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 第1章 [穿越重生] 《风流皇女她只想躺平(女尊)》作者:萄兮【完结】 本书简介: 应如风穿进了一本古早女尊文的结尾,成了风流倜傥,坐拥三宫六院的原女主……的女儿。 生为皇二代,她虽然得到了荣华富贵,但也失去了所有烦恼。 每日流连红墙瓦舍,看漂亮的小郎们弹个曲,舞个剑。 享受了他们的美貌,还不用付出真心。 优哉游哉,美得很。 不料咸鱼也会招人嫉恨,某日她正凭栏听曲的时候,突然闻悉母皇失踪,姐妹阋墙。 被叛变皇妹圈禁之后,她卷着家私跑路了。 京城太乱,那就换个地方继续躺平。 没想到,离开京城后,她身边的男人渐渐有了两副面孔。 和睦守矩的双生花魁反目争宠。 忠心不二的寡言暗卫以下犯上。 自称清倌的狐狸美男日夜勾引。 骄纵难训的异族王子温驯如猫。 活泼可爱的落难公子耍尽心机。 目光澄澈的避世神医茶言茶语。 诡异的苗疆少年迷上她追他逃。 清冷的魔教剑圣满口虎狼之词。 世道不平,人心不古。 前朝虎视眈眈,后院乌烟瘴气,这鱼咸不了一点。 那就拨乱反正,起来夺个位吧!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书 成长 逆袭 轻松 万人迷 女尊 搜索关键字:主角:应如风 ┃ 配角:伊恒,红袖,洛云澜,花见雪,蓝潇,追月,怀星,和玉,霍青阳,江淼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海王掉进大米缸,大位全自动上门 立意:属于你的,谁也抢不走 第1章 天香阁开局 咿呀—— 士兵推开厚重的城门,城门外赫然出现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逶迤着朝城门内行来。 队伍里的侍卫头戴尖顶高帽,身穿斑斓绸衣,耳朵上缀着大如手镯的耳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一看便知是从西域而来,与崇尚内敛的中原人截然不同,引得京城里的老百姓纷纷驻足,站在路边好奇地观望着。 “那金顶轿子里坐的就是喀兰王子吧?” “听说他是西域第一美人,此次是为和亲而来,也不知道哪位皇女有此艳福?” “多半是五皇女吧。其他年龄合适的皇女要么已娶正夫,要么有婚约在身。” “可五皇女是个浮浪的,这会恐怕正在那对双生花魁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呢。喀兰大汗能同意吗?” 讨论声从窗口飘入天香阁二楼的厢房里。此刻厢房里光影浮动,琴声悠扬。 五皇女应如风斜倚在黄花梨凉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浑不在意外头纷扰的议论声,只顾着欣赏眼前踏着琴声起舞的小倌。 小倌眉眼如画,仿若精雕细琢而成的玉像,朱唇点缀其上,添了十二分的灵动。月牙白的窄袖长袍上染着墨竹,随着他的剑招迎风摇摆。手中的软剑化做灵蛇,游走在摇曳的竹影间。腰间束着的那条红带勒出修长匀称的腰身,抬首,垂眸,旋身,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世间最勾魂之事莫过于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跳着诱人心魄的舞。 应如风略感口干,微微启唇,一粒剥好的葡萄立时滑进唇中,轻轻一抿,便在舌尖上化为甜水,汨汨流进喉中。 “你们有所不知,这位王子可是个狠角色,喀兰的王公贵族没有不怕他的。” “看你的打扮是从西域来的,可是知道内幕,快与我等说道说道。” “这位王子擅使鞭子,又被王夫宠得无法无天,连喀兰的丞相之女都曾被他打得头破血流。若是你们大兴的五皇女娶了这位,保准不敢再流连勾栏,纵情声色。” “嘁,信五皇女不逛勾栏,还不如信我娘是京城首富。” “那你可太小看王子的手段了。” “我看是你太小看五皇女了。” 外头的议论声愈发高亢,琴音变得迟滞,坐在窗边低眉抚琴的男子抬头看向应如风,“殿下要娶喀兰王子吗?” “我若要娶他,现在就该在宫宴上巴巴等着。”应如风轻笑了一声,“西域强国喀兰的王子,还有第一美人的名头。我这个闲散皇女可无福消受。就算别的姐妹不争,也该是母皇纳了他。” 应如风话音刚落,流水般的琴音便从跃动的琴弦中泄出。 日影西斜,看完热闹的百姓各自散去,大街上的议论声渐渐停息了,唯有厢房中的声乐舞蹈依然如故。 怀星一舞毕,收剑坐到应如风身侧。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一张俊脸染上绯红,胸膛贴在她的手臂上起起伏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冷白的皮肤比纱衣更轻薄,应如风忍不住伸出手,抚了上去。 应如风摩挲着白瓷般的肌肤,感叹道:“大兴的风水比西域的风沙养人,西域第一美人哪及得上大兴第一美人呢?” 看着怀星羞涩地低头钻进她的掌中,应如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穿来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已经二十年了,她非但不想回家,还想永远留在这里。 穿书前,应如风是个社畜,拿着仅够糊口的工资996,还时不时被油腻的秃头男上司爹味说教。 猝死当夜应如风就穿进了一本古早女尊文《十个美男夜夜宠》。书中的女主草根逆袭,在腥风血雨中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反派,和众美男们几度生死边缘游走后终于登上皇位,一揽江山美人。 第2章 不过这一切艰难险阻跟她应如风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穿到了故事的结局,成了女主众多女儿中的一个。 出生就在罗马的人终于多了她一个。母皇治国有方,太女宅心仁厚,她身为五皇女,既不用学习帝王之术,也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没人顶,每日只要吃喝玩乐,做条咸鱼。虽然没了手机,可生活的质量却是指数级增高。这样美好的日子她少过一天都觉得亏,更别提这里的男人谨守男德,行事端方有礼,说话温声慢语,跟男尊世界的粗鄙男人是两个物种,简直为她的xp量身定做。 见应如风的眼神越来越深邃,侍奉在旁的龟奴适时地问道:“殿下,今个还是怀星公子作陪吗?” 应如风揽住怀星的细腰,正要说话,琴音忽然间停滞了。 追月摁住琴弦,皱着眉看向她,“殿下,时候已经不早了,该回府用膳休息了。殿下年纪尚轻,当以学业为重,勿要沉溺……” 应如风从榻上站了起来,打断了男子的话,“追月公子,须知客人来天香阁是享乐的,可不是来听你说教的。” 她斜睨了一眼坐在琴后的追月,明明跟怀中的怀星长着同样的脸,怎么就多了张比太傅还能劝学的嘴?龟奴也是多此一问,她跟追月单独待一会都烦,哪会与他共享良宵? 应如风让侍从给龟奴发了赏银,示意她带着其余人退下,搂着怀星向里屋走去。 怀星倚在应如风肩头,小声劝道:“风姐姐,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应如风刮了下他的鼻尖,见怀星敏感地缩了一下,饶有兴致地说道:“没生气,你哥从小不就那样,我都习惯了。还是星儿性子好,我最喜欢了。” 铮的一声,背后传来刺耳的弦断声。应如风揉了揉眉心,那位哥还当自己是丞相府的大公子呢,气性那么大,这里可没人惯着他。 三年前,丞相突然被御史弹劾贪污赈灾粮款,母皇震怒,不过十多日便下了丞相府阖府女子流放北地,男眷没入贱籍的圣旨。应如风向来不参与政事,但念着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便拜托天香阁的老板将兄弟二人买过来庇护起来。 她与追月原有婚约,是父卿生前替她定下的,所以母皇知道此事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责难她。应如风私心里倒对此事有几分庆幸。她生性散漫,追月却是个循规蹈矩的,两人互相看不惯,勉强结婚也是怨偶。反倒是他的弟弟怀星温柔体贴,感激她的相救之情,不求名分以身相许。 她关上门,把钉在背上的视线隔在门外,俯身吻上怀星的唇。 怀星羞涩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知亲过多少回了,怀星依然如同初次一般,充满含苞待放的青涩。 应如风抱紧他的腰,正要加深这个吻,怀星却忽然间像没了骨头一般向后软倒。 一位身形高大,蒙着面纱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怀星身后。他拉下面纱,露出额角一块形状奇特的疤。是她那早亡的父卿留给她的暗卫江淼。 “下回下手轻点。” 应如风把晕倒的怀星放到床上,心疼地揉了揉他后颈上的红痕。 江淼拉住她的手腕,“小主人,情势危急,快跟我走。” 应如风旖旎的心情当即散了,问道:“发生了何事?” 江淼附在她耳边说道:“六皇女策反了禁军,在今日的宫宴上大开杀戒。皇上下落不明,在场的皇女全部横死。” 他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应如风当即绷直了身体,颤声问道:“太女呢?” “太女殿下薨了。”江淼抓紧她的手腕,向外走去,“小主人快跟我离开京城吧,晚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应如风理了理散乱的外衣,跟着江淼朝门外走去。经过窗边时,一道银光突然从眼前晃过,她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 “不好。”应如风顿住脚步,扒在窗台边向下望去。 窗外,密密麻麻的士兵有序地排列着,把天香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铠甲和长枪在月光下泛起明晃晃的银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昔日深夜也不会停的喧闹声戛然而止,天香阁的内部仿佛突然间被冻住了一般,陷入死寂。 “属下誓死护小主人出城。”江淼的手心不可自抑地浮起一层湿意,不由得把她的手腕握得更紧。 “等等。”应如风拂开他的手,“这么多禁军,往外逃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我与六妹还算交好,从不参与政事挡不了她的路,跟着禁军走或有一线生机,你且在外面见机行事。” 江淼愕然,所有皇女都死了,小主人哪来的自信能在残暴无情,杀尽姐妹的新君手底下存活?他急得满头大汗,可对暗卫来说,主人的命令是必须服从的,他不敢违逆。 “快藏起来吧,连你也陷进去,我就真的孤立无援了。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下他。”应如风看了眼昏迷的怀星,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应如风离开里屋,意外地发现在外间的窗边,追月还静静地坐在琴后,两眼空洞,像是失了魂一般。她微微一怔,“你怎么还在这儿?” 追月听到她的声音,蜷起搭在琴上的手指,缩进宽大的衣袖中,低眉怅然道:“弦断了。” 断掉的琴弦处有几滴不太显眼的血迹,他大概又在伤怀往事吧?应如风猜测着。 第3章 此刻形势突变,应如风自身难保,也无心关心他人,转身向门外走去,却听追月在背后幽幽地问道:“殿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概是我的倒霉日吧。”应如风长叹一声,掀帘离开了厢房。 屋中隐隐传出花好月圆的曲调,少了根弦,琴音便有些晦涩。这曲子通常是在婚礼等喜庆的场合吹奏,她从未听追月弹过。他在幸灾乐祸吗? 应如风心思沉重地沿着楼梯走下,一进入大堂,几十道目光刷的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第2章 与虎谋皮 应如风穿着一身素袍,衣服上没有纹饰,只有腰间坠着一块成色上佳的玉佩。虽然身上没有彰显身份的物件,但浑然天成的贵气以及跟皇上如出一辙的英气面庞,还是让人一眼便知,此人定是五皇女无疑。 台阶下,刚从禁军副统领升任统领的赵庆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牛眼,恶狠狠地看向天香阁的鸨公,“你刚刚不是说五殿下不在你这儿吗?” 应如风信步走上前,示意身量比赵庆还宽阔,却被吓得说不出话的鸨公退下,和颜悦色地问道:“找我何事?这么大阵仗,也不怕吓着大家?” 她望了望赵庆背后黑压压的士兵,士兵们表情肃穆,将宽阔的大堂挤得满满当当,压迫感比在楼上俯视时更甚。客人们畏畏缩缩地站在墙边,再没有了左拥右抱时的意气风发。 “本将依律行事,怕是只有废物才会被吓到。”赵庆握住刀柄,意有所指地看着应如风,厉声道,“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皇上亲自设宴迎接,各位皇女殿下尽皆到场。五殿下不仅没去,竟然还在这等腌臜之地花天酒地。” 赵庆新官上任三把火,有意拿应如风摆个下马威,她大手一挥,当即有几名士兵朝应如风走来,意欲将她押走。 应如风也不恼,温声道:“我早已跟母皇告过假了。难道你对此有异议,要替母皇来训斥我吗?” 赵庆即便有胆子跟着六皇女造反,也不敢公然应下代替皇上这种话,她给几名士兵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们的动作,口气软了下来,“本将绝无此意。六殿下有事欲与殿下商量,已在殿下府上等候多时了。请殿下速回府上共商大计。” 应如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六妹要找我商量‘大计’啊。怎么不直接来天香阁,我姐妹二人同享丝竹之乐,岂不美哉?” 赵庆刚起的那点敬畏之心顿时消散了,当即在心中呸了一声。六皇女乃是成大事者,哪像你这个草包,整天流连花丛,不务正业。要知天香阁这种烟花之地,但凡一个有野心的皇女都不会踏足,免得影响名声。 可偏偏应如风毫无野心,并不在乎名声。皇上又怜她父卿早逝,只要她不闹出事来,从不拘着她,才让她得了皇女中独一份儿的逍遥。 应如风轻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六妹的意思是让我带几位佳人回府上,一同欣赏吗?” 周围人的眼神瞬间玩味了起来,应如风这样问,难道六皇女也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只是藏得比较深么?也是,上层人玩得多花,下面的人根本想象不到,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女盗男倡的事多了去了。反倒是这位五皇女,快人快语,不藏着掖着,倒有几分坦率的可爱。 赵庆哪能让她继续在这儿玷污主子的名声,在场这么多人,传出去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值此人心浮动之际,若让御史记上一笔,她的脑袋估计就得跟着应如风一起搬家了。赵庆只得毕恭毕敬地说道:“六殿下寻殿下乃是商量正事,佳人就不用带了。轿辇已经备下,恭请殿下回府。” 应如风坐入轿中,推开窗子,两侧站满了面无表情的士兵,她的侍从不知道去了哪里。 罢了,从她刚刚的试探来看,六皇妹起码没有让她横死街头的意思,且走一步看一步。 轿辇一路颠簸着到了五皇女府。虽说是皇女府,却是王府的规格。赵庆骑马立在府门前,一眼都看不到围墙的尽头。她抬起头,匾额上是皇上亲提的衔玉府三个烫金大字。字迹遒劲有力,气势逼人。 据传在应如风及冠那日,有仙鹤衔金色鲤鱼而来,皇上龙颜大悦,当即提下这三个字赐下。自那以后,应如风就有了个衔玉皇女的封号。 当真是鱼目混珠。赵庆想起自家主子的皇女府还没有它一半大,匾额更是跟寻常臣子府的无异,忍不住为主子鸣不平。 她回头对着轿子冷冷地喊道:“五殿下,请下轿吧。” 士兵们打开轿门,轿中却没有丝毫动静,等了一会也不见应如风走出来。 赵庆心下一惊,应如风不会不见了吧,她下马快步逼近轿辇,“怎么回事?” 士兵们畏手畏脚,不敢答话的样子让她愈加急躁,她挤开士兵,抢上前朝轿中望去。 应如风靠在软垫上,头倚着马车壁,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她似乎正在做美梦,扬起的嘴角都能挂油瓶了。 赵庆脸一黑,这种时候她是怎么睡得着的?她猛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量喊道:“请殿下下轿。” 正在梦中被美人环伺的应如风吓得一激灵。骤然被人从梦中喊醒,差一点就亲到美人的应如风免不得有些起床气,拿起手边的桂花糕朝外扔去,“吵什么吵。” 应如风碾了碾手上的糕点渣子,猛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不是美人环伺而是饿狼环伺。 第4章 她朝车外看去,只见桂花糕被精准地投进了赵庆还没合上的大嘴中。桂花糕质地绵密,整块碎在嗓子眼一时间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赵庆捂着脖子憋红了脸,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噎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喜欢吃的话就多拿两块,慢慢吃不急。我先去见六妹了。”应如风体贴地说道。她说完便下轿疾步朝府中走去,免得被统领蓄意报复。 士兵们看着原本气势汹汹的统领忽然间变得如此痛苦,可却没人看见应如风究竟使了什么手段,不由得心中一凛,难道是传说中的皇室绝学?士兵们再看应如风的背影,飘逸绝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府门中,心中突然对这个草包五皇女有了几分莫名的敬畏。 应如风一入府就被等候多时的侍从引入外院,抬眼便看见自己从不踏足的书房灯火通明,外头站着数名六皇女的亲兵。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禁军,摸了摸暂时还完好无损的脖子,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书房极为宽敞,与房间等长的红木书架上摆满了崭新的书籍,比书铺的新书香味还要浓上几分。书架的尽头摆着一张宽阔的书桌,桌上有一套未使用过的文房四宝,还有一沓不知从何而来的诏书。六皇女应如行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主子,五殿下到了。” 听到侍从的声音,应如行先是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水,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朝站在门口的应如风投来一道温柔的视线,“五姐去哪了?让妹妹好等。” 应如行长着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好似欲语还休。在应如风看来,六皇女跟她那个天姿国色的爹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六皇女的眉心生来就点着一颗红痣,比她爹多了几分威严。 应如风笑着应道:“姐姐还能去哪?找些乐子罢了。这么晚了,六妹怎么有空到我府上作客?可不得把家里的美侍们给等急了。” “五姐莫要说笑了,你可知今天宫宴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应如行皱着眉看向茶水,眼中的温柔尽去。她已经等了应如风半个时辰了,茶水都换过几遍了。这最新的一杯,也有些凉了。 “哦?”应如风拨了拨扳指,走近打探道,“听闻喀兰的大汗带着王子来访,可是那王子国色天香,让妹妹见之不忘?” 她毫不在意地坐上了客座,趴在桌上,将脑袋凑到应如行面前,一副好事者的模样。 应如行嗤笑了一声,“五姐脑袋里就只有这些吗?” 应如风的手在桌面上轻拍着,“我又没去,哪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应如行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母皇失踪了。” “哈?”应如风不以为意,“母皇不经常跟爹爹们一起……呃……玩失踪吗?要是时间太久了,让太女姐姐派人去找找便是了。” 应如行哂笑了一声,状似开玩笑般地说道:“她怎么找?派牛头鬼面去找吗?” “六妹怎么讲如此不吉利的话,呸呸呸!”应如风将演技发挥到了极致,大着胆子拍了拍应如行的手,“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也便罢了,出去可千万别说,万一让太女知道就不好了。” “那告密者恐怕得去趟阴曹地府了。因为太女已经死了。”应如行反握住她的手,对着目光呆滞的应如风继续说道,“二姐死了,三姐死了,四姐死了。七、八、九妹全都死了。如今这宫中只剩下你我姐妹二人了。” 应如风抽回手,勉强笑了一下,“六妹今天怎么了?尽开这种玩笑。” 应如行推过来一摞诏书,“五姐看看吧。” 应如风不解地打开最顶端的诏书,是太女的讣告,末尾盖着几名重臣的印鉴。她狠狠地晃了晃身子,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多时了,但她总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那么多人,怎么会转瞬间就死了呢?她飞快地翻着诏书,每本诏书都是一位皇女的讣告。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猛摇着头,语无伦次地问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们怎么死的?怎么会?发生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如行抿了一口茶,声音也变得沉重了,“有奸细混入宫宴,在皇女们的膳食里下了毒。我胃口不好,只吃了些水果,才侥幸活了下来。” 应如风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有人试毒的吗?” 应如行一脸凝重,“我也不知详情,毒药是到宫宴快结束时才发作的。而母皇一直没出现在宫宴上,满后宫都找不到,我担心母皇也……” “不会的,不会的。”应如风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六妹你一定要查清真相,找到母皇,给姐妹们报仇啊。” 应如行摆摆手,露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我没有调动兵部和刑部的能力。” 图穷匕见了吗?应如风站起身,摆出一副肃穆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母皇回来前,还请六妹暂代母皇执掌天下。” “长幼有序……”应如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茶杯,眼中泛着的冷光一点没有尊长的意思。 应如风感觉只要她透漏出一点对皇位的兴趣,书房就是她的埋骨地,而满墙的书就是她的陪葬品了。 “不不不,六妹你知道我的,我只会吃喝玩乐,诏书上的字都认不全,哪里能担此重任?恳请妹妹为了天下苍生着想,替母皇接下这个重担吧。”应如风诚恳的不能再诚恳了,她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她从来就没对大位感兴趣过,坐上那把黄金打造的996工位,她还怎么当咸鱼? 第5章 应如行盯着她打量了几遍也挑不出一根刺来,再三推却后才道:“哎,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代母皇主政一段日子了。这期间,还得姐姐多帮帮我,免得人心浮动啊。” 应如风终于明白了应如行的意图。宫宴上死了那么多皇女,唯有应如行活了下来,流言必不会少。为了挡住天下悠悠之口,应如行才会留着她这根父卿早亡,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支持的独苗,免得背上赶尽杀绝的骂名。 除了曾被她视作未来大腿的太女,应如风与其余人并无多少感情,此刻更多的是感慨皇位倾轧的残酷。不过看多了宫斗剧,这种事情发生在帝王家实属正常。她不想替谁报仇,那太累了。应如行想让她做什么,她都会配合,保住小命,继续咸鱼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臣谨遵摄政王吩咐。”应如风起身行了一礼。 在应如行看来,她这个五姐虽然草包,倒还挺上道,不仅是头一个给她行臣礼的宗室成员,连头衔都提前喊上了。应如行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唯一的姐姐了。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太女和其他姐妹的丧事是近期的头等大事,本王就交给五姐负责了。” “遵命。”应如风立即应了下来。 “时候不早了,本王先回府了。五姐也早点休息吧。”应如行拍了拍她的肩膀,龙行虎步地离开了书房。 房门大敞,冷风灌了进来,应如风缩了缩脖子,听到外头的禁军全部撤走了,才直起僵硬的身子,瘫坐在椅子上。 等会,应如行刚刚说什么?让她负责丧事?那不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办好了没人夸,办不好还要背锅。太女加上六个皇女的丧礼,这是什么工程量啊? 第3章 删繁就简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在想。这一晚上折腾下来,应如风心力交瘁,连漂亮的暖床侍男都懒得调戏,进了卧房就倒头大睡。 应如风觉着自己还没睡着就被侍从烛心唤起。 “太困了,我再睡一会儿。”应如风上身才抬起一半就无力地向后倒去。 烛心抵住她的后背,“不行啊,殿下。今天是太女停殡大殓的日子,礼部尚书李宣大人已经在外院候着了。” 对哦,她现在肩负重任,不是贪觉的时候。应如风艰难地撑起身子,张开双臂让侍男们服侍她穿衣,洗脸,梳头。因着国丧,应如风换上丧服,只在头顶缠上白布,除此之外,身上不戴任何配饰。 这是她第一次负责朝中之事。说来惭愧,那位礼部尚书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以往母皇若有需要,众皇女会争先恐后地争取任务,轮到她的时候连点渣都剩不下,她乐得自在,可如今却再没有人抢在她前面了。 应如风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轿辇,前往外院的厅堂,还没走进去,便听到里头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烛心正要提醒,应如风却制止了她,在门口站定。 “摄政王怎么会把大丧事宜交给五殿下?” “是啊,五殿下从来没经手过任何礼仪政事,近些年来,连祭天都未曾去过,怎能让她负责大丧之事?” “是啊,她可是一堆‘奇思妙想’,先前居然在京城里举办过百家小倌公开献艺,全民票选花魁的活动,简直有辱斯文。” 自从接到皇女们在宫宴上惨死的消息后,礼部上至三品尚书,下至九品主事都一夜未曾合眼,忙着计划布置大丧的流程。事急从权,辛苦点没有关系,可她们没想到的是,最终负责大丧调度事宜的人居然是宗室里跟礼字最不沾边的五皇女应如风。 叹息声此起彼伏。应如风恰在此时走进了厅堂。 厅堂里站满了大大小小表情肃穆,眼下乌黑的礼部官员。她们见应如风进来,揖手行礼道:“臣等见过五殿下。” 应如风面上没有波澜,反倒是她身后的烛心一脸不平,显然是听到了官员们先前的讨论声。 礼部官员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惊惧。应如风是个没有权力的闲散皇女,即便听到了她们先前的抱怨声,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更何况,大兴皇上开明,广开言路,臣子们争当诤臣,不屑于媚上,根本不认为自己说错了。 应如风走到上首坐下,领头的礼部尚书李宣看上去约莫六十余岁,袍服修整,周身散发着浸淫丨书本多年的油墨味。她迈着方正的步子走上前,递上折子,“臣等已经拟好了一应丧仪流程,请殿下过目。” 应如风接过折子展开,折子足有几十页,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两眼发花。上至典仪时辰,下至人员安排,每一项都写的清清楚楚。她草草扫了一眼便合上折子,还给了李宣。 “殿下看完了?”李宣疑虑地问道。她身后的官员难免露出鄙夷之色,这位主怕不是看得快,而是看不懂吧。 应如风点头,“李尚书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对礼仪之道的了解远在我之上。有你把关,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李宣意外地看向应如风,她为官多年,遇见的上司不知凡几,根据经验,越是草包的上司往往越不愿意承认自己的短板,无论多完美的谋划总要胡乱指出几处毛病来,好彰显自己比属下的高明之处。 李宣松了口气,正要应下,却听应如风话锋一转,“不过,我对陵寝的安排尚有一处不解,其他皇姐妹为何不与太女同时下葬?” 第6章 李宣心一沉,果然来了,她解释道:“事发突然,皇陵之中的陵寝数量不够,需得花费些时日建造,才能让各位皇女殿下入葬。” 应如风问道:“这么多陵寝同时开工,要征多少徭役,花费多少钱财?” 李宣一怔,“这些事务该由户部经手。” 应如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出一个荒诞的想法,“值此动荡之际,不该劳民伤财。除了太女殿下外,其余人随葬入各自父卿的陵寝如何?” 母皇和父卿们情深义重,盼望生死不离。是以她登基后便造了一座超大的陵寝,打算死后跟所有侍卿葬在一起,在地下结成一棵粗壮的连理枝。既然已经这么热闹了,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再带上自己的孩子。 李宣皱眉道:“殿下,这不合礼制。” 应如风耸了耸肩,“礼制是人定的。前朝有哪位皇上和所有侍卿同陵吗?我想各位父卿也是非常愿意有女儿陪伴的。” “可户部和工部那边……”礼部官员面面相觑,这么做其实是为礼部省事了,减少了不少流程。不过户部和工部未必能答应,毕竟修陵可是大工程,关系着许多人的业绩。 “无论有什么事,皆由我担着。还是说,有人想借这个机会中饱私囊?”应如风倚在座位上,不咸不淡的眼神慢慢地扫过在场的官员。那气势,一时间让大臣们想起九五至尊才有的威压。 李宣原本还想在劝劝,但仔细想想,应如风的提议虽然不合常理,但确实省钱省力,她若是反对,反倒成了好大喜功之辈,便道:“臣等不敢。” “既然各位没有异议,那便出发吧。”应如风慢步从官员间穿过,官员们神色各异,唯独没有了先前的不敬之色。 应如风坐进马车中,见烛心几次欲言又止,说道:“有什么话快说吧,别憋着了。” 