脸颊,露出引诱般的笑意,建议道。 秦亦蹙眉语气不悦地纠正他:“他们才不是家人,只是亲戚,除了血缘和利益之外就不剩下别的了。” “哦?” 秦亦翻个身揽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平静地道:“我留恋这套房子,不仅仅是因为这是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只是,想要有家人的感觉……” 家人…… 这个只出现在课本里的词让裴含睿怔了怔,用力把人捞起来,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他,秦亦的牙齿细细磨在他唇上,细软的发丝骚的有点发`痒。 两人窝在一处耳鬓厮`磨,肢体纠缠,既没有激烈的爱`抚也没有情`欲的味道,只是长久温柔的缠`绵,却非常满足,好像一直这样的下去也永不会腻。 这样的感觉,裴含睿很少感受到过,他阖着眼睛,光洁的下巴磨蹭着秦亦的发顶,秦亦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平稳地传递过来,莫名的,让人很是安心。 听见秦亦闷笑了一声,裴含睿放开他:“怎么?” “有点痒……”秦亦懒懒地躺着,伸腿用光溜的脚趾从茶几底下夹起一枚耳勺递上来。 裴含睿顿时有点无语:“你平时都这样取东西的?是有多懒?” “偶尔而已啦,耳朵好`痒啊。”秦亦冲他眨眨眼,侧过身用脸颊蹭蹭他的大`腿。 “要掏耳朵可以,好处呢?”裴含睿擎着笑接过耳勺,轻轻刮了刮他的耳垂。 “啊,好处嘛,当然有,让你亲一下哥的帅脸。” “滚……” 裴含睿的手很轻巧,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秦亦满足地枕在膝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表扬道:“手艺有进步嘛,嗯……啊……好舒服……” “啧,挖个耳朵你别叫`床行不行。”裴含睿纠结着眉头拍了拍他的脸。 秦亦果然不出声了,过了一小会—— “啊……再深一点……讨厌~好`痒啊……嗯嗯,就是那里……” “……” “嘿嘿嘿,今晚约好去见你爷爷的嘛,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秦亦一溜烟爬起来神清气爽地看着他。 裴含睿扔了勺子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等着!” 到裴宅的时候恰是黄昏时分。 裴含睿穿着仪表依然正式庄重,秦亦虽然被他逼着也穿了一身西装,不过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完全没有一点去见家长的紧张,反而跟春游似的——因为饭点到了嘛,裴家的厨子你还好吗? 意外的是,餐厅里原来摆放的那张奇长无比的中世纪欧式枣红实木桌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象牙色的圆桌,上面铺了一层米白的雕花桌布,周围四张椅子,看起来简洁大方又舒服。 向来不怎么在餐厅用餐的老人家正坐在桌边,用筷子往嘴里送了一颗盐泡花生米,开胃凉菜里还缀着几根海带丝和泡萝卜,桌上几盘家常菜肴色香味俱全,还在腾腾冒着热气。 “爷爷。”裴含睿有些意外,刚要打声招呼介绍一下,秦亦已经跟炮弹似的弹射了过去,非常自觉地在餐桌前坐好,顺便擦了把口水。 他认真看了看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老人也在温和地端详着他,裴含睿也落座,端起佣人刚送来的茶水啜了一口,正想着怎么开口,却听秦亦严肃地问: “好吃么?” “……咳。”裴含睿呛了一口,放下水杯拿纸帕擦擦嘴。 老人愣了一下,道:“……还不错。” 秦亦顿时高兴起来,喜滋滋地拎起筷子也夹了一颗花生米,扔到裴含睿碗里,然后给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囫囵道:“我第一次吃你们家厨子做的中国菜呢。”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自己碗里那只嫩黄色的花生米滴溜溜地滚了一圈,看起来分外可爱。 老太爷笑了笑,问道:“你叫秦亦?” “是的,爷爷。”秦亦注意到裴含睿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赶紧端正了一下自己的态度和坐姿,印象里裴家爷爷似乎还不错,至少比他那个姑妈好得多了。 “……你叫我什么?”老人又是一愣。 “爷爷啊。”秦亦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裴含睿,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我没认错人吧?” 裴含睿忍笑道:“没有。” 裴老太爷脸上的皱纹笑得皱起来,语气也放缓了些:“你多大?” “二十一。”秦亦正经地答道。 “唔——”老太爷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看看他们两人的样子,不由摸了摸下巴,还好,我们家小睿没吃亏。 这话要是被秦亦听去,定然也会笑眯眯地想,他也没吃亏。 嘿! 77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周一的复选结束后,沈又成功的挤掉了其余一线模特,毫无争议地获得了pria男装代言的名额,他原本属于b级模特,这件事在圈内传开之后,他就成了杀出的黑马,如果最后宣传的反响不错的话,晋级a级就指日可待了。 至于秦亦……因为已经签约国外公司的关系,他已经不能按照国内的标准来划分了。 正是午饭时间,自助餐厅里几乎人满为患,领号排队的人弯弯曲曲折了几圈。 沈又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脸上宽大的黑色墨镜,往店门口一站,跟座小山似的把门口堵的严严实实。 “这家伙……怎么不领号再去排队?”排在最前面的客人小声嘟囔一句。 没想到黑衣男人居然听见了,他刷的一下回过头,墨镜后的深沉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他,沉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那个,我是说,要领号……” “哦?”沈又目光往下,落到他手里的号牌上,“这个吗?” “是啊……” 沈又点点头,随意伸出两根指头把他的号牌给拿了过来:“谢谢。” “……等等,那是我的啊!” 雅间两侧有隔断和垂帘挡着,不怕被人打扰,秦亦匆匆赶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一大堆的生肉,还没开始烤,蘸酱也好端端地搁在一边似乎还没动过。 秦亦左右看了看,把墨镜取下来,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舔掉嘴角的奶渍才啧啧有声地道:“你居然等着我没有先开吃,真是让我感动啊!” 沈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不是啊,我已经吃完一轮了。” “……” 机智的秦亦立刻决定换个话题,端起杯子朝他举过去,道:“祝贺你拿下这次试镜,干杯!” 沈又冷硬的脸上露出一丝可以称得上笑容的表情,顺手把秦亦的被子接过来咕噜咕噜一口喝了个干净,完了皱了皱眉,道:“草莓牛奶有点酸啊,下次还是加榴莲吧。” “……我再也不要和你吃饭了!”秦亦暗搓搓地想。 大概是对食物有特殊执着的关系,沈又烤肉的手艺还挺不错,秦亦美滋滋地吃了几块,随口问:“你那个大哥怎么样了?” 沈又想了想,道:“他最近在街上成功搭讪到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女孩子。” “那很好啊。” “但她们去跟模特公司签约之后就不联系我大哥了。” 秦亦沉默一会,同情地看他一眼。 沈又手脚利落地卷了一块沾过酱汁的羊肉包在面皮里,郑重地瞧了它一会,才吞进嘴里,含糊地问:“听说你要参加这一届的亚洲超模大赛?他们说这届大赛有邀请新的设计师做评委,会有那个裴含睿吗?” 秦亦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他最近在忙个人时装设计展的事,况且他那种自视甚高的家伙也瞧不上亚洲级的赛事吧……话说你为什么吃之前都要先盯着肉看?还怕这玩意跑了么……” “哦,让它被吃之前有个心理准备啊。” 每届的超模大赛都会吸引亚洲时尚圈的高度关注和焦点视线,毕竟这是国内唯一年年都有且最为声势浩大的国际性赛事,报名参赛的模特儿数量也是逐年水涨船高,其中尤其以中日韩为主。 衡量一场模特大赛的含金量如何,除了要看报名参赛的模特选手水平素质之外,最重要的两点,一是邀请评委和嘉宾在涉及业界内涵盖面广度及其专业性,二是最后角逐脱颖而出的模特们是否有一个好的出路和前程。 亚超在这两点上一直做的不错,基本每年都会跟大型品牌合作,尤其今年的亚超赛比往年又多了pria这位极具分量的赞助商,使得亚超的获奖者又变得比以往更加受人追捧了。 亚超的开幕式才刚刚拉开帷幕,相关的新闻报道和采访已经在各大报纸杂志的娱乐版蜂拥而来。 因为选拔范围辐射整个亚洲,初选的赛区非常广,这一块也是耗时最长最没什么新闻点的,大约过了将近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初选才正式结束,总共筛选了3o位男模进入复赛,女性模特数量则要多一些。 由于秦亦的后台,哦不,是实力比较硬,并没有像普通模特那样海选,而是直接作为推荐名额加入复赛。幸好这个赛事并不限制模特是否已经是签约模特,野模也可以报名,否则的话秦亦一个签了美国公司的模特,跑来跟十七八岁的新人嫩模们抢饭碗,恐怕要被人酸欺负小孩子了。 就在其他模特们还在沉浸在初赛通过的喜悦和兴奋之中的时候,这货已经坐上了飞往广州的班机。 刚下飞机,闷湿的热浪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即便带着墨镜,秦亦也能感受到天空里火辣的太阳那份极度的热情。 一边的纪杭封把喝空的第三**矿泉水空**扔进垃圾桶,纵使如此,他的西装和领带仍是穿的一丝不苟,秦亦看他一眼都觉得温度又爬升了两度。 “你在这儿等会,我去买水。”纪杭封把行李搁下,拖着虚浮的步子往便利店走去,秦亦撇了撇嘴,把领口的扣子解开,跟砧板上的鱼似的扑腾两下,就摊在长椅上歪歪倒倒的不动弹了。 老纪去的有点久,秦亦闲的蛋疼就开始翻报纸,习惯性地直接看娱乐版,恰好头条就是关于超模赛事的报道。 确实如沈又所说,今年的评委更替了好些人,扩充了专业服装设计师、媒体评论员的人数,从老牌到新锐都有,新邀请了知名的雕塑家和画家,此外还有摄影师、造型师之类的资深人士和相关专家,减少了部分诸如服装公司总裁和其他行业企业家的评委数量,借以向社会体现其“专业、公平”的精神。 “这次的设计师评委真是大洗牌,比往届还多两个,除了跟大赛常年有合作的那位虞梵,都换了年轻一些的人,莫非是为了适应时尚潮流更替的快节奏? 秦亦对此并没有特别在意,只不过上面获邀的另外一位设计师的名字让他的眼光短暂地停留了一会。 这个名字,真是久违了。 秦亦还没来得及对着这个名字抒发一下感概,头顶突然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我说,你买个水怎么那么——”秦亦懒散的抱怨才说到一般,突然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在背光里面容有些模糊,那人看起来有些消瘦,盛夏里也像纪杭封一样穿着长袖,白色的衬衫宽松得显得有些空荡。 “……秦亦?”男人轻声道。 墨镜摘下,刺眼的阳光让秦亦不由微微眯起眼,细看去,从他坐着的角度正好看见对方下巴上一点零星的青色胡渣,头发稍微留长了一些,男人凝望着秦亦,眼神渐深,他长相虽然没有变,整个人的气质却跟从前大不相同了,细想却又说不上变化在哪儿。 良久,秦亦把报纸搁到一旁,冲对方点了点头,语调和缓地道:“啊,是你啊,颜归,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到你。”颜归沉缓地道,望着他的眼光变得悠远,又露出一丝怀念和喜悦,还有一些隐约的忐忑和紧张。 秦亦坐着的长椅空着一半,他停在离秦亦半步的地方,有些踟蹰,不敢再靠近,两人的对话到了这里就开始沉默没了后文,就在颜归失望地以为接下来就是冷淡的逐客之时,秦亦却并没有像曾经那样显露出厌恶的模样,反而平静地邀他坐下。 颜归一瞬间愣住,惊喜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缓缓在秦亦身边坐下,小心地保持了半臂的距离,不会引起秦亦的反感更不会显得冒犯。 想了想,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最近过的还好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颜归总是有意无意地关注他的事情,就算去了美国之后也会托朋友稍加打听,过得何止还好,简直是太好——在nl隆重的新装发布会上被裴含睿公开告白,颜归怎么会不知道。 没想到,像裴含睿那样的男人,竟然也会认真么…… 想到这件事,颜归心里便是一阵苦笑,酸涩的能浸出水来。 秦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不高的椅背上,墨镜挂在指尖转了转,淡笑道:“还不错啊。没想到你是这届超模大赛的评委,恭喜。” 被拒绝和嘲弄过太多次,没想到如今还能平和地坐在这里跟秦亦聊天,颜归忽然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放在从前,秦亦的原谅,便是在梦里他都不敢去想,但是现在颜归却丝毫没有那种狂喜,反而被不可抑制的失落和无措占据了心头。 他看着秦亦的脸,听着对方平静而轻松的寒暄,彬彬有礼的客气中透着疏离,这种失落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他终于看清了一个事实——秦亦对自己,就连那份厌憎都快要消失了。 从前至少还有讽刺和厌恶,至少那也是一种在意的表现,不是么…… 啪的一声,秦亦手里的墨镜被他玩的飞了出去,掉到颜归的脚边,他便倾身去捡。 “我来吧。”颜归从重重心事里回过神,也急忙弯腰捡那墨镜。 就在秦亦侧头看他那一瞬间,轻微的咔嚓声在人群里转瞬而过,以非常微妙的角度定格下两人几乎亲到一起的画面。 78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市郊的雅丽花苑高档别墅区住的全是当地名流豪绅,环境雅致幽静,相当适合艺术家们生活和创作。 每年的这个时候,虞梵大师的家门几乎都要被有事相求的来访者踏破门槛。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亚超大赛设计师评委中的常客,也是国内时尚圈非常有分量的一位人物。今年的亚超评委中替换了许多年轻一辈的知名设计师,唯独这位大师仍然稳坐泰山岿然不动,但是也有传闻说,虞梵近年来江郎才尽,拿不出更具影响力的新设计,做亚超赛评委恐怕将是最后一届了,只不过终究是小道消息,主办方和大师本人对此都是讳莫如深。 古色古香的桌案上摆着上等的紫砂茶壶,夏宇有些局促地坐在红枣木雕镂的椅上,低头喝了一口茶,茶杯里漂浮的浮叶被吃进嘴里,顿时有些微的苦涩传来。 一位身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坐在他面对,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手里翻阅着最一期的报纸。 片刻,他目光往夏宇身上投去一瞥,慢悠悠地把报纸放下,摊开的那一页正好是娱乐版,秦亦和颜归的照片依稀可见。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私生活越来越不检点,为了出名什么都能拿来炒作,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说是么?” 听到虞梵突然的问话,夏宇愣了一下,眼光扫过那种微妙的照片又不着痕迹地错开视线,点点头顺着他的话笑道:“可不是么。” 虞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缓慢道:“听说你的哥哥现在境况不是很好?” 提起这件事,夏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低下头把眼里的刻毒情绪尽数掩藏起来,再抬眼的时候又恢复了和善的笑容:“嗯……哥哥他最近确实遇上一些困难,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哦对了,来之前,他还让我替他向您问好,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说着,他小心地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搁在桌案上,往对面推过去,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哦,许久不见,夏何还是那么懂事啊,呵呵。”虞梵随意把木盒打开瞥了一眼,脸上顿时笑出了好些条皱纹,眼睛眯了眯,满意地关上盒子,“好歹我跟你哥哥也有几分交情,自然会拂照你的,放心吧。” 夏宇大喜过望,立刻站起身:“多谢虞大师。” 离开别墅的时候,夏宇面上的笑意慢慢地消失无踪,哥哥的境况何止是“遇上一些困难”,根本是糟糕到无以复加的境地了! 从美国回来之后,夏何曾试图回天路,但是却被狠狠地拒绝了,对方把他嘲笑了一通后闹得不欢而散,而且现在整个圈里人都知道夏何攀不上高枝反而跌到泥土里,简直成了圈里的一个大笑话,以他的名字倒也并非没有其他的经纪公司招揽,但是那多是不怎么出名的小公司,夏何根本看不上眼。 以前哥哥出名的时候,家里也跟着风光无限,如今可好,暗里地嘲笑他们的、看热闹看笑话的不知凡几,就连夏宇的前途也受到了影响,可是他们能拿美国的mg公司有什么办法呢?两兄弟心头的怒火和恨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直到前些日子,夏宇知道了另一件事,没想到秦亦现在正是mg公司旗下的签约模特,更意料不到的是,他的经纪人恰是那位有金牌制作人之称的塞尔杰兰特。 这前后一串联,要说哥哥那件事跟秦亦没有关系,夏宇打死都不信! 可是,即便他怀疑是秦亦在背后搞鬼又有什么用?别说那件事从猎头公司到试训营都是真的,秦亦完全没有路面,更何况以他们目前天差地远的地位,夏宇怎么撼得动秦亦一根头发?就连哥哥去pria试镜都还要看秦亦的脸色。 一想到这个,新仇旧恨齐齐涌上来,夏宇就恨不得从秦亦身上啃一块肉下来! 自从秦亦跟颜归在机场里那张暧昧的照片流传开之后,一年前关于秦亦的丑闻再次被娱记媒体们纷纷提了起来。 不过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夏宇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同时被挖掘出来的,竟还有秦亦在美国时尚圈深受追捧和喜爱的事情。 除了美国媒体杂志和业界各种赞誉,不得不被提到的,自然还有那场盛大的时装发布会和隆重而浪漫的示爱宣言。 国人的心很多时候是很微妙的,尤其在时尚娱乐圈这种花边新闻盛行的地方。 此事放在一年前,当秦亦还是刚在国内名声鹊起的普通模特之时,看客们会嘲弄、鄙夷、轻视真是辱骂。 然而事到如今,秦亦自美国获得巨大的成功和权威认可,尤其在国内向来弱势的t台领域,给国人大大地挣回了脸面的时候,立刻就让一些盲目的家伙闭上了嘴。 为了表明自己的眼光没有问题,为了不想被打脸,同时在某些微妙的盲从和自卑心理下,国内这些人态度立刻来了个大幅度反转,一年前的“恶心的同志”变成了“性别相同才是真爱”,“被包养抱大`腿”成了“励志奋斗、勇敢追求爱情”…… 世事大多就是如此,当你一文不名的时候受到的是一致的诋毁和落井下石,而有身份地位的人,往往会有别人比你更着急着替你辩护和伸张正义。 一场出于恶意的爆料,没想到结果居然是给秦亦收获了无数战斗力爆表的脑残粉,更兼一次噱头十足的高调回归炒作,等夏宇反应过来之后,恐怕得要直接气出翔来。 而这件事里的另一位男主角颜归,反而显得黯淡无光了。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没去注意他。 位于丽瑞大酒店高层的豪华套间里,秦亦带着一身淋浴完后的湿气坐在沙发里擦头发。 天色早已黑沉下来,从落地窗往外便能轻易地看见整座灯火辉煌的喧嚣都市。 “咚咚咚——” 好像没有叫客房服务吧……将毛巾抛在一边,秦亦把了把半湿的头发,光着脚去开门,地毯踩上去触感柔软而干净,比拖鞋还要舒服一些。 门一打开,外面站着的男人,夏日里也仍是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酒红的缎面领带,男人静静地立在那里,望过来的眼神深邃而黑沉,英姿挺拔,丰神俊朗,他看见秦亦的时候嘴角便流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忙个人展的事……”秦亦侧身让他进来,有些喜悦,有些惊诧。 裴含睿把黑色的公文包放下,脱了西服外套,随手松了松领,转过身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袖口严实系着的袖扣,他黑沉沉的眼眸落在秦亦身上,磁性醇厚的嗓音便幽幽地传出来: “我来捉奸……” “哈?”秦亦眉心动了动,既无语又有点莫名其妙,忽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凑到他身边,四下动了动鼻子,用力嗅了嗅,笑眯眯地道,“好大一股酸味儿,你晚饭吃的什么,陈醋泡菜么?” 身上的汗味黏得难受,裴含睿不理他,径自往浴`室走,边走边道:“我先去洗个澡,忘记带换洗的衣物了,你的借我穿。” “……喂喂,哪儿有人出远门像你这样的,提包就走啊?”连个衣服都忘记带,走的是有多急…… 秦亦小声嘀咕了一会,在自己的行李箱里摸了摸,最后充满恶意地挑了一件猫爪印内`裤送去浴`室。 裴含睿出来的时候沉着一张脸显得相当不高兴,也不知道是因为屁`股上那个可爱的印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穿着浴衣,看不见他穿的内`裤的模样,秦亦惋惜地趴在沙发上盯他一眼,光着的脚丫晃来晃去,最后被忍无可忍的裴含睿一把抓`住。 “干嘛啊,天热……” 裴含睿抓着他脚硬是套了一双拖鞋上去,不咸不淡地道:“给我老实点。” 他从语气到表情充满了“老子不高兴”的意味,就差没写在脸上,秦亦顿时乐了,悠悠地道:“你要不要四处翻翻衣柜看有没有藏人啊?” 裴含睿酸溜溜地哼一声,道:“你不解释几句么?” “解释什么?”秦亦挖了挖耳朵,从沙发角落里拎出一本杂志翻到其中一页,明知故问地指着,“你说这个啊?有什么好解释的,三个字送你,想太多。” 看着他那嘚瑟的样儿,裴含睿牙齿微微一错,忍不住扑上去咬他嘴唇,想也知道没那可能,但是还是牙痒痒地想扒了那个姓颜的皮。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两人都有些累,在沙发里做了一次便休战。 秦亦皱着眉头摸了摸差点被亲肿的嘴唇,拎起茶几上的罐装牛奶润一润唇,对面裴含睿两腿叠着优雅地端坐在单人沙发里,一本正经地翻看那本杂志,盯着那一页不知研究了多久。 “你看什么呢?”秦亦吸着牛奶,一脸纳闷。 片刻,裴含睿眉间微微一动,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用一种胜券在握的语气,淡淡地道:“我比他帅多了。” “噗——” 秦亦惊得差点没喷他一脸白色液体,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慢慢研究,我去睡觉。” 跟处理秦亦家里那些杂志一样,裴含睿把那一页剪裁下来揉吧揉吧扔进置纸篓,拿纸帕擦了擦脸,打开笔记本看尚未处理的邮件,他临时决定飞过来,走得比较急,还有一些事没来得及交代。 大约过了半小时,裴含睿合上电脑准备去洗漱,不料又有一阵叩门声传来。 这时候会是谁? 卧房里没动静,秦亦大约睡着了,裴含睿有些不耐地去开门,门后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宽松衬衫和休闲裤,看见他的一瞬间,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79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裴含睿,颜归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心存的最后一丝幻想和侥幸也完全熄灭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殆尽,抿着嘴盯着这个男人,半晌,问道:“裴含睿……我找秦亦,他人呢?” 裴含睿双手环在胸前,往门外迈了小半步,顺手把门带上,英挺的眉毛冷淡地往下压了压,面不改色地道:“他不在。” 男人身上的浴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衣襟敞开一大片,露出颈脖上零星可疑的红痕,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情`事之后的慵懒和性`感的气息,颜归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刚刚里面发生过什么,顿时脸色无比地难看起来。 即便颜归绝不愿意承认,他真的很羡慕裴含睿,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家世地位,还是自己崇敬的大师得意门生,在设计上有着天纵之才,更遇慧眼识珠的伯乐。 倘若只是这些的话,也仅仅让他羡慕罢了,可是再加上秦亦的话,这份羡慕瞬间就化作熊熊的嫉妒和厌憎,最后把他的心烧的空荡荡。 身侧的手指攒紧又松开,颜归咬了咬牙,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故作淡然道:“既然这样,我改天再来。” “改天也不必了。”裴含睿嗓音低沉而缓慢,语气里含`着一丝冷意,“相信颜先生也看到那些胡编乱造的八卦杂志了,不想这样的误会给大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的话,还是回避的好吧。” “……”颜归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一片,仿佛年久生锈的铁板那样僵硬,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抑制不住地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能跟秦亦在一起?凭什么——用这种主人自居的口吻说话?! 裴含睿哂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应答,狭长的眸子睨着对方,慢条斯理地反问道:“你知道他最喜欢吃的菜吗?你知道他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袜子吗?你知道他最喜欢闻什么味道吗?你知道……他做`爱的时候最喜欢哪个姿势吗?” “……”颜归一下子卡了壳,一张脸涨红又说不话。 裴含睿缓缓抬起前倾的身体,从胸腔里微发出一丝嘲讽的震动,沉沉笑道:“你问我凭什么?真是可笑。” 说完这句,他便不再理会对方,开门走回房间,毫不留情地关上门。 虽然从未曾把颜归看在眼里,但是偶尔想起最初遇到秦亦的那段时间,裴含睿心里还是不由对这个名字有种说不出的憎恶。 还没走两步,他便看见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秦亦抱着一个枕头光脚杵在门边,头发被睡得有些凌`乱,他随手挠了挠,不满地道:“你怎么还不来睡觉,我等你都快等睡着了……” 裴含睿愣了一下,心头顿时柔软地要化开,他伸手连带着枕头一块揽住对方,亲了亲他的额角,微笑道:“去睡吧。” 在花边八卦还在津津乐道关于秦亦的暧昧绯闻的时候,这一届的亚超大赛已经如火如荼的展开了。 亚超大赛分为两个阶段,从各地海选选拔`出来的选手们要一起参加为期一周的训练以及初步淘汰赛,然后在总决赛上登场,与推荐而来的模特们同台竞技,最终决出前三名以及各项个人奖。 秦亦在酒店里悠哉睡觉的这几天,正是海选模特们集训初赛的时候。 转眼一周已然过去,进入复赛的3o位男模如今只剩2o位,再加上中日韩的推荐名额,一共是25人进入总决赛。 总决赛的会场安排在市中心的国展大厦一楼正厅,熙攘的人群把观众席挤得水泄不通,中央是梯形的巨大舞台,镁光灯从头顶和脚下四面八方照射过来,让整座舞台都沐浴在灿烂的灯火之下,**的镜头从各个角度将会场囊括进去,同步直播,台下观众期待的掌声和闪烁的闪光灯无不叫人目眩神迷。 这是亚洲时尚圈一年一度最备受瞩目的盛宴,至少从观众的数量来看,即便拿到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所有年轻的亚洲模特们几乎都憧憬过亚超赛的冠军头衔,那意味着一夜之间身价倍增,从籍籍无名一步登天,意味着无数大品牌赞助商的代言和广告,意味着铺天盖地的曝光量和丰厚的报酬,大赛的奖金倒成了其次。 时间走到整点,前台一**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两位主持人激扬的声音响彻全场,开场白过后,照例是请主办方高层致辞,还有一一介绍获邀而来的各位评委们。 当介绍到颜归的时候,台下响起了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被掌声给掩盖了过去。 观众席坐着的除了前排的记者媒体们、向往时尚圈的男男女女,另外还有一些各路粉丝甚至包括落选的模特,其中一人坐在中间的看台上,仔细观察了一会颜归,又低头看看手里翻开的那一页杂志,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原来是这个人,老相好居然是评委,为什么占便宜的总是表哥!” 赵阳恨恨地捏紧了杂志页,揉地皱巴巴地扔在一边。 秦亦作为推荐名额参加这一届亚超大赛的事早就一块儿被人挖掘出来,连带着绯闻的事被狠狠地炒作了一把,这下好了,就连以前圈里压根不认得秦亦的人现在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了,说起这个赵阳就恨不得踹死那个最初爆料的蠢驴!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亚超总决赛的赛程安排跟其他的同类赛事大同小异,大致可分为身体展示、文化素养展示以及表现创作力展示。 一般而言,经过人山人海的海选和之后的层层淘汰筛选,能脱颖而出站到总决赛上来的选手们,绝对是硬性条件上的佼佼者,比起大部分野模甚至签约的c级模特,在基本素质上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加优秀。 他们最欠缺的,往往是在大型舞台上展示自己的经验,自大大小小t台上沉淀而来的气质,还有自身在模特一行里的素养。 曾经有人质疑,为什么不让推荐来的模特和海选选手一起集训和复赛淘汰? 这样的赛制设置,非但不是给推荐模特特殊待遇,反而是最大限度的维护海选选手的公平性。 没有经过专业的特训,就把海选野模和专业模特放在一起,两者之间的气质差距将会非常明显,这种感觉很难从具象上形容,无论是站姿、神态、手部姿势、甚至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明显地对比,将推荐模特凸显得更优秀,而海选野模则只能被淘汰。 一周的集训和淘汰赛就好像经纪公司签约前的试训期一样,大强度的专业训练,能让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地变成一个专业模特该有的样子,也许领悟不到精髓,但“形”上已经差不远了。 这时候再把他们跟推荐模特放在一起,至少在第一轮身体展示时,几乎让人看不出什么差距,那么接下来的文化艺术素养和表现力,就会有更加闪光的模特脱颖而出,不一定就是推荐模特,从以往历届的三甲统计来看,两者获奖情况基本是对半开,纵使从报名人数比例来说推荐模特更具优势,但是从结果上也未必有那么明显。 舞台之上,第一轮模特身体展示已经进行到尾声,曾经有人调侃说模特身体展示实际上就是内衣展示,看着那一位位英俊健美的男模们赤`裸`着身躯接连从舞台走过,全身上下仅有重要部位遮挡着。 他们匀称优美的肌肉线条被镁光灯镀上光泽莹润的晕芒,一时之间,雄性荷尔蒙的气息飞速的膨胀环绕,台下有不少花痴的女粉丝鼻血都快流成了河,尖叫声从开场至今就没歇过。 丽瑞大酒店。 端坐在精致皮沙发上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电视里的转播画面,下意识就想去摸裤兜里的烟盒,摸`到那里空空如也才想起已经戒烟很久了,他干渴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只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甘醇灼烧的酒液却如火上浇油似的,在男人小腹下更添了一把火,左腿搭在右腿上,裴含睿往后靠了靠倚进沙发背里,他黏稠幽深的眼神紧紧贴在画面里某个男人的身上,直到身影消失在帷幕之后,片刻不离。 酒杯置在茶几上,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裴含睿有些恼恨地盯着电视机,早想起来有这一茬,就不答应让秦亦去参加了,反正也就区区一个亚超而已,什么破赛事,简直伤风败俗! 这么想着,他黑着脸按下录像机的停止键,又把方才那一幕倒回去反复回味了一下。 嗯,放在他一个人眼前伤风败俗的话,就原谅他好了…… 第一环节结束,评委们正在进行紧张地打分工作,选手可以在后台稍事休息片刻,接着展开第二环节文化艺术素养展示,这一阶段主要以抽题问答的形式竞赛,涵盖的范围不限于模特时尚圈,可能天文地理、艺术知识、生活常识无所不包。 后台,选手们大部分都站着时不时朝舞台上张望,秦亦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背支着脸颊,斜睨着身边的沈又,懒洋洋地问:“很紧张?” “还好。”沈又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双脚姿势像蹲马步似的打开,冷酷的脸侧没有一丝表情,那模样完全看不出一点紧张的样子,除了——这是他上完五趟洗手间刚回来。 秦亦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轻松,问答题很简单的。” 沈又默默地道:“可是我高中就没有一门课及格过……” 那你怎么毕业的? 秦亦忍不住在心里想,他清了清嗓子,道:“这样,我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就当预演吧,回答错了也没关系。” “好,你问。”沈又正襟危坐,严肃地道。 秦亦知道这家伙最奇葩之处在于常识,偏头想了想,决定从最简单的常识开始:“我们人民币发行的单位是什么?” 沈又脱口而出:“张!” 秦亦愣了一下,立刻换了个问题:“罪犯被判刑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被抓到。” “……算了再来,人最硬的地方是什么?” 沈又沉默了片刻,默默把眼光往下…… “卧槽,你脸红什么呀!” …… 沈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颇为忐忑地问:“全都错了吗?” 秦亦泪流满面:“没错!你真聪明!” 80晋江原创网禁转独家首发 这一届的文化素养问答跟往年的单项选择题不同,变成了开放性问答,时间控制得非常严格,大约只有1-2分钟。大部分为常识还增加了一些展现思想内涵的题目,使问答形式变得丰富多彩。 由于选手来自不同的国家,题目后也会跟上翻译,并且题库也会因此稍有变化以求公平性。 幸好秦亦在曾经的一对一指导的期间,被裴含睿耳教授过多方面的知识,长期受这样一位渊博的“艺术家”熏陶,秦亦虽然拿不到满分,但是取得领先的成绩还是很轻松的事情。 从历届这一环节的情况来看,其他大部分选手由于年龄和文化程度比较低,在这方面往往略显弱势。 不过……这一次,恐怕不会有人急着去吐槽模特没文化——因为沈又上场了。 第080章总算过去了,至于得分情况……还是点蜡吧,本轮唯一的一位满分,是夏宇。 这一来一去立刻就把沈又在第一轮的优势抹平,甚至隐隐有些落后,评分结果出来之后,夏宇居然是第一,以1分之差将秦亦给压了一头。 不少观众对于这匹名不见经传的黑马有些意外,而秦亦也开始建立他的优势,在接下来的即兴服装设计搭配、泳装秀、主题秀等数场表演项目里,将差距越来越大,一点点累积成不可撼动的领先地位。 不该是这样的! 眼睁睁看着秦亦的评分越来越高,把自己甩得越来越远,夏宇心里焦灼得犹如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心浮气躁,坐立难安,还要苦苦掩饰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继续参赛。 本来他也没指望拿冠军,当初哥哥轻易将冠军收入囊中,自己得个亚军或者季军总没跑的吧?给那个叫虞梵的老不死送了那么多钱,难道只收钱不办事嘛!该死的老东西! 他哪里知道,虞梵已经卯足了劲给他疏通其他一些评委的关系,奈何本次评委换人换太多,许多后生年轻气锐得连虞梵的帐都不买,偏偏又有颜归这个偏心秦亦的评委在,三甲哪里有夏宇的份? 拿不到冠军也就罢了,可夏宇更无法忍受的是冠军被秦亦夺走,随便是谁都好,绝对不能是这个害得自己没签上天路,还害得哥哥被迫花了一大笔钱结果还跌落谷底的小人! 自己好不容易捉到一次丑闻的把柄爆出去,可非但没有让他羞耻退赛,反而白白给他炒作宣传了一次,想到这里,夏宇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盯着秦亦的嫉恨目光像是要在他身上射`出两个洞。 今晚比赛的最后一场晚礼服秀即将开始。 给模特余留的时间非常短暂,所有的模特儿都在后台更衣间紧张地准备着,为这场盛大的赛事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夏宇在化妆间里飞快地补妆,镜子映出一张漂亮迷人的脸孔,旁边没有别人,他平日里在人前开朗的笑容不翼而飞,眉眼俱都绷得阴沉沉的,眼底是打了再多眼影也隐藏不去的愤恨和怒火。 绝对——不能叫秦亦那个混蛋小人得志! 他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他打开上锁的储物柜取出那儿的小包,里面有一个扁长的小盒子,夏宇谨慎地往门口张望一会,才抽`出盒底,那里躺在一支形状类似针管的东西,只是非常小巧,尖头不同于一般的针,后面装有一些黄色的不知名液体。 这是临行前哥哥神秘兮兮地交给他的,本来夏宇以为靠虞梵就能稳操胜券,没想到真的会派上用场,毕竟这玩意有风险,要是被发现他就完蛋了。 但是眼下为了报复秦亦他管不了那么多,后台来来往往的模特和工作人员那么多,而且更衣涉及模特的**不可能安装**,就算事后发现问题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夏宇终于说服了自己,把管子小心握着藏进裤兜里,慢慢晃到外面,周围模特和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忙着最后走秀的准备,压根没人注意到他。 这时候晚礼服秀用到的服饰已经送到了,这一批服装包括鞋子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在开赛前就试过尺码并打上对应的编号。 大部分人都先去拿衣服,夏宇路过鞋盒的放置处,哗啦一下不小心把一大摞鞋盒全给撞倒了,掉落了不少皮鞋出来,他脸色一变,急急忙忙蹲下来收拾鞋盒,刚要过来拿鞋子的模特和其他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的混乱,赶过来帮他一块儿收拾。 “抱歉,抱歉,一时没注意……”夏宇帮着放完最后一双,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快去换衣服吧,都这个时候了,再有三分钟第一个选手就要上场啦。” 这一通意外让鞋盒原本排好的编号变得凌`乱起来,模特们挤在一起找自己编号的鞋子花了不少时间。 眼看就要上场,排在前面的模特来不及仔细检查,把脚往鞋里一塞就往舞台赶,秦亦的排序也在前列,他把鞋子拎出来瞅了瞅,穿上去确定是之前试过的那双,也没多想,拍了拍沈又就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换完衣服的夏宇慢慢地吊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在台下排好队,嘴角禁不住愉悦地微微往上`翘,又硬压抑下来。 很快……秦亦的乐子就大了。 丽瑞大酒店。 裴含睿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上,手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的杯壁,玻璃杯里酒液荡漾,映出他带着微笑的脸容,他此刻的心情也很愉悦,亚超决赛即将结束,秦亦就快要回来了,凭着他的实力,拿下冠军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嗯……当初答应他拿下冠军就为他设计一套衣服,衣服已经提前送了,不换个礼物的话,那只小野猫又要不高兴地炸毛可怎么办。 裴含睿支着脸颊想着某人气鼓鼓的模样,电视转播的画面里,脑海中的男人已经登上t台。 身躯精韧修长,白色的燕尾礼服优雅高贵,两者结合得完美无缺,秦亦踩碎夺目的灯光一步一步往前走来,裴含睿凝视着他,仿佛男人即将跨越镜头来到自己的身边…… 就在秦亦即将走到t台顶端的时候,变故横生——他一路迈得稳健的步子突然一错,整个人就要往地上跌下去! 裴含睿骤然脸色一沉,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81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眼看着秦亦就要倒下,夏宇不由激动地微微握紧了双拳,他一直暗暗期待的画面终于到了! 那玩意是专门做来整人的东西,把特制的油从鞋底防滑纹侧面隐蔽的地方扎进去,用极薄小的膜黏住,不仔细检查是看不出来的。 最妙的地方在于人穿上去稍走一段路之后,才会磨掉那层膜,所以秦亦不会一穿上就发现问题,而上台的这段时间可谓是恰到好处,油会因步履挤压而流出来,原本t台为了加强观赏效果台面用的是一层玻璃,非常光滑,秦亦的鞋底一踩出油怎么可能不打滑摔倒? 虽说这种手段说穿了并不高明,但是用在眼下这般灯光闪耀万众瞩目的场合,简直就是逆天神器! 一旦中招,在无数镜头和众目睽睽之下大大出丑,即便事后察觉有问题,那又如何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看客们最爱这样的八卦糗事,你已经成了公众和评委们的笑柄,怎么解释都抹不去了,更遑论在如此盛大的比赛之中,冠军肯定是没指望的。 报应不爽,秦亦,你也有今天! 就在夏宇躲在后面准备欣赏对方丑态的时候,谁料,更意外的事发生了—— 一切的突发状况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秦亦在滑倒的刹那脸部表情有一丝细微的变化,而他的身体竟然快于大脑做出了一个极为灵巧的反应: 他眨眼间强行调整了摔倒的姿势,几乎变成“坐倒”在了t台上,滑倒的那条腿盘压在台面,而右腿膝盖曲起,紧接着右手手肘便支撑在膝盖上,支着侧脸,脸上仍然是一派淡定,就以这样霸气而夸张的坐姿,正面迎向满场的观众和评委们震惊的目光,还有无数对准他的镜头以及闪光灯。 不到数秒,秦亦从容起身,带着一身专属于燕尾服的优雅和风度,面不改色、自然而然地转身踏上回程,仿佛方才的措手不及根本不存在,而是别出心裁的特殊造型似的。 他的脊背依然挺直,只是脚步微微放慢,每一步都踏得更加谨慎稳重,而鞋底的那一点油早已流尽,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成功走完了全程。 直到秦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舞台,全场的观众们才如梦初醒,一时之间热议的声浪再次席卷了整座会场,看出端倪的人不少,评委们更是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但更多的人们尤其是看的不太清楚的外行还就信以为真,除了觉得这个男模挺有创意让人印象更深刻之外,压根就没发现哪里不妥。 善意和鼓励的掌声响彻全场,几位对秦亦感官不错的评委在私下里,纷纷笑着称赞他的机智,而虞梵面色则显得有些古怪,只勉强地应和几句,干巴巴地皱起眉,以他摆的造型跟服装主题不搭为由给了一个比较低的分。 而一旁的颜归,在秦亦出意外的时候紧张拧起的眉,这会已然完全舒展开来,毫不避嫌地给他打了满分,理由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虞梵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不语。 一场尴尬的意外事件消弭于无形,场上模特们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秀,似乎没有人受到什么负面影响,除了制造这件意外的始作俑者夏宇,目睹整个过程的他,在看见秦亦随机应变的动作还有台下掌声的时候,满心的窃喜和期待就完全凝固而后破碎了! 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明明会成为笑柄的是秦亦,可现在夏宇只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他不住地想着这件事,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是愤怒和不可置信,浑浑噩噩地走完礼服秀,下台之都记不起刚才自己的表现究竟怎么样。 “这家伙……” 裴含睿在电视机前看完秦亦安然无恙地走完全程,这才缓下脸色重新坐回沙发里,顺便啜了口酒压压惊,他手指拎着杯口轻轻转了转,缓缓蹙起眉头,镜头画面里的t台灯光炫目,折射在暗红色半透明的酒液中,呈现出一小片流动的光华。 以秦亦的水准,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失误,如果不是意外,那会是别的什么…… 皮质的沙发靠背软韧舒适,只着一件浴衣的裴含睿慵懒地侧倚在上面,双眸微眯,看着电视里主持人激动地宣布比赛结束,开始进行评分和颁奖工作。 总决赛一路进行到最后的礼服秀,秦亦的领先地位早已不可撼动,既然礼服秀没有因为意外事故而出现集体低分的情况,冠军便无可争议地落在了他的头上,亚军是一位来自新加坡的混血男模,季军则是沈又。 这一届三甲两名都是中国模特,而日韩一个没捞着的情况比较少见,而且沈又如果不是在第二轮的得分太惨烈,恐怕亚军就不是那位混血了。 除此之外,其余包括台风魅力奖、表现创意奖等八项个人奖项都分别给了其余表现不俗的模特们,至于夏宇……也不过在虞梵的极力“照顾”下,拿到个安慰性质的优秀奖罢了。 一切尘埃落定,裴含睿便迅速换了衣服去国展大厦接人。 才驱车到门口,便看见大群的粉丝和记者还有围观群众们,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带着墨镜的秦亦方从侧门露个头,一大群人就热情激动地蜂拥而上,瞬间把他淹没在人潮里,最后还是由纪杭封和一群黑衣保镖护着,生生杀出来一条血路逃进了车里。 有老纪开车,裴含睿便坐到后座陪他。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摔倒的?” 秦亦一上车就窝进后座里,整个人都恹恹地不想动弹,翘了左腿搁到裴含睿的大`腿上,眉头拧得像麻花,一双眸子黑阗阗地盯着自己的脚,沉声道:“不知道,脚底突然打滑,然后就失去平衡了……脚踝现在还痛着呢。” “还痛?”裴含睿一惊,脱下他的鞋袜仔细看了看,伸手轻轻一按,蹙眉道,“有点肿。” 纪杭封从后视镜里担忧地投来一瞥:“会不会伤到骨头啦?要去医院吗?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走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打滑?又不像女模穿高跟鞋,这万一伤到脚,以后还要不要走秀要不要继续当模特啦!” “先回酒店……” “先去医院。”裴含睿警告地望一眼秦亦,用不容忤逆的口吻道,“就算丢人也得去。” “还吧。”秦亦撇撇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脚底一滑,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裴含睿替他把鞋袜穿回去,沉着眼问:“踩到了什么东西?还是……鞋子被人动了手脚?” “还无法断定,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那么大的舞台,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做手脚可比在鞋子上动手困难多了。” 秦亦摸了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渣,挪到裴含睿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道:“我下台之后看见鞋底有一些液体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后台那种地方来往的人杂得很,找不到别的证据……不太好查。” “这事你先别管,没有证据先不要声张,交给我吧。”裴含睿吻了吻他发顶,给助理去了个电话。 平安综合医院。 这是一间本市颇有名气且私`密性比较高的私立医院。时间已经很晚,只剩几个值班的医生还在,给秦亦看诊的这位姓刘,戴着一副冷冰冰的银边眼镜,看起来既严肃又冷淡。 在裴含睿和纪杭封小题大做的强烈要求下,秦亦做了好几项检查,最后困地趟在看诊室的chuang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条砧板上的鱼,扑腾累了就等着被宰了似的。 刘医生在病历上用诡异的狂草呼啦啦写了一大串外星文,片刻,抬起头来冷淡地望着秦亦,道:“要配拐杖或者轮椅吗?” “……严重到需要拐杖和轮椅了吗?”秦亦一下子被雷劈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还没等到回答,秦亦就一头栽进裴含睿怀里,可怜兮兮地道:“怎么办,以后我瘸了不能当模特、不能拍广告、更不能走秀了……” 裴含睿温柔地安抚他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没事,我养你。” 秦亦使劲蹭蹭他胸口,幽幽地道:“要是不能走路了,后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了怎么办?” 裴含睿毫不避讳地亲`亲他额角,声音宠溺得能滴出`水来:“那就不走路,有我在。” “那要是……” 刘医生实在受不了了,一张脸黑如煤炭,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俩傻逼,怒摔笔道:“喂喂!只不过崴个脚而已,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唧唧歪歪个屁!爱要要,不要滚!” 秀恩爱,死得快,懂不懂,懂不懂! 82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夜已深沉。 晚风夹杂着南方特有的湿气和闷热,吹散了天边的云朵。 最后秦亦还是一副伤残人士的模样舒舒服服地坐在轮椅里面,被裴含睿推着从后门溜出来,崴到的那只脚上裹缠着几层厚厚的纱布,不知道的只怕还要以为这货骨折了呢。 简直是懒得没边儿了…… 纪杭封不屑地翻个白眼,在心里使劲诽谤他。 好在是深夜,秦亦戴了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檐,又把墨镜拿出来全副武装,一路低调地回到酒店也没被人认出来。 第二天上午,裴含睿就收到了张二的电话。不得不说,张可铭虽然人咋呼了点,不过办事效率还有暗地里的人脉都相当令人咂舌。 “我托广州的朋友给你查到了,昨天秦亦穿的那双鞋,现在就在他手上,鞋底防水台有个针孔,里面还残留着一点特制的润`滑油,明显就是被人故意扎上去的。” “据主办方内部的工作人员称,最后一场秀之前模特们在后台换衣时,鞋子这里的确出了一点小混乱,当时距离最近的几个人里面,我一一排查过,只有那个叫夏宇的,曾经跟秦亦有点过节,对了,他有个哥哥叫夏何,之前也是天路的模特。” 电话里,张二语气轻快地问:“你准备搞他吗?你不方便亲自出手的话,我非常乐意为你代劳,嘿嘿。” 楼下车水马龙的喧闹声隔着落地窗隐约地传过来,裴含睿不经意地回头一瞥,见秦亦仍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得正带劲,转过脸低声沉淡地道:“光是这些,可不够呢……” 窗外的阳光从洁白的窗帘里透出来,笼罩在男人脸上,可任它再如何灿烂,也无法令裴含睿眼底翻滚的黑雾消散。 纵使他从未曾把这些苍蝇放在眼里,却不代表能容忍它们在眼前瞎蹦跶,也不代表不会它们跳出来恶心你的时候,一巴掌拍死它们。 听到这话,张二的笑意又扩大几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会有兴趣。我查姓夏这小子的时候,没想到还查到更有意思的东西。你知道虞梵吧?就是连续好几年都当上亚超评委的那个设计师,年纪大了,江郎才尽,趁着没退位之前大捞特捞,这老家伙在亚超开赛前收了好几份选手的大礼,其中就有夏宇,估计他哥夏何当年的冠军也未必是真材实料。” “亚超主办方内部,早就有高层对他不满,太不知收敛,这一届评委大洗牌就有钳制他的意思在里面,恐怕下一届,姓虞的就捞不着了……” “暗算秦亦,再加上贿赂这个事捅出去,姓夏那小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作为哥们儿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插手这事肯定也会得罪姓虞的老东西,这家伙虽然才能有限,国内的名气和关系网可不小……” 他话还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当然,跟你裴大少是不能比的。