烛心挠挠头,“主子今日好像跟以往有些不同。” 应如风借着转动的车轱辘声掩住叹息声,“做姐姐哪能和做女儿一样?” 烛心若有所思,“摄政王交代的事情,主子既不能做不好,又不能做太好。” “乱说。”应如风在烛心脑门上弹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睛。 她荒唐行事引起官员不满应当是应如行乐见的。除此之外,国库省了钱,百姓免了徭役,她得了清闲,一举四得。她也当过底层人民,虽然没有能力消除阶级之分,但也希望尽可能地提高百姓的福祉,减轻她们的担子。皇家丧仪费钱费力,要不是太过超前,她觉着一把火把遗体烧了,骨灰和牌位放进祠堂里供着就好了。人都死了,再大的阵仗又有什么用? “主子深谋远虑。”烛心感慨道。 应如风斜了她一眼,“你啥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不过这话听着确实受用。我以后也得多多用上。” 马车压着青石板驶到宫门外,应如风一下车,便听见阵阵哭嚎声从红色的宫墙中传出。 越靠近东宫,哭声越盛,应如风还未至正殿便被凄惨的哭声弄得心有戚戚焉。正殿被布置成了灵堂。应如风跨过门槛,只见一层又一层的黑布悬挂在房梁上,太女的梓宫摆在正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台前跪满了穿着孝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 “五皇女驾到!”烛心一嗓子压住了哭嚎声。 梓宫前哭灵的人一一回头,膝行到两侧,给应如风让出路。跪在最前头的是太女夫张氏,他穿着一身白色孝服,手里牵着一个奶娃娃,容颜上写满悲伤。他现在是东宫之主,理应起身迎客,却晃晃悠悠地直不起身,应如风连忙上前劝道:“姐夫莫急。” 太女夫扑倒在她的面前,“五妹,你怎么才来呀?” 他哭得伤心,连应如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声音哽咽了许多,“斯人已逝。姐夫多保重身子,莫要过度伤怀。你还有一个女儿要养。” 道理谁都懂,可没了妻主对张氏来说等于失去了一切,他哭得更加猛烈了,“妻主死得不明不白,五妹你一定要替她查明真相啊。” 他身边的奶娃娃抓住应如风的衣摆,使劲地摇晃着。应如风知道,大侄女是想要她举高高。她才学会说话不久,还不懂得母亲已经永远地离开她了,她甚至听不明白这里的哭声。 应如风握着她的小手,走到梓宫旁,稳了稳心神,才朝里头看去。太女的遗容已被修饰过了,看上去十分安详,可她泛着青色的皮肤以及指甲上黑色的痕迹,都表明着她临去前的痛苦。 “五姑姑,母亲她怎么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将应如风拉进了回忆之中。 她初来这个世界没多久,大概也是这个岁数的时候,她的父卿就过世了。父卿出殡的那一日,她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手足无措。母皇过于伤怀,而爹爹们忙着安慰母皇,无暇顾她,是太女抱起她耐心安慰。虽然她跟那个便宜父亲不熟,只是心下茫然,并不伤心,但她依然对太女心存感激,太女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引路人。 因为她自小没了父亲,太女对她这个妹妹多有照顾。即便她做错了事,也总是帮她善后。此刻看到太女躺在梓宫里,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应如风的眼眶刹那间湿润了。 “姐姐。”应如风轻声喊道。她前世是独生女,是太女让她体会到了姐妹之间的温情。她本以为自己不会把跟书中人的感情当回事,还时时告诫自己皇家无情,可此刻却是真切地明白,那个护着她的姐姐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再也回不来了。 第7章 应如风悲从中来,几颗泪珠登时从眼眶中跌落。 “咦,你居然会哭。”一张圆脸倒着出现在应如风眼下,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来人是赵大将军的独子赵辰辰。 第4章 欺负小弟 原书中赵大将军有从龙之功,被母皇封为镇国将军。赵大将军与正夫战场相识,感情甚笃,可惜多年无所出,便纳了几房侍郎,生了许多女儿。参与叛乱的禁军统领赵庆便是她的庶女之一。 不曾想,正夫四十多岁时,老蚌生珠,得了赵辰辰。赵大将军女儿虽多,儿子却只有赵辰辰一个,宠若至宝,时时带入宫中行走,和一众皇女皇子都相熟。 “你有病吧?”应如风抬起手背擦去泪痕,伸手捏住他肉嘟嘟的侧脸,拉着他走到角落,“你在这捣什么乱?” 赵辰辰生得珠圆玉润,一看便知是高门大户才能娇养出来的水嫩小公子,小脸比小猫儿的肚子还软和好捏。 赵辰辰站直身体,拍开她的手,揉着脸上的红印答道:“我爹让我来陪陪表哥。” 应如风想了想,赵大将军的确与太女夫母家有姻亲关系。 “既然如此,还不快陪你表哥哭灵去,跟我胡闹什么?”应如风小声喝到。灵堂内自是哭声越大越表真心。 赵辰辰噘起嘴,“又不是你死了,我哭不出来。” 应如风扬起一个手刀,“瞎说什么,那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赵辰辰咬着饱满的下唇,眼尾泛起红潮,“昨天来报的人没说清楚,我以为你也……不过我后来一想,你八成是不会去宫宴的,又着人去天香阁打听了下,你这死鬼果然命大,阎王都不收。” 他说完在应如风的胳膊上捶了一拳。 应如风也不见怪,赵辰辰家里把他当个女孩儿养,从不拘着他,给他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像在皇上寝宫外掏鸟窝,在人来人往的主街上纵马,让活人顶苹果当箭靶的荒唐事,赵辰辰没少干过。直到他惹上应如风,在她手底下吃了几回苦头,才被迫收敛性子,愿赌服输地做了她的跟班。不过这事在其他人眼里倒是两人臭味相投。 “这种场合,你装也得装出来,不然你表哥得多伤心?”应如风低声劝道。 “我真的是‘欲哭无泪’。”赵辰辰为难地眨了眨眼睛,他年方十六,与太女年岁相差过大,太女又为人严谨,两人没什么交集,遑论感情。 应如风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一个法子。” “要是抹辣椒这种土掉渣的方法就别说了,会被闻出来。” “不是。” “还是你的鬼主意多,说来听听。”赵辰辰走近了一步,把耳朵凑了过去。 应如风迅速伸手掐住了少年腰上的软肉,在棉花一样的腰身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只听嗷呜一声,巨大的哭声盖过了东宫一众仆从的哭声。 主子都哭成这样,下面人哭得更加卖力了,东宫的哀嚎声刹那间震耳欲聋。应如风浑水摸鱼,倒是省了许多哭嚎的力气。 李宣等人见状在堂下跪了许久都不敢说话,直到吉时已经快过了,才不得不走到应如风身旁道:“殿下的孝悌之心感天动地,还请殿下振作起来。太女大殓的时辰到了,请殿下示下。” 应如风平复了下心情,紧紧地握住李宣的手,“李尚书,你是朝廷的顶梁柱,没人比你更懂礼。丧仪就按照你规划的流程走,不必再请示我。请大人务必让太女和诸位皇姐妹走得体面。” 反正她不懂丧仪的繁文缛节,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准没错。 李宣从未得到过朝廷顶梁柱这么高级的评价,以为是应如风把她昔日的勤恳看在了眼里,当即跟打了鸡血一般,“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 李宣一走,赵辰辰顶着朦胧中盛满怒意的泪眼,气鼓鼓地说道:“你之前答应过不再掐我腰的。” “我这不是为了帮你哭出来吗?”应如风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甚至还想再掐一回。 赵辰辰气道:“有你这么欺负姐们的吗?” 应如风摇摇头,“你是哥们,不是姐们。” 赵辰辰向来说不过她,索性放弃,“我新得了一匹良驹,明日陪我去西山跑马,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没空,不去。”应如风拒绝得干脆利落,她的目光向下滑去,落在了赵辰辰被孝服掩住的腰身上,“不过,你要是答应……” “你想都别想。”赵辰辰双手叉腰,护紧最柔软的部分,不甘心地埋怨道,“你怎么总捏我,也不见你去捏别人。” “别人都没肉,想捏也捏不了啊。”应如风颇为遗憾地说道,“你这腰要是长在怀星身上,我早就捏个千八百回了。” “他想要的话我都送给他。”赵辰辰一脸郁气,他瘦不下来应如风绝对要负大部分责任。他每每想要绝食七天,然后惊艳所有人的时候,应如风总会及时出现,用各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美食摧毁他的意志力。 哀乐声响起,应如风不再说话,目送着太女的遗体殓入梓宫中,心里仿佛有一块地方随着敲钉的声音陷落下去。 赵辰辰怔怔地看着应如风,应如风向来是放浪形骸,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这般哀戚的神情。 大殓结束后,应如风与太女夫告别,匆匆赶往下一个灵堂,竭力安抚每一位皇女的家眷。不过多数皇女年纪尚轻,大多未娶夫,也没有孩子,灵堂里十分冷清,只有心腹家臣在灵前守着。 第8章 到九皇女府上时,应如风已经很疲惫了,但也没有潦草糊弄,哑着嗓子安慰了许久,盯完了大殓的全部过程才回府。 许是短时间去了太多灵堂,接触了太多阴魂,应如风觉得心里莫名的空虚,很想找个人抱着。 应如风看了看屋外不算太高的日头,对烛心吩咐道:“拿一套布衣给我。” “殿下,这是何意?” “我要去天香阁。”国丧其间,宗室成员禁止嫁娶、行房。应如风不想被人看见行踪,万一被有心人闹到六妹那里就不好了。往后可没有母皇和太女罩着她了。 自家主子向来不拘小节,她愿意遮掩就非常不错了,烛心根本不指望能阻止她去天香阁,不一会便将衣服送来了。 应如风换上衣服,戴上帷帽,从后门离了府。 国丧期间天香阁是不开门的,不过应如风不是一般人,又与天香阁老板交好,在后门敲了敲,对上暗号后便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应如风独自来到顶楼,打量着四下无人,心砰砰跳着,仿佛在偷鸡摸狗一般紧张地推门进了怀星的房间。她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身影落寞地立在窗边,飘飘然仿若欲登仙。她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下巴贴在他的颈窝里轻蹭,“怀星,想我没?” 怀中的人瑟缩了一下,“殿下。” 是追月的声音。应如风立刻撒了手,摘下帷帽,两只手背到身后讪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怀星呢?” “这是我的房间。”追月背对着她说道。 天香阁顶楼只有两个厢房,怀星和追月的房间分别在正门楼梯上来后的第一间和第二间。应如风这次从后门的楼梯上来,两人的房间顺序正好反了过来,她一时忘了这事。 “对不起啊,我认错了。”应如风尴尬地抬脚朝门口走去。 追月转过身,担忧地说道:“国丧期间,殿下贸然来此地,若是让人抓住了把柄,恐怕不好交代。还是尽快回府吧。” 应如风脑袋嗡嗡作响,“停!你怎么就又开始了?我累了一天了,不能歇会吗?我打扮成这样谁能认得出来?” 追月低声道:“殿下气度不凡,有心人一眼便能认出来。” “追月,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应如风猛吸一口气,按捺住想打人的暴躁。 “我是为殿下着想。国丧期间取乐被发现了,轻则挨板子,重则下狱,皇室成员也不能幸免。”追月蹙着眉,一脸镇重地说道。 “得,你是刑部尚书吗?”应如风不由得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他的呼吸喷在她的指尖上,有些湿润。追月很快就敛住了呼吸,抬手将她的手指推开。 应如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越界,正要缩回手,突然看到了追月的指腹上有一道醒目的伤口,皮肉绽开,深可见骨。 她捉住他的手腕问道:“怎么回事?伤得这般严重怎么没有上药?” 追月挣扎着要抽回手,却拗不过她。 应如风想起昨夜那根断弦,但断一根弦绝不可能伤成这样。她低头看向案上的古琴,铜色的琴弦染成了深褐色。 应如风拧眉问道:“受伤了还弹琴,手指不想要了?” 追月黯然,“没有事情做,弹弹琴,好打发时光。” 应如风看他眼睛有些红肿,眼下还有一圈明显的乌青,叹声问道:“药在哪?” “不用,我自己来。”追月摇头拒绝。 应如风的语气不容置疑,“说。” 追月只得答道:“在小桌第二层的抽屉里。” 应如风拉开抽屉,里头整齐地摆放着药膏和纱布。她取出来放到了桌上,打开了药膏。 “我自己来吧。”追月坚持道。 “你手都受伤了,单手怎么给自己包扎?”应如风今天突然意识到人的生命是多么的脆弱,说不准哪一天就阴阳两隔了,对向来看不顺眼的追月也多了几分耐心,抓住他的手,把药敷了上去,“我知你来天香阁以后心情一直都不好。可是母皇的敕令我有心无力。” 追月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声音有些酸涩,“我知道的,殿下。” “不过等六皇妹登基后,应该会大赦天下。到时我会向她求个恩旨,消了你和怀星的贱籍。”她拿出纱布,把追月的手指一层层地裹起来,“你还是清白之身,到时再给你寻一位不计较你家世过往的妻主也不难。” 追月愕然,“你要让我嫁给别人?” 第5章 番邦男子 “咱们两个虽然有过婚约,可那早就不做数了,你无需挂怀。我知道你喜欢守规矩,上进的女子。到时我带你去榜下捉媳,那全是符合你喜好的女子。”应如风打趣道。 追月没有笑,看着她道:“殿下,我没有那种喜好。” “我知道你重规矩,昔日时时劝诫我,希望我变成你理想中的好妻主。可我是不可能改的,你不喜欢我这样的,重新找一个符合心意的妻主就是了。我不会介意的。”应如风利落地剪断纱布,打了一个结。 追月声音比冬日的寒潭还冷,“自从进了这腌臜之地,我已经断了嫁人的念头,殿下不必为我费心。” “你我虽无妻夫之缘,却仍有朋友之义,更何况你还是怀星的哥哥,我怎会不管你。”应如风放下他的手,叮嘱道,“这几天就别弹琴,手养好了再说。我先去找怀星了。” 第9章 应如风起身推开房门向外看了看,见外头没有人,迅速关上门朝旁边的房间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凝视着她的背影,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两下。 应如风进入怀星房间的时候,怀星正坐在镜子前梳头发。 怀星的头发厚实且繁密,摸上去如同绸缎一般,缠在手上也会像滑溜的游鱼一般滑开。 兄弟二人虽然长得一样,但怀星的灵动与生气却是追月没有的,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认错人。应如风握住怀星的手,取出梳子,在他的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怀星从镜中看见她,惊喜地转身拉起她另一只手,“风姐姐,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么还有空来天香阁?” 应如风下巴抵在怀星头顶,手插进他的头发里肆意玩弄着,“这不是想你了吗?” 怀星环住她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胸口,“早上起来没看到姐姐,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你昨晚被禁军带走了。六皇女殿下没把你怎么样吧?” “不是带走,是请走。昨天看你突然睡着了,便没叫你。别瞎担心,我不是好好的?”应如风在他的后脑上轻轻地抓了抓,怀星立刻如同被捉住后颈的小猫一般缩成一团,哼叫了一声,本想询问昨天突然睡着的事情,一时也说不出口。 应如风忍不住多抓了几下,怀星却躲开她的手,仰头睁开眼睛,面带忧色地说道:“姐姐不应该来的,被人知道会被朝臣指摘的。” “怎么你也要赶我走?”应如风抱住怀星,不满地箍进怀中。 怀星摇摇头,小声说道:“我巴不得天天见到姐姐,可今时不同往日。”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拥抱的感觉让应如风踏实了许多,起伏了一整天的心仿佛顷刻间平静了下来,心中的空洞渐渐被填补起来。 “姐姐,已经快天黑了。”怀星望着窗外暗淡的日光,等了一会,忍不住提醒道。晚上在京城大街上行走,很容易被禁军抓住盘问,免不了暴露身份。 “知道了。”应如风无奈地松开他,眼神颇有几分受伤。 怀星急切地解释道:“姐姐,我……” “行了,我明白你是在为我着想。我心里难受,想找个人抱一抱。你不愿意,那我就走了。”应如风带上帷帽,转身离开了怀星的房间。 应如风离开天香阁的时候,夕阳已经到了天际交界线,映出一片夺目的火烧云。她找到等在后门的烛心,踏着夕阳的余影,一起往府中行去。 虽是举国同哀的时刻,但百姓依然得出门赚钱糊口。时值傍晚,收摊回家的摊贩们背着竹篓,推着小车,大声吆喝着让行人让开。街上人来人往,甚是吵闹拥挤。 应如风往日都是乘坐轿辇出行,今日为免暴露身份,只得靠着双腿走回家。不知为何,她仿佛有引力一般,行人纷纷向她这一侧挤来,污浊的空气让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她抬头往远处看去,只见街的另一端划开了一个大缺口,行人避之不及,仿佛有什么妖魔鬼怪站在那一般。 一条皮鞭扬起,划破空气,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在纷杂的人群中依然清晰。行人涌动得更加快了,生怕那条鞭子不长眼落到自己身上。 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 应如风被人群裹挟着,不一会便被推攘到那块空地边。 “大姐,救救我吧。”一只沾着血的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摆边缘,濡湿了黑色的布料, 应如风的脚步迟滞了一下,尽管知道在这里大姐是对成年女子的敬称,无关年龄,但她依然有些不习惯。就像每次听到别人祈福时求老天奶保佑一样,总有一种不适应的感觉。 她低头从皂纱的空隙间看去,一名身材如纸片般单薄的少年趴在地上,衣服烂成一条一条的,血污浸透了布料,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鞭伤处沾满稻草,鲜血不断地冒出。 少年见应如风停了下来,连忙爬到她身后,拼命地磕头求救。 应如风勉强看清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块卖身救母的牌子。她稍稍撩开皂纱,便见不远处摆着一个覆着白布的担架,想来那盖着的死尸便是少年的母亲了。 “让开!”破空声震得应如风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 她隔着皂纱隐约看见一名身批黑色大氅,挺拔魁梧的男子手持皮鞭朝她走来。大兴国男子以柔为美,此风在上流社会更是盛行。应如风许久不曾见过这般强壮的男人,不禁多看了两眼。尽管隔着皂纱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出男子高眉深目,面部轮廓硬朗,与中原人的长相有许多不同。想来应是跟着喀兰使团来访的侍从。 应如风扯回衣摆,若是平日里遇着这种事,她或许会出手管一管。但现在出手便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实在没有精力管别人。 “大姐,求求你了,救救我吧。”少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力气大的出奇,应如风用力扯了几次都没能从他手中夺回衣摆。 “快点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番邦男子又是一鞭抽在地面上,鞭子刮起的厉风险些掀飞了她的帷帽,连皂纱都裂了一道口子。路过的行人吓得又往外挤了挤。 “大胆!”烛心好不容易挤到主子身边,佩刀正要出鞘,突然听见一道细微的骨骼挤压声。 应如风与番邦男子并肩站着,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捏住了他的手腕,“他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不如就饶他一命吧?” 第10章 “放开。”伊恒原本浑厚的声音变得尖了些,用尽全身力量挣着胳膊,可怎么也挣不开应如风的牵制。 伊恒越使劲应如风捏得越重,他的腕骨咔咔作响,却丝毫没有放少年一马的意思。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原本如同雪山般白皙的皮肤涨红了,咬着唇发出变调的声音,“蠢女人,放开我。” 这男人也太野蛮了吧。应如风耐着性子问道:“他怎么得罪你了?” “要你管!”伊恒恨恨地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皂纱烧出一个洞,好看清她的长相。 看着他跟六皇妹如出一辙的阴鸷眼神,郁闷一整天的应如风突然想体验一把仗势欺人的快乐,她反手一扭,在伊恒的膝窝上踢了一脚。 伊恒的胳膊当即被拧到了背上,膝盖一软,跪在了应如风身前。 “现在可以说了吗?”应如风问道。 “你……”伊恒的眼眶迅速红了,咬着牙仰起头,似乎在极力避免眼泪掉下来。 “人活了。”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应如风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刚刚还趴在她脚边直不起身的少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跟着一名女子举起担架身形灵活地挤入了人群中。而担架上躺着的死尸则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那女子的身形与那具死尸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一模一样。 卖身救母的那个少年,是骗子? “这两人前两天在东街卖身救母。” “我上个月在南街见过。” “我在西街也见过,张大户还赏了他一锭银子呢。” 没了鞭子扫射的威胁,爱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驻足,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呃,难得见义勇为,居然搞错对象了?应如风对烛心扬首示意,烛心立刻朝两人掷出长剑,剑鞘重重地打在了少年的背上。少年哎呦一声撞在女子背上,两人一齐倒在地上。担架砸了下来,摔成了几节。 烛心走过去,拿起热心百姓提供的绳子,将两人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拜托几个壮实的女子将两人送往附近的衙门。 “嘶。”一声痛叫从身下传来。应如风想起番邦男子还被她拧着胳膊压在地上跪着,立刻松开了手。 第6章 陪客 伊恒迅速起身,追上了即将被扭送去衙门的两名骗子,在少年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个银环塞入怀中,随即折回空地上,目光不善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歉声拱手道:“我错怪公子了,在这里给公子赔个不是。” “你以为随便道个歉就没事了吗?”伊恒揉了揉肩膀,拾起地上的鞭子。 “公子要如何?你被骗了多少钱,我双倍还你可好?”应如风温声道。 “小爷不缺那点银子。”伊恒拔高声音,掩住剧痛遗留下的呜咽声,“你,跪下来给小爷磕头赔礼。” 围观的人顿时指指点点了起来,在大兴,女子跪男子可是奇耻大辱,朝臣见皇后也只需行拜礼。 应如风冷哼了一声,她敢跪,对方怕也没有福气承受。她懒得跟他胡搅蛮缠,从烛心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扔进男子手中,转身离开了。 在围观女人们有意无意的阻拦下,伊恒根本追不上应如风,气急败坏地把金锭子砸在地上,在她背后吼道:“你个缩头乌龟,等小爷抓到你,一定把你千刀万剐,跪下来喊爷爷。” 回府的路上,烛心的步伐无比地轻快,甚至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应如风问道:“这么开心?” 烛心兴奋地说道:“许久不见殿下出手了。殿下的动作行云流水,太漂亮了。” 应如风的武功是母皇亲自教授的,幼时她学得很不情愿,她到哪都有侍卫保护,何必多此一举。但母皇说这套功法是她父卿留下的绝学,坚决不许她放弃,她才不得不坚持下来。不过搬出宫住后,这套功法她就不曾练过了,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应如风笑着揽住烛心的肩,“有你这么厉害的人保护我,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派得上用场?” 烛心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属下一定刻苦练功,永远保护殿下。” 应如风摆摆手,“那也太辛苦了。把你那几个徒弟教好了,过几年让她们跟着我,你到时就可以多娶几个夫郎享受生活了。” 烛心脸红的快要滴出水,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看烛心眉眼含俏,应如风了然,“已经有心仪的男子了?” 烛心低着头道:“不敢欺瞒殿下,有好几个。” “可以啊,烛心,有我的风范。” 主仆二人欢声笑语地从后门走进府中,却发现府里出奇的安静,连风都静止了,树叶像是焊在树上一般纹丝不动。应如风回到主院,通常在外院行走的管家金润居然候在院门口,一见她回来,急忙上前道:“殿下,摄政王刚刚传谕令过来,命殿下即刻过府参加晚宴。” “什么时候的事情?”应如风急忙问道。 金管家道:“一个时辰前的事儿了,马车已经为殿下备好,请殿下快点上车吧。” 应如风急匆匆地换上礼服,登上马车,一路上不停地催促车夫把车赶得快点。 到达摄政王府门口的时候,晚宴的歌舞声已然从府里传来出来。六皇女府已经挂上了新的匾额,摄政王府四个大字气势如虹。王府虽然不如她的衔玉府面积大,可有着层层士兵守卫,外加上把王府照得犹如白昼的灯光,气势直追皇宫。 第11章 应如风被侍男引到了宴席所在的厅堂。还好皇家宴席流程繁复,她赶在开席前到了。以前参加宫宴也有迟到的时候,她通常会猫着腰跟在宫侍后头,然后偷偷溜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 然而这个方法如今却行不通了,因为她的位置被设在应如行下首第一位,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从任何角度看都格外显眼。应如风只得在与会宾客的注视下走向坐席,行了一个大礼,告罪道:“臣应如风来迟,请摄政王降罪。” 应如行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姐来了就好,我见皇姐迟迟不到,还以为对我这个妹妹有意见呢。” “臣哪敢,只是处理完事务,回府的路上恰巧出些纰漏,才晚到了。”应如风解释完轻轻抽了口气。 “哦,皇姐今日从十一皇妹府上回去后,遇到什么事儿吗?” “臣在街上看了一出卖身救母的热闹。”应如风不敢欺瞒她,万一将来露馅了,罪责可比逛天香阁大多了,只得如实相告。 应如行挥手道:“皇姐倒是接地气。别站着了,入座吧。” 等应如风在座位上坐好后,应如行指着她对面坐席上目光炯炯,如同鹰隼的女子介绍道:“皇姐,这是来自喀兰的伊柯大汗。” 伊柯大汗乃是一届猛人。西域远离中原,地形复杂辽阔,原本有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伊柯十多岁时就成了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已吞并大半部落,剩下的部落也唯她马首是瞻。伊柯在原书中自然是母皇的手下败将,不过两人惺惺相惜,谈和后便义结金兰,成了一段佳话。 应如风屁股还没坐热又立刻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大兴五皇女应如风见过伊柯大汗。有事来迟,还请大汗莫要怪罪。” 伊柯大汗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我们喀兰人不计较这些。” 应如行陪着笑笑,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举起酒杯道:“这两日朝中事务繁多,未能及时接待大汗,容我代母皇向大汗赔罪。” 怕骤然宣布皇上失踪的事情引起朝中动荡和敌国的觊觎,应如行和朝臣瞒下了皇上失踪的事情,对外宣称皇上中年丧女忧思过度,卧病在床。 “不必赔罪。大兴出了这等惨事,都是做母亲的人,我能够理解陛下的心痛。”伊柯说完又叹了口气,“我子嗣不丰,只得一女一儿。我那儿子从小宠到大,这次来京城后,水土不服,整日里都不高兴,今日更是吵着闹着要回喀兰,让我好生头疼。” 伊柯这是借口想要回去?应如风随着摄政王喝下陪罪酒。也是,大兴正是新旧交替之时,伊柯一代枭雌,是被母皇硬生生打服了才年年向大兴朝贡,此时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 应如行故作不明白伊柯的话外音,“这几日国丧,许多娱乐场所都关闭了,王子觉着无聊也是正常。不如这样,皇姐代本王陪王子去周边散散心如何?” 这位“不高兴”王子一听就很难搞。应如风推辞道:“可臣还要负责丧仪,恐怕不能陪王子尽兴。” 应如行不容她拒绝,“大敛之后还要停灵七日,这七日便让各府自己守着好了。来者是客,皇姐还是多陪陪客人比较重要。来人,去男宾席请伊恒王子上来。” 不一会便有侍从将伊恒王子带了上来。应如风抬头看去,险些被刚喝进嘴中的酒水呛住。这身形气质,可不就是刚刚那个扬言要把她千刀万剐的番邦男子。 现在没有皂纱挡着,她清晰地看到伊恒刀削斧凿的面容下,散发着独一无二的野性美,仿佛一匹草原上驰骋的猎豹。即便两地审美天差地别,也不得不承认他西域第一美人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在街上时他身边没有其他人,她隔着皂纱又没看清对方长相,还道他是个不知礼数的野蛮随从罢了,没想到是王子?当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她当时带着帷帽,他应该认不出她吧? 应如风顶着应如行的目光,哑着嗓子再次拒绝道:“臣一个女人陪着王子也不大方便。” 伊柯浑不在意,“我们喀兰没有那么多女男大防。更何况五皇女有龙凤之姿,一看便是正人君子,我很放心把恒儿交给你。” 应如风对大汗肃然起敬,为了离间她们姐妹,大汗居然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种话。稍微在京城打听下,就能知道她是个常年在天香阁听曲,听出vvvip的女人。大汗居然敢把儿子交给她? 应如风还没答话,伊恒王子却抢先道:“臣子想去京郊外的西山猎场打猎,听说那是皇家猎场,摄政王可否允准五殿下带我前去。” “有何不可?”应如行一口答应。 应如风最后挣扎了一下,“可臣既没去过那个猎场,也不会狩猎。就算陪王子去了,恐怕也不能令王子尽兴。” 伊恒看向她的眼神里藏着几分鄙夷,“殿下只要带我前去便可。我弓马娴熟,不用人陪猎。” “王子都这么说了,皇姐就不要推辞了吧。”应如行锐利的眼神投了过来,声音充满了不容商量的意味。 应如风不得已,只得答应下来。 酒过三巡,应如风等大汗等人离席后,忍不住向应如行问道:“今日宴席,怎么不见父后和各宫爹爹们。” 应如行不疾不徐地说道:“爹爹们正在宫中为母皇侍疾,哪有空来宴会?” 应如行居然拿对外的说辞搪塞她。应如风也没敢再多问,爹爹们个个背景深厚,武林盟主,魔教教主,皇寺主持应有尽有,想来应如行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大概是母皇失踪后,便各自离宫去寻了吧。不过不出席宴席也就罢了,连自家女儿的大殓也顾不上了吗? 第12章 第二日,应如风穿上胡服,系上披风,前往驿馆接伊恒王子一同前往西郊猎场打猎。 第7章 抢马 伊恒不一会便在侍男的簇拥下从驿馆中走出。他穿着裁剪合体的骑射服,外头披着一件深蓝色的厚绒大氅,大氅下摆用金线缝着一圈孔雀尾羽,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的五官本就深邃,华丽的装束也压不住周身的气势,贴在颊边晃动的宝蓝色耳坠更添了几分贵气,整个人仿佛在信徒簇拥下踏光而来的圣子。 “伊恒见过五殿下。”伊恒目光平和,微微曲膝行了一礼,与昨日大街上的那个嚣张的他判若两人。 应如风打量了他一下,对方应该真的没有认出她来,才会装出这副乖巧的模样吧。她松了一口气,继续如昨夜一般哑着嗓子道:“王子请。” 她命人扶着伊恒上了马车,自己也随即钻了进去。皇家的马车宽大,她坐到了伊恒的对面,尽量离他远一点,免得被对方看出端倪。 两人在马车中坐稳后,车夫便扬鞭驱着马匹往西山行去。两人相对无言,应如风却没有打破沉默的想法,掀起车窗帘,静静欣赏着缓缓向后倒退的街道。 过了一会,伊恒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从中拿出一块被油纸包着的糕点,主动对应如风说道:“多谢殿下百忙之中带我去京郊狩猎,我特意做了些糕点,请殿下尝尝我的手艺。” 应如风接过糕点,在手上颠了颠。看着小小一块,却比寻常糕点重上许多。糕点表面撒满了果仁,一点空隙都看不到。这不是传说中的切糕吗? 没穿越时应如风只在网上见过切糕,从来没有吃过,好奇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苦甜的味道钻进了鼻子中。 “殿下怎么不吃?”伊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应如风浅笑了一下,解释道:“毕竟是王子亲手做的,吃完就没有了,我有些舍不得。” “殿下不必如此,我做了许多块,吃完还有。”伊恒把盒子捧到她的面前,里面满满一大盒切糕。 喀兰的富庶可见一斑,应如风心中暗叹。她邀请道:“我不爱吃独食,王子和我一同吃吧。” 伊恒点点头,从盒子中又拿出一块切糕,剥开油纸,正要往嘴中送去,却见应如风把手中的切糕放下,伸手从车内的小桌下拿出两个茶杯。 应如风将茶杯摆在两人面前的凹槽里,“这糕点看着有些厚实,倒点茶水配着吃更容易入口。” 伊恒也放下手中的切糕,主动拎起茶壶,往杯中倒入凉茶。 喀兰的王子内里居然如此贤惠吗?应如风有些不敢置信。她昨夜回府以后找人打听了一下,据传言所说,伊恒王子被大汗宠得无法无天,十分跋扈。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忽然间,马车颠簸了一下,应如风被惯性甩向伊恒,直扑向他身上。她伸手抵在车壁上,险险停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在正与她近距离对视着。伊恒的鼻梁很高,两人的鼻尖轻碰了一下,她立刻感觉到了自己鼻尖的汗意。 应如风急忙坐回原地,朝外头喝道:“怎么驾车的,稳一点。” 车夫急忙询问道:“二位主子可伤着了?” “无事。”伊恒丝毫不在意之前的颠簸,放下护在手中的茶水,笑着说道,“还好茶水没撒。殿下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应如风颇有一种大郎喝药的感觉。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打开纸包,在切糕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糕体厚实,应如风嚼了很久才咽了下去。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切糕的口感丰富,咸甜交错,虽然废牙,但味道着实不错。 应如风喝了口茶,冲淡了口中的厚重感,夸赞道:“王子的手艺非凡,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殿下喜欢的话,就多吃一点。”伊恒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拿起另一块切糕愉快地送进嘴中,咯嘣咯嘣地吃了起来,仿佛一只撕扯猎物的豹子。 因着美食的力量,两人不再像初上车时那般生疏,渐渐交流起了大兴和喀兰的美食,还约定打猎完成后一起去京城的百味楼吃烤鸭。 两人一到猎场,便被候在门口多时的马监带去马场,挑选马匹。 大兴的马虽然比不上塞外,但这里是皇家猎场,还是颇有些不寻常的宝马。一匹匹膘肥体壮的骏马站在马厩中,应如风一时花了眼,这儿的马比天香阁的小倌还多,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挑哪一匹。 应如风正要询问马监,身旁的伊恒突然朝远处奔去,步子快得晃出重影。 伊恒停在了一匹通体赤红的大马前,抬手抚上了张扬的马鬃。 那匹马看着比旁的马高出不少,眼中透着桀骜,它嘶叫了一声,猛地甩开伊恒的手,扭头嚼起了马槽里干草。 马监连忙上前道:“伊恒王子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汗血宝马。只是这匹马性子烈,难以驯服,不如另选一匹温顺的公马。” 伊恒朗声笑了笑,从腰间抽出鞭子,无畏地再次摸向汗血宝马,“小爷是马背上长大的。就喜欢驯性子烈的马,越烈越好。” 马监为难地说道:“可这匹马是有主的。” 伊恒满不在乎,“又不是要抢她的马,不过借来骑一骑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见马监求救般地朝她看来,应如风问道:“这马是谁的?” 第13章 “是我的。”清亮的少年音从脑后传来,应如风登时明白马监如此苦恼的原因了。 赵辰辰在她面前是个软糯好捏的小团子,在外人面前却绝对是个顽劣不堪的小霸王。大兴一霸对上喀兰一霸,的确让人头疼。 赵辰辰不悦地走到她身旁,双手抱在胸前,仰首朝应如风讨要说法,“不是说不来的吗?怎么倒陪着别人来,还要抢我的马?” “摄政王的命令,我也没办法啊。”应如风无奈地叹道。 赵辰辰仔细地看了看应如风,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以前也不见你听皇上的话,如今倒是怕起摄政王了。还有你嗓子怎么了,跟乌鸦似的?” “昨天哭太多了,哑了。”应如风说着把赵辰辰拉倒一边,手搭在他肩上低声道,“帮我个忙,把马让给伊恒王子骑骑,条件随你开。” 赵辰辰大声拒绝道:“不行,我还没骑过呢,怎么能让别人骑?” “马是你的?”伊恒朝赵辰辰看了过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乐不可支地说道,“你个肉丸子,能登上去吗?” “你再说一遍!”赵辰辰的双拳立刻握紧了,他身材圆润,个头又比同龄人低上不少,在高大的伊恒跟前更是不够看的,“肉丸子”三个字可谓是狠狠地踩住了他的痛脚。 应如风连忙从背后拉住暴怒的赵辰辰,对伊恒道:“王子想骑马,也没必要说这种话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伊恒牵出汗血宝马,翻身利落地跃上马背,得意地俯视着赵辰辰,“肉丸子,你该不会要踩着凳子滚上马吧。” “你放开我。”赵辰辰在应如风怀中奋力挣扎着,恨不得立刻把伊恒从马上拖下来打一顿。 应如风生怕酿出外交惨案,哪敢放人?只得把肉丸子搂紧,在他耳边哄诱道:“为了你娘在家多休息两天,你就忍一忍吧,回头我送你一副你最喜欢的弓箭。” “我不要,我就要我的马。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赵辰辰声音里染上一丝哭腔。 伊恒笑着看着二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然而这样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他笑着笑着,表情忽然间古怪了起来,渐渐变得狰狞。缰绳从他手中脱出,汗血宝马立时抬起前蹄,将伊恒从背上扬了下去。 应如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赵辰辰也惊得停住了动作。马监经验丰富,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伊恒的后背,伊恒借力落到地上,退后几步才堪堪站稳。 紧接着,一声长长的咕叫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太过响亮,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了伊恒的肚子。 第8章 意外 伊恒捂着肚子,扶着马厩的围栏弯下了腰,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应如风松开赵辰辰,走上前蹲到伊恒身边,关切地问道:“王子没事儿吧?” 伊恒的眼神如同刀子般甩向她,紧咬着后槽牙,努力地憋出了几个字,“茅房在哪儿?” 看他痛苦的神情,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有什么东西要控制不住地奔涌而出了。应如风立刻回头对身后的几名侍男道:“还不快陪王子去更衣。” 伊恒捂着肚子,迈着小碎步跟着侍男离开了,那走路姿势活像大腿间夹着一颗球。 “他怎么像个螃蟹呀?”赵辰辰笑得前仰后合,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直到伊恒消失在转角,才揉着有些痛的肚子抬头看向应如风,“不会是你干的吧?” “嘘!小声点。”应如风却之不恭,趁机捏了捏赵辰辰的肉脸,“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不?” 赵辰辰嘿嘿傻笑着,难得地没有拍开她的手。 应如风拿起刷子,给暴躁的汗血宝马顺了几下毛,颇有一些后怕。那切糕果然有问题,看来伊恒王子昨夜就认出她了,硬是忍着没发作,挖了这么大的坑等着她跳。多亏她觉得不对劲,趁马车颠簸时偷偷换了切糕,否则现在肚子疼的人就是她了。 这喀兰男人还真是阴狠毒辣,心机深沉啊。 伊恒王子许久不回,应如风有些担心,又派了一个医侍前去询问。所幸王子只是在切糕里下了泻药,没有其他问题。 应如风放下心来,为了打发时间,干脆挑起马匹来。骑射虽然是皇女的必学项目,但她在课堂上向来是个混子,只能算得上会骑而已,至于跑马射箭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站着射都会脱靶。 她对马监道:“给我寻一匹性子温和的马来。” 赵辰辰连忙附和道:“给我也找一匹温和的马来。” “怎么不骑你的汗血宝马了?”应如风奇怪地看向赵辰辰。 “你挑的肯定更好,我想跟你一块。”赵辰辰奉承道。 应如风嗤笑了一声,拽了拽他福气满满的耳垂,“你这家伙,惯会见风使舵。” 不多时,马监就牵来了两匹白色的马,长长的马鬃整齐地垂下,如同流苏一般美丽。马监介绍道:“这两匹公马的性子最是温和,脚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应如风轻轻地摸了摸其中一匹马,马儿居然乖巧地跪下前膝,让她上来。 “就它吧。这马儿就跟男人一样,温驯的才好。”应如风满意地感叹道。 在场的女人会心一笑,马监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太野难免会伤到主人。” 大约半个时辰后,伊恒才扶着侍男回来,原本红润的面色白得像纸一样,先前的威武不见了踪影,反而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病弱感。 第14章 应如风不再哑着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声音,体贴地提议道:“王子吃坏了肚子,不如赶紧回城休息,改日再来打猎吧。” 伊恒抬头盯着她,咬牙说道:“殿下不装了?”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她现在应该已经凌迟而死了。应如风坦然地跟他对视着,“王子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身体更重要,还是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我可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柔弱。”伊恒推开扶着他的侍男,站直了身子,顿了顿又恨声道,“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 应如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身份摆在这,伊恒不敢公然对她出手,只能暗戳戳地骂她。如果没有皇女的身份,她现在恐怕已是鞭下亡魂了。应如风并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欺负的对象如果是伊恒,那倒是有些趣味。 在伊恒的不懈坚持下,应如风还是陪他上了马,背上弓箭,带着侍从向深山中驰行。伊恒虽然因为泻药虚弱了不少,但绝不肯示弱,跨着那匹烈性的汗血宝马,一路跑得飞快。 他从箭袋中取出一枝枝箭,嗖嗖地往林中射出,无比精准地射中一只只野兔。 赵辰辰虽然身材矮小,可马上的功夫却得了母亲的真传,丝毫不弱于伊恒,两人并驾齐驱,弓箭离弦声交错起伏,不绝于耳。 应如风跟在后头,捡着一只只身中数箭的无头野兔,心中十分唏嘘。兔兔做错了什么?快乐地吃着草,突然间头就没了。争强好胜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伊恒渐渐恢复了气力,挥鞭驾着马越跑越快,赵辰辰不甘示弱,紧追不放,两人渐渐把随从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应如风的马虽然脾气温顺,速度倒不输汗血宝马太多,稳稳地跟在两人身后,没有跟丢。 西山越往深处越安静,除了风打竹叶的沙沙声外,偶尔才能听到几声野兽的叫声。不过她不担心安全,这是皇家猎场,大点野兽早就被赶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些不伤人的傻狍子,连只狼都没有。 来到一处竹林较为稀疏的山路中时,伊恒突然吁了一声,双手用力扯住缰绳,勒住了马。 应如风轻轻拉了下缰绳,便停在了他的身后,出声问道:“怎么停在这里?” 已经窜出去老远的赵辰辰也掉转马头跑了回来,疑惑地看向伊恒。 伊恒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往路边的斜坡下看去,“我渴了,要下去打些水喝。” 应如风下马走到坡边,只见坡下有一条溪流淌过,速度不急不缓,卷着落叶打着圈地涌动。水面碧绿,鱼儿时不时跃出水面,很快又没入水中,没了影子。 “山中的水不够干净,又是凉水,你身体不适,不如先忍一忍,等烛心她们过来再喝,免得加重病情。”应如风拦住伊恒,水和干粮都在随从身上,两人并没有带着,只能等着。 伊恒不悦地说道:“谁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来,我渴死了,现在就要喝。拾点柴火煮水喝不就行了。” 居然知道喝开水,应如风赞许地点点头,“行吧。” “那你去弄点儿水来,我去拾柴烧火。”伊恒说着从应如风马上拿下几只无头兔子,“有些饿了,顺便烤些兔子吃。” 伊恒安排得明明白白,应如风只得答应下来,随手砍了几节竹子,弄出三个竹筒,走到坡下去盛水。赵辰辰见状也下马跟着她一齐往坡下走去。 时值深秋,应如风走到溪边便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她撩了一下水面,赶紧缩回手,搓了好一会才暖和起来。 赵辰辰拿树枝抽打着水面,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做啥你就做啥?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我品味有那么差?谁让人家是外宾。我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大兴,当然要把表面功夫做好。” “可我听娘说,他是来跟你和亲的。”赵辰辰凑到她耳边说道。 应如风手一抖,竹筒滑进了溪水里,她赶紧抓回来,扭头看着赵辰辰问道:“你娘怎么跟你说的?” “前几日我出门时,娘问我去哪。我说去找你玩,娘却不让。”赵辰辰揣着手,板起脸学着母亲的样子道,“五殿下马上就要娶喀兰的和亲王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女男有别,以后不许在去找她玩了。” 赵辰辰的动作滑稽,应如风却没有笑。和亲之事若不是母皇提及过,赵大将军怎么会这么说?伊柯大汗执意让她陪伊恒来西山打猎,是否暗藏了默许之意?若果真如此,如今形势突变,应如行是否依然有意让她迎娶和亲王子来稳固朝局呢?毕竟应如行是要登基的,总不能娶一位异国王子当皇后吧? “竹筒都满了,你怎么不提上来?”赵辰辰伸出圆手,在应如风眼前晃了晃。 “没看清。”应如风把竹筒捞起,放到赵辰辰手中,“你先把这一筒送上去吧。” 赵辰辰捧着竹筒离开了。 应如风又取了两筒水,正要起身回去,突然听到坡上传来一声惊呼,背上骤然汗毛耸立,仿佛有什么野兽朝她扑了过来。应如风横移一步,旋身向背后看去。背后没有野兽,只有两道滑痕和一只无头兔子凄惨地躺在地上。 赵辰辰一脸惊惧地站在坡顶上,嘴巴张成了圆形。 咚!砸水声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什么重物掉进了溪中?应如风回头一看,溪中插着几片孔雀羽,在涟漪中渐渐消失。那孔雀羽,正是伊恒大氅上的。 第15章 天,这家伙是想要推她入湖,反而自己掉进去了吗?报复心这般重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应如风无语地在岸边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伊恒上来。 赵辰辰有些害怕地问道:“他该不会是个旱鸭子吧?” 应如风看向恢复成原样的溪水,拍了下脑门,“多半是。” 印象里喀兰极度缺水,应该是没什么地方可以游泳的。 应如风背对着赵辰辰命令道:“背过身去。” 她说完便拉开了衣带。 “你要做、做什么?”赵辰辰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忘了转身,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长这么大一直自诩女孩,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女人的躯体与男人有多么大的区别。蜿蜒的曲线加上若隐若现的圆弧让他刹那间头晕目眩。 “当然是去把他捞上来。”为了两国邦交,应如风也不能放任伊恒不管,脱下外衣后,深深憋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扎进了溪中。 冰冷的溪水冻得她直打颤,游了一会才适应。幸好这里的女子从小就被鼓励多吃多动,养得身强体健,搁前世绝对能冻得她告别姨妈两个月。 应如风在水里搜寻了一会,才看到伊恒闭着眼睛躺在溪底。她拨开水向溪底游去,拽住他的脖子向上提去。然而伊恒格外的沉,根本拉不动。她琢磨了一下,那大氅不知是何材质,吸饱了水后重得跟石头一样,她只得解开他的衣带,将大氅拽了下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伊恒拖上了岸,放倒在平地上。 她拍了拍伊恒的脸,喊了几声他的名字,见他没有反应,便试着把手放到他的鼻子下探了探。 手指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流,应如风悚然一惊,坏了,人没气了。 第9章 流言 应如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逃往海外,找到新大陆种土豆为生的可能性。 但为了一条人命,也为了她在京城的富庶生活,应如风决定还是再抢救一下伊恒。 她扒开伊恒的衣襟,露出两块健硕的胸肌,点缀其上的守宫砂鲜红夺目。 这种时候她也没心情去欣赏什么胸肌,腹肌,双手交叠在他的胸口拼命摁压着。摁了一会儿见伊恒没有反应,应如风只得深吸一口气,扒开他发青的嘴唇,往里灌去。 反复操作了几遍,伊恒忽然哇的吐了几口水,眼睛缓缓地睁开。 “你……”他的眼睛倏地睁圆,似乎知道应如风刚刚对他做了什么一般,气火攻心,又阖上眼睛晕了过去。 “别这样,你快醒醒。”应如风摇了摇伊恒,又把手放到他的鼻腔下。还好只是气晕了过去,气息虽弱,但已经恢复了。 让他穿着湿衣服躺在泥地里也不是办法,应如风索性扒了他的衣服,拿起自己脱在岸边的披风把他裹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散开的里衣,突然明白伊恒为什么会晕过去了。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要趁机占他便宜吧?应如风苦笑了一声,她什么好吃的没吃过?真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应如风穿好外衣,双手穿过伊恒腋下,把他拖回了坡上,只见赵辰辰傻傻地看着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看到什么了,羞成这样?”应如风笑着刮了下赵辰辰软糯的脸蛋。 “还说你不想娶他。扒人家衣服,还亲得那么猴急。”赵辰辰眼中闪过鄙夷。 “我那是为了渡气救他。你出去可千万别乱说,坏了伊恒王子的名节。”应如风认真地解释道。坏了伊恒的名节倒不要紧,要紧的是传出去她就真得娶他了。 “知道了。”赵辰辰的脸色缓和了些,避嫌般低下头不去看二人。 “他不大好,我先带他回城,你去跟马监她们说一声。”见侍从迟迟不来,应如风丢下一句吩咐给赵辰辰,便抱起伊恒放到汗血宝马上,拥着他往来路奔去。她不记得路,只能靠老马识途。 不知道马走了哪一条路,离开猎场后风驰电掣,居然直接到达了西城门。 看着满脸问号,有很多问题要盘问的守城卫兵,应如风只得亮出皇室玉牌,“快让我过去,救人要紧!” 卫兵认出玉牌后,立即撤向两边,打开城门,让应如风纵马入城。 飞扬的尘土归于平静后,一名卫兵问向同僚,“五殿下从哪弄了个异域美人?那小脸白的,怕不是在野外……咳咳。” “哎呀,五殿下也太粗鲁了些。” “那位主专宠了天香阁的双生花魁一年多了,新鲜劲估计早过了。好不容易弄个新美人,可不得上头。” “有一年多了?可不像那位的作风。” “嘿嘿,那可是对兄弟啊,你懂的。” “慎言,现在可是国丧。”一名老兵咳了两声,其余卫兵立刻闭嘴不言,心里却期盼着赶紧换岗回家和邻里说道这事。 不知京城百姓有了新谈资的应如风一路疾驰回府,抱着快僵了的伊恒进了内院,放到自己的床上,拉开几层棉被把他裹了起来。她命下人即刻寻府上的大夫来,又递了帖子进宫,请太医过来诊治。 府里的大夫鞋都没穿好,就被金管家拉来了。大夫坐到床边,把着伊恒的脉搏探了几遍,面容越来越严肃,询问了应如风一番后,严肃地说道:“伊恒王子腹泻,溺在凉水里后,又在马上吹了许久的风,邪寒入体,已有发烧的迹象,不宜再挪动,需得好生静养一番,以免病情加重,落下病根。” 第16章 大夫要来笔墨,提笔写下好几张药方,还未写完,应如行就带着太医院院首孙太医冲了进来。 应如行对着应如风劈头盖脸地喝道:“皇姐到底是怎么招待王子的?他可是伊柯大汗的掌上明珠。你可知此举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虽说事大多是伊恒自己惹出来的,应如风却不好意思把责任都推到小男子的头上,垂着头道:“臣办事不利,没能看好伊恒王子。” 应如行也不让她平身,等孙太医又检查了一遍,呈上相同的结果后,把她拉倒外间怒声斥道:“母皇当年太过纵容皇姐,才让皇姐连这种招待客人这等小差事都办不好。你可知伊恒一人身上系着百万人的性命。一旦边关狼烟起,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应如行说得大义凛然,应如风头垂得更低了,“臣知错,请摄政王责罚。” 应如行冷声道:“既然王子不宜移动,那从今日起你哪都不许去,就待在府中给王子侍疾。在此期间,本王亦会延请名师来教授你皇女应学的东西,免得日后再出纰漏。” 堂堂皇女给朝贡国王子侍疾?应如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应学的东西又是什么?最可怕的是还不让她出府,那不就等于变相地圈禁她? 应如风忍不住问道:“那太女的丧仪怎么办?臣什么时候才能出府啊?” 应如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丧仪你不是都甩给李尚书了吗?” 外包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应如风默然。 “你什么时候把皇女应学的学全了,自然就可以出去了。这期间,好好照顾伊恒王子,若是再出什么差错,本王拿你是问。”应如行甩开袖子,大步离开了五皇女府。 应如行怎么会突然间态度大变?昨日不还一团和气的样子,现在连装都不装了?这个小心眼王子就这么重要?难道应如行想要娶他,引喀兰为助力?但以伊柯大汗对伊恒王子的重视程度,应该不愿意让他屈尊做卿侍吧? 应如风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她肚子有些饿,正打算去用膳,突然听到孙太医惊呼道:“伊恒王子醒了,药煎好了没?快拿来。” 药童应声将煮好的药端了进来,浓郁的苦味霎时间飘满了屋子,味道好似穿着丝袜跑完马拉松后脱鞋的那一瞬间,应如风顿觉得胃部抽搐,立即捂住了鼻子。 侍男扶起伊恒,在他背后塞上软枕让他靠好,然后接过药碗,舀起一勺药汁,喂到他嘴边。 伊恒猛烈地干呕了一声,五官刹那间扭曲了,他挣扎着撇开头,“小爷不喝。” 第10章 喂药 孙太医劝道:“伊恒王子,你沾了邪寒,不及时祛寒,夜间难免上吐下泻。良药苦口,还是喝掉吧。” “小爷说不喝就不喝,拿远点,难闻死了。”伊恒猛推了一下侍男,还好他现在体弱,力气不大,侍男堪堪稳住了碗,药汁在碗中晃了晃,没有洒出来。 伊恒不喝,病就好不了,她就没法出府。想起应如行的话,应如风憋住气,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挤着伊恒坐到了床边,“下去吧,我来侍候王子喝药。” “你要干什么?”伊恒的嘴唇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刹那间又白了几分。 应如风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左手扣住伊恒的后颈,不准他退缩,右手舀起一勺药汁吹温,把汤勺递到他唇边命令道:“张嘴。” 伊恒哪肯就范,双腿猛踢被子挣扎起来,挥舞着胳膊推拒着汤勺。 应如风单手钳住他的胳膊,站起身曲起一条腿跪在他的膝盖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唔唔。”伊恒抿着唇坚决不肯张开嘴,鼓起腮帮子愤恨地瞪着应如风。 应如风看了眼扭头看窗外的孙太医,俯首到伊恒耳边低声威胁道:“喝,不然我用嘴喂你。” “浮浪丨女!你敢碰我,我就告诉摄政王和阿娘你轻薄我。”伊恒全方位受制,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绝望地红了眼眶。 应如风笑了声,“你想太多了吧,我又没说用我的嘴喂你,我找个侍男喂你。毕竟是为了你的身体,想来大汗会理解的。” 她扭头朝门外喊道:“来人。” “别喊人,我喝。”伊恒想了想那个场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身体愈发的寒冷。他权衡之下,委屈地含住汤勺,把药汁囫囵吞了下去,然而那腥臭味依然苦得他五官都扭曲了。 应如风没给他回味的机会,松开他的手腕,端起药碗把浓黑的药汁一勺接一勺地送进伊恒嘴中。 伊恒越喝抽搐得越厉害,等整碗药下肚,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眼眶快要盛不住妄图逃跑的水珠。若是怀星这个样子,应如风保准会心疼得立刻揽入怀中安慰,然而看伊恒哭颇有一种前世看猛男落泪的滑稽感,勾不起半点保护欲,只觉得好笑。 应如风放下碗,往抽抽搭搭的伊恒嘴里塞了颗蜜饯,“喂,别哭了,别把我的床榻弄脏了。” “你等着,小爷好了一定杀了你。”伊恒嗓音含混,好像一只没了牙齿的老虎,以为吼几声就能重振旧日的辉煌,挽回丢掉的面子一般。 应如风正要命人送来手帕,余光忽然扫见门前的一道高大身影。她僵硬地扭动脖子,眨眨眼用力看去,门前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正是伊柯大汗,也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了。 第17章 应如风急忙放下压在她儿子膝盖上的腿,朝侍男呵斥道:“大汗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报?” “是我让他们不要通报的,免得打扰五殿下给吾儿喂药。”伊柯大汗走了过来,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 “大汗请。”应如风尴尬地笑着让开身,让伊柯大汗走到床边。 “阿娘!”伊恒扑进母亲怀中,含混不清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伊柯大汗的声音不见温柔,反而呵斥道:“哭什么哭,别把五殿下的床榻弄脏了。” “哈哈。