一句话,搞不搞?” 电话这边,裴含睿只是一笑,窗帘撩起来,落地窗映出他的神情,平静温和得叫人心里怵。 “多谢了,不过这次,我自己来。” 张二的声音带了些许诧异:“呵,真难得啊……” 因为脚受伤的关系,秦亦把回去的航班推迟了一天,顺便欺负远在美国的杰兰特不知内情,加油添醋地谎报伤情,给自己讨了个大假,气得纪杭封对他翻了一整天白眼。 秦亦没想到的是,亚超才结束不到两天,一颗抨击参赛选手恶意竞争、甚至贿赂评委的炸弹,铺天盖地地在各大媒体炸响起来! 那双鞋留下的痕迹、甚至“作案”工具和过程,全部清清楚楚地公布在公众眼前,更兼某评委声称虞梵评分的时候偏心夏宇,甚至还试图说服其他评委给他打高分。 这还不算完,此外,还有另一个参赛选手自曝曾给虞梵送礼,但分量没有夏宇送得多。 起初,虞梵极力给自己洗白,死不承认贿赂的事情,并且一口咬定这是故意陷害,后来随着爆料的人越来越多,他的老脸也挂不住了,只好转而把舆论的焦点祸水东引,闭口不谈贿赂二字,反而痛心疾首地表示没想到夏宇居然为了获奖如此不择手段,卑鄙阴险,自己是看走了眼看错了人云云。 一时之间,各路严辞声讨的矛头直指夏宇,口诛笔伐,不光是他,就连他那曾在虞梵手下获得亚超冠军的哥哥,也一并被提溜出来,挂上风浪尖口抨击。 尤其前段时间夏何跟天路解约去抱美国mg公司大`腿,结果反而灰溜溜滚回国,又被天路拒之门外的事,立刻被有心人给爆了出来,当成笑话一样拿来娱乐大众。 连续数天,夏家两兄弟几乎连门都不敢出,缩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就连之前曾试图招揽夏何的小经纪公司,这下也闻风撤退了,名声扫地不说,还彻彻底底地绝了他们这一行的路。 随着舆论压力的大增,还有几家名牌赞助商的施压,亚超主办方不得不站出来做出表示,下一届的评委将换掉虞梵,甚至改变评委邀约的制度,加强对参赛选手的监管,保证绝对不再出类似的事故,就连夏宇那个安慰奖都被主办方收回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地震持续了一周时间,才以一个公众比较满意的结果渐渐平息下来。 秦亦也很满意,因为他还额外收到了主办方提供的一笔不菲的安抚奖金和公开致歉。 道不道歉他不在意,重要的是,天上掉钞票的感觉,真是不要太美丽。 对于乐颠颠地坐在轮椅上数支票上有几个零的秦亦,裴含睿简直无奈到了极点:“以你现在的身价还在乎那点零头?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名模的自觉和矜持啊?”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少爷当然不懂咯。”秦亦两根指头夹着支票抖了抖,笑眯眯地道,“你永远也享受不到赚钱的乐趣和数钱的快`感。” 裴含睿勾起嘴角:“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明儿就让人提几箱子钞票过来让你数过瘾。” 秦亦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用小指挖着鼻孔,臭不要脸地道:“你的就是我的,不是赚得别人的钱,数来哪有意思?” 裴含睿高深莫测地望着他,拉长了音调:“噢?” 秦亦赶紧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搂进自己怀里,在他脸颊上亲一下,补充道:“你的人也是我的。” 裴含睿忍不住笑出了声。 夜晚。 一场暴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雨后的空气更加闷湿`了,窗台上一盆紫藤兰优雅地舒展开花瓣,窗檐有滴落的雨滴打在花瓣上,又滑到花心里。白日里的喧嚣声早已远去了,只剩静谧的月光幽幽从窗外流淌进来,跟室内柔和的灯光融合在一处,不分你我。 裴含睿继续在笔记本上忙活,他正在筹备的个人设计展定在下个月正式展出,即将发布的作品设计稿基本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则是制衣和微调等工作,还有邀约宾客媒体,广告宣传、召开新闻发布等等。 这次展出是裴含睿近两年来投入心血的结晶,也是关系到能否真正成为der大师接班人的最重要的考核,毕竟der大师的弟子可不止他一个,nl下一任掌权人依然尚未明确。 只不过,目前外界最看好的,就是这位素有天才设计师之称的关门弟子,而裴含睿自身也从不怀疑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再加上裴家在媒体行业里举足轻重的地位,裴含睿几乎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各方面的期许之下,他成功接班nl可以说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事情——前提是,这场极为重要的个人展能取得巨大的成功。 越是临近发布会,他越是忙碌得脚不沾地,但是裴含睿又实在舍不得放任小野猫离开自己的视线太久,免得多来几个像颜归这样碍眼家伙在秦亦眼前乱晃,只好硬挤出时间过来陪他。 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裴含睿刚完成一个细节的改动,轻轻呼出一口气,直起腰来往后靠到沙发背上,稍微放松一下`身体,立刻就感觉到原本枕在自己大`腿上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骨碌碌地滚了半个圈,紧紧贴到自己腰`际。 秦亦缠着纱布的那条腿翘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条腿曲着,枕着裴含睿的大`腿睡得口水横流。 裴含睿哭笑不得地低头望他一眼,手指曲起来,用凸起的骨节点在他嘴角,轻轻替他拭去某种泛着光的透明液体,俯身在对方耳边低沉沉地把人唤醒: “秦亦,去床上睡,这样要着凉的。” 秦亦还没彻底从睡梦里清醒,双手环住男人的腰把他当抱枕似的蹭了蹭,含糊地道:“不睡……我在这里陪你……” 陪我? 裴含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情不自禁翘起的唇角无论怎样都压不下来——看来,恨不得24个小时都黏在一块儿的不只是自己一个呢。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鼓噪,有些发热,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一瞬间心花怒放的感觉吧。 秦亦把头埋在他腰间,裴含睿垂目望着他的侧脸,忍不住伸手摸上去,手指顺着轮廓滑到下巴,然后轻轻挠了挠,接着便听见这家伙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嘟囔,连露出的那只耳朵尖也跟着颤动一下。 跟逗猫儿似的,真是有趣极了…… 裴含睿露出兴味盎然的表情,乐此不疲地逗弄他,直到彻底把秦亦给弄醒,刷得一下坐起身来,黑着脸对他怒目而视: “你玩我玩的很开心嘛,嗯?” 说到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秦亦的语调跟着眉毛一起略略上挑,一只手拽住裴含睿的衣领,扯向自己,迫使他仰头,盯过去的眼眸深黑而凶悍,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张嘴就能把手里的猎物给一口吞掉。 于是裴含睿便目睹了家猫变狮子的全过程。 好像身体里有只猫爪子在挠,身体的渴望渐渐苏醒,裴含睿就那么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一只手抚上他的侧脸,动作缓慢而煽情,漆黑的眼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柔柔地好似铺了一层水幕,他用诱哄的语气低沉地道:“那……你想玩回来么?” 秦亦的眼神顿时一沉,裴含睿还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衣扣永远都扣到最上一颗,被黑色的领带牢牢束缚着,庄重、严谨又禁欲的模样。 此刻他半阖的眼眸宛如带着钩子,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故意的一样,流出一缕跟气质截然相反的撩人媚意,勾得秦亦呼吸渐重,鼻息渐浓。 秦亦低头凑到他耳边含`住他的耳`垂,又沿着颈脖往下噬咬,沉沉地道:“这么急着弄醒我,原来是大半夜的发`骚了……” “呵……”胸腔细微地震动一下,裴含睿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轻笑,缓缓阖上眼,享受对方的亲吻,他双手搂住秦亦的脖子,温柔而缓慢地抚摸后背,声音里透着干渴的沙哑:“想干`我么,嗯?” 上扬的尾音在舌尖上化出无数撩人的线,把秦亦越缠越紧,他的眉头狠狠地皱压下来,凶狠地叼`住了裴含睿的嘴唇,亲吻如火一样来得热烈而急切,几乎把两个人都由内而外地燃烧起来。 纠缠了好一会,秦亦才从他唇上离开,胸膛不住地起伏,他喉结微微滑动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下唇,恶劣地笑道:“我的脚还伤着呢,你坐上来自己动。” 说着,他把男人的衬衫从皮带里拽出来,手探进去,摸`到紧实的腰线上,玩捏一阵,又伸到下面…… 裴含睿睁开眼睛看他,呼吸被**熏得有些急促,他仰起脖子,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道:“真是……懒不死你……” 83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勿转 厚重的香槟色窗帘严实地挡住落地窗,将外面靡靡夜色一并遮去。桌上电脑屏幕仍在莹莹泛着光,幽幽笼罩着沙发上两具火热纠缠的身躯。 西裤早已被仍到地毯上,衬衫倒还挂在裴含睿身上,只是前襟大敞着,露出结实匀称的胸腹肌,扣子崩掉了一粒,滴溜溜滚到沙发缝里。 裴含睿骑在秦亦腰跨上摆动起伏,搂住他的脖子与他接吻,湿漉漉的舌头相互纠缠不休,不断变换角度贪婪地侵略每一寸空间,灼热的鼻息喷洒到对方脸上,火上浇油似的把两人的欲`火越烧越旺。 唇`舌之间难舍难分,秦亦双手也没闲着,从男人敞开的衬衫摸进去,用力地抚摸对方凸出来的一对蝴蝶骨,忽然,他狠狠地往上一顶,把怀里的男人顶得浑身发颤,最后仿佛用尽了力气一样缓缓伏靠在自己肩头。 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秦亦的手顺着脊椎骨滑到他臀上,捏了一把,意犹未尽地蹭着对方侧脸,沙哑地道:“还是你这里面最舒服……” 手指轻抚秦亦的脸颊,裴含睿衔`住他水光润泽的下唇,一边吮`吸着,慢慢收缩了后面那处,低沉地笑了笑:“喜欢?” “嗯……”被紧紧绞住的快`感陡然窜上来,过电似的刺激得秦亦浑身发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呻`吟,像只被喂饱的猫似的,餍足而舒服地眯起眼,双手牢牢箍`住裴含睿,往里面碾压,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喜欢你……” 裴含睿伏在他身上沉浸在高`潮的余韵里,眼角尚还带着湿`润的红晕,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亲对方额角,他向来很享受情`事过后跟秦亦腻在一起耳鬓厮`磨的感觉,懒洋洋地一动也不想动。 直到秦亦顺着他的腿去挠他脚板心,在他耳边吹吹气,轻声撒娇:“去泡澡嘛……” “呵。”裴含睿睁开眼帘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他的老残腿,直截了当地戳破他的小心思,“都这样了还想在浴缸里耍流氓,省省吧。” 秦亦撇了撇嘴,义正言辞地表达他比雪花片儿还纯洁的思想:“想什么呢?我只是觉得黏得慌想洗个澡而已,你才流氓,满脑子不健康思想!啧啧啧。” 裴含睿笑而不语,不过还是爬起来去浴`室放了热水,又把秦亦塞进浴缸里。 拧开喷头的水阀,裴含睿简单地给自己冲了水,一扭头,就看见秦亦一条腿翘在浴缸外面,歪着头,可怜巴巴地瞅着自己。 裴含睿不由笑得眯起眼:“脚伤了,手没伤吧,连给自己洗澡都不会了?” “不来一起泡吗?”秦亦真诚无比地望着他眨眨眼,虽然那句话听在裴含睿耳朵里就等同于——不来一炮吗? 裴含睿抿着嘴走到浴缸边上,秦亦迅速地挪出位置,眼睛晶亮亮地看着他,一只手摸`到他大`腿上捏了捏。 谁知裴含睿却不进去,往手心里倒了洗发露,一巴掌糊在他头顶,用力揉搓,笑道:“还说不耍流氓?” “呿,一点情趣都不懂!” “……等你不瘸了再跟我谈情趣。” 在酒店又多呆一天,等他的脚完全消了肿,两人才踏上回程的飞机。 艳阳高照。也不知道航班时间怎么泄露出去的,秦亦才走出来,一大群粉丝和娱记就蜂拥而来,冲破了出口两侧的红绳护栏,要签名的、要合影的、举横幅的、狂喜尖叫的、甚至还有企图趁乱非礼的狂热女粉丝们,差点把秦亦淹没在人潮里。 幸好纪杭封事先就未雨绸缪地调了安保来机场“护驾”,勉强把秦亦从人堆里给捞出来,装进车里呼啦啦飞快地落荒而逃,激动的粉丝们甚至追着车跑了一段距离,直到完全看不见才就此作罢。 裴含睿揉着秦亦在方才的混乱中被人捏红的手,不咸不淡地道:“没想到你的拥趸还挺多的……” “啊,是嘛……”秦亦转头看他脸色不太对,凑过去在他脸上啾了下,无辜地道,“可是我只喜欢一只大醋缸。” “你说谁呢?” “谁应声我说谁。” 前面开车的纪杭封实在受不了这两人黏黏糊糊的肉麻劲,狂按了一下喇叭,暴躁道:“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把我当透明人,单身汉也是有尊严的好么!再跟你们两个呆在一块儿,我特么都要弯了!” 秦亦嘿嘿一笑,从后座凑上去拍拍他:“别,千万别弯,我还指着你找个老婆生个儿子管我叫干爹呢。” “做梦!要儿子生自己生去!” 听到这句话,秦亦扭头默默地望了望裴含睿,目光往下落到他肚子上,裴含睿被他诡异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秦亦凑过来咬他耳朵,幽幽地道:“我会努力的。” “……” 才下车,裴含睿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他只好掉头回了公司。 回到家的秦亦第一时间窝进沙发里滚了几个圈,外头酒店再奢华舒服,还是没有自己家爽啊。 纪杭封熟练地从厨房里扒拉一只水杯出来给自己倒了水,松了松领带,眼角抽`搐地俯视着跟个多动儿一样的秦亦,往单人沙发里一坐,哼了一声道:“哟,刚是谁在楼下还残废着,怎么这会一上来就生龙活虎了?” 秦亦翘了一条腿在小桌上,一边抖腿一边往嘴里塞花生米,含糊地道:“裴含睿又不在……” 纪杭封极其无语地撩了撩眼皮子:“敢情他在你就装可怜啊,他居然吃你这一套?” “他吃啊。”秦亦笑眯眯地继续抖腿。 “你得意个屁啊。” 客厅的窗户敞开,阳光被微风荡漾着吹进来,把厅里照得透亮明净,鞋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双码数不同的皮鞋,茶几上摊着秦亦爱看的杂志和裴含睿订购的报纸,厨房里放着洗好的水果,还有半箱草莓牛奶,里里外外都散发着生活和家的味道,平淡而温馨。 秦亦拆了一盒牛奶,倒进水杯,顺便加了点蜂蜜,唔,好像有点太甜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纪杭封把几份邀约函使劲在他眼前晃了晃,重复强调道,“这一届亚超的赞助商有几个不错的大品牌,你已经签过的pria就不用说了,另外有雅尼,是韩国的名牌时装,还有日本的kh男装和ly眼镜,经过我筛选,这几个品牌的代言合约是对你助益最大的,其他还有几家名气不及它们但是酬劳比较高,都在这里,你自己决定接不接。” “在听在听。”秦亦把几分合约都翻阅了一遍,而后撇了撇嘴,露出失望的表情,“才几十万而已,没有一个超过一百万的,这也好意思叫‘酬劳高’?” “知足吧你,这儿又不是美国。”纪杭封喝口水,清了清嗓子,“你以为这个代言费低了么?雅尼和kh都会参加今年的北京国际时装周,除了广告代言之外,你还要挑其中一家在国际时装周上走秀,而且还是主秀哦,这个出场费是另算的,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上面给你的报价比当年沈舒谈在北京时装周的出场费高一倍。” 纪杭封顿了顿,冲他挤挤眼,笑道:“沈舒谈那时候可是在国内时尚圈红得发紫,虽说现在已经过气了,不过即便在巅峰时期也比不上现在的你。哦,对了,《魅力》杂志社的主编叶怜心你还记得吧?你跟柏寒第一次非洲合作的平面就登了他们家的封面。她联系我好几次了,希望能得到你的独家专访,还想邀请你再拍一组封面,不过这次可不是月刊封了,而是年刊封面人物。” 位于明湖歌剧院附近的一间咖啡厅,叶怜心便是跟秦亦约在这里见面。 阳光正好,微风和煦,拂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咖啡厅外侧是一整面剔透的落地玻璃,风格设计把现代感完美地融合进大自然的婉约之中,清澈的湖面泛起的水光在落地窗上汇成一道道流动的线条,煞是好看。 面前的美女一身利落的职业装,酒红色的波浪卷发束在脑后,精致得体的妆容看起来成熟又干练,秦亦依稀还记得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美艳女主编,此刻她坐在秦亦对面,饶有兴味地跟他交谈,手里握着触摸笔不断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当年你遭到封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秦亦这个名字从此要在时尚圈里消失了,可是你如今却奇迹般地重新回到t台,功成名就,你能说一说之后的经历么?”虽然是常规问题,叶怜心换了一个坐姿,稍稍前倾了身体,显然对这个问题也是极为好奇。 秦亦微微颔首,把在美国发生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叶怜心仍听出了大起大落背后的心酸和曲折,笔下一顿,不由问:“这样的名模之路,你自己认为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秦亦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微笑道:“既然我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那必然是幸运的,不过,真正让我感觉到庆幸的,是一路上陪伴和扶持过我的人,还有,能遇见他,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运。” 叶怜心眉梢微微一挑,露出一抹感怀的笑容:“你说的‘他’,是指裴含睿吧。” 秦亦仍是一笑,没有说话。 “真是的,好男人都去搞基去了,叫我们女人怎么办?”叶怜心半嗔半怒地玩笑一句,想了想,还是把最后那句从专访里抹掉了。 趁着亚超大赛余热未去,连续数个由秦亦代言的国内外知名大牌广告播出,一时之间,秦亦几乎红透了整个时尚圈,铺天盖地的曝光轮番轰炸下,就连从来不关注这方面的普通人,在街边看见印着他照片的广告牌,都会觉得十分眼熟。 而这篇独家专访作为《魅力》月刊的主推栏目,迅速地让秦亦的名字再次深深烙进了公众的视线。 专访里甚至详细地统计出了秦亦到目前为止,代言过的所有名牌、奢侈品牌,走过多少大品牌的发布秀,登上过哪些权威的杂志封面,还有得过的各种奖项。 这份罗列清楚的统计结果一经公布,顿时就让那些还在质疑秦亦潜规则的喷子们闭上了嘴,因为躺在这份列表里的种种品牌,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看,放在国内一线男模里面,都是出类拔萃的。 而同样获得过亚超冠军的男模夏何,从这个衡量标准来看,恐怕连秦亦的一半水准都达不到。 纵使《魅力》的年刊尚未发刊,秦亦还没正式成为其年度封面人物,“国内首席男模”的称号,却已经实至名归。 “可恶!什么玩意!”看着整版关于秦亦的专访,夏宇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要爆炸了似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他脸色惨白的渗人,一双眼睛却是通红得可怕,狠狠捏着那一页杂志的手指紧得泛白,他忽然发了疯一样把那页猛地扯下来,撕了个粉碎。 凭什么秦亦成为了首席男模,而自己和哥哥反而落到如今这个被封杀的田地?! 第二次站在虞梵家门口,夏宇阴鸷的脸上黑沉沉的一片,直到大门打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眼前,一见到夏宇,虞梵登时露出了厌恶不耐的神色。 “怎么又是你?”说着,他当即就要重新关上门,唯恐避之不及。 夏宇死死拉住门,盯着对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尖锐,嘴里愤恨不已地怒吼:“怎么?害怕见到我吗?虞梵大师真是好手段,收了我的钱,非但不出力办事,东窗事发居然还反咬我一口?”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虞梵双眉倒竖,眯着眼睛压低了声音厉声道,“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什么收钱?我可不知道。你自己做下那样卑劣的事情,本身又没点实力,拿不到冠军纯属活该,你休想以此诬赖敲诈我。” “你!”夏宇真没想到这老东西居然翻脸不认人,完全一副死不承认的样子,他一张脸扭曲得青红不定,压抑的愤恨彻底爆发出来,一拳照着对方的脸抡了上去! “无耻的老东西!把钱给我吐出来!” 虞梵大惊,慌忙躲开,最后保镖匆匆赶到把夏宇给揍了一顿丢出去,虞梵还是在他发狠的乱拳之下被打的鼻血横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差点没气出心脏`病来。 “真是蠢货,自己干出的蠢事,还害得我被拖下水……” 虞梵越想越愤怒,脸上的肥肉被怒火烧的抖了抖,想到从此以后少了这条敛财的大道,他心里就气得想吐血。 虞梵对着镜子给自己脸上擦药,一张脸痛得扭曲至极,面上神情逐渐阴沉下来,仿佛隐隐要落下雷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嘶——痛死了!” 赤霄会所。 对于两天前这场发生在另一座城市里的“狗咬狗”好戏,秦亦完全不知情,更没兴趣去知道,此刻,他正坐在张二专门为他和裴含睿预留的包间饭桌前,美滋滋地品尝这里的特色菜肴。 隔音窗被人打开,一楼舞厅有人正在演奏着钢琴曲,一串串的音符在琴键上跳跃,优美的旋律从演奏者指尖婉转流泻而出,悠扬地飘进客人们的耳朵里。 “嘿,看到昨天的报导了么?关于姓夏那小子的。”张可铭神秘兮兮地冲秦亦挤眉弄眼,乐呵呵地道,“听说他跟虞梵起了争执,后来还被人拍到瘸着一条腿走路的样子,看到记者立刻慌忙逃走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说着,张二的眼光别有深意地往裴含睿身上瞟,后者淡定地吃菜,神态自若。 就连秦亦也忍不住有些狐疑:“你干的?” 裴含睿端起酒杯悠悠然地抿一口,道:“我可不做这样没有格调的事。” 秦亦长长地“噢”一声,就不再多问。 张二拿筷子点了点中间那盘桂花鸡汁鱼汤,向秦亦强烈推荐道:“这个汤可是好东西,桂花鱼味道特别鲜,用龙井茶烹煮而成,我费了好大劲从南边请来的厨子,他的拿手好菜,快尝尝,保证喝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他一面推销一面盛了两碗递给秦亦和裴含睿,他的话还没说完,秦亦的口水就下来了,谁知他的那碗汤半路上被裴含睿给截了过去。 裴含睿按住汤碗,微微蹙眉道:“又忘记了你海鲜过敏了?还喝鱼汤。” “啊?喝个汤也过敏吗?”张二极为惋惜地摇了摇头,“唉,早知道你不能吃海鲜就不上这个汤了,可惜咯,人间美味啊。” 秦亦肚子里的馋虫翻江倒海叫个不停,他看着张二喝得一脸幸福的样子,吞了吞口水,转过头眼巴巴地瞅着裴含睿:“就喝一点嘛,不要紧的……反正我现在还在休假中,又不拍广告。” 看他那副被饿了八百年似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裴含睿一时心软,用筷子把鱼肉夹出来,一点点仔细地挑掉鱼刺,才把汤碗递过去,道:“只许喝这一碗,还有,别被鱼刺卡到。” 秦亦顿时高兴起来,捧着碗差点没把头埋进去。 被完全遗忘在角落的张二咳嗽一声,决定刷一刷存在感:“关于过敏,听说人吃了海鲜如果过敏的话,舌头会发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亦把头抬起来,扬了扬眉头:“真的吗?快给我看看变黄没有。” 说着,他张大了嘴把舌头伸出来,让裴含睿看。 裴含睿顺手夹了一筷肉圆子填进他嘴里,没好气地道:“好好吃饭,菜都要凉了。” “唔——”秦亦左边腮帮子被肉圆子撑得鼓起来,嚼吧嚼吧咽下去,赞赏地点点头:“好吃。” 于是,既刘医生、纪杭封之后,张可铭成功成为第三个被他们俩闪瞎狗眼的人,如果纪杭封在这里,想必他们俩定会非常有共同语言——吐槽的语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大运,秦亦这次居然没有过敏反应,吃饱了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裴含睿早已去了公司。 距离个人设计展的展出还有半个月时间。 之前的秘书放产假去了,新来的女秘书叫安玉,长得既年轻又漂亮,整天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总裁办公室跑,裴含睿最不喜欢在做设计的时候被人打扰,为此已经斥责了她好几次,稍微收敛几天,然后又故态复萌。 这天,安玉跟往常一样把咖啡端进办公室,裴含睿瞥她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下巴冲桌边点点示意她把杯子搁在那里,继续埋头修改设计稿。 每次都这么冷淡…… 安玉暗自咬了咬嘴唇,望着裴含睿的目光仍然炙热无比。 她忍不住端着咖啡杯多走了几步,见裴含睿仍旧专心改稿没有反应,安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鼓噪起来,大着胆子来到裴含睿跟前,把杯子递过去,弯腰俯身,衬衫前襟敞开的地方正好能看见那条充满诱`惑的事业线。 “裴总,咖啡凉了就不好喝了,先喝一口看看味道怎么样?” “谁让你走过来的?”裴含睿脸色一变,把笔拍在桌上,压住设计稿,极为不悦地厉声呵斥一句。 “啊?!”安玉被吓得手一抖,一时没拿稳杯子,滚烫的咖啡瞬间洒出来,弄`湿`了裴含睿的西装……还有他正在修改的设计原稿。 “你——”裴含睿大怒,顾不上清理衣服上的污渍,数张稿子已经完全浸`湿`了,不过好再还有打印稿备份,不至于无可挽回。 “对不起,裴总,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开除我!以后不会了!”安玉脸色煞白,差点哭出来,慌乱地道歉,害怕得不敢抬头去看裴含睿阴沉冰冷的脸色。 裴含睿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压抑怒气的黑眸狠狠剜了她一眼,冷冰冰地的道:“没有我允许不许进办公室,再犯错你就自己走人,出去。” “是、是的……”安玉委屈地红着眼眶退出去,转身就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英俊男人迎面走来,越过自己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等等,你不能进去!”安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想要把这个没有预约的不速之客弄走。 谁知下一刻,她就像一座冰雕似的脚跟钉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僵硬,不可置信而又充满嫉恨——老天,她看见了什么? 裴总……居然在跟那个男人接吻?! 84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首发 秦亦扣住裴含睿的后脑勺,迫使他仰起头跟自己接吻,一个旁若无人的长吻下来,秦亦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离开的时候舌尖轻轻`撩过他的嘴唇,裴含睿搂住他的腰,又纠缠着吮`吻一阵才罢休。 办公室的门没有完全合拢,安玉在门外瞪大了眼睛,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死死捂住嘴,费了好大的劲才强忍住惊叫的冲动——怎、怎么会这样? 难怪自己这么久时间对裴总明示暗示,这个男人也完全不为所动,原来……竟是喜欢男人吗?! 安玉脑中一片混乱,恍惚间猛地对上了裴含睿望过来的视线,冷淡而不悦地压着眉头,沉声道:“你在那里看什么?怎么还不出去?” “啊,那个,这位先生他、他没有预约就闯进来,所以我……”安玉一个机灵,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裴含睿打断她道:“他不需要预约,你可以出去了。” “……是。”安玉咬着嘴唇,默默关上门退了出去,一路上低垂着头,嫉妒和不甘的情绪一瞬间在内心里疯狂地滋长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 裴含睿意犹未尽地眯了眯眼,回过神来,才发觉衣服上的污渍已经完全浸进了衣袖里,他顿时脸色一黑,立刻把外套脱下来。 “来接你下班一起吃饭。” 看他动作,秦亦露出一个羞涩里又混杂着为难的表情,拿脚踢了踢他,义正言辞地鄙视道:“上班时间还想着干那事,我是不会受你诱`惑的!脱衣服也没用!” 裴含睿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一下领带,悠然地道:“你想多了。” 说完,他伸手把秦亦扒拉到一边去,把桌上弄脏的稿件一张张捡起来,归到废纸的那一摞里面。 秦亦在旁边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见裴含睿忙东忙西,果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了,他嘴角往下一撇,蹭过去贴到他后背上,拦腰抱着他,幽幽道:“其实你诱`惑我的话,我还是会考虑一下的……” 裴含睿强忍住笑意,绷着脸回过头去,正儿八经地道:“上班时间,不许胡闹。” “呿。”秦亦小声嘀咕,“小气,回家再收拾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裴含睿几乎天天早出晚归,泡在办公室里重制和修改设计稿,秦亦这边,跟沈又合拍的p家男装广告也已经排上日程,有时也工作到很晚,一得空他就直接来裴含睿的公司接他一起回家,顺便在路上一起吃个宵夜什么的。 自从那天之后,安玉隔三差五就能看见秦亦大喇喇地钻进裴总的办公室,而对着自己永远都是那副冷淡态度的裴含睿,一见那个男人就变得温柔体贴,笑容满面,真是……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在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安玉再次听见里面依稀传来的笑声,差点捏碎了手里的一沓文件,再艳丽的浓妆也遮不住嫉妒的嘴脸,她咬着嘴唇压低了头,大声叩响房门。 “进来。” 那个男人趴在长长的办公桌上,拿着笔在纸上胡乱画着什么,安玉努力不去看他,默默地把文件递给对面的裴含睿,后者接过来,又随意地拍了拍桌上一摞废纸,道:“把这些都拿去碎纸机碎掉,谢谢。” “好的。”安玉幽怨地望了望他,见裴含睿说完这句也不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只好失望地捧着废纸走了出去。 碎纸机在下一层楼的尽头,旁边是一片小小的休息区,安玉过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人事部的主管在人聊天。 “……你说安玉?不就是整天缠着裴总反而被斥责的那个女的?” “就是她啊,前几天还把咖啡泼到了裴总身上呢,我看她是故意的吧,这样不就能趁机借口擦拭,动手动脚地勾引裴总了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这女人怎么还没被开除?仗着自己是裴总的秘书,一天到晚跟人炫耀,看着就碍眼。” “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了,之前裴总的秘书产假结束,下个月就要回来上班,到时候这女人绝对得卷铺盖滚蛋。” “是么,呵呵……” 人事主管本来还准备嘴啐几句,忽而发现口里编排的女主角就站在自己背后,顿时脸色变得有些微妙,她闭了嘴,似笑非笑地跟同事打了个眼色,慢悠悠地从安玉身边走过,两人越走越远,小声地咬耳朵。 就算安玉听不见,也能猜得到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她捏紧了拳头,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没想到之前的秘书居然要回来了,还要开除自己?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 安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极力忍着不哭,把废纸一张张往碎纸机里塞。 忽然,她愣了一下,这几张……不是那天被咖啡弄污的设计稿么? 仔细看着这几张纸,安玉蓦然想起前些时日接到的一个陌生人的来电,想起那通电话里诱人的条件,她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紧张地几乎要窒息,眼看左右无人,她把其余的废纸通通放进碎纸机,只有这几页废掉的设计稿,被她偷偷地留了下来…… 秦亦的脚伤彻底痊愈之后,他一口气连续接了三个大品牌的代言广告和走秀,光是本市的几条著名的商业街,印着他照片的广告牌几乎随处可见,更不用说其他轰炸式滚动的各种媒体广告了。 期间,他跟着裴含睿回裴宅见见裴老爷子,顺便临幸临幸裴家寂寞的厨子,一不小心把裴老爷子哄得高兴了,结果第二天,各大媒体的专访通告接踵而至,几乎把纪杭封的电话都打爆。 至于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谁知道呢,反正秦亦还挺喜欢裴含睿的爷爷,就算抱大`腿也抱得开心不已,还有纯天然无公害的草莓吃呢,一口一个不要太开心。 忙碌又充实的日子一天天流水一样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裴含睿个人设计展的前夕。 秦亦刚走完雅尼在北京国际时装周上的秀,休息也顾不上,即刻坐上了回程的航班,一下飞机就匆匆往裴含睿发布作品的展厅跑,总算是勉强赶上了彩排。 他到的时候稍微有点晚了,幸好定给他展示的衣服早先就试穿过,没什么问题。 下飞机之后秦亦没打电话过来,裴含睿还不知道这家伙已经来了,此刻他正在后台一个个审查模特们定妆完之后的走台效果。 从化妆师到模特,每一个人都紧张地忙碌着,狭小的后台到处都是人,裴含睿刚跟舞台导演商讨完几点提议,随手擦了把汗,忽而被一个模特叫住。 “裴总,我的裤子出了点问题,您能过来看看么?” 喊住他的是个年轻男孩子,身体修长而纤瘦,他衣服还没穿上,身上仅着一条黑色的紧身皮裤,美好的腰部曲线纤毫毕现,琥珀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裴含睿,妆容浅淡,五官精致,神情里带着一股漂亮又纯情的青涩感。 “哪里有问题?”裴含睿目光也仅仅只是在他脸上一晃而过,便落在他裤子上。 男孩在他的注视下转过身去,把皮裤稍微往下拉开一点,有意无意地露出了里面的低腰内`裤,用轻柔而黏`腻的声音道:“这里面的线脱了,有点松,我怕缝坏了……” 裴含睿仔细看了看,确实有断掉的线头,他从针线包里取出对应颜色的线,熟练地穿针,淡淡吩咐一句:“趴好,别乱动。” 对于设计师而言,缝纫什么的都是基本功,在后台换衣的时候,模特的衣服出了意外问题,他一般都是让模特穿着衣服就地拆线或者撩缝,省下改衣后再试穿大小的麻烦。 男孩乖乖地趴到化妆台上抬起腰,裴含睿一手翻开他的裤腰,垂眸专注地把断开的线头缝上,时不时把裤子翻过去看看外观是否受到影响。 “裴总……”男模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盯着他的眼光热切无比,他稍稍翘起臀,从腰背到翘`臀展现出一条充满诱`惑的曲线,见裴含睿仍然无甚反应,他红着脸用臀`部轻轻摩擦着裴含睿的手腕,嗓音沙哑地道,“还没好么,裴总?我等不及了呢……” 这种赤`裸的暗示令裴含睿脸容一沉,他蹙起眉,正要发作,忽而头顶投下一道阴影,把两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裴含睿一回头便看见秦亦同样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长裤,站在自己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秦亦……你时候赶回来的?”裴含睿惊喜地道,几乎忘了自己手里还拽着那男孩的皮裤。 秦亦扬起下巴,漆黑的双目虚眯成两条缝,他缓缓扫了趴在桌上的男模一眼,最后把目光挪到裴含睿脸上,不咸不淡地道: “裴总,我的裤子也出了点问题呢,你不帮我改改,它可就要掉啦……” 裴含睿先是一愣,嘴角不由勾起来,迅速地收起手里的针线,懒得理会桌上僵硬尴尬的男孩,搂着秦亦往更衣间里走。 关上门,裴含睿把男人按在墙壁上,双手沿着他胸前肌肉一路往下,摸`到腰跨上,手指尖勾着裤沿,往里摸,在他耳边沉沉笑道:“让我好好检查一下,裤子哪里有问题……” 秦亦满脸的不高兴,一把按住他不规矩的手,哼哼道:“设计师可真是个占便宜的职业呢,不如我也跟你学设计好了。” “呵,吃醋啦?”裴含睿微微笑起来,看着这家伙气鼓鼓的酸样,觉得分外可爱起来,忍不住凑上去衔`住他的嘴唇,吮`吸亲吻一阵,低沉地道,“我只喜欢占你的便宜……” 一周没见面,两人厮`磨一阵都有些火气,想到马上就要开始彩排,才略略分开,裴含睿目光黏在秦亦身上,上下端详一会,忽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我有一个新的设计灵感。” “哦?”秦亦眨眨眼,“什么?” 裴含睿亲他一下,低笑道:“皇帝的新装。” “……”秦亦哈的笑一声,“行啊,你敢设计,我就敢穿着它上台。” 裴含睿双目危险地眯起来,凉凉吐出两个字:“休想。” 他顿了顿,又道:“你给我一个人穿就好了。” 85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翌日就是裴含睿的个人设计展正式展出的日子。 秦亦早早就到了展厅现场,这次将要展出的服装配饰已经送达后台,裴含睿正在仔细地做最后的检查工作,每一件衣服从布料到缝制都是精工细作,容不得半点马虎,尤其秦亦穿的这件主推作品,光是设计的时候款式和细节就修改了无数次。 上完妆,小心翼翼地拿掉罩在衣服上的防尘袋,秦亦拎着衣钩走进更衣室换衣,这是一套纯白色西装,里衬衬衫是粉红色的,显得活泼而不失优雅,裤子比一般的休闲西裤更加宽松,整套衣服均采用意大利的顶级面料,柔软舒适的触感令他摸上去就有些爱不释手的感觉。 秦亦对着镜子转个身,往后梳拢一把头发,忍不住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吹了个口哨,风流又骚包的样子。 出道三年至今,他走过大大小小的秀已经数不清了,作为主秀的次数也不少,国内国外大小品牌观众多寡他本早该身经百战毫无感觉了才对,唯独这一次,他居然感觉到了一点紧张。 ——这是秦亦头一次做裴含睿个人展的主秀,他想起那个连一根多出来的线头都无法忍受的完美主义艺术家,就忍不住再次对着镜子从头到脚检查一遍。 在裴含睿的设计展上出现任何一丝瑕疵,秦亦都会下意识觉得简直是在犯罪,真是蛋疼。 衣服ok,裤子ok,鞋子ok,还剩下领带…… 银色的斜纹领带,比一般领带稍窄,秦亦系了半天总觉得哪里没弄好,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道沉悦的声音: “我来吧。” 裴含睿不声不响地站在后面微笑着看了他半晌,才施施然走到秦亦面前,把他脖子上的领带松开重系。 “你总是不会打领带……教了你多少次,还学不会。” 裴含睿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而温和,他修长的手指整理好倒梯形的领带结,往下缎面轻轻拂去褶皱,抬眼便看到秦亦正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微一挑眉:“怎么?” “没什么。”秦亦刷得一下把头别开,若无其事地道,“领带什么的……反正有你替我系就好啦。” 裴含睿愣了愣,淡淡勾起嘴角道:“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秦亦扭头:“准备开场了,大设计师!” 裴含睿亲了亲他脸颊,笑道:“下个月6号,nl还有一场我主设计的秋冬新款发布秀,还要我给你系领带么?” 秦亦笑眯眯地道:“你是在邀请我主秀吗?” “那你赏脸么?” 秦亦在他脸上啾一下:“求之不得。” 灯火通明的展厅宾客如织,巨星云集,不少前来捧场的明星巨流和业界大亨,主流媒体记者更是数不胜数,还有好些是慕名而来的设计师们,有幸参与这种场合的每位来宾,不论身价,衣着装束都相当讲究,不看t台的时装秀,光是这些名流身上的服装恐怕都能开一场名牌展览,穿着太随意的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裴含睿刚在展厅出现就被人群包围,记者们争先恐后地问着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裴含睿以一贯良好的涵养微笑着一一做出应答。 短短一会儿,会场的灯光逐渐黯淡下来,所有目光和灯光都不约而同地射向中央的巨型t台,后面的背景幕缓缓拉开,节奏感十足的背影音乐响彻全场,眨眼功夫就把观众媒体们带入一个充满美`感和时尚感的空间。 着一身白色休闲西装的秦亦已经领头迈上了t台,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步伐沉稳而潇洒,步子之间的距离精准得如同表量,他一步步走向t台前端,行走间举手投足风度翩然,向每一位观众传达着裴含睿的设计理念——敢于穿白色西装的,不是小丑,就是真正自信的男人。 摆完造型,秦亦转体往回走,后面跟着的男模同样气质形象具佳,一路上除了闪光灯和热议声,他注意到似乎还有一些诡异的惊呼声,大约是自己多心了,秦亦也没多想,专注于自己的台步,直到后面几位模特接连走完半场,而他即将下台的时候,那些不和谐的声音终于彻底爆发了出来: “这几件衣服,简直跟前几天虞梵先生个人发布秀上的设计一模一样!” “果然是吧,第一件就觉得异常眼熟,还以为只是一件有点相似,没想到后面几件也都跟虞梵先生的设计差不多,只不过出场顺序不太一样罢了!” “裴先生,你看过虞梵先生的发布会吗?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裴先生,你的个人展设计莫非是抄袭虞梵的作品吗?请你正面回答!” “裴先生……” 什么情况? 抄袭?裴含睿抄袭虞梵? 听清了台下观众和记者们的质问和怀疑之后,秦亦起先是觉得荒谬和可笑,可仔细想想,震惊之余又窜起一股强烈的怒火,也许是有挑事者的存在,但既然这样众口一词肯定不会是完全无中生有,会是谁胆大包天地敢陷害裴含睿?! 而且还是抄袭这种严重污蔑,对卖创意的设计师而言简直是最残酷的灭顶之灾! 音乐还在继续,模特们以良好的职业素养仍在t台上泰然自若地走步,可台下早已因抄袭这记重磅炸弹炸开了锅,根本没人在意后续的模特和服装了。 裴含睿所在的位置被记者们团团包围,只不过已经由追捧和讨好变成了尖锐的质疑和抨击。 在场的宾客无不是时尚圈里有身份地位的人物,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裴含睿身上,有惊骇,有愤怒,有狐疑,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虞梵的名气虽然远比不上裴含睿来的大,但以他的年纪,在国内的设计师里也算小有威望,这次的发布会是他近五年来的唯一一次展出,虽然捧场的人不多,受到的关注也不多,但是在今日这个展厅里,看过的人可不在少数。 加之那几件设计确实相当抢眼,令人印象深刻,所以看过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相互私下交谈一会,越来越多的人逐渐投入到怀疑的大军之中,甚至有人拿出了当时在虞梵的发布秀上拍下的照片,当场对比。 结果——还真就是一模一样! 对比结果一出来,好事者们立刻坐不住了,纷纷向裴含睿发动了语言攻击,更多的人在冷眼旁观,静候当事人的应答。 相对于记者们的激动,裴含睿反而显得相当镇定而冷淡,他笔挺地站在原地,冰冷的眼神缓慢地扫过周围每一个企图用语言陷阱套话的记者,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因为一直在忙个人展的事,我并没有看过那位虞先生的发布秀,不过,我在此郑重明确地告诉各位,本人的每一件设计都完全出自我自己的手,绝对没有抄袭任何其他人的作品……” 还没等他说完,就有记者忍不住跳出来打断:“那方才那几件衣服跟虞梵的设计一模一样你作何解释?虞先生的发布秀可是在你之前的。” “并且,”裴含睿稍稍一顿,尖锐的眼神如刀般轻轻在那个记者脸上刮过,后者不由打了个寒战退了半步,裴含睿没有理会他,淡淡续道,“倘若有居心叵测的人恶意污蔑诽谤于我,我绝对会追究到底。” 最终,裴含睿的个人展还是在一片质疑哗然声中被迫终止,这是裴含睿入行以来开过的无数个人展里,从来不曾遇到过的最惨痛的失败。 第二天,关于“天才设计师”、“nl传奇der大师爱徒”涉嫌抄袭的丑闻像龙卷风一样,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圈子里传开了,各大报刊杂志娱乐版的头条几乎全是这件事,标题怎么劲爆怎么来,还附带着详细的照片对比,为博眼球根本不管其中明显的猫腻和槽点,短短两天时间,就把裴含睿推上了舆论谴责的风浪尖口。 总裁办公室。 “给我把这几天办公室周围的监控录像全部调出来!” 宽大的枣木书桌后,面沉如水的裴含睿坐在皮椅里,眉头压得极低,搁在桌上的十指交叉,一对大拇指不由自主地轻点在一起。 秘书点头应是,刚要退出去,忽然又被裴含睿叫住:“你回来上班了?之前替你的那个姓安的秘书呢?” 坐完月子的女秘书稍稍有点发福,她愣了一下,注意着裴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您问安玉吗?她好像刚离职了,走得很匆忙,连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都没要……” 连日来都为个人展的事忙得天昏地暗,那天被严厉呵斥之后安玉几乎不敢进办公室,裴含睿还真没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秘书离职,眼下发生这样的事,裴含睿心里顿时一凉,哪儿有这种巧合…… 看完监控录像,安玉在用碎纸机的时候果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小动作,可惜光从录像无法看清纸上画着的内容。 那一段视频被裴含睿仔细看了数遍,越看脸色越是阴沉得可怕,他嘴唇抿紧,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下撇,沉思片刻,他拎起话筒拨通了张可铭的电话。 “喂,裴少,那件事我听说了,那个虞梵,是故意报复你上回爆他受贿的事吧?这种手段可真是有够下作的……” 裴含睿冷笑一声,沉沉地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被他钻了空子,张二,你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帮我查一个叫安玉女人,前段时间做过我的秘书,现在人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怀疑就是她盗取了我的设计稿卖给虞梵,又或者是虞梵指使她的,总之,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洗。” 张可铭无奈地叹了口气:“查她是没问题,不过找不找得到还难说,这次你真是麻烦大了,那个虞梵在你之前开发布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设计稿这种**性高的事你又不可能拿出切实的证据,姓虞的敢开发布会定然把手稿全造好了,除非找这个女人出来亲口承认,否则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这可是设计师的大忌,又有多少人眼红你的位置,一旦被坐实罪名,落井下石的绝对不少,恐怕晚后很难在设计界立足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不过,”裴含睿捏了捏皱起的眉心,目光如电,寒声道:“就凭这个想扳倒我,也没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秦亦刚好接到了来自塞尔杰兰特的电话。 “喂,塞尔,什么事?”秦亦才看完质疑裴含睿抄袭的报道,脚一伸踹到地上去,心里头窝了一肚子火,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没精打采。 电话里塞尔却似乎心情非常好,也没注意到秦亦的不对劲,兴高采烈地道:“亲爱的秦,我有个超级好消息告诉你,做好准备,千万别激动过头。” “什么好消息?”秦亦正担心裴含睿,敷衍地应了一声。 “嘿嘿,我刚收到co1a男装对你的走秀邀请,对,是co1a,世界闻名的奢侈品男装,跟它比起来,美国pria简直是乡下品牌,就在下个月的米兰国际时装周,小伙子,惊呆了吗?哈哈哈,我可是高兴坏了,能登上米兰时装周,傻`瓜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秦亦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是不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亦或者是裴含睿那件事让他太烦闷,秦亦一时也没太激动,勉强笑了笑,问:“下个月什么时候?” “第一周。” 第一周? 秦亦一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不是裴含睿在nl的秋冬新款设计发布的时候么? 86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转 坐落于巴黎的nl总部大厦会议室里,长长的方桌摆在正中央,nl董事会的几位大股东围坐一圈,一个个神色肃穆地讨论着裴含睿个人展的负面事件,平日里看不惯裴含睿的几个股东此刻大占上风,跟亲近裴家的派系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几位老成持重的默默作壁上观,谁也不帮腔。 会议桌中间的主位空着,直到墙上的壁挂式电视机亮起来,会议室才渐渐安静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视频画面里穿着花衬衫的老头儿身上,便是方才吵得最凶的几个人,在老头子也收敛了脾气,恭恭敬敬地正襟危坐。 “噢,看看你们的脸色,刚从菜市场出来嘛?”der布满皱纹的面皮子抖了抖,随手翻阅一下助理送来的报道,便搁在一边,不悦地道,“事情的过程就不多说了,免得你们心里诽谤老头子我啰嗦,现在,说说你的看法吧。” “董事长,裴含睿抄袭的事情对我们公司乃至设计界都产生了极大的负面影响,这是耻辱,绝对不能姑息!我认为,应该直接开除裴含睿。” “董事长,光凭现在的证据还不能这样武断地下定论,盗取设计稿之后再反诬原设计者抄袭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裴含睿是您的弟子,他为人如何,您心里最清楚了。” “我认为在这件事还没有查清之前,还是先暂时让裴含睿停职吧,如果让外人以此攻讦您包庇他,那就不好了……” 几方人你一言我一语差点又有演变为争论的趋势,老头皱起眉头怒拍一下桌子,中气十足地大声道:“好了!都闭嘴!” 静默—— der满意地环视一周,清了清嗓子,严肃地道:“我个人绝对不相信harry会做出这种事,何况以他的才华能力也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眼看反裴派又要蠢`蠢`欲`动地争辩,老爷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话锋一转,道:“但是,凡事还是要讲证据说话,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暂时解除裴含睿亚洲区域执行总裁职务,革职待查。” 此话一出,会议室每个人神情皆是微变,反对派犹嫌不够,大声道:“既然裴含睿革职,那么我建议把他从欧洲总公司执行总裁候选人中除名!若是这样还能让他接管总公司,实在不能服众!” “董事长……” 这其中牵扯到的利益之深,让不少人开始着急了,der面色微沉,亦有些恼怒,反对派见他还在犹豫,又添了一把火道:“董事长,据我所知,亚洲那边已经有不少合作商有了撤资的打算,那边的分部原本就是才成立了一年时间的新公司,根基还不稳,又连出了几件负面新闻,我认为,即便这件事还有隐情,裴含睿也难辞其咎——” “够了!”der沉声打断他,“亚洲区分公司的各项数据报表我比你更清楚。” 顿了顿,老爷子阴郁地道:“暂时——剥夺裴含睿的候选资格,直到查实真相。” 数日之内,裴含睿被nl高层停职的事情被有心人迅速地传扬了出去,一时之间,nl中国分公司的员工们闹得人心惶惶,流言蜚语满天飞。 各路记者潜伏在nl大厦门口,任何进出的人哪怕是个清洁工大妈都不放过,苍蝇似的拼命套话,那架势恨不得今天裴总上了几趟厕所都要记录下来挖掘一番。 不过他们注定今日要无功而返了,因为裴含睿压根没去公司。 此刻他坐在chuang上,目光透过玻璃窗眺望外面纸醉金迷的不夜城,卧房很暗,没有开灯,远远看上去就像没人一样,唯有他手里的电话不断地传来低沉的男中音,以难得平缓的语气不断地劝服他。 “……我知道你已经被停职了,何必再固执下去?含睿,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们裴家的产业总是要交给你的,当初你执意去做设计师,看在der大师的份上,我也由得你,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道还要死胡同走到底吗?