大汗真会说笑。”应如风假笑了两声,紧张地握着双手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我这被子很多,王子怎么糟蹋都不打紧。” 伊柯大汗摇了摇头,“五殿下不用宠着他,就按着你府中的规矩来便好。” 大汗该不会想刀了她吧。应如风觉着自己仿佛回到了冰冷的溪水中一般,正思索着该如何圆场,却听伊柯大汗突然问道:“听闻五殿下还未曾婚配。” 应如风不假思索地答道:“啊,是的。” 埋首在母亲怀中的伊恒猛然抬起了头,急急地喊了声阿娘。 伊柯大汗摁着儿子的肩膀让他躺下,给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对应如风道:“我想和五殿下谈谈。” 是不想在儿子面前发火,要出去解决吗?怕也没用,应如风索性破罐子破摔,挺直腰杆,“大汗请。” 厅堂中,应如风让下人奉上好茶,陪着笑解释起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她说到伊恒腹泻完还坚持要狩猎时,伊柯大汗猛地拍了下桌子。 应如风跟着桌子一起跳了一下,赔罪的话刚到嘴边,却听伊柯大汗怒道:“这小兔崽子又在搞什么鬼,他定然是装的。” 伊柯大汗是在骂自己儿子吗?怎么感觉她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见伊柯大汗示意自己继续说下去,应如风也没敢多问,讲起了溪边发生的事情,只不过隐去了自己的猜想,只说伊恒是不小心滑进溪水中的。 伊柯大汗目光锐利地盯着她问道:“五殿下有事瞒着我吧。” 应如风冷汗直冒,“不敢欺瞒大汗。” “哼,他是我儿子,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八成是想推你下水结果弄巧成拙了吧。你用不着帮他遮掩。”伊柯喝了口茶,顺了顺气,“都怪他爹往日太纵着他,我又常年在外征战,无暇管他,给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才会到这个年纪都没嫁出去。” 伊柯大汗听上去虽然不护短,但应如风也不敢顺着她说她儿子的坏话,捡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接道:“王子看上去年岁也不大啊。” 伊柯面色和缓了许多,嘴角竟然透出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果真这样以为?他可都十九岁了。在喀兰早就到了当爹的年纪了。” 应如风不以为意地说道:“当然,我与摄政王同岁,虚长王子一岁,亦没有成婚。” “如此甚好,也不枉我亲来大兴一趟。”伊柯抚掌大笑道,“我昔年曾在信中与皇上诉苦,吾儿年岁已大,无人敢娶,皇上却道可配她五女,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我回去就向皇上请旨,让伊恒嫁来你府上。” 第11章 折腾 突如其来的婚事让应如风险些把嘴中的茶水喷出去,敢情大汗把喂药当成打情骂俏了?她忙道:“大汗再考虑考虑?说实话,我脾气不好,会打男人,不是王子的良配。” “我就是看中殿下这点好。他那个样子,就该找个厉害的妻主压着。他嫁进来之后,就是你的人了。我们喀兰人的马鞭既驯马也训男人,不听话的男人本来就该打。”伊柯大汗越看越觉得应如风顺眼。伊恒被王夫宠坏了,在喀兰仗着王子的身份胡作非为,王公贵女都怕他怕得要死,哪有人敢像应如风一般把他摁在床上逼着喝药。 伊恒对这些避他如蛇蝎的女人们也没有好感,即便有人贪图他的美貌或是荣华富贵,硬着头皮来求娶,也会被他拿鞭子抽走,再也不敢打他主意。伊柯大汗看了直叹阴阳颠倒,见整个喀兰绝对没人敢娶他,才带他来大兴京城碰碰运气。 男人做儿子和做夫郎哪能一样。他有过恣意的童年,该知足了,出嫁后必须以妻为纲,绝不能爬到妻主头上作威作福。 “多谢大汗赏识,不过我觉得伊恒王子并不喜欢我,这种事情还得看尊重他的想法才是。”应如风头脑嗡嗡的,怎么还有支持儿媳打自己儿子的母亲?难道伊恒王子已经棘手到他母亲都不想要他的地步了吗?虽说他报复心是过重了些,倒也罪不至此。 “荒谬。他一个男人合该在家从母,出嫁从妻。哪有自己挑妻主的道理?五殿下这般推辞,可是看不上吾儿?” “绝对不是。只不过我这人比较随性,名声也不大好听。”应如风尴尬地说道。 “在外面玩玩有什么关系?自古天下英雌哪个不风流?我那几十个侍郎有一半都是正夫替我纳的。”说到这,伊柯大汗的笑容戛然而止,防备地瞟了眼四周,举起茶杯压着声音道,“我观殿下是个聪明人,想来很清楚大兴如今的形势,娶了吾儿对你来说也是多了张底牌。” 应如风原本指着伊柯大汗不顾应如行的谕令接走儿子,没想到伊柯大汗俨然将她视作未来儿媳,放心地把儿子留在了五皇女府,任凭伊恒如何哭闹,她如何劝阻也不改变主意,坚持执行应如行的谕令。 第18章 她将伊柯大汗送到府门口,门外面对面站着两排守卫。应如行还真是铁了心圈禁她。应如风看着锋利的刀枪,不敢迈出府门半步,站在门里跟伊柯大汗挥手告别。 等伊柯大汗走后,应如风从门房那收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是怀星写来的。她翻了几页,开篇尽是些文绉绉的诗词,她不爱看这些,随手丢给烛心让收起来,抬头看天色已晚,头疼起晚上的住处。 伊恒占了她的院子,她只能让烛心收拾出一个新院子住了进去。 应如风许久没有像今天这般高强度运动过了,沐浴完松懈下来后,浑身酸痛,一躺下就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乡。 “殿下,不好了。” 应如风正享受着天字第一号技师按摩时,突然被猛推了一下。 “怎么回事?轻点。”应如风批评了一句,翻身继续享受着。 “殿下,快醒醒,伊恒王子高烧不退,情况严重。” 应如风掀开眼皮,温柔技师转瞬间变成了火急火燎的烛心,她痛苦地坐了起来,“喊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治病。” “他都说胡话了也不肯喝药。”烛心解释道。下人们可不敢像应如风那般逼着伊恒喝药,只得托烛心把应如风喊起来。 “真麻烦,本皇女是他的侍女吗?”应如风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毕竟他要是烧成傻子了,应如行就更有借口找她麻烦了。 应如风被侍男服侍着穿戴好后,一踏出房门,就被外头的冷风给吹清醒了。她快步奔向主院,进入了烧满炭火的温暖卧室。 “药拿来。”应如风从侍男手中接过药碗,走到床边,打算故技重施,快点把药灌下去好回去睡觉。 床帐中,伊恒的脸红得发烫,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边缘,抖个不停。 应如风示意侍男把伊恒扶起来坐着,伊恒却像只小猫一般,害怕地蜷成一团,裹着被子向床里侧缩去。他贴着墙,嘴中喃喃道:“爹,救我,水好冷。” 应如风试着把他拖回来,伊恒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像是枯黄的落叶,几乎没了生机,“我想回家。” 应如风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她虽然喜欢这里,但刚穿来时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也免不了想家。伊恒在喀兰当着小霸王,来了京城却被自己压制,又要被母亲随便嫁给不喜欢的人,难怪会在烧糊涂时念着爹和家。 她突然不忍心再硬来了。她让侍男退下,放下药碗,替伊恒拉好被子,轻声安慰道:“别怕,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的手还染着外头的寒意,应如风伸手盖在伊恒的额头上,灼烫的温度立即驱走了她手心的冰凉。 伊恒感觉到舒服的凉意,不禁蹭了蹭,轻轻地喊了声爹爹。 “想见爹就得喝药治病,不然哪有力气回家呢?”应如风拿起一条湿毛巾在他的脸上擦着,一边帮他降温,一边柔声安慰着。 许是脸上舒服了些,伊恒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双手松开被子边沿,不再抓得那么紧,朝着应如风拱了过来。 应如风靠在床头,一只手插到伊恒的背下,将他抱起来揽进怀中。 伊恒顺势抱上她的腰,把头埋进她的胸口,依恋地倾诉道:“爹,我好难受。” 应如风失笑,难道他爹是个大胸男妈妈不成?完全不同的构造他也能认错,还真是烧糊涂了。看来得尽快让他喝药退烧。 应如风把他从胸口推开,刚推开点距离,伊恒声音便呜咽了起来,“爹,别赶我走。” 应如风努力模仿着后宫爹爹们哄人的方式,理了理他散乱的发丝,揉了揉他滚烫的脸,柔声劝诱道:“乖,喝了药爹爹一直抱着你,可好?” 应如风端起碗,小心地将碗沿递到他唇边,等他张开嘴后,微微将碗抬起一个角度。 苦涩的药汁缓缓淌过舌尖,许是烧得实在太厉害了,伊恒不再像下午时反应那么大,只是皱了皱眉,喉结慢慢地滚动着,乖顺地将一整碗药喝了下去。 折腾了一宿的大夫在一边看着,长舒了一口气,“殿下高招。我们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殿下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让伊恒王子把药给喝下去了。” “我这也算是对症下药吧。”应如风苦笑着等伊恒喝完药,又给他嘴中送了些水,冲散了药的苦味。 大半夜折腾一番后,应如风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刚要把人放下来回去睡觉,就被伊恒抓着手哭着喊爹,怎么也不肯松手。 应如风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但你现在病得厉害,要好好休息。听话,躺下来。” 伊恒勾着她的手,见她确实没有走的意思,犹豫着躺了下来,双手抱住她的手贴在胸口,不肯放开。 应如风等了一会,几次试图抽回手,伊恒都会立刻发现并且开始哭闹。几回合下来,应如风的眼皮像是在打架一般,越来越抵挡不住困意,身体渐渐滑了下去,躺在伊恒身边睡着了。 伊恒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高贵淡漠的脸庞。她离他很近,他清晰地看见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如同扇子般展开,他的心不知缘故地颤了下。 手中的温暖和身上的重量促使他向下看去,两人双手交握,而应如风的腿正压在他的腰上。 “浮浪丨女!”伊恒怒吼了一声,声浪几乎掀翻了屋顶。 第19章 正安稳睡着的应如风差点被吓得心脏停跳,睁开眼睛便见伊恒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仿佛她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她打了个哈欠,“你昨天晚上抓着我不放,现在反而倒过来骂我。” 伊恒听完头都要炸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抓着你不放了?” 应如风朝两人握着的手努了努嘴,“你自己看。” 伊恒这才发现是他用双手包住了应如风的手。他连忙缩回手,梗着脖子争辩道:“你力气比我大,为什么不推开我?你就是故意的。” “我倒是想推开。”应如风指了指伺候的下人,“你问问他们,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们可都看见了。是你非要抓着我不放,我一走就哭爹喊娘。” 尽管侍男们已经很努力了,但伊恒依然看到了他们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伊恒自是知道自己生病时的德性的,气焰一下子小了,嗫嚅道:“他们都是你的人,当然向着你。” “你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是非自有公道,走了。”应如风跳下床,扭了扭脖子,朝外走去。 伊恒看着她的背影,依稀想起昨天晚上在梦中他又一次掉入冰水中,快要冻死的时候,突然抓住了一个非常温暖的东西。 他脸一红,抓起枕头朝应如风背上砸去,“浮浪丨女,你不许再来小爷的房间。” 应如风听到背后风声,转身轻易地接下枕头,“要不是你不好好喝药,谁稀罕来?还有,这是我的房间,病好了就早点搬走,别想鸠占雀巢。” 应如风随手把枕头抛了回去,正要抬腿出门,回去补觉,烛心忽然出现在门外,焦急地对她喊道:“殿下,陈老太傅突然造访,说是奉了摄政王的旨意。” 第12章 名师 应如风来到外院厅堂,一进门,便看见数年未见的陈旗陈老太傅正坐在厅里把玩戒尺。她已到花甲之年,华发丛生,但那双探照灯一般的小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照得她遍体生寒。 当年她与众姐妹一起在皇家书院念书的时候,陈老太傅正是院长。 那时,她整日在课堂上讲小话吃零食睡大觉,还时不时地在作业中写一些诸如“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之类让守礼的陈老太傅振聋发聩,把她作业撕成齑粉的现代诗。气得陈老太傅隔三差五让她顶着书本在书院门口罚站。 应如风自是不可能乖乖认罚,每每等太傅走了,就会偷偷跑出去逍遥。 直到某日,她在天香阁倚栏听曲,大方打赏小倌时被陈老太傅抓个正着。她狡辩自己是在体察民情,扶持民间艺术。陈老太傅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后来坊间便有了陈老太傅不肯服老,与皇女争锋险些埋骨温柔乡的传言。 陈老太傅一生清誉毁于一旦,气得告到皇上面前说,要么让应如风滚蛋,要么准她辞去太傅一职,告老还乡。 应如风生怕母皇做出错误的抉择,当即提出了离开书院,出去游学。母皇知道她不爱读书,索性随着她去了。应如风也趁机在外逍遥自在了一整年,直到玩累了才回京。 “太傅,好久不见,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我府上?”应如风堆起笑脸问道。 陈老太傅挥着戒尺重重地敲在手边那摞一尺高的书本的上,“老臣是奉摄政王旨意,来教五殿下规矩的。” 应如风急忙劝阻道:“您老当年亲口说过教不了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老一生说一不二,怎能为我破例?” “哼,殿下还是和当年一般伶牙俐齿。”陈老太傅敲了敲桌子,“圣人曰因材施教,是臣当年眼界太窄,没找到正确的方法教导殿下,深以为憾。幸得摄政王重新给了臣一次机会。时间有限,殿下请吧。” 一个时辰后,应如风甩着酸软的手腕,口干舌燥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陈老太傅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生气,笑咪咪地指导她抄写传世经典,写错一个字就重新抄。 陈老太傅身边还站着几位冷冰冰没有一丝表情的带刀侍卫,让她一点脾气都不敢有,只得按下搞鬼的心思,乖乖抄写。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的时间,应如风丢下毛笔,一秒都没多停留,风一般地往卧室奔去。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和床零距离贴贴。 “殿下莫走。”一道陌生的声音喊住了她。 什么人敢在她府上拦她?应如风抬头看去,面前挡着的人她倒是认识,是年仅十五岁就成为宫廷乐师,如今不过二十岁出头便在民间有了琵琶圣手之称的方和方大家。 应如风脑壳隐隐发疼,这人和她也有过节。 某次她嫌宫宴无聊,提前离席时却被太女拉住道:“五妹且慢,等会有方大家的新曲,不妨留下一听。” 她与人有约,急着离开,便随口说道:“在我看来,看方大家不如看红袖。” 太女茫然,“红袖是谁?” “彩云轩的头牌。他的手那叫一个灵巧啊!”应如风闭上眼睛回味了一番才道,“姐姐看过便会知道什么叫做形神兼备,媚骨天成。我都怀疑他是琵琶成精。” 太女无奈地摇摇头放她离开。 应如风一转身,就看见方大家抱着琵琶从她身旁走过,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比天边的彩霞还多几种颜色。 第20章 后来她听别人说,那场表演是方大家自十岁登台以来唯一一次失手。 “方大家怎么会在我府上?”应如风问道。 方和常年浸淫在乐器中,气质极为温和大方。他柔柔地一笑,但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温暖,反而冷飕飕的,“小人奉摄政王旨意,前来教五殿下琴艺。” “我堂堂皇女,学琵琶不大合适吧。”在大兴,琵琶多在男子间盛行,女子间更流行古琴这类有圣人遗风的乐器。不过应如风没有多少艺术细菌,对任何乐器都一窍不通。 方和不以为意,指挥着仆从把各式乐器流水般地搬进琴房中,“小人对各类乐器都略有所成,不论殿下想学什么,小人都可以指点一二。” 应如风拿起一根鼓槌,在一面一人高的大花鼓上敲了一下,“那我选这个。” 她本以为乱敲一通就可以把方和气走,没想到方和直接握着她的手捶了下去。 咚的一声,她的虎口险些被震裂了。 方和没给她休息的时间,鼓点如同疾风骤雨般在房间中响起。 应如风在女尊国第一次被男人主动握手,愣是没有生出半分旖旎心思。一首战场上用的破阵乐敲下来,她从手心到肩膀都麻得没知觉了。 方和当乐师真是屈才了,这么大力气应该送去边塞修长城才对。 一个时辰后,方和施施然离开了琴房,眼中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乐。而应如风则像块破布一般趴在鼓面上,两只胳膊无力地垂在两边,稍稍动动手指都觉得酸痛。 “殿下,棋院的王国手来了。” “殿下,画院的章画圣来了。” “殿下,书院的齐书圣来了。” “……” 应如风怀疑,应如行把所有她得罪过的人都挖了出来,派到她府上来折磨她,这种慢刀子割肉的感觉比直接给她一刀还难受。尤其是每位老师临走前都会春风满面对她说,“五殿下,明日再见。” 见见见,见个大头鬼啊!这种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偏生她还有苦说不出。应如行给她找的老师都是各领域的名家,是万千学子求而不得,恨不能掷万金以得一二指点的名师,出去诉苦只会被骂不知好歹,牛嚼牡丹。早知如此就让伊恒把她推进溪水里好了,躺在床上发烧总比学习来得容易。 跟众名师车轮大战后,和死鱼没什么区别的应如风被烛心从书房里拖了出来。 “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女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一刻,应如风格外想哭。 烛心拍了拍她的手,同情地说道:“殿下再坚持一会吧,新科武状元已经在练武场等着你了。” “武状元?练武场?”应如风迟钝的大脑几乎转不动了,既要习文还要习武?找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她印象中没有见过武状元,更不曾得罪过,会是谁呢? 第13章 暗卫 到达练武场的时候是晌午,太阳高悬在头顶上。虽是深秋,但没有云彩遮挡的阳光依然毒辣,照得应如风脸皮发皱。 练武场上,一道黑影手持一柄软剑,挥剑如风,挽起的剑花如同流水般延绵不绝,日光聚于剑尖之上,晃得观众花了眼。 黑影见台下两人挡住眼睛,当即停了下来,如松般屹立于空地中央,收剑入鞘,躬身行礼道:“小的给殿下请安,殿下请上来吧。” 他胳膊一用力,宽松的袖子立刻撑满了,勾勒出饱满的大臂线条。极具磁性的声音甚是诱人,应如风一时间忘了疲惫,走上前问道:“你是武状元,男子?” 男子像个江湖草莽一般抱拳道:“殿下误会了。徐大人有事无暇过府,才派小的前来。小的是武状元府的门客。” 男子来时没有报名号,只呈上了摄政王的谕旨。烛心一上午见了琴棋书画各界扛把子的,便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武状元。 应如风也曾听闻过武状元们多是江湖出身,江湖习气深重,出手阔绰,门下养着不少能人异士。江湖上全凭拳头大小说话,是以门客中也有少量武功卓绝的男人。 不是仇家就好办了,应如风松了一口气,叫起苦,“大侠,不是我不配合你,但我昨晚没睡好,今天又高强度学习,此刻身体虚弱实在不适合练武。” “没关系的,殿下。小的略懂些医术,观殿下脚步沉稳有力,修习些初级炼体的功法没有问题。”男子抬起头,将手中的剑递到应如风手中。 男子剑眉星目,一张颌角分明的国字脸正气凛然,头顶用黑布束起高马尾,好似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侠客一般。应如风微微愣神,目光很快就聚集在了他额角那块不规则的伤疤上。 “江淼?” “殿下。”江淼的声音盖过了应如风的,如同疾风般到了她的身后,握住她的右手,带着长剑向下劈去。 剑招势大力沉,全然失去了剑的轻灵,带起呼啸的风声,掩住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从前天天带着面罩,我还以为你是个丑八怪呢?原来生得这般好看。”应如风微微侧首,贴在江淼耳边说道。 除了今天,她统共见过这位父卿留下的暗卫三次,一次是父卿临终嘱托时,那时她还在吃奶的阶段,他已是个半大的少年。一次是在外游玩时遇到仙人跳,被他救了下来。还有一次便是上回在天香阁了。他一直用额角的那个疤来验明身份,是以在应如风的想象中,江淼从小毁容,满脸疤痕。 第21章 江淼沉默了一会,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只要殿下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又能去哪呢?”应如风的叹声被刷刷地剑声挡住,“在外东躲西逃的日子未必比现在好过。” “今时不同往日,殿下现在的处境危如累卵。”江淼不疾不徐地带她舞着剑法,“摄政王已经展露了称帝的野心,而殿下是她最大的阻碍。” “我?开什么玩笑,她登基我第一个支持。” “若是以赵大将军为首的众臣支持殿下呢?” 应如风笑道:“她们什么时候瞎了眼?赵大将军是母皇的结拜姐妹,在战场上拼杀出累累军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手中握着大兴三分之一的兵权。因为我在七夕花会上弄哭过她的宝贝儿子,她从没拿正眼看过我。再说她的庶女都投了应如行,她怎会支持我?” “昨日早朝后,赵大将军在摄政王和各位重臣面前亲口说出长幼有序,殿下无过错,当按礼法承袭帝位。她还说皇上下落不明,暗讽摄政王未查明宫宴惨案的真相就急着登位,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赵大将军所言得到了礼部李尚书为首的部分文臣支持,称殿下至纯至孝,颇有太女遗风。” 江淼语气平淡,应如风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若不是江淼用胸膛顶着她的背,她保准瘫在地上。应如风的脚步凌乱了起来,几次踩到江淼钢筋铁骨般的脚背上,险些崴了脚。 难怪昨天应如行的态度突然大变,撕破脸将她圈禁在府中,原来竟是因为自己被动地成为皇位竞争者,引起了她的忌惮吗? 她昨日在府门外看到的两排卫兵,服制不完全相同,她当时还觉着奇怪,现在想来其中有一排应当是赵大将军派来保护她的,免得她惨遭应如行毒手。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示威? 应如风一阵胆寒,她并不为朝臣支持她而感到开心。除了部分守礼法的老古董,大部分支持她的大臣应当是觉得她比应如行好控制罢了。她们的所作所为倒是把她放到了火上烤,她先前对应如行俯首称臣博来的好感全都化为乌有。 “就没人提起我的言行哪堪大任吗?”应如风气愤地问道。 “应如行的人自然有提起。不过都被李尚书驳斥了回去,她说瑕不掩瑜,礼法中并没有皇女不许出现在烟花之地这一条。更何况,皇上也曾去过,某位皇侍亦是出身青楼。” 应如风面白如纸,那位皇侍可不就是应如行的父亲甘棠。应如行深以为耻,从不愿人提起,李尚书简直是在雷区蹦迪。她不记得有贿赂过李尚书,怎么就帮她冲锋陷阵,还把自己跟母皇类比上了?她的目标从来都是闲散皇女或者闲散皇姐罢了。 “后宫中也没有哪个爹爹有异议吗?母皇才失踪几天,哪里到了需要考虑继位人选的地步?” 江淼将剑挥得更有力,把声音压到最低,“他们恐怕已经开不了口了。应如行身边有一位神秘的帮手,属下暂时未能查清那人身份,不过那场令所有皇女横死的宫宴定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连你也查不出来?你不是掌管着最大的情报机构千影阁吗?”应如行嘴唇翕动,脸色越来越白。 江淼的声音黯淡了许多,一抹愧色浮上他的面庞,“所以属下才不得不借武状元门客的身份潜进府中,劝殿下离京。属下无能,没把握在京城现在的局势中保护好殿下。” “在京城,我还有机会讨好应如行。外头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应如风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离开京城,你的那个千影阁又真的能保护我吗?” 江淼蹙起眉头,牢牢握住她的手,“能的,请殿下相信属下。再说,殿下何苦讨好应如行?您跟她都是皇上的女儿,出身也更加高贵。” 剑招忽然间凌厉了许多,应如风微微喘着气,反驳道:“不仅仅是活着,我还想继续京城的繁华生活,你也能给我凭空创造出来吗?人生在世,哪有不低头的时候?不过是向谁低头罢了。便是母皇那样的千古一帝,不也有向朝臣低头的时候吗?能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江淼闷声道:“属下明白了。以后小的就只专心教授殿下武功。” 江淼不再说话,剑招舞得越来越快,任凭应如风怎么卖惨喝骂也不放缓半分速度。应如风头晕眼花,背上很快就全部汗透了,离开练武场时,她眼前到处冒星星,连转了几圈才找到出口。 江淼这家伙居然声称他现在只是个教武师傅,一点水都不肯放。看来她不能再放任江淼管理她的千影阁了,早晚有一天得把这个敢不听老板话的叛逆下属换了。 应如风坐在场边,刚揉了两下快磨没的膝盖,就听烛心大喊了一声,“殿下!” 她几乎要对殿下两字ptsd了,烂泥般瘫在地上,虚弱地问道:“又有谁来了?” 烛心看着应如风的样子,捂嘴偷笑了一声,扶起她说道:“没有人来。是伊恒王子嫌咱府上的饭难吃,死活不肯吃。” 第14章 真香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不吃饭就找四个侍男摁着往里灌。” 烛心低头,“属下们不敢。” 应如风稍稍缓了口气,问道:“太医怎么说?” 烛心答道:“太医说王子不吃东西,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还会影响药效。” 第22章 “走,过去看看。”应如风让烛心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主院走去。 “拿开,全部拿开,小爷不吃猪食。”应如风还没踏进房门,就听见一阵碗碟碰撞声从屋中传出。 她推门进去,只见伊恒穿着厚重的棉衣坐在桌子边,地上好几个打翻的饭碗,侍男们正跪在地上收拾。幸好碗是木头做的,没有碎。 伊恒看见应如风来了,眼神先是瑟缩了一下,很快又挺起了胸膛,拖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谁准你来小爷这了?” “不是你自己吗?”满屋子菜味,应如风在屋里巡梭了一圈,找了个离门口近,附近空气较为清新的太师椅坐下。 伊恒满脸疑惑,“我?你胡说什么?” “你不吃饭,不就是想引起本皇女的注意,好让我专程来给你喂饭?怎么,昨天给你喂了两次药,你就迷恋上本皇女了。”应如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故意曲解着他的行为。 “你血口喷人!”伊恒气得手抖个不停,当即对身边的侍男命令道,“把饭拿来。” 侍男得令,立刻端来了新的饭菜。伊恒拿起勺子,抗拒地看了一眼盘子中的清汤寡水,但一想起应如风的污蔑,立刻鼓起勇气,埋头快速往嘴里塞着饭,连嚼都不嚼,直接往下吞。 伊恒本就挑食,生着病脾胃又虚弱,没吃几口,一股恶心感就油然而生,捂着帕子控制不住地呕了出来。不仅把吃下去的全吐了,还吐到胃中酸水都出来了,才艰难地扶着椅子扶手直起身子。 挑食的情况居然这么严重啊,应如风为难地揉了揉额角,起身离开了房间。 伊恒见她离开,用力地抓了抓桌角。这女人见到他难看的样子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果然是个只贪图他样貌的浮浪丨女。 应如风来到厨房,问向厨娘们,“有谁知道喀兰人平时都吃什么?” 一名从西边来的大师傅说道:“多以牛羊肉为食。” “我先前让你们做过的烤牛羊肉串和手抓羊肉的做法还记得吗?做一份送上来。”应如风吩咐道。 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很多现代社会流行的经典美食还处于雏形阶段,许多调味料也未曾被研发出来。 应如风从宫里搬出来后的头一件大事就是组建善于研究新菜式的厨师班底,研发她记忆中的现代美食。并且她还提供了一笔资金,资助美食家寻找研制调味料。 几年下来,她府上的餐食水平实现了质的飞跃,烛心甚至戏言比宫里吃的都好。下人流动率也是京中各府最低的,不仅因为工钱多,伙食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伊恒还在病中,所以厨房给他送的吃食完全按照太医的吩咐来,全都是不沾荤腥的清淡蔬菜,没有发挥出厨房应有的水平。 “太医说伊恒王子要吃清淡的菜,不能沾油腥。”烛心提醒道。 应如风挥挥手,“他都吃不下去,清淡还有什么用?按我说的做。” 应如风不一会就回到了主院,身后跟着的侍男端着香气四溢的烤牛羊肉和手抓羊肉。 伊恒正托着腮望着外头的鸟儿发呆,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窜入了鼻中。他虽然重度风寒,嗅觉味觉大不如前,但屋中的味道实在过于浓烈,以至于他也能感受到香味。 伊恒回头往桌上望去,一个精致的小烤炉上,架着一排油滋滋,金灿灿,香喷喷的肉串。肥肉和瘦肉有序地串在一起,相得益彰,勾得他空了一天的胃咕地叫了一声。 “来尝尝这个。”应如风坐到他的对面,从一盘煮羊肉中捏起一块羊骨头,往一碟蘸料中蘸了蘸,白色的的羊肉立刻沾满了红色的粉末,仿佛点在水墨画上的红梅,煞是勾人。 应如风把羊肉举到伊恒唇边,伊恒想起她之前说的自己想让她喂饭的话,生怕被她坐实了罪名,抱住肚子,赌气道:“不吃。” “你试试,很好吃的。”羊肉在伊恒唇边滚了滚,蘸料沾到了他的嘴角,配上他倔强的表情,像极了大人的皮囊中困着一个挑食的小孩灵魂。 浸着羊肉汁的咸香蘸料在唇间丝丝蔓延,伊恒赶紧把肚子捂得更紧了,“不吃。死都不吃。” “啊,要掉了。”应如风惊呼了一声。 “什么?”伊恒一开口,软烂的羊肉再也无法挂在骨头上,滑落下来,恰好掉进了他嘴中。 伊恒立刻闭上嘴,他动了动舌头,不带一丝膻味的肉汁在舌尖蔓延,他的理智让他张嘴把肉吐掉,免得被应如风嘲笑,可他的嘴却不听命令,紧紧地闭着,牙齿也没出息地跟着动了起来。 没多久,伊恒的腮帮子就从鼓胀恢复了平常。