只要你肯回法国,老老实实跟我做传媒,打理家族的产业,我会亲自出手,过一段时间,人们自然会遗忘这件事。” 裴含睿缓缓靠坐在床头,床头柜上一个装饰性的打火机被他拨`弄地咔咔响,他嘴角慢慢拉开一道缝,冷淡地道:“父亲,狗咬人,该夹着尾巴逃走的是狗,不是人,我这时候离开,岂不是成了心虚的逃兵?更何况……我宁愿靠我自己的手段解决此事,也不会回去任由你控制我的人生。” “哼,说得好听,你现在还能调得动什么资源?”跨洋电话的那头,裴铭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小到大,这个独子总是有办法气得他肝上火,“你迟迟不肯回法国,是不是为了那个模特?” 裴含睿皱了皱眉:“他叫秦亦,不是‘那个模特’。” 裴铭泽怒极反笑:“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吗?他根本就是看中你能捧他出名才会迷惑你,像他这样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我见得多了,现在他得到他要的名和利了,而今你失去了捧他的资本,你以为他还会跟你在一起?!醒醒吧,含睿!” 唇边无声地勾起一丝冷笑,裴含睿淡淡地道:“在你的眼里,大约也只能看到这种人吧,而秦亦不会。我要休息了。” 说完,他径自挂断了电话,躺下来阖起眼睛。 秦亦说的不错,裴含睿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自记事以来,他就没有遭遇过这样重大的失败和低谷。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地掌控一切,人生唯一的一次脱离轨道就是遇到秦亦,如今他失去一切荣誉、地位和权利,就连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才华也找到质疑和奚落。 孤独一人的时候,裴含睿无法再维持在外人面前的强势和镇定,他像所有普通人那样,默默地躺在床上,默默想念尼古丁的味道。 他的手指摸索了一会打火机的边缘,终究还是放下。 他突然很想抱抱秦亦。 嘴唇有些干裂,裴含睿一只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只要想到那个男人还留在自己身边,似乎漫无边际的黑夜也没有那么难熬…… 卧房里又归于沉寂,窗外的月光幽幽在地板洒落,寂寥又清冷。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裴铭泽重重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面色如罩寒霜,身边的助理焦平世把通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想了想,上前缓声道: “裴董,看来少爷是铁了心了,您何必在少爷遭遇困境的时候还去逼他呢?这样下去,父子关系岂不是越弄越僵?倘若秦先生不是真心对少爷,过不了几天自然会主动离开他,那时候,少爷和裴老爷子也就认清了,如若没有……您不如就放手让他们去吧。” “……” 裴铭泽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按了按拧紧的眉心,道:“你替我回国走一趟吧,去查查……那个叫虞梵的。” 焦平世神色一动,颔首微笑道:“好的。” 月如钩。 家门外走廊里的声感灯又坏了,赶完一天广告回家,秦亦用牙齿叼着装了两份宵夜的袋子,空出手来借着月色摸了半天钥匙,结果刚打开门,一不留神袋子没咬住,两碗皮蛋粥泼了一地,把门口都弄脏了。 秦亦顿时有点蛋疼,好不容易撅着屁`股把地板清理干净,便看见纪杭封带着一脸诡异的表情站在门口,幽幽盯了他半天,道:“孕吐?” “滚!”秦亦拉长了脸送给他一个中指。 纪杭封在客厅沙发上坐定,往里张望一番似乎裴含睿没在,他刚喝下一口水,便迫不及待露出兴奋的表情: “塞尔跟我商量过了,除了co1a之外,他手里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客户,都是意大利名牌。原本你这次回国就是冲着亚超来的,起初塞尔的想法就是等你拿到冠军,再慢慢把你推销到法国意大利那边去,没想到现在冠军刚到手就有意大利的大品牌直接投来橄榄枝了,而且还是米兰时装周那等级别的舞台,简直是天赐良机!” “下个月nl的那场秀就推掉吧,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会不会临时取消发布秀都是问题。米兰时装周这样的机会可是过了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国内的池子太小,现在你已经没有必要在继续在国内浪费时间了,我的意思和塞尔一样,这次去了米兰,就留在意大利发展,没必要回国了……秦亦,秦亦,发什么傻?听到我说话了么?” 见秦亦一直沉默不语,纪杭封有点急了,加大了声音道:“你是不是放不下裴含睿?可是遇上这种事你留下也帮不了什么忙啊,而且去意大利发展又不是叫你们分手,不是有句老话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当初劝你去美国你就放不下他,这次不能再拿自己的前途犯傻了!” 秦亦蹙了蹙眉,正要说话,忽然余光瞥见卧房走廊的阴影处站着一个人,他走近一步,灯光渐渐把他修长的身影勾勒出来,黑暗的阴影如潮水般从他身上褪去,露出棉质的拖鞋,单薄的衬衫,还有一张平静而沉着的脸,此时带着一丝苍白的倦容。 裴含睿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听了多少,他久久地凝望着秦亦,垂下眸子道:“他说的不错,这是个绝佳的机遇,你不能错过。” 秦亦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盯着他,眉头瞬间压下来:“你什么意思?” 客厅的气氛古怪而凝滞,纪杭封目光复杂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溜一圈,不好插口,只好默默离开了。 再抬眼的时候裴含睿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望着秦亦,平静无波地说:“去意大利吧,就算你留下,也确实无济于事。只不过这一次,我就不能跟着你过去了。” 秦亦深黑的双目缓缓虚眯而起,不可置信地道:“你要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你?就算我不能帮你洗去污蔑,但至少——” “秦亦,”裴含睿打断了他,半晌,用毫无起伏的低沉声音道,“我不需要你的安慰,我也不软弱,就算你不在,我也能独自面对任何事。” “就算我一去就是一两年你都无所谓吗?”秦亦压低声音,紧缩的瞳孔透着一丝凶狠和怒气。 “是的。”裴含睿面无表情地道。 “你——!”秦亦猛地踏前两步,狠狠地盯着他,像一只压抑着暴怒的狮子,“你明明就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 有一刹那,裴含睿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紧了,勒得他喘不上气。 最终,他只是说:“下个月nl的发布会,我会建议他们更换主秀。” “……” 秦亦脑海里仔细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想了三遍,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嘴唇翕动,半个字也没说出来,转身就往外走。 “秦亦!”裴含睿跟上去几步想去拉他,又在门口生生止住了脚步。 直到秦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裴含睿脸上毫无破绽的神情终于裂开一条缝,然后再也绷不住了,身后客厅里的吊灯把他的影子长长地压在地上,他的面容全然陷入深渊般的黑暗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过得仿佛要哭出来,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死寂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裴含睿浑身一震,蓦地拉开门往外跑,没走两步就看见秦亦的身影孤零零站在拐角的地方,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裴含睿的腿已经快大脑一步朝对方迈了过去,然后死命地抱住了他,用力之大,几乎要把秦亦勒毙在怀里。 “我后悔了秦亦……”裴含睿埋首在他肩窝里,声音嘶哑地像是断掉的琴弦,断断续续,语无伦次,“我都是骗你的……” “我知道我不该束缚你,但是……我真的很自私!任何其他人离开我也无所谓,就算全世界都误解我、背弃我也无所谓,只有你……只有你不行!” “别说一年两年,就是几天我都忍受不了!” 秦亦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仿佛错觉裴含睿惶急的声音里甚至带了黯哑的哭音,这个男人上次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时候似乎已经久远得如同上个世纪。 他有些无措地抚上男人的后背,温柔而缓慢地一下下安抚着,下巴用力蹭蹭对方的脑袋,柔软又酸楚,低沉沉地道:“我也是,裴含睿,我一天都不想离开你……” 好一会,裴含睿的情绪缓和下来,手却死活不肯松开,低哑地道:“刚才你生气了?” 秦亦闷闷地哼了一声,举起手里的夜宵袋子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是啊,所以我决定化愤怒为食量。之前的粥洒了,我又去买了两份,你饿不饿?” 裴含睿摇了摇头:“那走秀你打算怎么办?” 秦亦裂开嘴,一双眼睛在黑夜晶亮亮的:“我刚打电话问过塞尔了,米兰那场秀是在5号,中间加上时差的话有28个小时,我在米兰走完立刻飞回来,除去花在路上的时间,还能赶上开场前的最后一次彩排。” 裴含睿一怔:“那你没法休息了……” 秦亦用鼻尖蹭蹭他的脸颊,闷闷地道:“比起这个,我更不想你用别的模特做主秀。” “但是以后……”裴含睿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秦亦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满不在乎地道:“以前你怎么在美国和国内来回跑的,我也可以。” 裴含睿动了动嘴唇,心疼地道:“那会很辛苦。” “你这是在变相跟我诉苦嘛?” 裴含睿拉了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淡淡笑道:“回家吧。” 87晋江原创独家发布勿转 借着裴含睿涉嫌抄袭事件的炒作,虞梵四处找记者做采访,熟料他还没乐上几天,之前邀他专访的媒体匆匆撤掉了关于他的稿件,除了一些花边小报,主流报刊杂志也渐渐不再提起此事,虞梵气得跳脚,在心里大骂裴含睿操纵舆论,但是他也无可奈何。 于是他又抓紧机会靠着曝光,向大牌服装商兜售那些设计,想趁机大捞一笔,结果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没有一家正规的大企业向他购买,得到的解释只有那些负责人明示暗示不想得罪nl和裴家,至于那些肯做的,都是些代工的小作坊,虞梵可看不上。 没有想到裴含睿即便被停职了,在时装业还有这样的影响力,虞梵彻底傻眼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本来也是为了报复裴含睿阴他,就图出一口气,现在目的差不多算是达成,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至少在还没见到焦平世之前,他还是这样沾沾自喜着。 在两天之内跨越半个亚洲走完两场秀,秦亦一回来就倒进枕头里睡了个昏天黑地,第二天一早,又马不停蹄地飞回意大利,参加塞尔给他定的某家名牌服装公司的广告试镜,从飞机上下来,秦亦觉得自己简直都快变成鸟人了。 干净清爽的街道两旁是复古的哥特式风格建筑,秦亦手里拿着一份简易常用语词册,耳朵里塞着耳机,抓紧一切零碎的时间恶补意大利语,好在有裴含睿曾经督促他学的法语打底,勉强也能交流一二。 塞尔杰兰特为了帮他在意大利打开局面,亲自飞过来给他这次的试镜助阵。到了试镜现场,塞尔向负责人介绍过秦亦就撇下他跟对方拉关系去了,秦亦独自顺着走廊往里走,才到门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用毫无起伏的平板语调冷冰冰地大声说: “是你在展示服装,不是服装在展示你!连个衣架都当不好,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秦亦往里探了一眼,最前面坐着的几个面试官中间是个华裔男人,他腰杆挺直四平八稳地坐在靠椅上,双`腿交叠,两手环抱,轮廓分明的脸孔没有什么表情,单单说完这句话就闭口不言,整个人沉默得宛如一尊刀凿斧刻的雕像。 被他一句话喷得体无完肤的模特,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尴尬地涨红了脸,男人目不斜视地虚着眼盯着对方,光是眼神就给人一种老子很叼的感觉,好像房间里这些从世界各地筛选而来的红模们,不入他眼的,都是用屁`股在走台步。 另外几位面试官显然对这位的严苛和毒舌早已习惯了,朝那位男模耸了耸肩,递给他一个同情和爱莫能助的眼神,接着就喊下一位。 秦亦施施然走进去,柏寒看见是他,眉头略略一扬,并没有露出意外或者别的表情,看着秦亦走完一轮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滚蛋了。 等结果的时候,秦亦晃荡到楼下一间咖啡厅,抱着一杯草莓奶昔溜溜地吸,过了没多久,面前投下大一片阴影下来,他抬头一看,柏寒一身蓝色条纹的西装笔挺如刀裁,手里握着一杯跟他的精英格调格格不入的速溶咖啡,拉开椅子坐在秦亦面前。 稍微抿了一口,柏寒皱了皱眉,嫌弃道:“真难喝。” 那你买个蛋啊…… 看在这货是自己面试官的份上,秦亦机智地选择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们这次是找我拍平面,我当然在这里。” 秦亦略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意外之喜:“我过了吗?” 柏寒毫不迟疑地道:“没有。” “草……” 柏寒面不改色地顺着自己的话接了一句:“骗你的。” “……尼玛。”秦亦同样把后面的话说完,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一点都不好笑。” “是么?真可惜,小薇总是说我太严肃死板,不懂幽默,看来是真的。”柏寒遗憾地道,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善意玩笑的表情,秦亦顿时觉得更加惊悚了。 “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谈另外一件事。”秦亦的表情似乎打击了柏寒对幽默说话方式的学习热情,他清了清嗓子,道,“知道欧派达克年历吗?” “当然。”秦亦脸上的神色由惊悚开始往震惊方向发展,但凡是稍有资历的模特,几乎没有不知道它的,当初纪杭封给秦亦介绍柏寒的时候,还是拿欧派达克年历来说明这货的牛逼。 “我曾经有作品被欧派达克收录过,这次他们主动邀请我参与今年年历的拍摄工作,我需要一位跟我的镜头合拍的模特。” “你的意思是……我?”秦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惊讶地道,这两年他走南闯北接过的大品牌不在少数,此刻仍有一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惊喜感。 柏寒点点头:“是的,能在欧派达克年历里占有一席之地,对我们摄影师而言是一项不可多得的荣耀,我想对于你而言也是,就算是世界超模也不是个个能上的。” 秦亦高兴起来,一口气把剩下的奶昔全吸光,给他竖了个拇指:“我非常赞同你的眼光。” “我话还没说完呢。”柏寒郑重而严肃地警告道,“如果搞砸的话,我一定弄死你。” “……” 在柏寒的帮衬和塞尔的积极营销下,秦亦在意大利的发展非常顺利,一星期七天时间,他差不多有三、四天在欧洲奔波试镜社交拍广告和走秀,两天多时间回国内陪裴含睿,还有一天在飞机上以及去机场的路上。 辛苦是辛苦了点,不过也很满足与充实。 进入时装销售的淡季,秦亦终于稍微能休息一段时日,一回国就央着裴含睿去海鲜馆作死,直到脸上又冒出几颗新鲜的痘痘,被裴含睿和纪杭封臭骂一顿才老实下来。 窗外阳光正盛,微风拂起白色的纱帘,把桌上一叠设计稿吹得卷起。 裴含睿穿着一件款式简约的白色休闲衬衫,靠坐在宽大的组合式沙发里,画稿架在大`腿上,笔尖不住地在上面修修改改。 “……裴少,我知道那个姓安的女人的下落了。” 电话里传来张二颇为兴奋的声音,裴含睿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手里画笔不停,神情专注而悠然,听到这话,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然后?” 张二砸了咂嘴道:“那女的嘴还挺硬,要不要给她来点狠的?” 裴含睿神态自若地道:“你自己看着办,总之别落了把柄就是。” “放心……不过倒是你那边怎么办?就这么晾着?” 裴含睿动作停顿下来,擦掉不满意的部分,重新提笔,嘴里淡淡地说:“暂时这样也好,才能看出来哪些人是心怀鬼胎,这时候跳出来蹦跶的人,我以后会一个个收拾的。” “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刚挂了电话,卧房的门咔哒一下打开,秦亦顶着两只浮肿的黑眼圈拖着步子幽魂似的飘出来,目光焦距对准沙发里的男人,蹬掉毛绒拖鞋就窝进沙发里,往裴含睿身上蹭。 “睡饱了?”裴含睿把画了一半的设计稿放到一边,搂住秦亦的肩膀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嗯……”秦亦懒洋洋地发出一声浓重的鼻音,把脑袋埋在男人胸膛里,狗儿似的嗅着他的味道。 裴含睿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笑,神秘兮兮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啥?”秦亦刷的一下抬起头,两只又黑又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期待地道,“你们家厨子研究出新菜式了?还是雕成我的模样的小金人?” 裴含睿无语地道:“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眼睛里除了吃就剩下钱了吗?” “不是啊。”秦亦失望地拉长了调,复又没骨头似的重新趴到他怀里。 裴含睿没好气地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方盒子,银色的礼盒,上面用酒红色的丝绸系着一个蝴蝶节,包装精致极富质感。 “拿出来看看。” 秦亦看见这礼盒的时候就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打开一看,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件黑蓝色的缎面上衣,料子是柔`滑光泽的真丝,触感细腻温和。 他把衣服拎起来抖开,领口是极深的v领,可以轻易露出锁骨和胸肌,下面的衣摆自左边腰部斜斜切开垂到右侧大`腿的位置。 腰`腹处有好几道宽度不一的镂空——看起来就像是被撕破了似的。 真正的重点在于,背后居然做成了半透明的磨砂式! 秦亦还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件礼物,裴含睿又从盒子里拎起另一件全镂空式黑蓝色三角情趣内`裤,含蓄地笑道:“需要我亲手帮你穿上吗?” “……你是变态嘛?!” 88晋江原创独家首发禁转 明明还是白天,窗户和窗帘却全部都关合得严严实实,挡住了所有企图偷溜进来的阳光,和有可能不经意掠过的视线。 秦亦再三抨击了裴含睿的某些变`态嗜好之后,终究败在了他执意要给自己换衣服的炙热眼神之下。 “喂……你玩够了吗?能不能快点,我手很酸……” 主卧室里有一道巨大的落地镜,身为一个专业模特,镜前也是秦亦平时除了在床上和餐桌以外,最常逗留的地方,此刻他正被迫在镜子前面长身直立,双手架起,一动也不能动。 这也就罢了,可偏偏身后还有某个不怀好意的男人,从后面紧紧贴在他背上,一边慢条斯理地解他的衬衫纽扣,一只手摸`到下面拉开皮带扣和裤子拉链。 “脱个衣服都这么慢,我还是自己来吧。” 秦亦刚把手肘放下,企图夺过被解到一半的衣扣,立马就被裴含睿给拍开,男人丰润的嘴唇摩挲在秦亦的耳`垂上,透过镜子注视着他的眼睛,低低地笑道:“急什么?我为你设计的衣服,当然要亲手穿……亲手脱,呵呵。” 最后那低沉的笑声尾音轻轻`撩起,又沙哑又勾人,从他胸腔里传出来,隔着薄薄的衬衫,秦亦都能感觉到背后的胸膛在轻微震颤。 “……设计衣扣的衣服往往比设计成拉链的,要更加迷人,是因为我们在一粒粒解开它的时候,能享受里面的身体一点点呈现在眼前的过程,而拉链实在太简单粗暴,一点内涵和乐趣都没有。” 裴含睿笑意越来越深,好像在享用一盘美味珍馐似的,慢悠悠地体验着一层层剥开秦亦的乐趣。 “你能不能别笑得那么渗人……”秦亦无语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脸上那暧昧又期待的笑容,甩了甩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挑起眉角,“你脑袋里在想着什么淫`荡的东西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裴含睿唇边的笑容扩大,张嘴把他的耳`垂含进嘴里,轻`咬舔shi,轻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做一个设计师的本职工作,你身为模特应该要好好配合才对,乖,把手拿开。” “明明是假公济私。”秦亦哼哼唧唧吐槽一句,最终还是松开按在裤腰上的手,方便那个变`态设计师脱掉自己的裤子。 上衣已经扒下来,裴含睿双手贴着秦亦的人鱼线伸进内`裤里,手掌摩擦着大`腿紧实的肌肤往下慢慢滑,直到垂在中间的事物完全展露出来。 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透过镜子笑吟吟地望着这副充满了色`情暗示的画面,似乎像这样挑逗秦亦让他觉得格外有趣和兴奋,裴含睿往秦亦耳朵里吹气,轻笑道:“好了,接下来让我看看那件衣服合不合身。” 秦亦扭头看着他手里黑蓝色的情趣内衣,脸部肌肉就是一阵抽`搐:“我能不能不穿这玩意……” 裴含睿的眼神幽幽地望过来:“你这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好吧好吧,你赢了。”裴含睿那道可以称得上幽怨的小眼神让秦亦心头猛地一跳,他只好闭上眼睛,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沉痛地道,“来吧。” 裴含睿摸着下巴,先仔细欣赏了一阵秦亦的裸`体,才抬起他一条腿,套上那条镂空黑纱纹边的三角内`裤,裤腰很低,刚好卡在盆骨边缘往下的位置,两条性`感的人鱼线朝中间延伸,隐隐约约地露了一撮黑色草丛,只有最重要的部位用黑蓝色的布料遮住,分外引人遐想。 男人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裤沿,勾着嘴角低沉地道:“你看,很合身吧?” 秦亦睁开眼睛,一把捉住还在往里探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啊,看来你对我那里尺寸非常了解呢,嗯?” 对于他嘴上的调戏,裴含睿只是舔`了舔嘴唇,挣脱了对方钳制的手,隔着内`裤的柔软布料,轻轻来回摩挲尚且安静的事物,他盯着秦亦的眼睛,直白而色`情地笑道:“啊,是啊,你每次在兴头上的时候,它都能抵到我这儿。” 说着,他还拽着秦亦的手比到自己小腹上的某个位置,这句充满勾引诱`惑的话把秦亦体内的无名火一下子给勾起来,烧得他嗓音低哑:“欠操呢你?” “就说不要急了……”裴含睿眼神逐渐加深,眯起眼睛道,“衣服还没穿上呢。” “那就快点。”秦亦嘟囔一句,“凭什么只有我要脱衣服……” 裴含睿把上衣套上对方脖子,柔`滑的绸缎很快便服帖在皮肤上,恰到好处的垂坠感凸显了起伏的身材曲线,他顺着胸肌线条往下摸`到腰际,丝滑的触感简直令他爱不释手。 裴含睿搂着他,慢慢地吻在半透明的背心上,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满足笑容:“我早就想给你穿这种衣服了,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呵,你开心了?”秦亦对着镜子左瞄右瞄,穿着这套衣服,即便脸皮厚如他,心里不知早已泯灭多少年的羞耻感也被挖出来了,竟然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起来,“开心了就赶紧脱掉,我宁愿不穿衣服。” 裴含睿稍稍放开他,笑容忽而变得诡异起来:“别急,还有一项重要工作,我的每一件设计可都是要拍平面的,这件……当然也不例外。不过,这次要做成我的私人珍藏。” “哈?!” 秦亦大惊之后,就是一阵无语:“你果然是变`态……” 裴含睿毫无压力地耸了耸肩,从柜子里找出早已准备好的单反,一边用眼神示意秦亦去床上躺着,一边调整光圈和焦距。 “你会不会拍啊?” “当然,身为一个艺术家……” “得得得,你赶紧的。”秦亦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居然会答应裴含睿玩这种……羞耻p1ay! 算了,大不了等会好好在他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秦亦侧卧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珠子盯着裴含睿,滴溜溜地转着小心思,反正他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秦亦头一次在镜头面前如此不自在,接连换了好几个姿势,总觉得怪怪的。 裴含睿摆`弄完相机,就去摆`弄秦亦。 “……衣摆撩起来,手去抓衣襟,对……” 在裴含睿的动作指导下连拍了好几张,秦亦总算抓到了感觉,姿势摆地越来越狂放,越来越性`感,最后压根不需要裴含睿多说,他把一边衣领拉到肩膀下面,一只手托住后脑,一只手大拇指微微勾住裤沿往下拉,靠在床上缓缓开始做起仰卧起坐。 发力的腹肌线条分明地凸现出来,一半露在衣摆外面,紧贴在上身的衣服褶皱而起,几道不规则的裂口衬托之下,整个人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显得既野性又凶悍。 握着相机的裴含睿一时盯着他微微发愣,几乎舍不得挪不开眼睛,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喉结滑动吞咽一下,突然一下子站起来,捂住鼻子。 “……卧槽这都能流鼻血!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手忙脚乱地止住鼻血,“艳`照”的拍摄到此结束。 不过秦亦可没打算放过他,就穿着那套羞耻的衣服,把裴含睿按在镜子前面,扯掉了他的西裤,折起他的腿,大力的拉开,滚烫硬`热的东西狠狠往他体内深处打桩似的捅,那处紧致肉`壁死死绞住的地方,让伏在男人身上的秦亦爽得几乎发疯。 “嗯……唔……你慢点——呃啊!”最后撞的那一下,瞬间让裴含睿的声音拔高了一个调,混杂着细碎沙哑的呻`吟,和喉咙里冲出的剧烈喘息,听在秦亦耳里简直像是在撩`拨引诱。 他浑身软麻得一塌糊涂,从里到外,又湿又热,最后只能呢喃着秦亦的名字,伴随着他的冲击一道释放出来…… 完事之后,秦亦总喜欢趴在他胸口,用脑袋和滚烫的脸颊蹭来蹭去,蹭得裴含睿直泛痒,他一手抚摸着对方细软的头发,阖着眼,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画面,幽幽地道:“下次换医生制服你觉得怎么样?” “……你够了!你这变`态!” 巴黎。 此时的巴黎还是早晨,裴铭泽刚来到办公室,没过多久,焦平世便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用牛皮袋装着的资料文件。 裴铭泽看他一眼,对于对方的办事效率他素来信任:“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里是我查到的有关虞梵近年来所有的受贿记录,还有其他一些用威胁、剽窃、雇枪`手等手段发表出来的设计作品,包含部分当事人口述的全部证据,都在里面,即刻便可以匿名寄给那边的媒体曝光。” “很好,你去办吧。”裴铭泽想了想,道,“还是寄给含睿吧,让他决定。” 焦平世点点头,又听裴铭泽缓缓地道:“另外,最近公司的事情暂告一段落之后,替我安排回国的行程。” 焦平世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您要回国?” “哼,去看看我那个翅膀长硬了的儿子,还有……那个模特。” 89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意大利,米兰。 玫瑰色的绸缎被风轻柔地吹拂而起,暖黄色的灯光在缎面上流淌着迷人的光华。 莹白色的大理石正中央铸了一块斜坡矮池,上面做成欧式手划船的船头造型,剔透的暗红色船身,边缘镶嵌着一排璀璨的宝石。 矮池最深的地方踩进去大约还不到小腿肚,池里蓄满了水,清澈见底,被池壁上玫红色的壁灯映照着,一下子仿佛成了甜美甘醇的酒液,晶莹的红色波纹印在洁白的池壁上,不断地晃荡。 光是营造出来的气氛便已足够华美,更别说此时池子里还躺着一位娇滴滴的金发美人。 她侧卧趴伏在船头,身上穿着红色的抹胸绸缎,裙摆高高拉起几乎到了跨际,露出整条圆润丰腴的大`腿,膝盖以下浸在水中,光洁的脚踝在水下若隐若现。 水面点缀上些许玫瑰花瓣,看上一眼,几乎就能闻到那股浪漫而暧昧的气味,叫人脸红心热挪不开眼,不知不觉地沉迷其中。 “秦亦,你愣在那里是在数星星吗?还不快点下去。”柏寒把摄影机在三脚架上架好,直到他调整完角度和镜头,抬头却见秦亦那货还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不肯下水,柏寒脸色顿时一沉,他才不管如今秦亦是不是已经成了世界级的名模,敢浪费他比黄金还宝贵的时间,就是一通骂! 秦亦上身光`裸`着,紧实的胸腹肌尽数暴露在灯光之下,下面仅着一条黑色的西裤,把双腿衬得笔直修长,他忧郁地望了柏寒一眼,踟蹰道:“非得这样拍吗?” “少罗嗦,快下去躺着。”柏寒冲他摆摆手,目光又专注地落到摄影机上。 叹了口气,秦亦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踩进了水中,他的拍档是一位国际著名的法国女模艾丽尔,以性`感迷人的眼神和长`腿风靡时尚圈,她碧绿的眼睛饶有兴味地盯在秦亦脸上,冲他微笑,眼神里好像带着钩子,一颦一笑都透着奇异的魔力,既艳丽又高贵,仿佛传说中的美杜莎女王一般,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恐怕都无法抵挡她的注视。 “你很讨厌我吗?为什么离我那么远?”艾丽尔向后撩起垂下肩膀的长发,用好奇的表情打量着面前的黑发黑瞳的男人。 “并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你的香水味。”秦亦用流利的法语随口解释一句,慢慢躺下去,清凉的池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裤脚,接着顺着小腿往上漫延。 “真是没有情调的男人。”艾丽尔耸了耸肩,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贴到了秦亦的胸膛上,抬起那条裸`露在外的腿,压在秦亦的腿上。 柏寒从相机后探出脑袋:“秦亦你的腿呢?刚才跟你说的造型你忘了?” 秦亦只好侧了侧身,慢慢吞吞地伸了一条腿到搭档的腿`间,微微弯曲的腰部分明地凸显出肌肉起伏的线条,从俯视的角度来看,两人摆的造型如同一个“入”字,他们的衣着和这样的角度,恰好能将男性健美的阳刚魅力和女性的性`感风韵,以一种暧昧但不下`流的情致展现得淋漓尽致。 浓郁的香水味刺激着秦亦的鼻子,他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姿势,尤其还以肌肤相贴的姿态抱着一个今天第一见面的陌生女郎。 “秦亦,你是僵尸吗?不要那么僵硬,放松一点。”连拍了好几张都抓不到感觉,柏寒越来越不满地皱紧了眉头,“你今天怎么回事?面对美女傻眼了么?性`感、风流,你懂不懂?还有你那个眼神……把艾丽尔当成你的情人,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去看她,你那什么眼神?” ——那绝逼是嫌弃的眼神吧喂! 看见柏寒一副无语到要抓狂的样子,秦亦更加忧郁了,为难地道:“我可是有家室的男人……” “……”柏寒抓了抓头发,面无表情地道,“算了,先休息一下,要是你再这样我可是会换人的!你以为欧派达克年历那么好入选的么?如果作品不够出色,就算是我一样也会被刷掉。十分钟后再继续。” 艾丽尔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好好放松一下,你太放不开了,小帅哥。”说完便拎着湿哒哒的裙子站了起来。 那香水味终于走远了,秦亦好容易松口气,分外怀念起裴含睿身上的味道来。 好久没跟他见面了呢……这么想着,秦亦忍不住猫到角落里给他打了个电话,响了两声,那头便有醇厚的嗓音传来。 “喂,秦亦。怎么了?”裴含睿看见来电显示面上不由泛起笑意,他靠进沙发椅里,随手松了松领带,很快就听见那个家伙压低了声音巴巴地道:“没什么,我想你了……” 裴含睿低笑一声:“这才多久……” “很久了。” 裴含睿只好顺着他道:“是,是,很久,已经3o多个小时了。” “啧啧,你还数着小时呢,看不出来你很闷骚嘛。” 秦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被发了糖果的小鬼一样嘚瑟不已。 裴含睿的嘴角已经不自觉地翘得老高,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出那家伙的表情,他无奈地按了按额角,道:“好好工作,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秦亦的心,让他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得寸进尺道:“不来点鼓励嘛?” 想了想,裴含睿把手机拿到面前,然后贴到嘴唇上:“啾。” 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很快到了,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这次秦亦表现得异常投入,简直跟情圣俯身一样,几个造型换下来,流畅顺利的不得了。 柏寒费解地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秦亦,蹙眉道:“……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说,你突然发现其实自己还是一个双性恋?” “滚。” 拍摄工作完成之后,剩下的后期修饰处理就没有秦亦什么事了,不知不觉到了晚饭时间,喧闹的时尚之都华灯初上,街道两侧的哥特式古典建筑沐浴在余辉和霓虹灯的璀璨海洋之中,夜生活才刚要开始。 秦亦坐在楼下的户外咖啡厅悠闲地翻阅时装杂志,等着柏寒忙完下楼领他去蹭饭,纪杭封端了一杯牛奶和咖啡过来,一面跟他说着pria男装那边的新进展,秦亦试了试温度,正要把吸管塞进去,忽然,一个略觉眼熟的背影撞入他的视野之中。 又矮又肥的五短身材,搞笑的沙滩风格衬衫和五分裤,还有那千篇一律的厚脸皮腔调,不是沈大是谁? “这位小姐,我看你五官姣美,身材婉约,举手投足气质浑然天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走上伸展台向世界展现你的美貌?请容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沈,叫沈大,是一位伟大的超级明星推销机……” 秦亦惊讶地望过去,这货居然拉皮条拉到意大利来了,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本事啊!只是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位被他看上了,被这块牛皮糖盯上可不容易甩掉。 “喂,我本来就是模特用不着你推销,你能不能站开点,你挡住我看不见啦……” 是个女孩的声音,说的是中文,更巧的是,这个声音还挺耳熟。 秦亦神色变得古怪起来,这时候,那女孩终于从沈大身前站起来企图换个座位,谁料恰好对上秦亦的视线,毫无心理准备的她一下子跟受惊的小鹿似的跳起来,又猛地缩回沈大那横向发展的身材后面。 “怎么了?你看到谁了?”纪杭封一脸的莫名其妙。 秦亦好笑地道:“呵,真是巧了,世界可真小。” 他转念一想,柏寒既然在这里,那么柏薇跟过来,似乎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这小姑娘跟在后面偷`窥了多久了。 “两位,不如过来一起坐坐?” 柏薇红着脸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塞石板缝里,自从上次在美国那件事之后,她就一直不敢跟秦亦说话,现在偷`窥也被捉个正着,真是太羞耻了! 沈大回头看到秦亦,反倒是显得非常高兴,几乎是立刻就坐到了他身边,十分自来熟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幸亏秦亦是坐着的,否则他恐怕得踮着脚,那多尴尬。 纪杭封之前听秦亦提起过这位拉皮条的高手,当下拉着他攀谈起来,两人同是模特经纪人,只不过一个是常年跟在秦亦身边,从底层到如今一步步爬上来,另一个视常年混迹在野模堆里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练就了一双辨识潜力的火眼金睛和三寸不烂之舌,两人简直是相见恨晚,说到投机处,恨不得把酒言欢说上个三天三夜。 “……我这两年,也拉到了不少模特,但是大多是野模,让他们上了一些小规模的商业秀和一般的广告,我赚点中介辛苦费,还别说,我对我的眼力向来非常自信,其中有好几个,被我推荐到有名气的模特公司签了约之后,一飞冲天的也不少,唉,可惜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手里的模特资源慢慢地往别人那里流,最后都成了别人旗下的名模了。” 纪杭封看着沈大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没精打采的样子,问:“那你还甘心继续当个野模经纪人?” “当然不!”沈大忽然激动起来,“其实我现在正在筹办一间模特经纪公司,我手里的模特资源都是现成的,对于模特的挑选和培训,我一手就能包办,到时候我就不用给别的公司做嫁衣了!只不过……” 纪杭封钦佩于他的雄心和魄力:“那不错啊,只不过什么?” 沈大羞涩地挠了挠头顶那几根`毛:“只不过……我没钱。” “……” “咳咳,我这次来意大利,除了挖掘模特,就是想为模特公司找合作投资人的。” 听到这里,秦亦忽然心头微动,他跟纪杭封交换一个眼神,显然两人都想到同一件事上去了。秦亦仔细地端详了一会沈大的表情,见他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沉思片刻,微笑道:“钱么,我倒是有,你愿意跟我合作么?” 柏薇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秦亦,咬了咬嘴唇,小声地插口道:“如果你想开模特公司,我……我愿意跳槽到你这里来支持你。” 沈大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作为沈又的大哥,秦亦的身价名气他可是很清楚,自己这趟可真是遇上贵人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柏薇的身份之后,恐怕会惊喜得昏过去。 “你没拿我开心吧?你真的有跟我合作开经纪公司的打算?” 秦亦淡淡颔首道:“我总不可能干一辈子模特,与其转行做不熟悉的行业,不如利用现有的资源继续在模特圈里发展,这件事我以前就这个打算了。” “太棒了!”沈大兴奋地搓了搓手,“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可以带你去见一位投资人,他一直有心进入中国的时尚产业,我去找了他好几次,奈何他看不上我,不过如今有你那就不一样了,对了,他叫琼斯·麦考利,是法国人有名的投资商。” 麦考利……秦亦摸了摸下巴,怎么总觉得在哪儿听过? 90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自从在米兰偶遇沈大之后,秦亦就正式把筹备模特经纪公司这件事搬上了日程,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见沈大口中的那位琼斯麦考利投资人,而是先回国整合他手头上拥有的一切资源。 光只有他和纪杭封沈大几个人,实在太寒碜,不过能得到柏家兄妹、塞尔杰兰特、乔恩,还有裴含睿全方位的支持,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这两年间,秦亦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模特逐渐爬到世界名模的位置,无数的走秀、广告、代言酬劳加起来,银行里的存款已经不在少数,他若是想要在国内开一家小公司,也绰绰有余,不过显然他并不甘于小公司,既然要干,就索性认真干一笔大的。 秦亦先后在三家不同的模特经纪公司签约过,深知这行业里面的各种规则,他所结识的人,小到底层的野模、路边经纪人,大到资深媒体人、服装企业家、业界巨流等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在他身边汇成了一张巨大的人际关系网。 在时尚产业里,人脉资源往往比投入的资金还要重要,经纪公司想要做大,靠得未必是手里的模特们有多杰出非凡、让人一见倾心,而是有多少把他们推销出去的“路子”。 现在,秦亦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 由于国内目前时尚产业并不发达,无论是消费水平、模特素质、时装品牌等等,都较国际水准相去甚远,以至大部分模特公司都不成气候,全国的模特资源大多集中在个别的大型经纪公司里,比如天路,sx,还有秦亦最初所在的td之流。 从前在国内坐井观天的时候,觉得能进入td就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如今在秦亦眼里,td已经跟路边地摊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落后也有落后的好处,那就是入行的竞争压力也相对小一点,对秦亦而言,也算是占了不少便宜。 万事俱备之后,通过沈大的牵头,在巴黎呆了两天的秦亦,终于在一次酒会上见到了那位琼斯麦考利先生。 与其说“牵头”,倒不如说是沈大死皮赖脸、千方百计地在琼斯跟前拉皮条,其脸皮的厚度和旁若无人的境界,简直比当初秦亦求得塞尔赏识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酒会是巴黎时尚圈一位著名的富商举办的,到访的宾客无一不是圈里有头有脸的知名人士,这样都能被沈大混进来,不得不说这人在某方面实在是神通广大。 “我已经是第三次跟你说这句话了,沈先生,你并不能说服我。”说话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脑后,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一双深深凹陷的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皱纹反而并不那么明显,身边恰好有侍者走过,琼斯顺手拦下他要了一杯香槟。 “麦考利先生,这次不同,我向您保证,只需要耽误您三分钟的时间,见一见我的老板。”沈大对他的拒绝不以为意,顺便同样向侍者要了一杯酒,仿佛自己也是身价千万的名流一般。 周围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沈大这个与其他宾客们格格不入的奇葩,时不时投来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和轻慢。 虽然已经被沈大叨扰得不胜其烦,不过琼斯仍然充分发扬着绅士的风度,彬彬有礼地道:“很抱歉,沈先生,你口中的三分钟实在不怎么令人信任,除非你的老板不再是你从街上雇来的三流小演员,你口中说的那些熟识的大人物,也不再是同名同姓的小角色。” 听到他们的对话,已经有人笑出了声,大家已经断定这货是个数次纠缠投资人、企图骗钱未果的骗子,甚至希望保安能把这种莫名其妙混进来的混子给扔出去。 “请您务必相信我,这次……” 琼斯无奈地打断了他:“沈先生,到此为止吧,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还不足以占用它。” “那么我呢?麦考利先生。” 一道沉稳自信的声线忽而自身后传来,琼斯带着诧异转过身,最先入眼的是对方那条设计独特的香槟色领带,紧接着抬起目光,才看到男人的样貌,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华丽的吊灯在男人头顶倾覆下迷人的光晕,对方自然而然地向琼斯伸出右手,他下意识里便同样伸手握了握。 琼斯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陌生男人,黑发黑瞳,挺拔而俊朗,眼神里带着中国人独有的含蓄风韵,他身后左右还分别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面容严肃,女性婉约姣美,仪表气质也相当不凡。 “请问阁下是?”或许是气质和气势上比沈大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琼斯对他的态度明显地好了很多,口吻不由谨慎起来。 秦亦还没有开口,沈大已经抢上一步,笑眯眯地在两人中间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板,您瞧,我正要向您引荐他,我的老板叫秦亦,或许您在上一期的《vlao》杂志封面上见过他。” “噢,原来是秦先生。”这么一提,琼斯还真就有了点印象,最近在时尚名流圈里名头正盛的华裔男模,似乎除了眼前这个就没有别人了,不过沈大嘴里的老板居然是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琼斯心里琢磨一会,面上不动声色地摇头道:“如果你要和我谈投资模特公司的事情,那我恐怕也要和你说抱歉了,虽然名模转行开经纪公司的例子也有,但是你要知道,真正做大的,可没有一个,我对小打小闹可不感兴趣。” “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秦亦微微一笑,用平稳的语调不紧不慢地道,“我的经纪人塞尔杰兰特曾跟我说一句话,实力即是机会,投资到对的项目只能赢一次,但是投资对了人,可以长赢。我听闻麦考利先生眼光长远而精准,怎么把思维局限在了从前的经验上呢?” 琼斯看着他,慢慢露出沉思的表情,秦亦也不催促,只是在一旁静候。 片刻,琼斯终于肯给他一个机会,点了点头道:“那么,你可以尝试说服我,不过我只能给你三分钟。” 看着秦亦自信从容地跟琼斯侃侃而谈,沈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用手肘捅了捅纪杭封,颇为兴奋的压低声音道:“塞尔先生真不愧是我的偶像,培养模特果然很有一套啊。” 纪杭封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不,你误会了,那八成是秦亦随口胡诌的……”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国内数得上号的几间模特公司,这个时候您再插手显然成本太大,我相信我会是您最好的人选。”说是三分钟,不过实际上两人起码交谈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从琼斯的表情上来看情况还算乐观,秦亦不着痕迹地冲柏薇三人使了个眼色。 柏薇立刻机灵地走过去,递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策划书,大方地道:“麦考利先生,请您好好考虑一下,下次我们再约您好好商谈此事,请您务必赏光。” “我会考虑的。”琼斯接过企划,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没过一下,又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对方,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柏薇眼光一闪,含蓄地笑道:“我叫柏薇,是我们老板的秘书,我家在美国是媒体行业的,或许我们见过。” “柏……”琼斯思索一会,忽然想起来去年跟美国k社合作的时候,在柏家的宴会上见过这位小公主。 如果说沈大找来秦亦只是让他略微惊讶而已的话,现在他是真的震惊了,看来这位神秘的东方男人背后还藏着不少的惊喜呢。 想了想,琼斯麦考利当即改口道:“不如现在就定个约见的时间吧。” 沈大和纪杭封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和狂喜。 而那头的秦亦,可一点都没把心里的兴奋劲表现出来,反而显得特别矜持和严肃,跟柏薇两人一唱一和,成功地在这位投资人眼里留下了深刻而神秘的好印象。 告别琼斯,秦亦仍端着那副装`逼的架子,闲适地穿梭在如织的宾客之间,压着嗓子用中文低声道:“今天我表现得怎么样?” 沈大冲他竖起大拇指,诚心赞道:“真是大忽悠啊,比我请来的三流演员强多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对比?” 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之后的洽谈进行的非常顺利,他们之间的合作基本敲定之后,琼斯跟秦亦说话也变得轻松随意许多,还表示过段时日,会和自己的孙女一块儿去中国游览一番,顺便考察考察中国的市场,当时秦亦还没想太多,只是礼貌地表达了欢迎。 后来他才发现,这个世界有时候还真不是一般的小。 秦亦拎着行李箱打开家门的时候,裴含睿正难得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带着笑容讲电话,心情似乎格外的好,看到秦亦回来,立刻冲他招了招手。 “什么事这么高兴?” 秦亦踢掉拖鞋坐到他身边,裴含睿最后对张二说了句“干得漂亮”,就挂断了电话,指了指电视机里正在直播的画面—— 里面那个被一众记者围堵起来的中年男人,脸色臭的跟崩裂了老皮的石头似的,不正是设计稿抄袭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虞梵么? 91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勿转 电视机画面里,前些时日还意气风发地宣传自己设计的作品的虞大设计师,此刻正面色铁青地被一干记者和群众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围观,记者们咄咄逼人的问题,措辞极其犀利,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指着他的麦克风几乎都要戳上虞梵那张肌肉抽`搐的老脸。 “据刚收到的消息显示,有大量的匿名举报称,虞先生在过去的几届亚洲超模大赛中收受贵重礼物礼金等贿赂,操纵选手得分和奖项,请问这是真的吗?” “听说主办方获得了大量您受贿的铁证,还有几名过去给你送过礼的选手出面作证,目前主办方正准备起诉您,虞先生觉得自己能胜诉吗?” “虞先生,之前您和nl裴含睿的先生之间的剽窃纠纷目前有了新的进展,有一位自称曾在裴先生身边做秘书的女士,日前到警方自首,说自己受您的怂恿偷窃了裴先生的设计稿,再转卖到您手上,请问您认识这位女士吗?” “有知情人指出,设计稿剽窃事件是因为裴先生曾借媒体之手,揭发您在本届亚超大赛上跟某选手有龃龉,因此才引来您的报复,目前裴先生尚在革职状态,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众人炮语连珠的质问把虞梵压得开不了口,无论他说什么都能立刻被找到话语里的漏洞进行下一轮攻讦,一旦沉默又被当成心虚尴尬和默认,虞梵梗着脖子跟记者争得面红耳赤,一张脸青红交加,最后变得黑沉如碳,彻底败下战来急急忙忙逃避摄像镜头。 秦亦看完这段就笑出了声,真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第二天,nl立刻趁此时机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将暗中搜集到关于偷窃设计稿的证据全部公之于众,非但洗刷了裴含睿的嫌疑,还让“受害者”虞梵一下子变成了“加害者”。 在看客们纷纷感叹这出喜闻乐见反转剧的同时,裴含睿已经不声不响地恢复了原本属于他的职位,负面的影响短期之内虽然无法完全去除,但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化,至于那些一直期待着裴含睿一派垮`台好让自己人上`位的某些总部高层,在der的强力震慑之下,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重新回到权力核心。 跟美国mg公司的合约到期之后,秦亦婉拒了对方续约的请求,开始着手忙于组建模特经纪公司的事情。开公司不像做模特,秦亦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好幸`运的是,有塞尔杰兰特和裴含睿这两位经验丰富的牛逼人物能给他指导和建议,再加上一干强力的朋友人脉支持,比起这个行业最初那批创业者,不知少走了多少弯路。 在纪杭封和秦亦的联合怂恿下,最初帮过秦亦的训导教官周云被他们从天路给挖走,至于沈又就更好办了,一听秦亦和沈大说有肉吃就麻溜儿地卷了铺盖滚过来。 