他的眼睛快速扫了下桌上的食物,双手握紧了衣襟,才勉强把视线拔开。 “我就不陪王子玩游戏了,先回去休息了。”应如风见状笑了笑,起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房间。 应如风回到自己的卧房中,一边让人服侍着沐浴,一边听烛心报告着她走之后伊恒的动作。 “殿下离开后,伊恒王子先是拿了一根羊肉串,狼吞虎咽地吃完后,见殿下没有出现,又拿了一根牛肉串。后来他见殿下一直不回,就放开了吃,吃得满嘴流油,肚子都鼓了一圈。孙太医劝他别吃撑了,伊恒王子却说本来就是做给他吃的,他吃多少全凭自己本事。” 原来是只馋猫啊!应如风笑道:“那他现在情况如何?” 第23章 烛心答道:“精神好了很多,不再像昨天那样病恹恹的,也愿意喝药了。对了殿下,伊柯大汗遣人把伊恒王子的侍从送来了。” “那就直接把人带去他那吧,省得折磨咱们府上的人。”看着府上那些如花似玉的侍男被刁钻的伊恒折磨,应如风打心眼里疼。 烛心感动地说道:“殿下最是心慈,怜惜咱们这些下人。” 应如风笑了笑,“你们是我的人,当然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应如风出浴后,终于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然而浑身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错了位一般,她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把烛心喊了回来,吩咐道:“我浑身疼,拿我的名帖去彩云轩把红袖召来。他最是手巧,让他来给我按摩一番。” 烛心犹豫道:“可是殿下,摄政王不是有令……” “她不让我出府,又没说不让人进府。再说,我这么做正合她心意。放心吧,守卫不会为难你的。”既然赵大将军使劲撺掇她跟应如行斗起来,那她就借机满足一番私欲,表现得更无用一点好了。 第15章 狐狸精 “主子!” 伊恒中午吃了太多肉,抱着肚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听到这个声音猛得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自己的贴身随从蜜瓜正在门口站着。 “蜜瓜,你终于来了!是阿娘让你来带我离开的吗?”伊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蜜瓜身边,拉起他的胳膊,“我们现在快回去吧。” “大汗嘱咐我来这里照顾好主子,并且让我转告主子安心在这里养伤,不必着急离开。”蜜瓜心虚地看了伊恒一眼,放低声音,趴在伊恒耳边道,“正好借机熟悉下五皇女府,嫁进来后也能快速执掌中馈。” 暂时被药物遏制住的病魔似乎转瞬间蔓延了回来,伊恒贴着墙稳了稳身形,惊恐地问道:“你说什么?阿娘她真的要把我嫁给这个浮浪丨女?” 蜜瓜看了眼周围的皇女府侍者,头几乎要低到地里去了,“大汗说五皇女殿下是王子最好的选择。” “扶我起来。”伊恒颤抖地伸出一只手。 蜜瓜架住他,“主子有什么吩咐?我扶你回床上休息吧。” 伊恒摆摆手,“我吃多了,你陪我出去走走,消消食。” 站在一边的侍男主动说道:“我来替王子带路吧。府中地形有些复杂,二位初来乍到容易迷路。” 伊恒拒绝道:“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走一走。我要和蜜瓜说些话,你们不要跟过来。” 侍男听完知趣地退到了一旁。 蜜瓜服侍伊恒穿上外衣,扶着他走到了院子里。 应如风的院子非常宽敞,周围种着一排排缀着黄叶的古树。呼啸的秋风飒飒作响,吹得片片黄叶打着圈地从树上落下。 蜜瓜扶着伊恒走了几圈,劝道:“主子,外头风大。还是早点儿进屋吧,免得病情加重。” 伊恒敲了下他的头,小声骂道:“傻了吧,回去什么呀?赶紧找找出府的小路,离开这里回喀兰去。你还真想小爷嫁给那个浮浪丨女啊?” 蜜瓜用力地摇摇头,“我来之前打听了一下,五皇女光京城的相好就多的数不过来,更别提外头的了。听说前几日还从京郊掳了个美人,玩弄到不省人事后强抢回府。也不知道大汗怎么想的,居然要把主子嫁给她。主子千万不能嫁。” 蜜瓜并不知道昨日应如风是怎么带着自家主子离开猎场的,再加上流言传了太多手,已经彻底变了味,蜜瓜实在没法把坊间所说的娇弱美人跟凶悍的主子联系到一起,只道应如风有强掳美男的爱好,不是主子的良配。 伊恒的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有这等事?果然是个浮浪丨女,小爷看人真准。快走吧!” 蜜瓜犹豫道:“可是主子,大兴京城离喀兰千里之遥,我们两个男人怎么回去?” 伊恒四下看了看,“笨,这点路有什么回不去的?找个商队跟着走便是了。先离开这儿最要紧。” 蜜瓜满眼崇拜,“主子真聪明。” 两人趁侍男不注意,闪身躲进树林中,悄悄离开了主院。 此刻,应如风正在府中的天然温泉池边,穿着薄衫趴在岸边的躺椅上,任由飘着硫磺味的热气蒸开她的每一个毛孔。 她惬意地享受着天然暖气,错位的骨头仿佛都在热气中缓慢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殿下,红袖公子来了。”烛心的声音从水雾的另一端传来,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应如风懒懒地应了一声,“让他过来吧。” 雾气中走来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那男子如同上古神话中的狐妖一样,步履轻盈无声,光看个朦胧的身形都觉得妖娆无比。他的头上挂着珠帘,在披散的长发上轻声相撞着,似乎连头发丝都会走路。 “殿下许久不来彩云轩,我还以为殿下把红袖给忘了呢。”红袖嗔笑着跪在了应如风的身侧。 “怎么会?你这般尤物我看一眼魂就没了,哪能忘得了?”应如风握住他的手摸了摸。 红袖的手背柔嫩光滑,唯有指尖裹着一层常年弹琵琶留下来的薄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倒有些心虚,毕竟若不是早上方大家的到来让她想起红袖这个名字,她早就把对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京城各家的头牌,就像是现代社会的明星一般。当你与他们距离甚远,只能隔着屏幕相处时,你会在网上搜索他们的资料,了解他们的过往,把他们的喜好研究得一清二楚,时时记在心上。甚至把他们的美照当屏保,花上一个月工资只求见他们一面。 第24章 可是当他们全都环绕在你身边任由你挑选时,用不了几天你就连他们的脸长什么样都给忘了,总会有一茬又一茬的新人勾住你的眼睛,让你再也想不起曾经宠爱过的旧人。 红袖拉着应如风的胳膊,埋怨道:“那殿下怎么许久都不来?我还以为殿下的魂儿都被天香阁的那对兄弟勾走了。” 应如风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声音冷了些,“笑话,谁有你这只骚狐狸会勾人?你可见我邀请过其他人来我府上?” 红袖笑得花枝乱颤,双眼眯成线向上勾去,“殿下这次喊我来,是想听什么曲子?” “非也。”应如风扣住他的尖下巴在手中把玩着,声音深邃了许多,“唤你来不是来奏曲的。” 红袖咯咯地笑着,“殿下知道,红袖是卖艺不卖身的。若是不弹琵琶,那便只能陪殿下聊聊天儿解解闷呢。” 应如风叹道:“有你在身边哪里还会感到闷?唉,着实是今日被人迫着练武,弄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你来帮我按按筋骨,疏通下经脉。” 红袖惊讶道:“殿下不唤大夫却唤我来?” 应如风捏了捏他的手心,“又不是没按过,你手多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红袖起身曲膝道:“那殿下容我先去准备一下,换身轻便的衣装,再来侍候殿下。” “去吧。”应如风答道,埋头继续趴在躺椅中。 不一会儿,应如风便听到脚步声再次响起。脚步稍显凌乱,似乎是在朦胧的水雾中迷失了方向。 应如风出声指点道:“过来。” 那脚步迟滞了一下,缓缓地朝她挪了过来,最后停在了她旁边。 “我脖子这块儿最酸,你帮我摁摁。”应如风背过手指了指脖子。 “哦。”红袖的声音在浓浓的水雾中变得有些别扭,低低应了一声后,粗粝的手指附上她的脖子,摁上凸起的骨头。 应如风缩了下脖子,脖子上的皮肤敏感,被这样摁着,仿佛被磨砂纸打磨一样,浑身的血液刹那间沸腾了,叫嚣着朝头顶涌来。 第16章 认错人 应如风绷紧了身体,幸好那双手很快便移向了她的肩膀,大力按压着,酸痛很快就取代了体内的异样。 “嘶……”应如风从牙缝中抽着气,红袖下手怎么这么重?捏得她肩膀酸痛。不过那一阵酸劲过后留下的是释放的满足。 “不错,就这么摁。往下一点儿,对。整个背都疼。”应如风见红袖很上道,边享受边闲聊道,“唉,我府上最近来了个小混蛋,整日作怪,害得我被摄政王迁怒禁足。他娘居然还想把他嫁给我。我可不想娶只公老虎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送走,重新过上安生日子。” 背上的力度骤然增大,险些把她骨头捏碎。应如风反手摁住他的手,呵斥道:“今天怎么回事?轻点。” 背上的手指尖一颤,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略带慌张地从她手底下抽出。 “殿下,红袖准备好了。”红袖的声音从温泉池的门口传了过来,宛转勾人。应如风愣了一下。在她背上摁着的手不是红袖的,那是谁的? 她翻过身,抬头便对上一双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瞳仁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了,正是她刚刚吐槽的小混蛋。 应如风慌忙拉起薄衫遮住身体,“你怎么进来的?” 红袖这时也走了过来,看到伊恒,狐狸眼中登时闪过受伤,语气变了调,“殿下是怕红袖一个人伺候不好吗?还唤了别的哥哥。” “你们……”红袖暧昧的语气让伊恒的脸色变了又变,联想到两人在温泉池里可能做过的事情,狠狠地跺了跺脚,“浮浪丨女,不要脸!你不用担心,小爷才不会嫁给你。” 伊恒扭头朝门口走去。他刚刚跟蜜瓜在树林中遇到一个分岔路口,为了节省时间,决定一人走一端去探索。他沿着小路走到尽头,误闯进了这片温泉池。应如风叫他过去的时候,他做贼心虚,以为自己逃跑被发现了,一时慌了神,莫名地听从了她的吩咐,却没想到应如风是把他当成了别人在调情。 那红袖跟个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中午应如风给他弄来好吃的,他还稍微对她扭转了些看法,结果她只是为了应付摄政王交代的差事罢了。 想到母亲要把他嫁给这种风流成性的女人却还被对方嫌弃,伊恒气得心口发疼。在喀兰时有不少王公贵女曾向他许诺,若得他垂青这辈子便只娶他一人他都不肯嫁,怎么来了大兴就要嫁给这种人呢? 咚。 应如风和红袖面面相觑,那个小混蛋又掉水里了? 她顾不上按摩了,连忙走进温泉池中。 溺水的恐惧袭上伊恒心头,尽管温泉池水不深,他一瞬间就沉到了池底,但他怎么挣扎都站不起来。越来越多的水灌入他的口鼻间,他唯一能做地就是张开嘴大口喝着。 就在过去的一幕幕在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飘过时,他又一次看到应如风拨开水朝他游来。 水流仿佛一瞬间慢了下来,她如同人鱼般灵活,伸出烫得发红的手臂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带回了人间。 伊恒呆呆地望着应如风,直到她在他背上猛拍了两下,他才狠狠地咳起水来。 应如风拿起浴袍裹住身体,唤人进来给伊恒更衣。 第25章 这次救得及时,水又是温热的,伊恒没有大碍,只是呛了不少水进肺里,难受地咳个不停。 应如风等了许久,伊恒还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召来侍候伊恒的侍男问道:“伊恒王子怎么会在这里?” 侍男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应如风问道:“他的贴身侍从怎么不见了,把他找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找到了迷失在后厨中的蜜瓜,将他送到了应如风跟前。 蜜瓜见伊恒捂着毛巾咳个不停,连忙跑到伊恒跟前,帮他敲着背顺气,“主子,您没事儿吧?” 伊恒说不了话,只能边咳边摆手示意他无事。 “究竟怎么回事?”应如风问道,“为何你会出现在后厨中?而你主子会出现在这里?这两处地方跟你们住的地方距离不怎么近吧?” 蜜瓜看了一眼伊恒,解释道:“我陪主子在树林里散步时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于是分头找路,才走到了这两个地方。” “散步怎么不让其他人领着?” “主子说不想看到他们,影响心情。” “刚刚侍男跟我说,你们只是在院子里散步,怎么会突然跑到树林里头去了呢?” “主子说树林里的落叶好看,就走进去捡。捡着捡着就迷了路。” 应如风冷笑了一声,“我看你们不是觉得落叶好看,而是觉得府外的风景好看吧?” 蜜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重复着不是,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眼睛不停地瞟向在一旁咳嗽的主子。 伊恒终于止住了咳嗽,仰起头任由水珠顺着桀骜的面庞淌下,扯着嗓子艰难地说道:“别为难他。是我想离开这里,你休想我嫁给你。” 应如风看了眼站在周围的侍从们,面容严肃地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等众人退下后,偌大的休息间便只剩下应如风和伊恒主仆二人。 应如风跨出一步到了伊恒面前,居高临下地将他笼罩在自己阴影里。 伊恒有病在身,蜜瓜又没有什么战斗力,他仰头看着负手而立的应如风,不禁有些发怵,但还是做足了表面样子,挣扎着挺起起伏的胸膛道:“你想做什么?就算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应如风盯着伊恒看了几秒,噗嗤一笑,“我得到你的人干什么?你不想嫁给我,对吗?那可太好了。伊恒王子,认识你这么久,我们俩终于可以在一件事上达成一致了。” 应如风越笑越大声,蜜瓜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主子,“五殿下她怎么了?” 伊恒犹疑地左右看看应如风,“该不会被小爷拒绝了,自尊心受挫,气疯了吧?” 应如风听到这离谱的猜测,瞬间止住了笑声,“既然你我都不情愿,那就联手阻止这场和亲如何?我可以继续做我的逍遥皇女,你也可以回到喀兰去做你的王子。岂不皆大欢喜?” “你是认真的?”伊恒将信将疑地看着应如风。虽然他看不上应如风,可他自认为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有不少人说他是西域第一美人。尽管他从未把这个称号放在心上,但应如风这样一个见色起意,趁他落水时脱光衣服占他便宜的人,居然会说出不想和亲,要放他回喀兰的话吗? “怎么阻止?我听说你已经答应阿娘了。”伊恒将信将疑地问道。 应如风苦笑道:“你阿娘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伊恒的声音透出一丝苦涩,“就算你拒绝,阿娘恐怕也不会同意,她铁了心要把我留在大兴的。” 应如风低头看了眼蜜瓜问道:“他可信吗?” 伊恒点点头,“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必须配合太医快点好起来。等你病好了,我就能见到摄政王,说服她拒绝这门婚事。就算不能说服她,既然你有胆子逃出去,想必外面已经有了接应的人吧?到时我会派人将你送出京城,助你逃离如何?和亲没了王子,自然没办法再继续了。” 伊恒不由地有些心动,“此话当真?万一到时你对小爷见色起意,不肯放我走了怎么办?” 第17章 议和 应如风哈哈大笑道:“女欢男爱本就图个你情我愿,我可从来没有强迫他人的爱好。烈马就该在草原上奔驰,雄鹰就该在天空中翱翔。若是给它们束上缰绳套上脚链,那它们也就不再是烈马和雄鹰了。更何况王子长得虽好,可我的喜好却不是王子这样的。” 伊恒脑中闪过红袖的样子,嫌弃道:“我知道你的喜好,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骚样。” 应如风也不反驳,“没想到王子这么了解我,如此你我也算是握手言和,成为战友了。先前的事情跟王子有诸多不快,我在这里赔个礼,希望王子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如此我们也能更好地合作共赢。” 伊恒想到之前屡次被她戏弄的事情,有些咽不下那口气,但想到不用嫁给她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先忍下,点点头答应下来。不过他不愿意应如风太得意,加了些条件,“那在事成之前,你不许再强迫我喝药。” “好。” “我天天都要吃午膳时吃的食物。” “好。” “你不许带不三不四的男人在我面前出现。” 应如风皱眉,“这你也要管?” 第26章 伊恒脸上现出些怒意,“我怕脏了眼睛。” “行吧,我偷偷的,不让王子看到。”应如风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抛到伊恒手中,“这是我常戴的玉佩,你有什么需要便拿着它去找金管家,她会替你打点好的。” 伊恒语塞,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管不着应如风后院的事情,人家愿意在自己的地盘上避着他就很不错了。他郁闷地收起玉佩,起身带着蜜瓜回去了。 应如风在他背后提醒道:“伊恒王子,走路的时候记得看路,别再掉进水池里了。” “要你管。”他狠狠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却忘了自己现在穿着布鞋,不是以往常穿的马靴,脚尖立刻传来钻心的疼。怕在应如风面前跌份,他咬着牙没有喊出声,直到走出很远,在应如风看不见的地方,才扶着蜜瓜的肩膀,大喘了几口气。再上路时,眼睛紧紧地盯着路面,再不敢只看天了。 劝服了伊恒配合治疗,应如风出府的目标进度便达成了一半。 至于学业,应如风虽然懒散了二十年,但到底有着高中三年的艰苦训练和以及996社畜的底子在,没多久就适应了应如行给她安排的名师车轮战,游刃有余地试探起各位老师的底线,踩着钢丝行走。 各位老师渐渐拿她没了办法,持刀的侍卫只是吓唬应如风用的,又不敢真对她下手,除了江淼。 江淼上课的时候从不多言,顶多会向应如风透露一些外头的消息。每一个动作他都要认真抓细节,坚决不肯放水。 炎炎烈日下,江淼绕着应如风走了一圈,全方位地挑剔着她扎马步的姿势,“站如松,坐如钟。殿下背挺不直,核心不稳,出招时很容易被人夺了兵器。” 应如风懒洋洋地答道:“我天生就有软骨病,背直不起来。我也没办法。” 江淼一拳捶在了应如风腰间的大穴上,直冲天灵盖的酸爽让她顷刻间挺直了背脊。 应如风正要回头骂他无耻,却听练武场外传来了一声嘲笑,“堂堂皇女居然连背都挺不直,还要人教。” 应如风循声看去,是多日不见的伊恒王子。他脸上的病色去了十之八九,恢复了初见时的神气,穿着黑金色的短袄昂首站在练武场边。 自从两人握手言和后,伊恒便不再作妖,乖乖地配合太医的安排,不用再逼着吃药吃饭,是以应如风也没再去探望过他。 毕竟她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哪有多余的精力关心别人。应如风见伊恒又变回不可一世的欠扁模样,忍不住想要压压他的气焰,转了转手腕,“那也不妨碍我压制住你。” 伊恒登时想起那天在大街上窘迫下跪的样子,火气蹭的一下蹿了上来,“我那是一时不察被你扣住了脉门。你敢不敢和我再比试一场?” 应入风见伊恒气歪了鼻子,心情大好,“我为什么要跟你比试?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平常一节课也说不了几句话的江淼忽然开口道:“有切磋才会有进步,殿下不妨一试。” 应如风横了一眼在旁拱火的江淼,这家伙都不掩饰叛主之心了吗? 伊恒听了江淼的话,气焰更加嚣张了,“你不会不敢应战吧?” “对啊,不敢。怎么了?”应如风懒得跟伊恒在口舌上争输赢,看了眼太阳方位,见下课时间到了,转身就走,她等会可是约了人的。 “不准走。”伊恒见应如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日来强压下的不甘一股脑地爆发出来,冲上练武场,解下束在腰间的皮鞭朝她挥了过去。 应如风下意识地向后仰去,皮鞭顶端擦着她的鼻尖而过,弹在了她的肩膀上,在她白净的练武服上留下了一条黑色的痕记。 这小子是强盗吗?说好停战又反悔。应如风恼火道:“你还来真的呀。” 伊恒挥起皮鞭,张牙舞爪地劈了过来,仿佛要把前些天受的气全部发泄出来。 应如风应接不暇,脚步凌乱地在练武场上转圈闪避,甚是狼狈。 她求助地看向江淼,然而江淼不知何时退到了场下,静静地站在台边看着她们打斗,并没有要介入的意思。应如风躲闪不及,接连挨了几鞭,她的白衣上留下了几道交错的黑痕,仿佛小孩拿树枝在地上乱画的棋盘。 伊恒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直打到手臂发酸,才喘了口气,收起鞭子哼了一声,“不过如此。” 伊恒原本还有些病恹恹的,离开练武场时却是神清气爽,病气一扫而空。 等伊恒走后,应如风怒目看向江淼,走到他身边,压着声音道:“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弑主?他这么打我,你也不管?” “他真地打到殿下了吗?”江淼薄唇微勾,向来冷淡的曈眸中流露出欣慰,“殿下的衣服下,连条红痕都没有吧。看来这些日子教殿下轻功还是有成效的。” 应如风懒得跟伊恒再起龃龉,免得旁生枝节,这才让着他。见伎俩被江淼看穿了,她恼怒地说道:“我有本事不是你不作为的理由。等我出去了,第一个把你解雇了。” “殿下不跟小的走,恐怕没有出去的机会了。”江淼一脸镇重地提醒道,“摄政王故意将殿下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说殿下不敬师长,还公然召小倌回府。结果赵大将军为首的朝臣不仅不在意,还极力帮殿下开脱,声称红袖是个清倌,殿下府上没有侍郎,找朵解语花聊聊天很正常,气得摄政王几次提前宣布退朝。殿下还是再考虑下离京的事情吧。” 第27章 圈禁的这些天里,应如风不是没想过离京,可她实在舍不得繁华的京城,思来想去后决定赌一把,“她气的是那些大臣,又不是我这个姐姐,等她扫清障碍登了位,还得靠我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呢。怎么会一直关着我?” 江淼恨铁不成钢,“殿下难道不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障碍?” 第18章 做清倌 “我?哈?我明明是团棉花,她一拳打下来我还能帮她暖暖手。”应如风自知互相都说服不了,索性不再跟江淼争辩,头也不回地朝内院走去,准备和红袖约会去了。 应如行当上摄政王后,忙着接管朝中的各项事务,无暇再来她府上,但派来盯着她的眼线却没有减少。 眼线们恨不得找出所有应如风不端的行为,好拿到朝堂上大肆批判。 应如风把红袖请入府中后,红袖就被外头的守卫拦着出不去了。国丧期间留个小倌在府上,就算捏着鼻子支持应如风的朝臣们巧舌如簧,也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应如行此举正和了应如风的心意,禁足的日子无趣,哪怕不吃到嘴里,有只狐狸陪着总比没有好。 除了别有用心的人之外,也不是没人单纯地惦记她。赵辰辰就来找过她,但被卫兵拦在了门外。赵辰辰抱怨为什么让红袖进不让他进时,士兵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回答。最后还是应如风出面,隔着几层刀剑跟他解释小弟和情人的区别。赵辰辰听了她的虎狼之词,红着脸跑了。 应如风回去的时候,瞥见某士兵偷偷在袖子里竖起了大拇指。 今天她让厨房准备了红薯圆子和芋泥梅花糕,命人在下课后送到府中琼花湖边的凉亭里。 红袖不是一个嘴馋的人,所以应如风特意想出了这些他未曾得见的新奇小吃,哄他开心。 应如风沐浴后换上一身黑色的宽松衣袍,甩着酸痛的胳膊,向琼花湖走去。 秋高气爽,风习习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正是个游湖的好日子。 还未走进凉亭,应如风便看见两个身影在凉亭里坐定。不过看那宽阔的肩膀,里头显然没有红袖,而是刚刚和自己打了一架的伊恒王子以及他的侍从蜜瓜。 这小子找她麻烦上瘾了是吧?应如风走进凉亭,正要赶人,却看见伊恒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唇上还沾着一层红薯,活像被年糕糊了嘴的灶王爷。伊恒左手夹着一颗红薯圆子,右手捧着半杯冒着热气的梅花糕,见应如风来了,嘴巴动了半天依然说不出话来。 这时,红袖翩然地的从凉亭的另一边走来。他依旧穿着红衣,只是将披散的头发挽了起来,免得被湖边的风吹乱。 红袖一见伊恒主仆二人,幽怨地看了应如风一眼,语气里有些不高兴,“我以为殿下只约了我一人,没想到还有旁人。” 应如风撩起红袖被风吹起的碎发,帮他挂到耳后,“当然只约了你一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蜜瓜赶紧解释道:“主子看天气好出来散步,看到这亭子里有些吃的便过来看看,不知道是殿下给红袖公子准备的,还请殿下勿要怪罪。” 伊恒终于咽下了部分红薯圆子,张了张有些黏的嘴唇,不高兴地说道:“不过吃她几个圆子罢了。有什么好道歉的?” 应如风低头看了一眼盘子,盘子里的红薯圆子少了十之八九,只剩下最后两个孤零零地躺在盘子边缘。 应如风笑了笑,“王子喜欢吃红薯圆子的话,我以后让后厨多做些送到你屋里去。” 伊恒听完脸色好了些,又扫了一眼梅花糕,补充道:“也送些这个糕过来。” “好。” 红袖摇了摇头,冷哼了一声,“哪来的王子这样馋?连别人的东西也忍不住吃。” 眼看战火就要升级,应入风拽过红袖,揽住他的腰,“你别恼,王子西域而来,看到大兴的东西觉得新鲜罢了。我准备了好东西给你,去看看吧。” 伊恒也懒理走远的两人,反正好吃的落进自己嘴里才是最重要的。他吃完梅花糕,又吃了一个红薯圆子,依依不舍地夹起最后一个红薯圆子,深情地看了一眼,正要放入嘴中,忽然看到原本空荡荡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只比人还大的小黄鸭。 伊恒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鸭子,而是一艘船,应如风和红袖并排坐在镂空的船舱中。无人划桨,那船却自动行进着,在湖面上留下一串串白色的波纹。 船舱中,红袖伸直长腿,优雅地蹬着被衣摆遮住的脚蹬。他好奇地问道:“殿下是哪来的奇思妙想?这小船不用桨,只要用脚踩一踩,就能自行前进了。” 应如风神秘地一笑,“做梦的时候神仙告诉我的。她怕你在府上无聊,让我遣人造来给你玩。” 应如风在大学时读的机械专业。她搬进衔玉府后,看到府中有这么大一个湖,便忍不住找来工匠,设计了几款公园里常见的自行船。 工匠们对链条以及螺旋桨的设计很是惊叹了一番,不过更让她们惊叹的,是应如风把船设计成各种可以称得上奇葩的造型。 除了这只浮夸的黄色小鸭子外,码头里还停着许多动物,有一些工匠们都叫不上来名字。其他皇女打造的游船哪个不是飞檐翘角,富丽堂皇?也只有五皇女设计的船只充满童趣。 “那神仙怕不是殿下自己吧?殿下最擅哄人开心的。”红袖含笑推了下应如风的胳膊,却被她抬手握住。 第28章 “开心不好么?”应如风语气中没多大情绪,眼中却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汪深潭,深到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红袖的嘴角僵了僵,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突然难以维持下去了。开心当然好,可这份开心稍纵即逝,留下的却是数不清的漫漫长夜。 几年前,他初次被鸨公推上台,妖娆的气质,勾人的身段惹得台下的客人们纷纷红了眼,一掷千金只为争夺他的初夜。当年近七十的京城首富宁员外喊出最高价时,他绝望地看了眼那位满面皱纹的老太太,两眼如同行将就木般空洞。 鸨公喊出成交的那一瞬,一道散漫的声音从二楼飘下,压住了满堂恭喜声。 “且慢,我出双倍价钱。宁员外,承让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位少女慵懒地靠在二楼栏杆上,朝他勾了勾手,“过来,小狐狸。你是我的了。”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却被她的双眼勾去了魂魄,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直到跟着她走进房间后才意识到,有关他的竞拍还没有落定,她却已经笃定结果。 红袖甚至觉得,她拍下自己是个赔本生意,他应该倒贴钱的。 轮到他脱衣的时候,他突然想起龟公的教导,外表越勾人,内里就要表现得越清纯,才能让客人欲罢不能,把他记在心里。他表现得惊惶,结结巴巴地说:“我想做个清倌。” 应如风当时愣了一下,拉起他的手把玩了一会,沉吟道:“我尊重你的意愿,可我那么多钱也不能白花。” 第19章 铃铛 红袖在脑海中设想了在她身下瑟瑟发抖,惹人怜惜的一百零八种方式,结果应如风只让他按了一夜背。 应如风第二日早上离开时还替他赎了身,允他在彩云轩登台表演而不接客。 其实他也可以不登台的。只不过,他喜欢在客人中寻觅她的身影,霸占一会她的视线。许是他表演得不够好,应如风很快就不来了,他听人说她成了天香阁那对双生花魁的常客。 后来的夜晚中他时常想,如果那一夜他没有弄巧成拙,而是使出全身解数去勾引她,她会不会就不走了。 应如风总喊他狐狸,他却觉得她才是真狐狸,否则怎么会把他的魂勾了却不还回来了呢? “怎么笑得这么别扭,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船?”应如风的指尖嵌入红袖的梨涡,轻轻地捏了捏,召回了他的魂。 红袖不敢再看应如风的眼睛,移开视线,“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有多余的人的在,有些放不开。” 应如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伊恒正好奇地打量着她们的船,见两人看了过来,伊恒赶紧把头撇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应如风笑道:“离那么远有什么放不开的?” 红袖顿了顿道:“谁让他老是抢我的东西。” 应如风笑道:“心眼何时变得这样小,不就是两个圆子,以前怎么不见你这般馋嘴?” 红袖垂下长睫,语气里掩不住的责怪,“何止是两个丸子?上次殿下与我在温泉池边……” 他的手指在她的指缝中穿插着,弄得应如风的心和手一般痒痒的,顿时觉得伊恒确实很多余,害得她不能把手中这只磨人的狐狸就地正法。 “那我送你一样只有你才有的东西。” 应如风袖口一翻,手中便多了一支雕着粉白牡丹的长簪。牡丹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栩栩如生,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名品。大兴国女男老少都爱花,常常借花喻人,像牡丹这样高贵典雅的花通常只送给真正的知己。 “从哪来的?”红袖脸上绽开笑容,伸出手要接过花簪。 “秘密。”应如风抢先一步,手背蹭过他的脸,把簪子插进他挽起的长发中,将那牡丹花露在他的鬓边。男人戴花,尤其是大花通常会显得庸俗,但红袖完全压住了花的风采,被花衬得更加妖媚不可方物。 红袖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牡丹,眼波流转地望着她。 “别动,还没好。”应如风拉下他的手,靠了过来,气息微微蹭在了红袖的脖子上。 红袖喉结一滚,手指都蜷紧了,如果她想……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拒绝。岸边那两个人着实麻烦,必须得找个机会与她独处。红袖正胡思乱想着,忽觉脖子一紧,一声清脆的铃响传进他的耳中。 红袖忍不住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一根皮质的黑色项带勒在他的脖颈上,格外凸显喉结。项圈上坠着一颗白玉做的小铃铛,通透的看不出一丝杂质。他摇了摇脖子,铜珠在铃铛中滚动着,撞击出美妙的声音。 连树上最是喜欢藏宝的雀儿都忍不住朝红袖看来,盯着他的脖子直流口水。 应如风托着腮兴致勃勃地看他摇头,她一直觉得红袖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再配上这样的黑色项带和玉制小铃铛,简直是天作之合。 伊恒突然觉得嘴中的红薯圆子不香了,他问向身边的蜜瓜,“大兴女子都给情郎送这些东西吗?” 蜜瓜知道主子不喜欢应如风,顺着他的心意答道:“大兴女子就是喜欢整这些虚的,还是咱们喀兰女子大方,都是送一整头牛和羊的,实在。” 伊恒的声音沉闷了许多,“牛羊有什么用?我又不缺。” 蜜瓜突然福至心灵,“主子,你是不是也想玩儿?” 伊恒还没反应过来,蜜瓜就朝船上的两人大喊道:“殿下,能不能带我家主子玩玩?” 第29章 应如风也不好不理人,从船舱中探出身,隔空喊道:“你们想划船?” “我不想。”伊恒脱口而出,应如风正打算坐回去,又听伊恒声音稍小了些,“是蜜瓜想。” 红袖将头甩向另一侧,铃铛配合着他烦躁的心情叮了一声。 应如风急着哄美人,喊道:“烛心,让船工给伊恒王子拖条船过来,教他们玩。” 烛心很快就让船工拖来了一条大白鹅,船工教了几遍,伊恒和蜜瓜还是在岸边打转,掌握不好前进和倒退的操作。好不容易到了湖中心,湖面上已经看不到小黄鸭的踪影了。 应如风蹬着船来到了湖西边的假山群中,泊在了一个山洞下。山石遮住了太阳,凉凉的很舒服。这里隐蔽性极好,岸上的人从任何一个角度都不会看不到她们。 红袖四下看了看,面色忽然紧张了起来,“殿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应如风拨弄着他脖子上的铃铛,望着卡入皮肉中的项圈,眸色渐深,“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她倾身贴近红袖,飞快地在他的唇角啄了一下,沁人心脾的花香缭绕在鼻间,应如风深吸了一口,又迅速坐回了原位,抱着胸好似什么都没做过一般,欣赏着红袖脖间缓缓升起的红晕。 红袖碰了碰微微发麻的唇角,有些不敢置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应如风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调笑道:“怎么了?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红袖猛然惊醒,急促地点着头,摇得铃铛直响,“对,殿下,有人……” 咣。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两人推离了座位,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拉住船舵,另一只手勾紧红袖腰身,才免得轻得像纸片一样的小狐狸滑出船舱。 头顶的阴影被阳光取代,应如风回头一望,阴凉的山洞被大白鹅取而代之。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应如风的心情很不美妙,那么大的湖,他们去哪不好,偏偏来给她添乱? 蜜瓜解释道:“主子看你们不见了,以为你们有危险,特意来找你们的。” 伊恒慢了一拍,没能捂住蜜瓜的嘴,呵斥道:“乱说什么。我是控制不好方向,才不是来找她们的。” 应如风扶额,看向怀中的红袖,“没事吧,你刚刚要对我说什么?” “没事。”红袖撑起身坐好,先前的那一抹羞涩不见了踪影,展颜道,“我忘了刚刚要说什么了。不如殿下晚点来我房中,我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好,一言为定。”应如风在他腰上狠狠地捏了一把,惹得铃声大作。 应如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船刚启航,蜜瓜焦急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我们卡住了。” 第20章 搅扰 应如风自诩脾气还算不错,可是这一刻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努力平息了一下翻涌的气息,才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向后望去。 大白鹅的船身斜了过来,卡在了狭窄的山洞中。船上的两人手忙脚乱,推着船舵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反而让船身打横,卡得越来越死。 红袖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抱怨道:“殿下,他们肯定是故意的,别理他们。” 应如风也非常不想搭理伊恒主仆,但想到应如行许诺过,只要伊恒病好了,就解除她的圈禁,她的心情就平和了些。伊恒今日几番作怪,显然已经大好了,明日就可以遣人把他送出去了。 想到自己的自由在望。应如风拍了拍红袖的手安慰道:“别生气,我们过去看看,晚上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红袖缩回手哼道:“殿下这句话红袖可是记下了,要是敷衍我,我可不答应。” 应如风握着船舵倒转方向,和红袖蹬着船来到了大白鹅卡住的山洞前。 大白鹅已经完全横了过来,蜜瓜坐在外侧,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侧脸滚落,他用力踩着脚蹬,但完全踩不动。 应如风阻止道:“你们别再蹬了,这样没用。蜜瓜,你到我船上来,我们换个位置。” 蜜瓜看向伊恒,等他点了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扶着船舷,伸腿向小黄鸭上迈来。应如风对红袖说道:“你先带他回去,到岸上等我。” 应如风起身跟蜜瓜交换了位置,跨到大白鹅上,坐到了伊恒旁边的位置上。伊恒嘟囔道:“你这个破船真难划。” “有问题的不是船,是人。你看红袖划得多好。”应如风指了指在湖上一摇一摆,迤逦远去的大黄鸭。 伊恒踹了一脚卡着不动的脚蹬,“他有你教,我又没有。” 应如风懒得理他,从船舱的夹角里拿出一根竹竿,从伊恒的那一侧伸了出去,抵在石壁上用巧劲推着。随着她的推动,卡住的大白鹅有了松动的迹象,一点一点地转正了船身。 为了节省力气,应如风俯身贴近了伊恒那一侧。伊恒低头看着她的头发,忽然闻见了她发丝上淡淡的沉香香气,是男子惯用的。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红袖脖子上那根黑色的项带。 为什么她会花心思去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倌呢?她身为大兴皇女,即便对红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红袖又能如何? 他堂堂一国王子反而不被她放在眼里,时时戏弄,还是沾了红袖的光才能吃上美味的红薯圆子,坐上这条造型奇特的船。 伊恒忽然有些生气。这女人怎么就没有眼色呢?她要是认真想些法子来讨好他,弥补先前的过错,他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看,免去她早上挨的那顿鞭子。 第30章 应如风废了不少力气才把大白鹅的船身完全正过来,船身上白色的漆被擦掉了大半,白色的鹅翅膀变成了黑色的,让她十分心痛,这些船可都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宝贝。 应如风把竹竿放回船舱,转正船舵将大白鹅向岸边蹬去,“看王子的样子,身体已经大好了吧。明天我就让人送你回驿馆,与伊柯大汗团聚。” 伊恒低低地哦了一声。他刚来的时候巴不得立刻走,现在却莫名地有些不想走了。驿馆的条件虽然不错,但远远不能跟衔玉府相比。更何况府里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到。 伊恒不高兴地说道:“这么着急赶我走,是怕我影响你跟那个红袖唧唧我我吧。” “原来王子知道自己很多余啊。”应如风庆幸道,“幸好你明天就走了。你我都解脱了。” 伊恒何曾被人这样嫌弃过?他不愿把心思说出来,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贪图她府上的吃食,憋着气把船蹬得飞快,几乎把水面擦出火星子。 应如风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只道他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思,一秒也不想跟对方多呆。她也较上了劲,两人合力赶上了早走的小黄鸭,两条船同时到达了岸边。 应如风率先跳上了岸,走到小黄鸭旁,向红袖伸出手,小心地扶着他上了岸。她顺带着把蜜瓜拉上岸,吩咐他去拉起被她遗落在船上的伊恒,牵着红袖往他住的院子中走去。 蜜瓜把伊恒拉上岸后,见他横眉竖眼,担心地问道:“主子怎么了?五殿下欺负你了吗?” 伊恒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猛跺了下脚,“她哪能欺负得了小爷?咱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这了。走。” 蜜瓜见伊恒走的方向不是主院,提醒道:“主子,你走错路了。” 伊恒脚步不停,“没走错。先去厨房,把她府上的好东西尝一遍再走。” 府中的大厨房此时热闹非凡,伊恒主仆二人到了后连门都进不去,站在路边看着一个个侍男端着精致的掐丝珐琅食盒鱼跃而出。 伊恒拉住最后出来的侍男问道:“你们这是去哪?” “回王子的话,我们是去给红袖公子送晚膳。” “这么多菜?” “是。” 伊恒抬手掀开食盒盖子,“我看看有什么。” 侍男来不及阻止,一股辛辣的香味顿时从食盒中飘了出来。伊恒低头看去,只见盘中铺满了剁椒,染红了泛着油花的汤底,翠色的葱花交织其中,盖在了一颗硕大的鱼头上。 西域人不吃鱼,伊恒左看看又看看,想不出这道菜该如何下口,好奇地问道:“怎么吃?” 侍男惶恐地说道:“小的未曾吃过,无法回答王子。请王子把食盒盖子还给小的吧。” 伊恒没有为难他,把盖子盖回了食盒上,转身走进了厨房。 侍男急忙追上了队伍,捧着食盒送去了红袖的院子中。 流水般的菜式送上了餐桌,应如风端着金樽,杯中荡漾着琥珀色的琼浆,醇香的滋味在口中回味无穷。她用筷子夹起一颗裹了糖霜的山楂,往红袖口中送去,一时分不清山楂和他的唇哪个红艳。她的眼神迷离了起来,抬了抬手指令侍男们离开。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粗鲁的脚步声。应如风皱眉问道:“谁来了?” 侍男答道:“殿下,是伊恒王子。” 应如风的脸当即垮了下来,“怎么又是他?不见。” 伊恒推开阻拦的人,径直走进房中,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前,目光在各式菜色上流连了一番,气呼呼地说道:“你把好吃的都搬到这来了,我吃什么?” 应如风被他气笑了,“我好像没有短了你的吃食吧。” 伊恒指了指桌子上花样繁复的菜肴,“这些我都没见过。你每天给我送的那些吃的,就几样,远不如这些。” “就几样?”应如风看向领头的送菜侍男,“你们克扣了王子的饮食?” 侍男慌忙答道:“小的不敢。王子每餐都是按照八碟小菜,四道主菜,以及各式点心茶食共九样制作的,与殿下的饮食完全相同。” 应如风看向伊恒比前些日子宽阔了不少的腰身,“你是有多大的肚子?这都不够吃吗?不够的话,你跟金管家讲,我难道会拦着不成?” 伊恒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吸了吸肚子,争辩道:“送到我这的菜色太普通,没这些菜好看,闻着也没有那么香。” “这些菜,是我为红袖设计的,并不是府上常吃的,自然与你的不同。”应如风眸子一转,“伊恒王子,你先前让我们避开你,我也遵守承诺不出现在你眼前。可你倒好,从早到晚不停地找各种理由接近我。你到底有何图谋?该不会是想要毁约留在我府上吧?” 伊恒瞳孔震动,原本就白净的面皮气得连血色都没了,一时间连话都说不清了,差点咬到舌头,“你胡胡胡说什么?” 应如风起身逼近他,“是我胡说吗?我练武的时候,你非要跟我比试。我在凉亭约会,你抢我吃的。我跟红袖划船,你非要跟着。现在吃个饭你也要来搅扰。等我们晚上休息的时候,你是不是打算钻到床底下听?” 第21章 教导 “胡说八道!”伊恒恼羞成怒,抽出系在腰间的皮鞭,用力得甩向应如风。 应如风本能地一让,皮鞭甩了出去,直劈向红袖面门。皮鞭撩起的风声凌厉无比,打到脸上定会毁容。红袖呆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躲闪,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31章 说时迟,那时快,应如风竖起手中的银筷,在皮鞭舔上红袖脸颊的那一刻卷住皮鞭,收风筝线一般转着筷子往回滚去,接着用力向下砸去。半截筷子没入桌面,伊恒用力拽了拽,却没能把皮鞭拽回来。 伊恒这会儿也有些后怕,他对上应如风的目光,脊背发寒,不禁攥紧了拳头,一个念头快速在脑中滑过,“你在练武场是故意让着我的?” “你以为呢?我之前以为你不过是作风野蛮些罢了,没想到你出手竟然如此歹毒。”应如风将还在发抖的红袖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头发,看向伊恒的目光冷厉,“当初在大街上,那少年不过骗了你一些不足挂齿的财物,你就把人打得半死。后来又意图给我下毒,把我推进水中。若是我不会凫水,又遂了你的意掉进山溪中,恐怕这会已经是个水鬼了吧。” “不是这样的。”伊恒的嘴唇颤了颤,“我没想推你。” 应如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伊柯大汗要把你送到大兴来和亲。即便对你名声有损,也非要留你在我府上养病。像你这样歹毒的男子,在喀兰名声怕是早就烂了吧,不赶紧找人赖上哪里还嫁得出去?” 伊恒被她说的眼睛有些潮湿,他用力咬着唇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泪珠就控制不住地滚下来,彻底输了气势。他一直知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嫁不出去,父亲嘴上不说,但每每提到他的婚事,总是唉声叹气,劝他收敛些性子,告诫他男人太凶抓不住妻主的心,长得再美久了也会被厌弃。 他听了虽然不舒服,但时间长了也就忘了。可应如风这种他瞧不上眼的浮浪丨女居然当面骂他歹毒,不屑于娶他,偏偏他嘴笨,想不出话来反驳。伊恒的自尊心仿佛被摔碎在了地上,裂成一瓣一瓣。 应如风抓住伊恒右手,向外唤道:“来人。” 伊恒被她抓得腕骨发疼,扭着手道:“你想干什么?” 他一开口,声音立刻变得模糊,两颗泪珠子不听他意愿地滑落,他急忙用袖子擦去。 应如风把伊恒拽到门边,对烛心吩咐道:“把伊恒王子带回主院看着,不准他离开半步,明天早上立刻派人送到驿馆去。” 伊恒吼道:“你没资格管我。” 带上哭意的声音没有半点威胁性,反而像是故意哭闹引起注意的孩童。 应如风松开伊恒的手腕,警告道:“你再胡闹我不介意把你娶回来,放在后院里拿铁链拴着,每天打一顿。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明白了吗?” “你敢!”伊恒止不住地胆寒,他心下明白,若真的和亲,应如风想怎么待他全凭她的心意,便是把他弄死了,找个病死的借口敷衍过去,也没人会替他伸冤。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应如风撂下话,目光如刀子般划过伊恒浅蓝色的瞳孔,转身进了房间。 尽管伊恒被带走了,但应如风的好心情却被搅得一点不剩,没了跟红袖花前月下的兴趣。尤其是烛心还时不时地回来报告,说伊恒在房间里砸东西,不让任何人靠近。他毕竟是喀兰的王子,除了应如风没人敢动手拦着他。 应如风心疼自己精心布置的屋子,又怒气冲冲地赶往主院。 她进屋的时候,伊恒正高举着她的夔凤纹薄胎紫砂壶,作势要往地下砸去。 应如风勃然大怒,“放下。” 这只茶壶是太女所赠,整只壶宛若透明,茶水沸腾时,壶身上的夔凤便如同要从中振翅飞出来一般,栩栩如生。应如风爱极了这把壶,才特意把它放在卧房中。 伊恒见她如此在意这壶,登时得意起来,威胁道:“要我放下来可以,你跪下来给小爷道歉。” “你们都下去吧。”应如风沉着脸对侍从们说道。 蜜瓜不想走,但被其余侍男推搡了出去。不过伊恒也没在意,专心琢磨着接下来该如何出气,才能把先前失去的面子夺回来。 随着房门合上,房间安静了下来,应如风眼中泛起冷光,一步跨到了伊恒面前。 “你干什么?”伊恒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紫砂壶就不见了踪影。他腰上一沉,整个人翻转过来,猝不及防地扑进柔软的床铺中,跪趴在了床边。 伊恒自小便是喀兰最为尊贵的王子,何曾被人如此粗暴地对待过,更别说在人前做出如此羞耻的动作。他羞恼地挣扎起来,却如同被压上千斤巨石一般,动弹不得。 伊恒穿着一条绛紫色的锦缎直裰,贴和皮肤的锦缎下隆起两道饱满的圆弧,锦缎被撑得紧紧的,没有一丝褶皱。伊恒奋力扭动着,那两道圆弧便如同水波纹一般在锦缎下荡漾开。 饱满的圆臀让应如风有些眼花,她转开头轻轻放下手中的紫砂壶,“王子很喜欢让人跪,也很喜欢抽人鞭子。只是方法着实蠢了些。我今天心情好,来教教你吧。” 她拿起伊恒的鞭子挥开,一道轻微的破空声听得伊恒遍体生寒,不可抑制地瑟缩了一下。 伊恒声音颤动着,“你敢……我还不是你的人,你不能管教我。” “记着,肉越少的地方,越疼。”应如风单手晃开鞭子折成一个圈,在伊恒的大腿根上轻轻拂过。 应如风的声音很温柔,动作也很温柔,伊恒却有着山雨欲来的预感,十分后悔先前不计后果的举动,只是求饶二字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第32章 暴雨往往不给人躲避的机会,没有预兆地倾盆落下,噼噼啪啪地打落一地。 “应如风,你竟然真的敢打我。”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不然我会告诉阿娘,告诉皇上。” “你的茶壶又没有坏。” “我知道错了,呜。” 应如风下手并不重,可那份痛意带来的羞耻感却是致命的。他仿佛沦为一个小夫郎,被生气的妻主用家法责罚,再也不是高贵的王子。 斑驳的泪痕在留了两颊上交错,伊恒把头埋进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抬起来。想到刚刚忍不住认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应如风望着伊恒起伏的脊背,隐隐懂得王公贵族为何喜欢驯马了。 桀骜的烈马被攥住鬃毛,在一鞭鞭凌厉的抽打下,渐渐低下高傲的头颅,臣服于自己的主人。哪有比这更能满足征服欲的事情呢? 折腾了大半夜,眼瞧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应如风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她洗漱完,慢条斯理地赏着窗外的秋景吃起早膳,等天色大亮了,才走到床边,把伊恒被褥中拉了出来。 伊恒的眼中布满血丝,眼角的泪渍还没有完全干涸,红着眼不肯看她。 这一夜他就没停止过挣扎,可惜应如风始终技高一筹,他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应如风拿起手帕替他拭去泪痕,仿佛昨天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笑着说道:“请吧,王子,该回家了。” 伊恒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狠话找回场子,可看着应如风笑容满面的样子,想到昨夜她也是带着这个表情教训他的。到嘴边的话梗在喉间,竟是不敢再说出来。 应如风送伊恒主仆走到府门处,一打开门,门外竟然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为首那人面沉如水,穿着一身黑色的蟒袍,周身气压低到让风都停止流动了,是半月未见的摄政王,应入行。 第22章 撕破脸 应如风躬身行礼,“摄政王来得正是时候,伊恒王子已然病愈,臣正打算送他去驿馆。” 应如行看了看伊恒,眼中闪过一道异色,见他没有什么话要说,便对跟在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送伊恒王子回驿馆。” 几名侍卫立即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伊恒旁边,对他恭敬地说道:“王子请。” 伊恒跟着侍卫走向轿子。上轿前,他回头看了应如风一眼,眼中写满了不服气。他不是没想过跟应如行告状,但应如风昨日提醒过他,若要告状必须验伤。那鞭子隔着厚重的衣服根本没留下什么痕迹,却要张开腿给别人查验,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只得忍气吞声。 应如风没有在意,他这样怨恨自己,定然会想尽法子阻止和亲,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 等伊恒走后,她立刻看向应如行,“摄政王交给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臣可以出去了吧?” 应如行的眼中没有多少温度,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大步跨过门槛,“不急,本王有国事要与皇姐商谈。” 应如风跟在应如行身后,不解地问道:“臣哪懂国事?摄政王怕不是来错了地方?应该去和大臣们商量才是。” 应如行侧过脸微微一笑,“正是她们让本王来与皇姐商量。” 那笑容格外刺眼,应如风顿觉不妙,惴惴不安地跟上应如行的脚步,朝外院的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应如行转过身,阳光穿过干枯的树杈照在她胸前金线钩织的巨蟒上,巨蟒张牙舞爪,仿佛要一跃而出将人吞吃了。应如行对跟在身后的禁军吩咐道:“把院子守好,不准任何人进来。” 士兵应声列队,沿着院子有序地排开,握住佩刀守在了院子外,无情地拦住了想要跟上应如风的烛心等人。 除了应如风外,应如行身旁只剩下一名男子留在原地。应如风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倒不是她此刻还有心情关心漂亮男人,而是此人的打扮太过奇特,很难不引起她的注意。 此人头顶着一块方巾,双耳挂着银色的耳坠,上身的蓝色短褂遮不住泛着小麦色的腰腹,露出嵌在肚脐上的菱形宝石。这么冷的天,应如风已经穿上了薄袄,但他下身仅着短裤,赤足站在地上,除了左脚腕上嵌着一枚银制脚环,再无其他遮挡。 秋风吹过,应如风仅是看他的装扮都觉得冷,不由得拉紧衣袍,但对方仿佛浑然不觉,稳稳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打扮让应如风想起原书中描述过的苗疆圣子。她记得母皇在登基前,曾经被人用蛊毒暗害过,为了活命,亲自前往苗疆找到苗族圣子,托他解了蛊毒。两人自是因此发展出一段美妙的爱情。只可惜苗疆圣子终生不可离开苗疆,母皇没能将他带回宫,但每隔几年都会去苗疆探望故人,她少时也曾有幸被带去玩过一回。 看此人的年纪轻轻,定然不是圣子,但普通男子也是不可以离开苗疆的,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 “皇姐在想什么?”应如行打断了她的思绪。 应如风猜测他是应如行的侍郎,怕引起误会,不敢去看男子的脸。她向应如行笑道:“恭喜摄政王得一佳人。” “他可不是什么佳人。”应如行哂笑一声,抬腿走进书房。 应如风简直怕了这个书房,差点忘了怎么走路,犹豫了一会儿先迈左腿还是先迈右腿,才跟了上去。 第33章 苗疆男子紧随在她身后走进书房,关上了沉重的房门。 应如行走到书桌前,翻看着应如风这几日抄写的书文,字迹歪歪扭扭,跟脚后跟写出来的差不多。应如行的手指在干涸的墨迹上滑过,“陈老太傅告诉我皇姐已经出师了。” 应如风嘿嘿一笑,正要自夸自擂几句,却听应如行继续说道:“陈老太傅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引你为忘年知己。说你心思通透,满腹灵气,和你交谈后觉得自身只剩匠气,大为惭愧,不配再教你。” “方大家亦称习琴二十载,今日方知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含义。你的琴技虽然普通,可境界却远胜于他,得你一二点评,才知琴艺阻滞不前的原因。还有王国手,齐书圣,章画圣,各个对皇姐赞不绝口。本王很好奇,皇姐这些年来藏拙有何图谋?” 应如行猛地拍向书册,震得纸张沙沙作响。应如风心头一跳,当即流下一大滴冷汗,“老师们谬赞,臣哪里当得起藏拙二字?只是捡了些她们爱听的话说罢了。” 陈老太傅等人皆是母皇在打天下时招揽的能臣,所以原书中对她们的经历也是有所提及的。陈老太傅少时热爱吟诗作赋,发表之后却无人欣赏,被同乡贬低嘲笑。她一怒之下投笔从戎,成了母皇最重要的谋士,才赢得众人尊敬,登上太傅之位。 然而少时所作的诗歌无人欣赏一直是陈老太傅心底最大的遗憾,所以当陈老太傅问她的脑袋里除了草还装了些什么的时候,她便背了几首陈老太傅当年写的诗,哀叹这等好诗竟然被埋没,是整个大兴的遗憾,可惜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作。 陈老太傅听完浑身颤抖,两排年事已高的牙都笑松动了。从此对她态度大变,哪怕她说些超脱时代的悖逆之言,陈老太傅也只会笑着称赞她不与世俗同流合污,有真知灼见。 至于讨好方大家那就更容易了。方大家恃才傲物,寻常的夸奖早就听到不耐烦了,可偏偏他长相普通,从来没有女人夸赞过他的外表。某天上课时,方大家问她为何发呆,应如风便拐着弯地夸他俊逸,与琵琶瑶琴融为一体,仿佛琴中走出的仙灵,不是凡尘应有的美色。 应如风时时混迹勾栏,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而且她夸人时表情真诚,丝毫不做敷衍。方大家在着装和琴具上埋下的小心思,都被她一一指出,弄得方大家心里小鹿乱撞,哪还有什么心思纠正她的指法?哪怕她乱弹琴,只要多说两句好话,方大家也觉得如听仙乐耳暂聋。 至于其他老师那也各有缺憾,谁不喜欢听与众不同的好话呢? 应如行听罢脸色阴沉,“皇姐的确有一张巧嘴,这些年把母皇父后太女哄得团团转,不知拿了多少好处。本王一直以为母皇纵容你是因你父卿早亡,现在想来,皇姐靠的是真本事。连母皇都躲不过,更何况朝中重臣呢?” 应如风惶恐道:“臣愚钝,这把年纪还未学会小儿学的东西,大臣们违心夸赞是怕臣不愿意学,完不成摄政王的谕令。大兴遇着危难后,摄政王将偌大一个国家挑在肩上,才是真正的皇女楷模,让臣民们好生佩服。臣恳请摄政王顺应民意,早日登基。” 她努力恭维着应如行,不想对方的脸色越来越沉,仿佛踢到了一块铁板上。要是应如行也跟那些老师们一样爱听好话该有多好啊。不过也可能是她的马屁没拍对位置。应如风正打算重新找个角度切入时,应如行却突然大步逼近了她。 “够了!应如风,你别再装了。你表面上支持本王,暗地里却跟朝廷重臣勾结,教唆她们与本王作对,伺机夺位。” 应如风被她逼得退到墙角,“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臣何曾有过这种想法?臣这些天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府中,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也未曾传信出去,怎么可能与朝臣联络?是有心人在故意挑拨摄政王与臣的姐妹之情,请摄政王明察。” 应如行嗤笑了一声,“是啊,你跟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没有联络,没有教唆,更没有图谋不轨。” 应如风闻言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摄政王英明。” 应如行睁着血红的眸子越靠越近,仿佛一只露出獠牙意图啃断她脖子的野狼,“可笑,你什么都没做,朝臣就莫名其妙地追随你?哪怕你这么懦弱无用,她们也坚持要扶你上位?应如风,你到底给她们下了什么迷药,让她们对你这般死心塌地?” 应如行把她逼得快要站到墙上去了,应如风大气都不敢喘,“臣什么都不知道啊。要不臣去跟她们说说,告诉她们臣一心支持摄政王,绝无图谋大位之意。” 应如行抓住了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应如风,凭什么你连表面功夫都不用做,就可以轻易得到所有东西?母皇父后宠爱你,朝臣支持你,甚至连我爹都为你说话,求我好好待你。你做什么都可以,你从来不学习,所有皇女该做的一切你都不去做。你活得比所有皇女都自在,你做过我们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情。母皇非带不怪你,不斥责你。反而对你愈加放纵,甚至还赞扬过你‘此女类我’。” “有吗?臣怎么不知道?摄政王是不是记错了?”应如风脖子发冷,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冰刃贴在咽喉处。 “你当然不知道,这句话是母皇在祭天仪式上说的,而你根本就不会去这些场合。本王和其余皇女在皇庙前跪一整天,滴水不敢进,膝盖跪肿不敢揉。而你呢?