有几位当红名模坐镇,再加上秦亦本身这块圈里的大招牌,短短数月间,公司已经初具雏形,更有不少怀揣着模特梦想的年轻人慕名而来。 就在秦亦和裴含睿的感情日趋稳定,事业也蒸蒸日上的时候,几位意料之外的人物,忽而从法国来到了国内。 裴宅。 时已深秋,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从树梢跌落,不少佣人在草坪上打扫着,听到轿车驶来的声音,抬眼便看见那辆眼熟的车子。 银色的跑车缓缓停在正厅前的花园道上,裴含睿一身漆黑的竖领风衣,刚下车就被风刮得猎猎作响。 踏进家门的时候他还在接电话,只余一只手拉松了领带,由管家帮着把外套脱下,直到余光瞥见沙发上阖目养神的裴老爷子,才挂了助理的电话,走到近前坐下。 “爷爷,什么事急着把我叫回来?”裴含睿随意地解开袖口,一面跟管家吩咐今晚的晚餐菜色,准备一会喊秦亦过来吃个晚饭。 老爷子睁开眼睛,用颇为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父亲回来了。” 就这一句,裴含睿说到一半的话立刻停了下来,他眉梢动了动,刚要开口,但听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砖上的音色,叮叮咚咚,回荡在大厅里。 “本来是定的后天的机票,不过临时提前了行程,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裴铭泽自楼上下来,一位栗色长发的外国女子挽着他的手臂,缓缓走到老爷子对面那张精致的暗纹沙发上坐下。 他全身上下严谨庄重,无一不名贵,黑色的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到后脑,他先是看了看父亲,才把目光落到儿子身上,淡淡笑道: “父亲,含睿,这位就是我曾跟你们提起过的麦考利家的千金,洛芙小姐,这次她难得跟随她爷爷到中国来,我就做主邀请洛芙过来玩一玩,她会讲中文,含睿,可不要怠慢了人家。” 自打见到裴含睿的第一眼,洛芙就用好奇的眼光正大光明地打量着他,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圆亮而迷人,身材较为娇小,她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时候显得甜美而文静。 可惜裴含睿只是客套疏离地向她略略点头,便不在注意她,转而向裴铭泽不咸不淡地道:“不知父亲这次回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就是回来跟你们聚聚,不行么?为什么一定非得有事。”裴铭泽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这句话听在裴含睿耳朵里,觉得有些可笑,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没有接话,再如何,谁也不愿意让外人看笑话。 裴老`子始终沉默,爷孙三代人分坐于沙发三个方向,气氛有些微妙。 这样的情景,让裴含睿打消了喊秦亦过来吃饭的念头,这顿阔别了许多年的“团圆饭”,便在乏善可陈的寒暄中草草结束了。 饭后裴铭泽留下洛芙跟裴含睿呆在一块儿,自己跟着裴老爷子进了书房。 裴含睿放下刀叉,拿帕子擦了擦一点油渍都没沾到的嘴角,慢条斯理地道:“到花园走走吧,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跟麦考利小姐说。” “叫我洛芙就可以了。”法国姑娘冲他甜甜一笑,比他先一步站起身来,用语调诡异的中文大方地道:“走吧。” 入夜的深秋,风寒露重。 庭院里的路灯造型别致,引得洛芙驻足观看了许久。 裴含睿斟酌了一会措辞,也不打算跟一个外国妞玩中国人那套拐弯抹角的含蓄,直接开门见山地道:“麦考利小姐,我不知道我的父亲跟你许诺过什么,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已经有我的爱人了,并没有跟别人交往或者结婚的打算。” 洛芙吃惊地转过身,张着嘴,好一会才憋出一个不伦不类的音调:“……神马?” 裴含睿温文尔雅地道:“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 “噢……不,我是说……你原来已经有爱人了嘛?裴叔叔竟然没有告诉我。”洛芙露出失望的神情,幽幽地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过来了。” “很抱歉,洛芙小姐。”裴含睿注视着她的眼睛,平静地道,“你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姑娘,我相信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另一半。” 他的眼神幽深而明亮,温和里透着无可置喙的拒绝,洛芙叹了口气,心底怅然若失。 “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洛芙摇了摇头,实在不愿意继续尴尬地同他独处下去,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车。”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亦刚从新公司忙完出来。 他从停车场取了车,还没驶出通道,忽然从斜里开出三两黑色的轿车,把前方的道路给死死的堵住了! 秦亦眉头一蹙,迅速调转方向盘准备往后倒,谁知后面竟也横停着一辆车,此情此景,再后知后觉的人也该知道大事不妙了。 紧接着,几辆车车门打开,走下数个训练有素的西装男人,个个身材魁梧,在光线暗淡的停车场里也清一色地带着墨镜,为首的男人走到秦亦车门前,轻轻敲了敲车窗,恭敬里又带着不容反对的强硬语气,向秦亦道:“秦先生,我们老板想请您一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老板想见我?那就叫他自己来见。”秦亦慢慢摇下半截车窗,眯着眼睛冷静地扫视一周,看这阵仗,想来今日是无法善了了。 男人不为所动:“我们老板并不轻易出门,只好请秦先生过去了,我们老板姓裴。” “……裴?”秦亦正摸`到电话的手顿了顿,立刻想起了某尊挡在自己和裴含睿中间绕不过去的大山,眼神瞬间一沉,他沉默一会,淡淡地点头道,“好吧。” “那么,请下车吧。” 秦亦却完全没有下车的打算,只是撩了撩眼皮,道:“我有车,你们带路就行了。” “可是……” 秦亦探出半个脑袋,歪着头看他,眨了眨眼道:“你真以为我不敢碾过去?” 对方见他一脸认真,语气更不像在玩笑,想起老板的吩咐,还是没敢太过强硬,只好招呼其他人回到车上,三前一后的夹着秦亦的车上路。 秦亦单手握着方向盘,分别给裴含睿和纪杭封一人去了一条语音信息,看着前面领路的三辆车,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其实他还真不敢。 92晋江原创网独家首发勿转 夜已深,数辆黑色的轿车呈奇怪的造型在道路上飞驰,两旁的路灯一个个被甩在脑后,最后渐渐驶向一座颇令人眼熟的庄园。 下车的时候,秦亦眯着眼睛往里看了看,这里确实是裴宅无疑,只不过走的是另一扇他没来过的侧门,就是不知道裴含睿在不在家。 另外几辆车上的西服保镖飞快地下车在门口站成两排,漆黑的铁门缓缓拉开,草坪中间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像是打开了什么禁闭的通道似的,让秦亦颇觉好笑。 为首的那人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先生,我们老板在里面等你。” 不管是不是鸿门宴,礼节排场倒是做足了,可见这位裴老板十有八`九是个好面子的老古板,秦亦朝他点一点头,泰然自若地跟着走进去。 这条路穿过了裴家庭院里的大花园,秦亦还记得第一次碰见裴家老爷子就是在这里迷路了,引路的男人领着他走过一条造型优雅的玻璃走廊,可以清晰地看见远出花园的风貌,还有天上闪耀的星光。 原本秦亦一面走还在一面欣赏着这里独特的夜景,谁知过了一个拐角,就从落地玻璃外遥遥望见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在花园路灯下漫步。 男人高挑挺拔,女子小鸟依人,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的老长,孤男寡女,花园夜话,怎么看都是一副浪漫又和谐的画面。他们背对着秦亦,距离也有些远,根本看不到这边,秦亦的脚步一瞬间便顿在了原地,女的他不认得,另外一个分明就是裴含睿! 引路的西装男人似乎早有所料,特地停在原地等了一会,适时地道:“秦先生,这边走。” 秦亦登时明白为什么特地带他从侧门走,敢情就为了给他看这? 他有些无语,又觉得可笑,瞥了对方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最终那人领着他在一扇庄严雅致的浮雕门前停下,替他拉开一侧,道: “我们老板已经在里面恭候多时了,秦先生请进。” 房间里铺陈着暗红色的地毯,宽敞到甚至令人觉得空旷,从摆钟到桌椅书柜,每一件摆设无一不是名家精工细作而成,沉淀着厚重古旧的气息,从款式到色调都给人一种压抑肃穆的感觉。 宽大的枣红色书桌后,坐着一个面容冷凝的中年男人,跟裴含睿肖似的样貌揭示了他的身份,他双手十指交叉叠在桌上,眉宇肃冷,从秦亦进来的那一刻,盯着他的目光就充满了毫不加掩饰的质疑和审视,还有显而易见的轻慢。 “你就是秦亦?”裴铭泽虚眯起眼睛细细端详着对方,眼神又深又硬,锐利得如同刀刮在脸上,他抬手一指对面的沙发椅,简单淡漠地道,“坐。” 若是换了一个人,恐怕光是被这样压迫力十足的目光注视就要冷汗津津了,不过对秦亦这个常年靠众人眼光焦点混饭吃的人来说,简直毫无压力。 不过他也没有跟裴含睿的老爹抬扛的意思,只是从善如流地坐到沙发上,双`腿叠起,平静地与之对视,言简意赅地道:“我是秦亦,裴先生有何指教?” “我请你过来的目的,你我心里都很清楚,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虽然对方的沉稳态度和自己想象里的样子不太一样,不过这并不能改变裴铭泽的想法,他皱起眉头,缓缓道: “我不想跟你谈什么真爱无罪之类的鬼话,含睿是我裴家独子,三代单传,找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缔结婚姻,无论对他的生活还是事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且,对你来讲,也应当如此。” “这话你应该对裴含睿说,不过我相信他是不可能跟除了我之外的人结婚的,至于我就更不劳你费心了。”秦亦耐着性子听完他的废话,忍住了挖耳朵的冲动,尽量保持着绅士风度,微笑道。 “跟你结婚?你哪儿来的自信?”裴铭泽冷笑一声,怒极反笑,“你能给他生儿子?” 喂喂,是你儿子给我生才对啊大爷…… 为了避免把对方气到中风,秦亦机智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稍微装一下孙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坦然地道:“我浑身上下都是自信,如果裴含睿真想要儿子的话,也有很多办法。” 裴铭泽沉沉地哼一声,话锋一转,道:“撇开这个不谈,我裴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含睿如今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你除了依靠他把你捧红捧出名,除了诟病,你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想必你也看见了,那位洛芙小姐是法国麦考利投资公司董事长的孙女,也是我为含睿千挑万选相中的妻子人选,无论是人品样貌还是身家背景,都是相得益彰,你若是真如你所标榜的那样爱含睿,为何不为他考虑?” 听见这个名字,秦亦的表情忽而变得有点微妙,裴铭泽却以为自己说动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支票簿,道:“当然,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就这样离开含睿,你想要什么?金钱,名气,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主动离开他,我可以替你签法国最大的经纪公司,给你无数代言和曝光,捧你成为国际排名前十的超模也不是难事,或者你想要更实在的也可以,三千万,够不够?” “呵……”秦亦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你儿子就值这个价啊。” 裴铭泽脸色一沉,眼神变得更加轻蔑:“嫌少的话,可以再给你翻一倍,还是说你想要一亿?哼,这就是所谓爱情?不过还是讨价还价罢了。” 秦亦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跟这个老家伙继续耍嘴皮子了,思维根本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正当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大开嘲讽的时候,门外忽而想起一阵叩门声,紧接着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 “先生,琼斯麦考利先生来访了。” 裴铭泽神色一肃,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暂时无暇理会秦亦,径自打开房门,朝管家问道:“他人呢?” “哦,他在……” 还未等管家说完,走廊里已经响起一阵中气十足的笑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在几个侍者的引路下,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远远地看见裴铭泽,目光炯炯,冲他招呼道:“呵呵,裴董,我来接我的孙女,顺便看看你那位优秀的儿子,不请自来,你不会不欢迎吧。” “当然不会,欢迎之至。”裴铭泽罕见地露出亲切的笑容,态度跟方才面对秦亦大相径庭,他迎上前去,握住对方的手,道,“来,我们楼下谈,含睿带着洛芙去花园散步了,我马上叫人把他们俩找回来。” 琼斯愣了一下,道:“咦,原来你现在有客人,那我改天也可以……” “哦不不,没有关系。”裴铭泽可不想让这位未来的亲家知道秦亦跟裴含睿的关系,他回头冲刚从房里走出来的秦亦,用中文吩咐了一句,“秦亦,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下次我们再谈。” 兴许是在“亲家公”面前,他这话口吻极为缓和,秦亦却没搭理他,目光落在法国老头身上,朝他微微笑了笑,一步一步向他二人走过来。 对秦亦的意图摸不着头脑,裴铭泽以为他要在琼斯面前把事情抖出来,心里警铃大作,沉下声音:“秦亦,你想——” “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裴铭泽的话才说到一半,没想到却被琼斯给打断,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您……跟秦亦认识?” 琼斯大笑起来:“当然,秦先生现在可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我这趟回国主要就是来看看公司的进展,原来跟秦先生约在过两天见面的,没想到今晚倒提前见到了,怎么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吗?那可真是太巧了,哈哈。” “……什么?”裴铭泽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眼底全是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把内心的震惊给压下去,憋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是啊,真是太巧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秦亦没有去看裴铭泽的脸色,只是意味深长地对琼斯麦考利笑了笑。 几人寒暄的时候,管家已经把裴含睿和洛芙一道领了过来,裴含睿还没看见秦亦的简讯,一见他本人就在这里,还跟自己那死板的父亲和洛芙的爷爷“相谈甚欢”的模样,一时不由有些发愣。 “秦亦,你什么时候来的?”裴含睿原本走在洛芙身侧,见了他就下意识来到秦亦身边,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愉悦,心思细腻的洛芙一下子便注意到了他们之间奇异的眼神交流,目光好奇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秦亦翘`起嘴角,淡淡地道:“嗯,有一会了。” 裴含睿看到父亲隐隐铁青的脸色心下就明了了七八分,当即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毫不顾忌的、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爷爷,走吧。”洛芙拉了拉老人的衣角,小小声地道,琼斯一双眼睛也不是瞎的,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就立刻聪明地告辞离去了,只是临走时别有深意地望了秦亦最后一眼。 不多时,一场称得上荒诞的闹剧就以十分戏剧化的结果收尾了,剩下秦亦和裴家父子三人留在书房里,两代人之间沉默地对峙。 “刚刚你们说了什么?”裴含睿皱着眉头,看看裴铭泽,目光又落到秦亦脸上。 秦亦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转头对裴铭泽笑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在商量支票的事情。” 裴含睿的眉顿时拧得更紧了:“什么?” 秦亦从皮夹里同样摸出一叠支票,慢悠悠地走到书桌前,不顾裴铭泽越来越黑的脸,从桌上抽了一支钢笔出来:“麻烦借支笔。” 他一面在纸上填着数字,一面平静地道:“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经纪公司、代言、超模,我早就不需要了。既然在你的心里,对任何人都只是利益二字,那我满足你,凡事都有个价嘛,我懂,六千万,买你不要再阻碍我跟裴含睿在一起,够不够?嫌少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翻一倍,嗯?” “……” 裴铭泽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93晋江原创网独首发勿转 在秦亦和裴铭泽长久沉默的对视后,裴铭泽不得不承认已经拿他没有办法的事实,他看看自己打小就未曾亲近过的儿子,再看看秦亦,他们的眼神里都传递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坚定,裴铭泽头一次在两个小辈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无比深刻。 “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裴老爷子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从门口走进来,幽深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裴铭泽身上,许多年前的前尘往事忽然浮上心头,裴铭泽叹了口气,恍惚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冲两人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 浓秋深夜,寒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又扑打在窗户上,被结结实实地挡下来。 卧室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屋里屋外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这是秦亦头一次在裴宅留宿,他已经在裴含睿的卧房里团团转了三圈,像发现了新大6似的,恨不得把每一寸地方都翻来覆去地搜索一遍,企图发现一些能窥探裴含睿内心的蛛丝马迹。 “喂,你就准备这样度过一个晚上?”裴含睿着了一件真丝睡衣躺靠在床上,无奈地看着秦亦撅着屁`股兴致勃勃地翻箱倒柜,“你到底在找什么?” “当然是检查你有没有藏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秦亦在柜子里扒拉了一会,突然在一个小抽屉里发现了一只包起来的纸袋,“哈,被我找到了吧,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裴含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玩意都会被他翻出来,但是想要阻止已经晚了,秦亦已经三两下把纸袋拆开。 “里面该不会是什么□□道具之类的东西吧……”秦亦嘿嘿笑着,打开一看,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 裴含睿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一条干干净净印着草莓的内`裤,还有一沓某人穿着情趣内衣拍的艳`照,以及……一张难看的签名名片,裴含睿面上神情越来越僵化,他用一只手按在额头上挡住了半张脸,有种秒秒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悲怆感觉。 “……裴含睿,你这个变`态!”秦亦哭笑不得地拎着那条不知何时失踪的内`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者已经默默把脑袋埋进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他,一副想要装死蒙混过关的样子,不过秦亦逮住这么个机会哪里舍得放过呢,扭头就扑上去,趴到他身上,凑到他耳边咬耳朵。 “除了洁癖强迫症、爱设计情趣内衣、搜集奇怪的东西,你还有多少变`态癖好一并说了吧,我不会嫌弃你的,真的。”秦亦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光幽幽发亮。 裴含睿的耳朵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也不知道是被他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脑袋死死地埋着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逃避是没有用的,拿出来你平时的气势来嘛我的裴大少!”秦亦看见他的反应,嘴角几乎要咧到天上去,努力地掰着他的头,把人从枕头里挖出来。 被他闹得没有办法,裴含睿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而起,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往床上一压,狠狠地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怒伐规……”难分难舍的吻让秦亦的话都变得含含糊糊起来,不过看在这么热情主动的份上,暂时放他一马好了。 跟秦亦的正面交锋完全败退下来之后,也许是被裴老爷子劝服了,裴铭泽一声不响地回去了法国,果真不再插手裴含睿两人的事,秦亦也没指望这老头能有好脸色,能默认就已经要普天同庆了。 终于到了年底,欧派达克典藏年历的发行,铸就了又一批国际名模世界超模的地位,秦亦很荣幸地成为了其中唯一一位华裔模特,如今他终于真正站在了伸展台的顶峰,享受成功与荣耀,实现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 这条路差不多慢慢到了巅峰之后,他工作的重心开始向模特公司偏移,经历过创业最初最艰难的那一步,现在已经逐渐走上了蒸蒸日上的轨道。 不过,即使他的身家已经足够普通人吃一辈子,甚至在裴铭泽面前,还非常装`逼地土豪了一把,但除了那次抽风,他依然是那个热爱数钱的守财奴,住着那套普通三室小高层,开着既不炫酷又不拉风的车,总是幻想着能有个雕着自己模样的小金人,又舍不得自己掏钱做的大抠门。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初春的微风还未将严冬化去,秦亦刚从秀场出来,寒风灌进他的衣领里冷得他一个激灵,他竖起大衣的领子,搓了搓手,没有急着马上去机场,而是难得地逛起街来。 米兰的拿破仑大街两侧的奢侈品商店,四处可见一些情人节宣传活动,秦亦步伐的方向不带一点犹豫,显然已经看准了目标——那是一间历史悠久久负盛名的名牌珠宝店。 一见秦亦进来,服务员立刻认出了这位客人,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手续,从保险柜里取出了秦亦早先定好的一对钻戒。 □□的盒子里,那一对璀璨夺目的钻石幽幽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这是秦亦亲手设计定制的男款对戒,款式简约而庄重,指环内圈上刻着他和裴含睿的名字缩写,这是这间店里目前最贵最奢华的一对戒指,而它的价格,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秦亦小心翼翼地观赏了一会,心满意足地将之包装妥帖,郑重地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恰好赶在情人节那天回国,秦亦一下飞机,刚要给裴含睿打电话,就受到了对方打过来的,说是已经在饭店订好了位置,等着秦亦过去点菜。 原本秦亦是想着在家里烛`光晚餐,再来个浪漫的求婚惊喜的,俗是俗了点,胜在温馨甜蜜嘛,而且还能就地滚床单,咳咳,想远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在餐厅里环境气氛应该也挺不错的。 这家餐厅的菜色手艺跟裴家的厨子有的一拼,餐厅的一侧邻着江水,从落地玻璃往楼下眺望,江面被游船灯火映照得闪烁辉煌。 等秦亦赶到的时候,裴含睿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桌前,他仍旧是初见时那一身优雅的西装,从坐姿到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得体迷人,浑身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秦亦支着脸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看多久都看不腻。 