在红楼楚馆里花天酒地,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吧?李御史向母皇弹劾你,母皇却说你颇有她年轻时的风范,视天道法则于无物。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除了你。谁还有?哪怕是太女,都不敢做出这等忤逆之举。” 第34章 “那你们不是要争权夺利吗?臣就是一个米虫,只想过普通平淡的生活。”应如风欲哭无泪,应如行连底牌都漏出来了,怕不是要杀她而后快吧?早知如此早上就该多吃点好的。 应如行摸上她的脸,把她下垂的嘴角用力向上提起,“你可真会演,连本王都差点被你骗了。逍遥放浪不过是你幌子吧?生在皇家,怎么可能不渴望权力?可有太女在上,不杀了她,怎么可能得到皇位?你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到头来却名利双收。大肆收买人心,造势上位。而本王苦心孤诣,到头来不仅惹来一身腥,还差点替你做了嫁衣。” “你口口声声说这些天从未与朝臣联络过,此话不假。可不代表你们从前就没有联络过。你曾与前丞相之子有婚约,前丞相倒台之时,应当交了不少势力到你手上吧?” 第23章 下蛊 应如风苦笑,“哪有什么势力?母皇向来斩草除根,丞相都没了,还能留下她的势力吗?” 应如行松开她的脸,摊开手掌,“那你父卿呢?千影阁阁主的令牌,交出来。” “千影阁?”应如风愣了一下,她父卿表面是个富家公子,千影阁阁主的身份只有母皇知道。她为免承担少主的责任,从未动用过千影阁的势力,应如行怎么会知道呢? 应如行不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咄咄逼人道:“不想吃苦的话,本王劝你还是乖乖说出来。” “父卿临终时臣还小,他将千影令交给了母皇代为保管。臣觉得那令牌累赘,一直没有拿回来。”千影令传承的方式只有当世只有两个人知道,应如风决定铤而走险,试探下应如行的消息来源是否跟她猜想的一致。 应如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此话当真?” “臣不敢欺瞒摄政王。更何况那时臣不过三岁,拿着千影令又有何用?不信的话你可以搜身。”应如风摊开双臂,脸上丝毫不见心虚。 应如行退开几步喊道:“蓝潇。” 一直站在门边如同隐身了一般的苗疆男子朝应如风走了过来,手指攀上应如风的衣带,毫不犹豫地拉开。戴满银戒的手指灵活地钻进应如风的衣襟中,冰冷的指节在她滚烫的皮肤上肆意游走,冻得她心口发颤。 应如风傻了眼,这到底是搜身还是勾引?蓝潇的手指灵动得令人发指,应如风咬着牙不让奇怪的声音从嘴角溢出,始作俑者的面上却毫无反应。黑色的刘海垂在他的额头上,隐隐遮住了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他的眼尾挑起两抹红痕,飞入鬓中,像是某种特殊印记一般。 “摄政王送臣男人,臣感激不尽。只是您站在这,臣有点放不开。”蓝潇的手愈加放肆,应如风努力压抑着喘息声。虽然她向来风流,却也没有表演给人看的癖好。 应如行冷笑着背过身,“皇姐可要好好享受,不要辜负了本王的美意。” 蓝潇忽然伸出一只手勾住了应如风的脖子,微微启唇贴上了应如风的唇瓣,灵巧的舌头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游进了她的齿间。 应如风大脑一片空白,应如行此举是何意?蓝潇勾住她的舌头,一点点缠了上来,渡取着她口中的甘液。蓝潇的吻技青涩,应如风被他挑起本能,抵住了他的后腰,手掌抚上凹陷的脊骨,一步步夺去入侵者的主动权。 蓝潇轻颤了一下,应如风正要扼上他的咽喉,忽然心口一痛,仿佛有一根细线钻进了她的身体,缠住了她的心脏,随着血管蔓延向四肢百骸。应如风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大喘了几口气,那痛意才消失不见了。 她抬起头,那条毒蛇已经游回了应如行的身后,垂眸静立。 应如风撩起袖子,只见一根黑线在脉搏中浮动,“你给我下蛊?” 应如行点点头,“皇姐见识还挺渊博。不错,这是情蛊,每当你情动之时就会□□爆发,只有欢好可解。” 应如风勉强笑笑,“还有这种好事?”这不就是女人用的蓝色小药丸? 应如行脸上展露出许久未见的会心笑意,“对于从前的你自然是一桩美事,不过往后你呆在这间小屋里,日日望着心上人却碰不到他,精神崩溃时,恐怕就不这么想了。到那时,任你藏了多少底牌都会忍不住说出来的。” 应如行没想到应如行如此丧心病狂,心头一震,“你这样对我,不怕世人戳你脊梁骨?彻底背上残害姐妹的骂名吗?伊柯大汗向我吐露过和亲之意,你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你放了我,我保证事事都听你的,替你保全名声,助你登位,不是更好吗?” “本王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如此替我着想?放心吧,已经有人接替你的位置,皇姐就不必替本王操心了。”应如行轻笑了一声,往门边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哦对了,往后你就是个无名氏了,这世间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应如风头皮发麻,“你什么意思?” 应如行推开门,刺眼的阳光登时照了进来。应如风闭了下眼睛,忽然身上一重,睁眼竟然看见红袖跌坐在身边,担忧地看着她。 “跟你的心上人好好享受本王的赏赐吧。”应如行留下一串笑声,带着蓝潇扬长而去。 “等等,我的心上人还有怡红楼的桃香,潇湘阁的柳绿,迎春院的梨青……”应如风扑向门边,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落锁声。 “殿下的心比大海还宽阔。”一道酸味浓重的讥讽声从背后传来。 第35章 “对不起啊,连累你了。”应如风讪讪地看向红袖,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叹道,“以后别喊我殿下了,我已经不是皇女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红袖不解地问道。 “如你所见,我触怒了摄政王,她要把我关起来。”应如风摊摊手,“谁知道当只咸鱼也会招人嫉恨?都怪我贪恋京城繁华,没有早点离开。哎,悔之晚矣。” 红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殿下……” 应如风叹了一声,“说了别叫殿下了。你一喊我就会想起从前的好时光,心更痛了。” 红袖问道:“那叫什么?” 应如风随口答道:“叫我如风吧。” 即便是寻常人家,女子也是不愿被除了长辈以外的男子直呼名字的,只有特别亲密的妻夫才会在私底下叫着玩。红袖嘴唇颤了颤,低低地唤了声如风。 应如风忽觉小腹燥热,脉搏中的那根黑线涌动了起来。以她的见识,也不至于被人喊声名字就情动,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喊得如此缠绵。 她歪头看着红袖,他不笑的时候,红润的嘴角依然微微翘着,仿佛一把勾人心的小勾子。 红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扯起袖子挡住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应如风的手不可自抑地揽上他的腰,拉开碍事的袖子,盯着他泛起红晕的耳尖,低声道:“有。我帮你弄掉。” 第24章 逃脱 她的嘴唇碰了碰他的脸颊,印出一圈圈红晕。 红袖缩紧了身体,推了推她,有些难为情地拒绝道:“别这样,如风。” 应如风虽然恨不能立刻吃掉这只狐狸解馋,但也不愿强迫他,努力回想起一些像是应如行笑脸之类的恐怖画面,压下心底的躁动。她松开红袖,“对不起,我一时情难自抑。” “别说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红袖在嘴唇上咬出几个深深的牙印,还是没能说出后半句话,丧气地把头埋进膝盖间。 应如风摸不着头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应如风和应如行交锋一早上,这会精神放松下来,觉着有些饿,虽说如今处境不妙,但饭不能少吃,便用力地拍了拍门,喊道:“我饿了,送饭来。” 门上被凿开一扇小窗,一个扁扁的食盒被推了进来。 应如风打开盖子,里头装着几块发黑的窝头,两碗清澈见底的白粥,还有两碟蔫蔫的小菜。白粥碗底依稀躺着几粒米,十个指头就能数出来。小菜里更是连丁点肉沫都找不出来。 应如风打穿越来就没见过如此朴素的饭菜,对外头喊道:“这什么东西?我不吃,换好饭好菜来。” 外头传来一声冷笑,“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女呢?你现在不过是摄政王养的一条狗。有的吃就跪谢天恩吧。”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应如风想了想,试探道:“你是禁军统领赵庆。” 赵庆得意地说道:“知道还不赶紧把食盒拿进去,不吃就饿着吧。” 赵庆身为禁军统领,看守应如风根本用不上她。但她一直咽不下宫变那日去天香阁带应如风回府却被她当众戏弄的那口气,特意向应如行请缨前来看管。 应如风如同闲聊般问道:“你知道应如行为什么不杀了我,反而留着我不?” “死了多没意思,当然是要叫你生不如死才解恨。” “那你猜她会不会回来欣赏我到底活得有多生不如死呢?” 赵庆脱口而出,“当然会了。” 应如风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她来的时候,我告诉她有人在招募禁军的时候收受贿赂,以次充好,你觉得她会怎么办?” 赵庆的声音突然没有之前那般中气十足了,“你的话,王上不会信。” “我认识几个酒友,都是些体虚的酒蒙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可我听说她们各个都在禁军里挂着职,每日无需操练,只要应个卯就能回家了。这等好去处,我若不是皇女可也得眼红呢。”应如风感慨道。 食盒被抽了回去,赵庆在门外道:“食盒拿错了,我已经命人去换了。” 不一会,一个厚重的食盒就被重新递了进来。 应如风提着食盒在红袖身旁坐下,打开盖子,将饭菜拿了出来。这一回,食盒里装的是又大又软的白面馒头,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当,看得人食欲大开。 红袖钦佩地看向应如风,低声道:“我听说赵统领是个忠心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会做下这等中饱私囊的事情。” 应如风撇撇嘴,“她的确是个忠心的,只可惜是个夫管严。她那夫郎既泼辣又能花钱,衣裳首饰都挑最贵的买,她先前不过是个副统领,银钱哪里够她那夫郎开销?恰好她负责募兵,便在上头动了歪主意。” 应如风流连勾栏,除了爱看美男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喜欢听八卦。这时代虽然没有手机,但每日听天南海北三教九流的客人吹牛说闲话,跟刷实时3d小视频似的,有意思的紧。 她听到赵庆贪污的事情后,也没在意。毕竟贪污这种事情太多了,要是彻底清算,朝廷里的官员怕是不剩几个了。不过她不在意不代表应如行不在意。赵庆先前是副统领,有上司管着还会收敛点,现在上头没人压着了,肯定更肆无忌惮。禁军直接负责应如行的安全,若是招来的新兵各个都是老弱病残,她还能睡得安稳吗? 第36章 红袖不无羡慕地感慨道:“她倒是个好妻主,只可惜没娶到贤夫。” 应如行摇摇头,“她纵容自己的夫郎,惹祸上身,殃及家族,哪里算得上好妻主?夫郎既要宠也要管,赏罚分明才能保得家宅平安。” 红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有些饿了,伸手抓向食盒中的馒头。 应如风抢先一步握住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别吃二字。 红袖不解地看着应如风起身从书桌上拿起笔筒,把笔倒了出来,然后把饭菜倒了进去,过了一会,把空食盒从小窗中还了出去。 红袖看着混在一起没法再吃的食物,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吞了吞口水。 应如风见状从书架角落里寻出几本书,递到红袖手中,“我前几日看这书架上尽是些让人头大的书,便塞了几本好看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红袖翻开一看,是市井里流行的画本,讲得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他选了本落魄书生救风尘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两人翻着画本,不一会就忘了腹中的饥饿,直到夜色降临,看不清画本上的字迹时,才合上画本。 晚饭送来后,应如风故技重施,又一次把饭菜倒进笔筒中,返还了空食盒。 “如风是要以绝食相抗吗?”红袖饿得眼花,无力地靠在墙上。 应如风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再忍忍,不会让你饿着入睡的。” 她从书架上抱下几摞书,铺在地面上,又对红袖道:“把你外衣脱了。” 红袖听话地脱下披在外头的红衫,递给了应如风。应如风又脱下自己的外衣,把两件外衣交叠地盖在书堆上。 屋内没有灯火,光线极暗,红袖瞧着那书堆竟像是两个人交颈而卧。 应如风对红袖招招手,“过来。” 窗外夜色渐浓,乌云缓缓飘过遮住月亮,书房中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屋中物什的轮廓。 红袖摸索着挪到应如风身边。 “别叫。”应如风在他耳边叮嘱了一声,抱住他的腰向旁边一滚。咕噜一声轻响,天地像是突然翻转了一般。红袖不禁闭上了眼睛。 鼻中泛起潮湿腐朽的味道。红袖睁开眼睛,却发现跟闭眼时没什么两样。周围实在是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他不禁抱紧了应如风的腰。 “别怕。”应如风的声音很轻,却有回音从远处传来,两人显然已经不在书房中了。 “这是哪?”红袖惊奇地问道。 应如风低声笑了笑,“这座府邸原本是前朝将军的。她在府中各处设了暗道。我当初发现后特意把书房设在了暗道入口。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被逼着学习,就从这密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想不到歪打正着。” 红袖气道:“难怪你先前那般自在,原来早有谋划,倒白叫我替你担心了。”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应如风脑海中还是迅速浮现出小狐狸气得两腮鼓起的样子。 应如风握住红袖的手,歉声道:“我不是怕被守卫看出端倪嘛。委屈你了,快走吧。” 密道逼仄,仅容一人通过。应如风拉着红袖在黑暗中快步走着,忽然听到红袖发出了两声难耐的哼叫,步子越来越慢。 “怎么了?”应如风回头问道。 “能不能走慢点儿?”红袖祈求着,声音中透着痛苦。 “你受伤了吗?”应如风担心地问道。 红袖嗫嚅着没有答话,拉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胯上。应如风摁到了一个坚硬的铁器,手捏了捏,竟是一把锁。她忽然明白应入行之前说的那句日日见到心上人却碰不到的意思了。 第25章 斗傀儡 这时代女子常年离家在外的不在少数,怕夫郎在此期间耐不住寂寞,与其他人有染,坊间便设计出了贞操锁供男子穿戴。戴上后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杜绝了与其他人苟合的可能。 应如行真是够狠的,还有什么比看得见吃不着更可怕呢? 应如风顺着摸下去,锁的边缘锋利,想来刚刚走那么快,磨伤了红袖娇嫩的大腿根。应如风在他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红袖犹豫道:“走慢点就好。这里黑,你背着我不大方便。” 应如风笑道:“你若是像伊恒王子那般壮实,我定是背不动。可你跟片羽毛似的,能有什么影响?快上来。我们快点出去,省得被发现。” 红袖圈住应如风的脖子,伏下身子,下巴轻轻地搁进她的颈窝中。应如风托起他的双腿,稳稳地起身向前走去。红袖趴在她的背上,双臂不断地搂紧她的脖子,应如风关切地问道:“你很害怕吗?放松点,我快喘不上气儿了。” 红袖连忙松开胳膊支起上身,双手如同两只小爪子一般轻轻搭在她肩头,双腿在她腰边一晃一晃的。他的唇擦过应如风的耳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看画本浸入味了,说话怎么这么肉麻?”应如风捏了捏溢入指间的嫩肉。 红袖忍不住哼了一声,遮掩似的转而问道:“我们出去后该怎么办呢?” 应如风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这条密道直通府外的一个院子,待会儿我把你送过去,你先在那里等着,我会派人送你出城。若是你没有等到人,那一天之后,你就自行离开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袖捏紧了她的肩膀,“你不和我一起离开吗?” 第37章 应如风沉吟,“我有一些疑问要回府去解开。” “我跟着你一起。”红袖抱住她的肩,闷声说道。 应如风在他胯间的铁锁上敲了两下,“你这样怎么帮我?听话。” “你一走定然再也想不起我来了。我要和你一起去,我绝不会拖累你的。”红袖从她背上跳了下来,侧身从她旁边挤过,咬着牙快步向前走去,一声不吭。 “你这只小狐狸怎么这般倔强?”应如风想了想,让他孤身呆在人迹罕至的破院里确实不安全,于是跨了几步追上他,“我答应你,不过你之后都要听我的。” “嗯,我都听你的。”红袖欢喜地答应下来。 应如风循着记忆往主院的方向走去,不多时,两人就拉开了一扇门,面前出现堆叠如山的衣裳,看样子是主卧的大衣柜。衣柜极为宽敞,躲四个人都绰绰有余。应如风拨开衣裳,和红袖蹑手蹑脚地钻进空隙。 她从柜子的缝隙中向外看去。主卧空荡荡的,不似有人的样子,反倒是一浪接一浪的喝骂声和求饶声从房间外传来。 “把这些不守规矩的刁奴贱侍狠狠地打。” 一道充满怒意的声音传来,应如风吃了一惊。她和红袖对视了一眼,也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这声音跟她的一模一样,完全听不出任何区别。 衣柜斜对着窗户,应如风大着胆子将柜门推开一条小缝,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院中站着一人,通身服饰与自己平日里穿的完全相同,她的脚边跪满一脸惊惧的仆从。 应如行找了个傀儡替代自己?难怪有恃无恐地将她囚禁。不过她不怕露馅吗? 傀儡在外头高声喝道:“我府中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 一名仆妇喊冤道:“殿下,我们从来没拿过您的东西啊。” 傀儡说道:“那府里的东西怎么少了那么多?来人,给我搜。” 铠甲的碰撞声传来,一队士兵走进院中,扒起了仆从们的衣裳。尽管仆从大多是女的,但遭到侮辱性质的搜身也是受不了的,更别提其中还有不少身家清白的侍男,被士兵粗鲁地摸着身体,一时间哭爹喊娘,大声喊冤。 应如风待仆从向来宽厚。她当过社畜,深深明白打工人的苦,所以从来不为难她们,逢年过节更是给足打赏。就算仆从犯了错,也是按照律法处置,撵出府不再录用,从不滥用私刑,是以京城里的老百姓都挤破脑袋想来府中当工。 市井中有人讨论她的花边新闻时,偶尔也会添一句五皇女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应如行竟是连她这点宽厚的名声都看不过眼,要破坏掉。 许是目的已经达成,傀儡懒得再看院中的鬼哭狼嚎,转过身笑着走进屋里。应如风的瞳孔蓦然增大,倒映出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应如行到底哪找来的替身?这也太像了,连她自己都分不出两人的区别在哪儿。 傀儡进了房间,竟然径直走向两人藏身的衣柜,应如风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屏住呼吸缩进衣服中。傀儡越走越近,直到身躯填满了衣柜的缝隙,才停住了脚步。 “应如风啊。”傀儡轻声喊出她的名字,语气中满是得意。 应如风手脚冰凉,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这跟瓮中捉鳖有什么区别? 傀儡继续说道:“你还真是富庶,这么多钱花到下辈子也花不完。” 应如风摸索着握住一块尖锐的首饰,等着傀儡打开柜门时奋力一击,无论如何要把事情闹大,引来朝臣的注意。 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传来,应如风从夹缝中看到傀儡的手上上下下,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然而傀儡始终没有打开衣柜的意思,反倒似在整理衣装。 应如风想起衣柜旁立着一面穿衣镜,原来这傀儡没有发现她们,而是在照镜子,倒是虚惊一场。 “改日再去尝尝你养在外头的那些男人。天香阁的双生花魁,以后就是我的了。”傀儡笑得狂浪,听得人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应如风怒火中烧,占她的身份,占她的钱,还要占她的人?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她飞起一脚踹开柜门,柜门狠狠地扇在了傀儡的脸上。傀儡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被扇倒在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凭空出现的应如风,正要叫人,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扯起一件衣服捂住她的口鼻,扭住她的胳膊跪压上去。 对方身体扭成一条蛆,呜呜叫着,无奈外头仆从的喊冤声太响,她的声音如同泥如大海,引不起任何注意。 傀儡游走在窒息边缘,鼓起全身劲力挣扎着。应如风一天没吃饭,尽管暂时处于上风,眼前却一阵阵发黑,傀儡踢着双腿,眼看着就要把应如风从身上掀下去。 砰的一声。傀儡骤然停止挣扎,手臂如同面条般无力垂下,一滩深红色的血从她的脑后漫出。 应如风惊诧地抬头,红袖抓着一只粘了血的茶壶,脸色煞白,他看着缓缓流向脚边的血,后怕地松开手。茶壶砸在地面上,碎成了几片。 茶壶碎裂的响声刺耳,立即有几名听见异动的士兵向房中走来。 应如风学着傀儡的气势朝门外吼道:“不准偷懒,给我认真地搜,少拿回来一个铜板,我要你们好看。” 外头的士兵听到这话站定,上头吩咐过让她们听从应如风的命令,她们不敢违逆,以为她砸茶壶是为了震慑众仆,当即折回了院中。 第38章 应如风见她们听令,立刻又道:“让烛心单独进来见我。” 烛心拉好被搜得散乱的衣裳,起身走进了房间中。她今天经历了不少让她惊惧的场面,但一进门,还是被屋中的场景惊住了。屋中竟然有两个主子。 “烛心,过来。”应如风脸上镇静,手却止不住地颤抖。 烛心关上门,在应如风和傀儡之间看来看去,又看了眼抖成筛子的红袖,踌躇不前。 应如风叹声说了几个名字,“还记得我跟你许诺过,等你徒弟出师后,就放你出府,许这几人做你夫郎不?” 烛心松了一口气,快步抢上前来,低声道:“主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如风长话短说,“今日我跟摄政王进入书房后,就没再出来过了。明白了吗?你去拿些春药和哑药来,再拿件侍男的衣裳。小心点,别引起她们注意。” 烛心掩住脸上的惊慌,稳了稳心神才离去。 应如风探了下傀儡的鼻息,气息很足。她低声安慰着六神无主的红袖,“别怕,她还活着。” 红袖的神经放松了些,撩起被汗水黏在脸上的发丝,捂着脸道:“我还以为自己杀人了。” “后悔了吗?”应如风问道。 “不。”红袖摇着头,眼神坚定地抬起头,“我不能让她伤害你。” “你救了我一命呢,小狐狸。”应如风笑了笑,“过来救人救到底吧。” 应如风拿起一件黑色的衣裳包住傀儡的头顶,把昏迷的傀儡堵上嘴捆了拖进密道中。红袖仔细地擦去地上的血迹和茶水,两人才稍稍松懈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几块。 应如风恢复了些气力,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到院子里,“别哭了,吵得我头疼。今天都先滚下去,明天再查。” 士兵们收了手,仆从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主院。 烛心很快就回来了,从怀中拿出了应如风要的三样东西。 第26章 情蛊发作 应如风让红袖进里屋换上侍男的衣服。她和烛心则点起火折子进了密道,把哑药和春药先后灌进傀儡口中。 烛心按着应如风的指示,将傀儡拖去了书房。离开书房前,烛心解开了傀儡身上的束缚。尽管傀儡昏迷不醒,但在春药的作用下还是不住地哼唧着,只是声音嘶哑,嗓子显然已经坏了。 烛心再次回到主院房间时,应如风和红袖已经各自换上一身新的行头,红袖还在脸上涂了些黑粉,画粗了眉毛,遮掩了姿色,看上去和普通侍男无异。 红袖问道:“我们现在从密道中逃出去吗?” 应如风摇头,“傀儡不见了,应如行的人很快就会察觉。密道出口在城内,到时封了城,我们根本就走不脱。挨家挨户地搜索总能把我们找出来。” 红袖急忙问道:“那该怎么办?” 应如风看了看院外守在院外的士兵,笑着说道:“当然是让应如行亲自送我们出去。烛心,命管家备轿,我要出府。” 烛心吩咐完回来后,赵庆代替管家出现了,她带着应如风走到一边问道:“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应如风笑道:“当然是去天香阁了。你忘了摄政王的命令了吗?” 赵庆显然是知道傀儡之事的,她眼珠一转,立时领会了应如风的目的。应如风之前虽然名声不佳,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人作风问题,于大局无碍。傀儡存在的意义就是欺女霸男,无底线地破坏应如风的名声,好打压支持她的大臣。 明天是太女和其余皇女出殡的日子,应如风深夜大张旗鼓地去天香阁,罔顾人伦,必将惹得天怒人怨。 赵庆朝几个心腹士兵点头示意,“备轿,送殿下出府。” 轿子很快就抬来了,应如风随意地从侍奉在侧的侍男里头搂过一个,手在侍男腰上放肆地游走着,调笑道:“今晚就由你来伺候我,怎么样?” 应如风搂着满脸害怕的侍男上了轿子。 待轿子离开后,赵庆哼了一声,“演得还挺像。” 若不是她刚刚从书房过来时,听到里头传来暧昧的声音,她都要怀疑坐上轿子的是应如风本人了。那姿态动作像了个十成十,也不知主子从哪找来了这么一个这么相似的人。 赵庆想起先前在书房外头听到的野兽发情般的声音,心中隐隐觉得有些怪异。她怕应如风把她的事情说出去,在饭食里拌了些长久食用会让人发癫的药物,但也不至于这么快生效。 不过应如行离开前曾经吩咐过,无论书房里发出什么声音都不用理,只要保证人活着就行。赵庆压下心中的怪异,转身离去。明天太女和皇女入皇陵,她还有很多事务要安排。 轿子路过百味楼时,应如风懒懒地喊了声停,揽着扮做侍男的红袖从轿子中走了出来。百味楼已经打烊,但掌柜的看到应如风来了,不敢怠慢,立刻将人迎了进来,命厨师重新生火做饭。 百味楼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应如风和红袖饿了一整天,像是从没吃过好东西一般,几个小菜一端上来就被她们风卷残云地消灭了。 跟着来监视她们的侍卫都不忍直视,心道果然是冒牌货,表面装得再像,面对好东西时还是会露馅。 酒足饭饱后,红袖忽然皱起了眉头,一副腹痛难忍的样子。应如风便让小二带红袖去更衣。 第39章 应如风等了一会见红袖不回,不耐地起身出门,“男人真麻烦,走吧,不等了。烛心,你等会带他回府。” 赵庆派来的侍卫自是不会在乎一个侍男的去留,护卫着应如风上了轿,起轿向天香阁行去。 红袖站在百味楼后院看着应如风的轿子消失在了街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把手中的信物递给身旁的江淼。 江淼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额角的疤痕在黑夜中愈加狰狞,“她打算怎么办?” 红袖答道:“她要在皇陵金蝉脱壳,请你接应她。” “知道了。我先送你出城。”江淼冷声道,转身没入黑暗。 红袖久在青楼,见的多是些妖媚温柔的男子,头次见到江淼这样玩刀弄枪,走路生风的男子,不免有些害怕。 他想起应如风在轿中时的嘱咐。 “应如行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你在她眼皮底下是绝对逃不了的。我会安排人提前带你离开。你好好听话,等我出了城就去找你。” 红袖不情愿地点点头,“如风,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不准忘了人家。天香阁那两位到底是你的心头宝,这种时候都不忘去看他们。” 应如风笑着捏了捏他瘦削的脸庞,“可我只打算带你走。” 想到这,红袖心底暖洋洋的,似乎有一盏明灯驱散了心底的惧意。他又望了一眼天香阁的方向,提起步子跟上了江淼。 应如风许久不来天香阁,鸨公开门时吓了一跳。国丧未过,天香阁还不能开张,整个楼静悄悄的。鸨公引着应如风去了二楼的厢房,说道:“我这就去唤二位公子来。请殿下稍候。” 应如风点头应下。不一会儿。追月便抱着琴来了,他看到厢房外站着的陌生侍卫,眼皮一跳,随即面色如常地进了房中。 追月向应如风伏身行了一礼。他比上次见更沉静了些,抱着琴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冷白。他静静地站着,周身散发着比月光还清冷的寒芒,遗世独立,不似凡尘中人。 应如风往他身后看了看,问道:“怀星呢?” 追月眼神一暗,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下坠了坠,低下头,青丝如同水瀑般从肩头滑落,“他不在房中,不知去了哪里。要我去找找吗?” 应如风正要点头,脉搏猛然跳了一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空虚如同山崩一般袭遍全身。 应如风掐紧手心,沉声道:“不用。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去里屋。” 追月微怔,放下琴,步子稍显犹疑地走到应如风身边。 “下去吧。”应如风挥退其余人,起身向里屋走去。追月跟在她身后,遮住了她略显凌乱的步伐。 追月一关上里屋的门,应如风就从他背后抱住了他。追月看着单薄,抱在怀里却很舒服,如同一块温润的玉珏,稍稍压制住她血液中奔腾的欲望。 应如风吐了口气,“我中了药,只有欢好可解。快去把怀星找来,别让外头的侍卫知道我的情况。” 追月握住她的手,焦急地问道:“是那个人做的。她怎么敢这么对你?” “说来话长,你快去,我忍不了多久了。”