菜一道一道上来,秦亦心里盘算着怎么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戒指拿出来,心里头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连最爱的菜都吃的坐立难安。 裴含睿见他古怪,不由问:“你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那个,”秦亦清了清嗓子,喉结滑动一下,正色道,“我带了礼物给你。” “不急,先把东西吃完。”裴含睿微微一笑,把服务员刚送上来的一杯草莓冰淇淋推到他面前,最上面放着一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让人看着就恨不得嗷呜一口吃掉。 然而此刻秦亦惦记着心事,却没了吃它的心情,他的手摸`到衣兜里,刚准备把小礼盒拿出来,恰在此时,整个餐厅突然一瞬间黑暗下来——停电了?! 周围漆黑一片,秦亦整个人都卧槽了,恨不得把这间餐厅骂个18o遍,什么时候停电不好非得这种时候! 就在他准备拉着裴含睿换一家的时候,餐厅又一下子亮起来,然而却不是因为来电了,而是外面的夜空里忽而绽放出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把整个夜空都照得亮堂不已。 这间处在高空中的餐厅仿佛置于珠光宝气的华丽光芒之中,两个人沐浴在灿烂的烟花里,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秦亦分明看见了裴含睿那双深邃的眼,揉碎了漫天的星光。 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心动,秦亦正要开口,却见裴含睿指了指他面前的草莓冰淇淋,不知何时,那颗草莓已经从中间分开,露出了里面一枚精致贵重的铂金戒指,款式如裴含睿一贯的风格那样,稳重,内敛,优雅。 看见它的一瞬间,秦亦就愣住了,窗外的礼花还在绽放,餐厅已经恢复了明亮,裴含睿注视着秦亦,他稍稍前倾了身体,下意识又换了一个坐姿,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平静。 “秦亦,不戴上它吗?”裴含睿的眼神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秦亦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连求婚这种事都能被抢先么?他默默地把差点捏出汗的礼盒拿出来,递给他,道:“打开看看。” 裴含睿一看那个盒子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他怀着同样的惊喜接过来,打开的那一刻,他的神情瞬间就变作了震惊。 这样大的一颗钻,即便是见惯了珍奇的裴含睿,也觉得震撼,尤其订做它的人,还是秦亦这个除了必要的衣服从来不买奢侈品的守财奴,没有人比裴含睿更了解秦亦的抠门程度了,所以,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秦亦放在这对戒指上的心意。 裴含睿手指轻轻抚摸在那颗大得甚至显得俗气的钻戒上,眼眸在折射的光芒中波光潋滟:“你这家伙,这次竟然这样舍得,怎么也不见你给自己订做一个小金人……” 沉默了一下,秦亦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来,抬起头凝望着他,声音沉缓,认真而郑重地道:“因为我想把我最宝贵的都给你……只给你。” 把我最宝贵的……都只给你。 裴含睿霎时间怔住了,剧烈的震颤和动容从胸膛的心房开始,逐渐漫延到全身,他握着丝绒礼盒的手指都开始颤动,酸热的液体不可抑制地涌上眼眶,打湿了眼角。 秦亦拉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轻声温柔地道:“那些我都不舍得,我只舍得给你……但是我有的你都有了,你什么都不缺,就算我拼命地攒老婆本,好像也攒不过你,这个钻戒,你也不一定稀罕,可它是我最好的了……” “这是我能给你的,我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我统统都想留给你。” 秦亦的眼角晶亮亮的,比夜空里的星子还要璀璨,他紧张又希冀地看着裴含睿,问:“喜欢吗?” 那一刻,仿佛把全世界都捧到了裴含睿的面前,小心翼翼,全心全意。 他怔怔地注视着秦亦,然后看着对方的容颜在眼里的水雾中变得朦胧模糊,裴含睿极力地抿住微微颤抖的嘴唇,可仍旧控制不住咸涩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落在□□上,再晕化开来。 这是秦亦第一次真切地看见裴含睿的眼泪,带着无尽的感动,欣悦,还有缱绻的爱意。 他轻柔地抚摸着秦亦的脸颊,沙哑着嗓声道:“你最好的,我早已得到了……非常喜欢。” 秦亦满意地笑起来,把这颗大钻戒给裴含睿戴上,又把另一枚戒指从草莓里面取出来戴到自己手指上,末了还不忘把草莓给吃掉。 虽然不是情侣对戒,但是他还是满足得不得了的样子,把对方的掌心贴在脸颊上蹭蹭,提议道:“等过段时间闲下来,我们去办一场环球巡回个人展,怎么样?你做设计,我做模特,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你是想环球蜜月吧。” “不行嘛?” 裴含睿笑了笑:“当然行。” 窗外的烟花还在盛放,好像一场永不会散场的约会。 一些岁月已经过去,还有更多的岁月尚未到来,愿时光眷顾,永远在此刻驻守。 天涯海角,都陪你走。 -全文完- 94番外 在秦亦和裴铭泽长久沉默的对视后, 裴铭泽不得不承认已经拿他没有办法的事实,他看看自己打小就未曾亲近过的儿子, 再看看秦亦,他们的眼神里都传递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坚定, 裴铭泽头一次在两个小辈身上尝到了挫败的滋味,无比深刻。 “小辈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裴老爷子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地从门口走进来,幽深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裴铭泽身上, 许多年前的前尘往事忽然浮上心头, 裴铭泽叹了口气,恍惚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他冲两人摆摆手,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 浓秋深夜, 寒风吹得树枝簌簌作响, 又扑打在窗户上,被结结实实地挡下来。 卧室被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屋里屋外被分隔成两个世界。 这是秦亦头一次在裴宅留宿,他已经在裴含睿的卧房里团团转了三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恨不得把每一寸地方都翻来覆去地搜索一遍,企图发现一些能窥探裴含睿内心的蛛丝马迹。 “喂, 你就准备这样度过一个晚上?”裴含睿着了一件真丝睡衣躺靠在床上,无奈地看着秦亦撅着屁`股兴致勃勃地翻箱倒柜,“你到底在找什么?” “当然是检查你有没有藏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秦亦在柜子里扒拉了一会,突然在一个小抽屉里发现了一只包起来的纸袋,“哈,被我找到了吧,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裴含睿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玩意都会被他翻出来,但是想要阻止已经晚了,秦亦已经三两下把纸袋拆开。 “里面该不会是什么色`情道具之类的东西吧……”秦亦嘿嘿笑着,打开一看,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僵硬了—— 裴含睿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一条干干净净印着草莓的内`裤,还有一沓某人穿着情趣内衣拍的艳`照,以及……一张难看的签名名片,裴含睿面上神情越来越僵化,他用一只手按在额头上挡住了半张脸,有种秒秒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悲怆感觉。 “……裴含睿,你这个变`态!”秦亦哭笑不得地拎着那条不知何时失踪的内`裤,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后者已经默默把脑袋埋进被窝里,翻了个身背对他,一副想要装死蒙混过关的样子,不过秦亦逮住这么个机会哪里舍得放过呢,扭头就扑上去,趴到他身上,凑到他耳边咬耳朵。 “除了洁癖强迫症、爱设计情趣内衣、搜集奇怪的东西,你还有多少变`态癖好一并说了吧,我不会嫌弃你的,真的。”秦亦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光幽幽发亮。 裴含睿的耳朵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也不知道是被他咬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脑袋死死地埋着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逃避是没有用的,拿出来你平时的气势来嘛我的裴大少!”秦亦看见他的反应,嘴角几乎要咧到天上去,努力地掰着他的头,把人从枕头里挖出来。 被他闹得没有办法,裴含睿终于忍无可忍翻身而起,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往床上一压,狠狠地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怒伐规……”难分难舍的吻让秦亦的话都变得含含糊糊起来,不过看在这么热情主动的份上,暂时放他一马好了。 跟秦亦的正面交锋完全败退下来之后,也许是被裴老爷子劝服了,裴铭泽一声不响地回去了法国,果真不再插手裴含睿两人的事,秦亦也没指望这老头能有好脸色,能默认就已经要普天同庆了。 终于到了年底,欧派达克典藏年历的发行,铸就了又一批国际名模世界超模的地位,秦亦很荣幸地成为了其中唯一一位华裔模特,如今他终于真正站在了伸展台的顶峰,享受成功与荣耀,实现了当初对自己的承诺。 这条路差不多慢慢到了巅峰之后,他工作的重心开始向模特公司偏移,经历过创业最初最艰难的那一步,现在已经逐渐走上了蒸蒸日上的轨道。 不过,即使他的身家已经足够普通人吃一辈子,甚至在裴铭泽面前,还非常装`逼地土豪了一把,但除了那次抽风,他依然是那个热爱数钱的守财奴,住着那套普通三室小高层,开着既不炫酷又不拉风的车,总是幻想着能有个雕着自己模样的小金人,又舍不得自己掏钱做的大抠门。 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马上就要到情人节了,初春的微风还未将严冬化去,秦亦刚从秀场出来,寒风灌进他的衣领里冷得他一个激灵,他竖起大衣的领子,搓了搓手,没有急着马上去机场,而是难得地逛起街来。 米兰的拿破仑大街两侧的奢侈品商店,四处可见一些情人节宣传活动,秦亦步伐的方向不带一点犹豫,显然已经看准了目标——那是一间历史悠久久负盛名的名牌珠宝店。 一见秦亦进来,服务员立刻认出了这位客人,经过一系列繁琐的手续,从保险柜里取出了秦亦早先定好的一对钻戒。 蓝`丝绒的盒子里,那一对璀璨夺目的钻石幽幽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这是秦亦亲手设计定制的男款对戒,款式简约而庄重,指环内圈上刻着他和裴含睿的名字缩写,这是这间店里目前最贵最奢华的一对戒指,而它的价格,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秦亦小心翼翼地观赏了一会,心满意足地将之包装妥帖,郑重地放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恰好赶在情人节那天回国,秦亦一下飞机,刚要给裴含睿打电话,就受到了对方打过来的,说是已经在饭店订好了位置,等着秦亦过去点菜。 原本秦亦是想着在家里烛`光晚餐,再来个浪漫的求婚惊喜的,俗是俗了点,胜在温馨甜蜜嘛,而且还能就地滚床单,咳咳,想远了,不过他转念一想,在餐厅里环境气氛应该也挺不错的。 这家餐厅的菜色手艺跟裴家的厨子有的一拼,餐厅的一侧邻着江水,从落地玻璃往楼下眺望,江面被游船灯火映照得闪烁辉煌。 等秦亦赶到的时候,裴含睿已经早早地等在了桌前,他仍旧是初见时那一身优雅的西装,从坐姿到笑容都是恰到好处的得体迷人,浑身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秦亦支着脸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仿佛看多久都看不腻。 菜一道一道上来,秦亦心里盘算着怎么制造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戒指拿出来,心里头又是紧张又是期待,连最爱的菜都吃的坐立难安。 裴含睿见他古怪,不由问:“你怎么了?不合胃口?” “不是……那个,”秦亦清了清嗓子,喉结滑动一下,正色道,“我带了礼物给你。” “不急,先把东西吃完。”裴含睿微微一笑,把服务员刚送上来的一杯草莓冰淇淋推到他面前,最上面放着一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让人看着就恨不得嗷呜一口吃掉。 然而此刻秦亦惦记着心事,却没了吃它的心情,他的手摸`到衣兜里,刚准备把小礼盒拿出来,恰在此时,整个餐厅突然一瞬间黑暗下来——停电了?! 周围漆黑一片,秦亦整个人都卧槽了,恨不得把这间餐厅骂个180遍,什么时候停电不好非得这种时候! 就在他准备拉着裴含睿换一家的时候,餐厅又一下子亮起来,然而却不是因为来电了,而是外面的夜空里忽而绽放出了一朵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把整个夜空都照得亮堂不已。 这间处在高空中的餐厅仿佛置于珠光宝气的华丽光芒之中,两个人沐浴在灿烂的烟花里,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秦亦分明看见了裴含睿那双深邃的眼,揉碎了漫天的星光。 此情此景实在令人心动,秦亦正要开口,却见裴含睿指了指他面前的草莓冰淇淋,不知何时,那颗草莓已经从中间分开,露出了里面一枚精致贵重的铂金戒指,款式如裴含睿一贯的风格那样,稳重,内敛,优雅。 看见它的一瞬间,秦亦就愣住了,窗外的礼花还在绽放,餐厅已经恢复了明亮,裴含睿注视着秦亦,他稍稍前倾了身体,下意识又换了一个坐姿,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平静。 “秦亦,不戴上它吗?”裴含睿的眼神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期待。 秦亦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连求婚这种事都能被抢先么?他默默地把差点捏出汗的礼盒拿出来,递给他,道:“打开看看。” 裴含睿一看那个盒子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他怀着同样的惊喜接过来,打开的那一刻,他的神情瞬间就变作了震惊。 这样大的一颗钻,即便是见惯了珍奇的裴含睿,也觉得震撼,尤其订做它的人,还是秦亦这个除了必要的衣服从来不买奢侈品的守财奴,没有人比裴含睿更了解秦亦的抠门程度了,所以,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明白,秦亦放在这对戒指上的心意。 裴含睿手指轻轻抚摸在那颗大得甚至显得俗气的钻戒上,眼眸在折射的光芒中波光潋滟:“你这家伙,这次竟然这样舍得,怎么也不见你给自己订做一个小金人……” 沉默了一下,秦亦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来,抬起头凝望着他,声音沉缓,认真而郑重地道:“因为我想把我最宝贵的都给你……只给你。” 把我最宝贵的……都只给你。 裴含睿霎时间怔住了,剧烈的震颤和动容从胸膛的心房开始,逐渐漫延到全身,他握着丝绒礼盒的手指都开始颤动,酸热的液体不可抑制地涌上眼眶,打湿了眼角。 秦亦拉住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轻声温柔地道:“那些我都不舍得,我只舍得给你……但是我有的你都有了,你什么都不缺,就算我拼命地攒老婆本,好像也攒不过你,这个钻戒,你也不一定稀罕,可它是我最好的了……” “这是我能给你的,我最好的东西。” “最好的,我统统都想留给你。” 秦亦的眼角晶亮亮的,比夜空里的星子还要璀璨,他紧张又希冀地看着裴含睿,问:“喜欢吗?” 那一刻,仿佛把全世界都捧到了裴含睿的面前,小心翼翼,全心全意。 他怔怔地注视着秦亦,然后看着对方的容颜在眼里的水雾中变得朦胧模糊,裴含睿极力地抿住微微颤抖的嘴唇,可仍旧控制不住咸涩的液体一滴滴地滴落在蓝`丝绒上,再晕化开来。 这是秦亦第一次真切地看见裴含睿的眼泪,带着无尽的感动,欣悦,还有缱绻的爱意。 他轻柔地抚摸着秦亦的脸颊,沙哑着嗓声道:“你最好的,我早已得到了……非常喜欢。” 秦亦满意地笑起来,把这颗大钻戒给裴含睿戴上,又把另一枚戒指从草莓里面取出来戴到自己手指上,末了还不忘把草莓给吃掉。 虽然不是情侣对戒,但是他还是满足得不得了的样子,把对方的掌心贴在脸颊上蹭蹭,提议道:“等过段时间闲下来,我们去办一场环球巡回个人展,怎么样?你做设计,我做模特,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你是想环球蜜月吧。” “不行嘛?” 裴含睿笑了笑:“当然行。” 窗外的烟花还在盛放,好像一场永不会散场的约会。 一些岁月已经过去,还有更多的岁月尚未到来,愿时光眷顾,永远在此刻驻守。 天涯海角,都陪你走。 -全文完- 93、番外 时尚圈的party一向是奢侈品和帅哥美女聚集地, 举办的会场在一间五星级酒店,有专门的安保人员杵在门口, 一些没有受到邀请的八卦记者纷纷蹲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窥视。 除了当红模特和一些名流巨星,到访的宾客多是时尚商业有头有脸的名望人物, 不少大品牌的代言合约最初就是在这里有了眉目。 端着托盘的侍者在人群间穿梭,见到手里酒杯空了的客人,立刻训练有素地替对方斟上。 可惜落地窗前的这一位着褐色西服的中年男人,并没有理会侍者,他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地焦灼,身体向对面的男人倾斜了一丝弧度,语气里带着些微的谄媚和讨好:“我们公司的模特儿, 素质都是业内一流的, 虽然最近在裁人,但是那不过是淘汰掉不合格的那一批,留下的都是真正优秀的人才,陆老板, 您不如再多考虑看看?” 陆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道:“呵呵,颜总,我怎么听闻并不是贵公司主动裁减模特,而是td的模特们纷纷跳槽去了别家呢?” “这个,不过是谣言罢了。您可不要放在心上。”见父亲被堵得语塞尴尬,颜归略略踏前一步,接过话茬。 陆老板的目光挪到这个小辈身上, 慢悠悠地道:“我们公司这次出展要合作的模特公司,虽然还未正式签约,不过已经有了合作意向,至于贵公司……坦白说,就你们目前的模特状况来讲,我只能跟二位说抱歉了。” “是天路吗?”颜归注意着对方的脸色,放低了姿态,和颜笑道,“我们公司虽然跟对方比还有差距,但是从合作成本来看也我认为我们才是最佳选择,如果陆老板肯赏脸,下次我带几个模特来给您看看?就在海阁。” 听到海阁二字,陆老板不禁心中微动,那里本市最著名的娱乐会所,也是声色犬马的销金窟。 “是啊,陆老板,海阁的环境可是一流,而且保证没有人来打搅,到时候您就知道,我们的模特在各个方面可都不比别家差,呵呵……”颜建搓了搓手,露出一个男人才能理解的暧昧笑容。 默默垂着眼的颜归心底有些发冷,父亲暗示公司的模特去接待重要客户,免不了发生一些龌龊,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早已由最初的坚决反对到如今的冷漠麻木。 人啊,都是会变的,尤其在这个藏污纳垢的圈子挣扎求存久了以后。在利益的面前,最初那些天真和执着,都变得可笑起来。 面对这诱人的提议,陆老板随口打了个哈哈,婉言道:“多谢二人盛情了,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合作对象,以后有机会再跟贵公司合作吧。呵呵,我先走一步,二人随意。” 对方一走,颜建一张老脸立刻沉下来,压低了声音冲颜归道:“这个混账,明明说好了跟我们签约,事到临头又出尔反尔,到底是哪家抢了我们的生意?走,跟上去看看。” 颜归无奈,只好跟上去。 在自助用餐区,陆老板正跟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交谈,这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正脸,只能看出方才态度敷衍的陆老板,此刻倒是兴致盎然。 “那是谁?”颜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儿子僵硬怔愣的表情。 就在颜建准备上前拉拉关系的时候,那人恰好转过了身,看清对方样貌的一瞬间,颜建整张脸皮都开始抽`搐起来。 居然是秦亦! 距离当初秦亦甩他一脸支票解约而去,一晃已经过去数年。 秦亦曾经在伸展台上年轻气盛、张扬野性的形象,在岁月的打磨下,逐渐沉淀得成熟内敛。如今他除了关系密切的几家大牌时装秀,几乎已经不在接受其他的广告和走秀邀约,在模特生涯的巅峰过后急流勇退,慢慢从台前转向幕后。 他创办的那间模特经纪公司,被这货独断专行地取名“strawberry”,被纪杭封吐槽说简称sв。除开这个名字不谈,这间模特公司已经成为国内一流的经纪公司,打破了原本天路和sx平分天下的局面,更是把每况愈下的td挤到不知哪儿去了。 看着曾经在自己手下、任由自己拿捏的小模特,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压在头顶的一座山,颜建光是想想都恨不得吐血,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颜归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心里百味陈杂。 秦亦的眼神不经意地往这边扫过,视线在颜归的脸上短短地停留一瞬,便转头继续和陆老板聊着合作的事项。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颜归没有再继续待在那里,秦亦已经不再是从前的秦亦,而他自己……也早已找不回从前的自己了。 眼看要到年关,秦亦采购了一大堆食物放在家里屯着,忙碌了一年,这会才有空邀几个好友来家里做客聚一聚,有个过年的样子。 门口原本贴了一张巨大的倒挂的福字,还是秦亦亲手写的,不过字实在太难看,裴含睿每次回家看见它总觉得有种羞耻play的感觉,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换了一张,然后……背着秦亦偷偷摸`摸地收藏了起来。 他们来的那天,秦亦穿了裴含睿新给他设计的衣服,白色的内衬,米色的v领羊绒毛衣,看起来温暖又干净。 张二来的时候带了一瓶赤霄里口感最好的波尔多红酒,纪杭封来的时候带了一盒名品记的鸭脖子,沈大来的时候带了一只沈又,沈又来的时候……带着他的肚子。 除了沈又之外,都是些能说会道的家伙,一群人聊天喝酒打屁,天南地北胡侃,好不热闹。 席间,秦亦喝的有点多,拿着筷子指着纪杭封开始调侃:“我说老纪,你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找着老婆,我还得着你儿子叫我`干爹呢。” “得了吧,我可是立志要娶美国妞的男人。没听过男人三十一枝花吗?就算再过几年,哥哥我照样找个20出头的年轻姑娘,羡慕不死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秦亦,纪杭封恨得牙痒痒,立刻把战火往裴含睿身上引,“说起年纪,你家裴含睿可比我大好多岁呢。” 秦亦打了个酒嗝,趁着裴含睿不在饭桌上,压低了声音嘿嘿笑道:“是啊,而且他板着脸的时候,严厉得跟老爷子似的。” 他还准备多说几句,却发现张二冲着他猛使眼色,紧接着头顶就有一片阴影投下来,秦亦甚至不用扭头,就知道背后站着谁。 “我很老吗?你对我有哪里不满意?” 背后传来裴含睿凉飕飕的声音,秦亦立刻清醒了几分,转身搂住对方的腰,脸上堆满了笑:“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裴含睿似笑非笑地挑一挑眉,没有再追问。 那天晚上,秦亦趴在沙发上看电视,裴含睿洗完澡出来坐在他身边,随手翻了一本杂志看,秦亦蹭过去把脑袋搁到他大`腿上,过一会便换个姿势,跟个多动症似的折腾个没完。 “你怎么了?”裴含睿看他在沙发上扭来扭去扭个没完,不由多看他一眼。 “痒……”秦亦抓过他的手放到自己背后,可怜巴巴地瞅着他,“挠挠。” “哪里痒?这儿?” “嗯。” “是不是新衣服料子有问题?”裴含睿把手伸到他衣服里面抓了一会儿,看秦亦慢慢耷`拉下眼睛一副舒服得要睡着的表情,嗯了一声没说话。 挠了片刻,见秦亦安静下来不动弹了,裴含睿又继续捧了杂志翻阅,还没看几页,一只手伸出来搭住自己手臂,牵着他的手又挪到背上。 如此反复几次,秦亦终于舒坦了,裴含睿看看杂志上那篇关于秦亦的专访,照片里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再看看旁边某只懒得没骨头的家猫,哭笑不得地低声道:“舒服了吗?” “嗯。”秦亦闭着眼睛应一声。 裴含睿低头看着他,又问:“晚饭吃饱了?” “嗯。”笑眯眯。 “聊得开心?” “嗯。”继续笑眯眯。 “我老了吗?” “……啊!”秦亦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惊悚,不带一点过渡的,他睛爬起来抱住对方的腰,忍不住道,“只是开玩笑而已,你是有多在意……” 幸好他机智地反应了过来,没有下意识惯性应答。 裴含睿沉默了一会,忽然说:“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想想,哪有男人不爱年轻漂亮的身体,你才27,而我已经35了,现在还看不出什么,再过几年呢?” 秦亦坐直身体,注视他的眼,一时失笑:“你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 “不是没信心,我只是在惋惜,为什么遇见的时候,人生已经去了三分之一。” 秦亦笑了一声,温柔的嘴唇缓缓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等到我们都白发苍苍了,我再告诉你。” 热辣甘甜的美酒固然好喝,浅尝则止便罢,人可以不喝酒,却不能不喝水。 不管再过多少年也好,你已经成为我的那杯温水,虽然平淡,但没有你,我会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