她在追月耳边低声说着,视线却在他白皙的脖子上流连。 如果她未经人事,或许还能凭借无知忍上一时半刻,可此刻解药在怀,她深知将追月拆骨入腹后会是怎样美妙的解脱,恨不能如吸血鬼一般咬入他的血管,尽情汲取甜美的滋味。 依靠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应如风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追月,跌跌撞撞地向床上走去。原始的本能在体内疯狂叫嚣,如同饕餮一般大口吞噬着她的意志,她撕扯开自己的衣服,扣子一颗颗崩落到地上。 肌肤浸入深秋的寒凉中,体内蒸腾的热气却得不到半点纾解。 她望了一眼门口,追月捏着衣角站在原地,满眼担忧地望着她。 “还愣着干嘛?快去啊。”应如风死死地抓住床柱,免得自己忍不住扑过去。 “嗯。”追月眼睛红了红,转身掩上门离去。 追月一走出厢房就被守在门外的侍卫拦住了,侍卫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公子怎么出来了?” “刚刚来的匆忙,有一件常用的物什忘了带来,正欲回房取来。”追月赧然,低下头答道。 侍卫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什么物什?我派人替你取来便是。” “是放在书案最下面的抽屉里的木匣。”追月行了一礼,关上门退回了厢房中。 追月不知道的是,他的举动无意间救了两人一命。他在外人眼里早已是应如风的人了,毕竟只有这样,旁人才不敢肖想他。 骗过枕边人往往是最难的,若是他刚才执意离开,侍卫便会以为他看出应如风是个冒牌货,定会灭他的口并且进去禀报。 不一会,追月就听见房门被敲响,侍卫将一个雕着镂空竹叶的木匣递了进来,“可是这个?” “是,多谢。”追月接过匣子,关上门后便把它放在了桌上。明明外间只有他一人,他却四下看了许久,才双手颤抖地打开了匣子,取出了其中的物件。 里屋中喘声越来越清晰。追月看了看通往内外的两扇门,游移的眼神忽然变得坚定,合上匣子,推门回到了里屋。 应如风听到开门的声音,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心口狂跳起来。 第40章 她睁开因为过度充血而有些昏花的双眼,朝门口投去目光。 呼的一声,门口之人吹灭了蜡烛,整个屋子霎时间黑暗了下来。 “追月?”应如风有些怀疑地问道。在刚刚那一瞬间的光亮里,她似乎看到了追月的那身白衣。 来人没有应声,疾步朝床前走来,俯身拥住了坐在床边的她。 清新的竹香如烟海般笼罩住她,丝丝缕缕浸入口鼻之中。应如风脑海中划过一道白芒,轰地炸开了。 这是怀星惯用的香,是她亲手所赠,决计不会认错。 第27章 解情蛊 应如风迫不及待地揽住身前的人, 翻身压在了身下,覆在他的耳边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清冽的竹香与澎湃的情潮碰撞在一起,一冷一热交替反复, 难耐的燥热似乎有所缓解。 应如风紧紧地抱住追月, 脸贴进凹陷的肩窝中, 嘴唇抿上那片凉凉滑滑, 让她很舒服的冰肌。 身下之人异常紧张, 身体抖个不停,颈上的每一次吮吸都会让他发出醉人的幽咽。鬓边卷翘的碎发若有若无搔在她的颊上,痒得她浑身发颤, 应如风曈眸中的猩红又深了几分。她捏住吹弹可破的脖颈, 拇指拨弄着滚动的喉结,暧昧地唤道:“星儿。” 床单被抓得皱成一团, 追月颤动着仰起脖子,齿尖深深地咬入下唇中。 他好想开口求她,不要在这个时候喊别人的名字。他会崩溃。 应如风伸手插入柔顺的发间,扣住他的后脑,低头吻住了温热的嘴唇, 舌尖轻轻一挑,便将带着齿痕的下唇解救了出来,含在唇间轻轻舔舐着, 令那凹陷处缓缓弹起。 交缠的涎水声裹挟着不轻不重的喘声在房间里蔓延。 “怎么紧张成这样?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中药了。”应如风笑着抓住追月的手掌,把发皱的被单从他的指缝中拯救出来, 取而代之地与他十指相扣。 明明屋中漆黑如墨,只能隐约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 追月却扭头将半张脸埋入床间,害怕脸上的滚烫被她发现, 更害怕她发现自己不是她想要的人。 追月紧紧抓着应如风的手,贪恋着未曾体验过的温度。温润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磨蹭着,那是他从未触及过的地方。他仿佛一个小偷,只有在黑暗中才敢把偷来的宝物放在手中摩挲。 应如风狡黠地弯起眼睛,含住呈到她面前的耳珠,毫不怜惜地衔弄住,放在舌尖挑逗着。 略微有些尖锐的呜咽声隔着被单传出,追月如同一只被人制住要害的小兔子一般,在她怀中缩成一团。 应如风咬出一道浅浅的齿痕,感到身下之人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他,抬手轻抚着他的发丝,低声唤道:“星儿。” 她不无怀念地说道:“想当年母皇命我去丞相府拜见你母亲,我本觉得无聊,一抬头却看到你在阁楼上偷看我。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追月没有做声,呼吸声中染上了一丝哽咽,应如风也没有在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灵动的眼睛?” 应如风满眼缱绻,手指在他的眉眼间勾勒着,连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许多,“母皇命我常与你哥哥相见,我可不愿跟个只会说教的闷葫芦约会。本想着找借口敷衍过去,不曾想他总带着你一起出来,我就忍不住答应了。” 追月嘴中发苦,他如何不知她想见的是谁,害怕她拒绝自己的邀约才总是带着怀星。每一次他都会变成多余之人,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他却连一句话都难以插进去。 应如风那时总夸他端方严正,不愧是京城贵公子的楷模。他表面没有波澜,心中却忍不住暗喜,毕竟老成持重历来都是当家主父的必备品质。他不曾想过这些话全是客套话,应如风喜欢的是跳脱的性子。 一道湿痕从应如风的指腹流过,应如风掰正追月的脸,吻掉挂在眼角的泪珠,“都怪我当年一时情难自已。我本以为凭我的身份,就算不能恢复你曾经的荣华,也总能护你一辈子无忧的。可惜世事无常,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应如风莫名地有些害怕听到对方的责难,吻住了他霎那间变得冰凉的嘴唇,伸手探进了他的衣襟。 情蛊发作的越来越厉害,应如风不再压抑自己,手上的动作渐渐粗暴起来。一件件衣物从床帐中飞出,叠落在地面上。 凌乱的床单随着床榻的摇摆慢慢地向地上滑去。 不知道是否因着情蛊的缘由,应如风觉着怀星今夜格外的美味,她似乎没有餍足的时刻,一遍遍将他拆骨入腹。 五指嵌入薄如蝉翼的肌肤中,他的声音起初还是细碎的呜咽,继而变得粗重,如同雨打芭蕉般越来越快。只是不知为何,无论她怎样摧残,他都一言不发,绝不求饶。 他越是隐忍,应如风的兴致越是高昂,一遍遍拉回想要逃跑的猎物,不断地加重惩罚,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青红印子。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她体内翻涌的气息才平静了下来。 眼皮沉重地像在打架,应如风胡乱地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拥着对方沉沉睡去。 第41章 听到应如风均匀的呼吸声,追月的心跳疯狂加速。他的身体很累,头脑却异常清醒。她的热情,她的温柔头一次独属于他,尽管这是他偷来的。 追月忍不住把手伸向她挺翘的鼻梁,轻轻地触了触,仿佛在摸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生怕一个不慎,就弄碎了。 大概是有些痒,应如风无意识地压住了作乱的手。追月一惊,连忙缩回了手,闭起眼睛装睡。等了一会,见应如风不再有反应,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手又不自觉地又往她脸上伸去。 “妻主。”两个字从追月唇中无声地滚出,比夜色还浓的曈眸注视着应如风的轮廓,“那日你问我为何受伤了还要弹琴。你肯定忘了,可我却妄想你能想起来,前一夜本该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的。” 应如风睡得酣熟,对一切无知无觉。 追月胆子大了起来,脸颊缓缓地贴到应如风的手背上,轻声说道:“可你想不到吧,我没你想象的那般规矩。我沦落到此,婚约也被皇上取消,可我心中仍然偷偷把你视作妻主。今夜之事,你若知道真相一定会很生气吧。可你不知道的时候,也很快乐的,对吗?我不是哪里都不如怀星的。” “怀星其实就在自己房中,可我想和你多呆一会,便扯了个谎。他都把我的妻主抢了,我不过骗了他一次,这不过分,对不对?”追月眨了眨眼睛,像是在等待她回应一般。良久,才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 晚上鸨公来唤他去见应如风时,他便说自己会转告怀星,打发了鸨公。去找怀星的时候,见他正在沐浴,鬼使神差地没有叫他,抱着琴独自来见应如风。 追月往应如风怀里靠得更近了,仿佛她没有拒绝就是默许了一般,自欺欺人地享受着此生仅有一次的温暖。 氤氲在应如风的体香中,追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先前的激烈。原来被她宠爱是这样的滋味。追月拉起被子的一角挡住脸,遮住快要逸出嘴角的笑声。 他细细回味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想到她先前说往后把她忘掉的话。这话虽然是对怀星说的,追月心中却猛地升起不详的预感。 京中的皇室传闻,门外的陌生侍卫,还有应如风身上的春毒,所有事串成一串,如冷水般扑灭了他心头的火热。 “她到底要对你做什么?”追月顾不得再儿女情长,起身将堆在一起的衣裳分开,捡起自己的衣裳穿好,又把她的仔细叠起放好,急急地离开了厢房。 已是四更天,侍卫只道追月已经侍奉完毕,便没有阻拦地放他离去。 应如风醒来的时候,被子紧紧裹在自己身上,而床榻的另一边则是冰凉的,没有半点余温。她揉了揉眼睛,有些意外怀星竟然有起的比自己还早的时候。 昨夜运动过度,她有些话忘了交代就睡着了。 应如风正想着,侍卫的声音恰好在门外响起,“殿下,该移驾东城门了。” 应如风拢起衣衫,“嗯,进来服侍吧。” 侍卫早已命人回府取来了丧仪的服饰,服侍应如风穿戴整齐后,一行人便下楼向门外走去。 “风姐姐。”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扑进了应如风的怀中,侍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应如风抬手制止了她们。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他的声音变得含混,双手用力地抵在她的背上,箍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应如风推开埋在肩头的怀星,目光在那块被濡湿的布料上顿了顿。怀星步子虚浮地退了几步,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泪珠,眼下泛开大片乌青,双眼都肿成了核桃。 应如风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有些怔楞。昨晚不还好好的?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然而有赵庆派来的侍卫在旁,应如风也不好多加询问,免得被看出端倪。她摸了下怀星的头发,淡淡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应如风抬腿向前走去,手腕倏地被紧紧握住。她甩了甩手腕,怀星却固执地不肯放开,脸色越来越黯然。他喃喃说道:“传闻说的都是真的,你喜欢上别人,不要我了。”? 她来了天香阁,却没有召他侍候。若不是他刚刚听见楼下的动静出来,他根本没有机会见她。 怀星眼中透出恐惧,艰难地说道:“我不奢望姐姐只喜欢我,但可不可以偶尔来看看我。你好久都没来过了,也不回我的信。我学了新剑舞,想跳给你看。” 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悦耳,可却掩不住一夜未睡的沙哑。 一个好字刚要出口,侍卫咳嗽了两声,提醒道:“殿下,再不出发该迟了。” 想到之后的计划,应如风明白这个节骨眼不能出纰漏,硬起心肠道:“放手。” 怀星松了松手指,舍不得放下,不甘心地又补了句,“挺好看的,真的。” 应如风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推开他的手,大步离开了天香阁。 晃荡的车厢里,应如风想起怀星煞白的脸色,心情有些沉重。 第42章 怀星人生的前十七年是丞相府嫡子,这三年又有她的庇护,被养得格外单纯。不像其他小倌在青楼楚馆长大,早就习惯了迎来送往,即便失去了恩客,也不见得有多伤心。 她颇后悔当初一时上头,不管不顾地采撷了怀星这颗温室里的红豆。好在那位天香阁主人很有些手段,她早前已让江淼与那人通过气,在她离京后护住怀星兄弟二人应当不成问题。 应如风思绪万千,直到马车停在了城门口才回过神来。车帘被掀起,应如行的近侍已经候在了车前,身边站着那位衣不蔽体的苗疆少年蓝潇。 应如风眉头一跳,苗疆男子一向邪门,他该不会能感应到自己身上的蛊吧? 应如风倒也没有猜错,如果她身上的情蛊有异动,蓝潇的确能感受得到。只不过她现在满心都是如何避开眼前的两人,哪还牵得动半分情思。 蓝潇抬起淡绿色的曈眸,跟她的视线对上。应如风仅仅停留了一瞬,便撇过头去,十分熟稔地伸手搭住应如行的近侍木槿,开玩笑道:“摄政王何时觅得这位佳人的?怎么没让我先发现?真是可惜了呀!” 应如风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大臣们纷纷侧首,在蓝潇身上打量着。 蓝潇眼中流露出嫌恶之色,他退了一步,躲到了车后,避开众人的目光。 木槿见状连忙解释道:“殿下误会了,蓝公子是王上的客卿。” 这样一句解释,很难打消众人的好奇心。毕竟一片素白中出现一个奇装异服之人,怎么看都是摄政王给予的特殊照顾。要说这两人没点特殊的关系,着实让人难以信服。 众臣议论之时,应如风趁机在心不在焉的木槿耳边说道:“摄政王在哪儿?我有要事禀报。” 木槿一惊,看了蓝潇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立即引着应如风向前走去,“殿下请随我来。” 朝臣是按照品阶大小排队的。众臣身穿丧服在东城门前整齐地列队,而应如行的车辇停在最前端。 见蓝潇没有跟上来,应如风放松了不少,大摇大摆地跟在木槿身后,时不时跟大臣们挥手打个招呼。 木槿走到应如行的车驾前,恭敬地朝车内喊道:“王上,五殿下到了。” 傀儡对应如行最大的作用,便是在群臣面前演出一副姐妹和睦的样子,她自然不会拒绝。 应如行掀开车帘,脸上是应如风从未见过的欣喜,“皇姐来了,上来说话吧。” 应如风推辞道:“臣岂敢跟摄政王同轿?” 应如行故作生气道:“你我姐妹何必如此见外?上来吧。” 应如风知趣地谢了恩,矮身进了轿子。 轿中极为宽敞,坐上八九个人都绰绰有余,仅比御驾小些。应如行坐在一张小桌旁,桌上摆着切好的梨和橘子。这些在现代司空见惯的水果在大兴京城却是极为少见的,尤其在这个季节,几乎可以说是宫中特供的。 应如风规矩地坐下后,应如行扫了她一眼,声音里不再有先前的热情,“这两日可还适应?” 应如风也不知傀儡和应如行先前是如何相处的,试探地回答道:“回王上的话,一切安好。也就烛心有些棘手,不过臣寻了她的错处,把她打发出去了。” “做得不错。”应如行将一块梨放入嘴中,细细嚼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听说你昨日在衔玉府弄出好大动静,还去了天香阁。” 应如行并没有看他,应如风却觉着被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着。她拘谨地答道:“府上的人全都散漫的紧,臣看着好生不得劲,自然要好好敲打一番。至于那天香阁的花魁……确实不大一般。” 应如风双眼迷离,似是回味一般咽了咽口水。虽然这样有些过火,但怀星容颜绝代,傀儡若是毫无反应,应当更奇怪吧。 应如行没有说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应如风浑身发毛,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应如行叹了口气,“你空有她的声音和容貌,却没有学来她的气度。应如风在京城中相好无数,那两个花魁对她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物罢了,绝不会露出你这副表情。此次丧仪结束后,你先不要出府,在府中多琢磨一番吧,免得被人看出纰漏。” 没想到应如行对自己的观察如此细致,比她自己还了解自己,她都不知道自己聊起花魁时是什么样的表情。应如风忍住想要发笑的心情,正色道:“遵命。” “你昨日去天香阁的事,今日正是个抖露出来的好机会。等会在祭礼上,你便按本王说的去做。”应如行细说了一番计划,眼中滑过厉色,“此次定要把那些大臣摁得翻不了身。” 应如风听完一脸谄媚地说道:“王上高招,此次定能狠狠压下赵大将军等人的气焰。” 应如行却没有半点自满之色,不放心地嘱托了一句,“今日你尽量少说话,免得其他人看出破绽来。那些大臣各个都是人精,你不要得意忘形。” “是。”应如风低头应下。 “还有,在人前你我姐妹相称,不需要如此拘谨,从容些,明白吗?”应如行再次叮嘱道。 第43章 “臣明白。”应如风心中发笑,感觉应如行的紧张丝毫不下于自己。 令应如风意外的是,应如行说完事后并没有放她下车,而是等一切齐备后直接宣布起驾,向皇陵进发,给予她同车而行的殊荣。 漫天纸钱随着太女的梓宫沿途飘洒,而应如风的心思也跟纸钱一般七零八落。 既害怕应如行问些她不知道的问题,又害怕表现得不够好,引起应如行的怀疑,不自觉地漏了馅。 尽管应如行大多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应如风却不敢学她那样。她端着茶杯斜身靠在车窗边,假装看风景,余光却瞟着应如行,揣摩着她的心思。 应如行忽然问道:“本王脸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应如风连忙放下茶杯道:“臣观王上周身紫气大盛,仿若有真龙护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请王上恕罪。” 应如行倏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盯向应如风。应如风不敢抬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头顶上的那道目光和缓了下来。 只听应如行笑了一声,“你学得也不是全然不像,这油嘴滑舌的功夫就学了个十乘十。” 应如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人生头一回觉得做自己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真不知在应如行的印象中,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无比漫长的几个时辰之后,坐落于群山之中的皇陵终于出现在了车窗外。 车门被侍卫打开,两排尼姑面色严肃地站在车辇两边,一直延伸到祭台之下,等候应如行下驾开启祭礼。 应如风目送着应如行向祭台上走去,皇陵风大,吹得她两眼发涩。她转身退入了众臣的队伍之中,利用人墙挡住了狂风,随着她们一起跪在了祭台下。 “五殿下这些日子可好?”一道细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着是赵大将军的声音。 应如风偷眼向祭坛上瞧去。应如行背对着众人站在高台之上,没有注意底下的动静。但应如风知道她的爪牙到处都是,也不敢与赵大将军多做交流,简单地回了个嗯。 “五殿下。”赵大将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应如风却兴趣寥寥地阻止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将军慎言。” 赵大将军叹了一声,终究是没有再开口。 应如行登上祭台,跟在她身后的几位皇寺大师也一齐上了祭台,端坐在祭台两边的莲台上。应如行一声令下,诵经超度声顿时响彻皇陵,整个皇陵变得如同皇寺般庄严肃穆。 侍卫从灵车上卸下太女的梓宫,朝陵寝入口抬去。 当太女的梓宫从众臣中间抬过的时候,梓宫中竟然传出阵阵凄厉之声,连诵经超度的声音都无法盖住。 如同鬼叫一般的声音刺痛着每一个人的脑仁,身体稍微虚弱的人甚至听之欲呕。 抬棺的士兵心神惶惶,但上头没有命令,也不敢停下来,只得硬着头皮往皇陵中走。 “阿弥陀佛,且慢。”祭台之上,皇寺的大长老玄冰大师念了一声佛号,从莲座上站起,“梓宫如此不安,主人定有大冤屈,此刻不宜入陵,以免搅扰祖宗安宁。” 玄冰大师清朗的声音从高台上传下,跪在下面的群臣听得一清二楚。 宫变之事有小部分人亲身经历,大多数人对各种流言也是心中有数,立时就信了玄冰大师的话。 “大师此话何意?”应如行望着带着众尼往梓宫走去的玄冰大师,心头几乎呕出血来。 皇庙不受朝廷管辖,是京城中唯一的方外之地。庙里的大师各个佛法深厚,没有世俗的欲望,极其难以结交,更加不能威逼利诱。是以她这些年来,顶多渗透进底层的僧人,真正的大师根本拉拢不到。 但这些大师在佛教盛行的大兴却有极高的威望。她们说的话连皇上都不能小觑,尤其是在鬼神之说上。 “请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俗话说入土为安,不能让妻主曝尸荒野啊。”扶灵的人中走出一人,扑通跪在了祭台前,正是短短一月就形销骨立的太女夫张氏。他嚎啕大哭起来,尖锐的声音与那鬼叫竟是不分伯仲。 太女夫向来端庄大气,如今这副模样,在场之人无不心有戚戚,向其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应如行冷眼看着他,思索该如何处置之时,玄冰大师已经走到梓宫前。 玄冰大师闭上眼,双手合十,口中不知默念着什么。众人望着她,谁也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玄冰大师睁开眼睛说道:“苦主的仇人就在此地,所以冤魂才会这般不甘。” 玄冰大师此话一出,应如风和几个胆大的大臣立时的偷眼望向了高台上的应如行。 应如行脸色微变,但她哪会是信鬼神之说的人,当即从高台上走下,打算亲自查验一番究竟是谁在捣鬼。 谁知她刚走下高台,皇陵中忽然阴风大作,那梓宫中的鬼叫声愈加高昂刺耳,连常年浴血沙场的赵大将军都觉得有些渗人,拢紧了衣襟。应如风也随大流地往群臣中挪了挪,一副惊惧的模样。 众人互相看了看旁边的人,面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 第44章 太女夫等应如行走到梓宫前,忽然在她脚边重重地磕下头,尖声道:“恳请摄政王移驾,让太女殿下安寝。” 应如行面色愈加难看,斥道:“太女夫伤心过度昏了头吧。太女姐姐的死跟本王有什么关系。来人,带太女夫下去休息。” “若摄政王心中无愧,便请移驾。若是我错怪了摄政王,甘愿为太女殉葬。”太女夫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他周围的几名与张府有姻亲关系的大臣也有意无意地围成了一个圈,护在了他身边,不让应如行的侍卫近他的身。 应如行一时间被架在了火上烤。这一看便是个圈套,万一她一离开,这鬼叫声就停下来了,那她岂不是坐实了弑亲之名。 应如行也没有魄力直接应承罪名。除了贪图名声外,更重要的是她目前仅有禁军支持,根本无力掌控朝局。赵大将军和原太女党若是拿着这个罪名联合起来,足够让她喝一壶。 应如行举棋不定,目光不经意地向应如风投去。应如风和她的目光一对上,立刻心领神会地身子一歪,按照在车中订好的计划那般晕倒在地上。 “不好,五殿下晕过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几名侍卫立时向应如风走来,跪在她身后的大臣也急忙过来扶她。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五殿下昨夜去了天香阁,今早没回府直接过来的。怕是体力不支。”按照皇陵的构造,这句话引起的回声本可以让跪在前头的要臣全都听得清清楚楚,然而混在鬼叫声中却是很快就被淹没了。 “先扶五殿下去休息吧,总不能一直躺在地上。”赵大将军皱着眉对侍卫吩咐道。 侍卫将应如风抬下去的同时,应如行的眉头则深深地皱了起来,在心中大骂傀儡蠢货,不会随机应变。 她原本安排这一出是为了败坏应如风的名声,打压赵大将军等人。现在为了转移众人注意力提前端了上来。 计划倒是顺利进行了,但时机完全不对,没有撩起半点水花。太女夫和太女党依然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寸步不让。其他大臣在如此激烈的政斗前,也不会对花边新闻产生什么兴趣。 应如风被抬到了一间小屋中放下。屋子有些潮湿,连床褥都散发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 皇陵自然是没有什么豪华宫殿的,这里应该是守陵人的住所吧。应如风猜想着。 等周围的动静平静下来后,应如风双眼睁开一条细缝,只见两个侍卫守在她的床前,正是赵庆的那两名心腹。她轻咳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 “我有些渴,还有些冷。”应如风颐指气使地说道,“去给我拿点水,生上火。再点上些香薰,这里好难闻。” 侍卫心里知道应如风是冒牌货,可在明面上也不敢怠慢,应声而去。 在她们转身的一瞬间,两柄飞刀从窗帘后激射而出,洞穿了她们的咽喉。两人连叫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俯身摔倒在了地上。 一道身影从窗帘后闪出,江淼警觉地四下打探了一番,确定附近没有什么多余的人,拉起应如风道:“快走。” 应如风定了定心神,向江淼点了下头。 江淼早已摸熟了皇陵的道路,带着应如风避开守卫,顺着僻静的小路,朝着皇陵外围疾行而去。 不多时,两人便钻进皇陵后山的野林中。应如风松了一口气。按照江淼的说法,翻过这座山之后,便是京城西边的苹州城了,那是千影阁经营多年的地盘。 后山中灌木丛生,官兵极难搜捕。应如风遥望了一眼京城方向,心中免不了有些郁郁。过了二十年的快乐生活,往后却是逃犯了。 她稍作停留,面上就重新挂上笑容,对江淼道:“走吧。” 山路难走,但应如风和江淼二人走得不急不慌,如同游山玩水一般,一点也不怕追兵赶来。 “看来我的法子还挺有效。”应如风到达山顶后,望着远处皇陵间混乱的景象,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焦头烂额的应如行自是想不到,谋划这一切的人正是她自以为已经解决掉的应如风。 应如风当日在东宫参与大殓时,便给急于报仇的太女夫支了一招,让他在太女的梓宫上凿些小孔洞。皇陵开阔,狂风阵阵,梓宫便成了一件乐器,会发出可怕的鬼叫声。 至于联合群臣等事情也不需要应如风费心,太女夫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实力深厚,否则哪能成为太女的助力? 玄冰大师出手相助倒是有应如风的原因。昔年她常常往皇庙跑,期盼像母皇那样遇着个帅气小和尚。结果小和尚没遇着,倒是经常被几位大师抓个正着。 应如风说话讨喜,给大师们枯燥的打坐生活带来了几分不一样的乐趣。久而久之,与大师们结下了深厚的缘分。 她让赵辰辰随父亲上香时把此事转告给了玄冰大师。玄冰大师向来认同善恶有报,一口答应了下来。 动不了太女夫,应如行只得命人检查梓宫是否有古怪。然而太女夫将孔洞和棺木的花纹巧妙地结合了起来,不开棺检查,根本看不出来。 第45章 应如行面上阴晴不定,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与太女夫被群臣围着僵持在了原地。可时间越拖长一分,形势越对她不利。 与此同时,前来通报应如风不见了的侍卫也被拦在了外头。当然与现下的事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不过就算应如行知晓了,她也不敢当众派兵去追,反而要捂住消息。不然岂不是更加坐实了罪名,连个闲散皇女都被她吓得逃命了。 “小主人英明。”一路上都没开过口的江淼赞道,望着应如风的眼中尽是钦佩之色。 原本在他心中,应如风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色令智昏,不堪大用。没想到她不仅能轻易从应如行手下脱身,还有余力在走之前反将一军。连他都不知道她是何时开始布局的。 “你什么时候也会夸人了?”应如风惊奇地看向江淼。 尽管蒙着面巾,江淼还是不自然地转开了头,仿佛怕应如风透过面巾看到他的表情一般。 应如风知道江淼脸皮薄,笑了笑便放过了他。 “走吧。”她哼着小曲愉快地往山下走去,这些日子在应如行那受得气一扫而空。 山路间,应如风小曲哼到一半,一只大手忽然间捂住了她的嘴。应如风心中一紧,下一秒就被拉到了一棵大树后。 江淼将她摁入怀中,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 坚实的胸膛在她脸上起伏着,应如行没有嗅到任何熏香,只有干净的皂角味,闻着很舒服。 没过多久,应如行的余光便瞥见了一抹银色。满身银饰的苗疆男子将目光投向两人的时候,一柄飞刀抢先一步朝他的咽喉扎去。 在飞刀即将洞穿他喉咙的时候,蓝潇诡异地扭转身形,飞刀从他的肩头擦了过去,一股泛着青绿色的血液刹那间喷了出来。 江淼一见失手,当即将应如风推到身后,拔出长剑向蓝潇攻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应如风连忙提醒道:“小心,他会下蛊。” 江淼嗯了一声,手腕一翻,剑招又凌厉了几分。 蓝潇身形灵活,向后折起身体,浑身跟没有骨头似的,堪堪避过了剑锋。 江淼怕后头有追兵,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杀招。尽管蓝潇跟蛇一般灵活,但他失了先机,被剑风死死地罩住,不一会身上就多了几个血窟窿,捂着伤口倒在了一株灌木边。 江淼的剑尖翻转,毫不犹豫地下手划向蓝潇脆弱的脖子。 在喉管被切断的前一刻,蓝潇慌忙叫道:“你杀了我她也会死。” 江淼稍一迟疑,蓝潇便咬牙滚向应如风,染红了身下的层层落叶。 江淼一脚踏在了蓝潇背上。蓝潇如同背负了一座大山,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挣扎地朝应如风伸出手,哀声道:“救我。” 应如风不是佛学院毕业的大善人,对这个蛇蝎般的男子没有半分好感,没有搭理他,抬头对江淼道:“他在我身上下了情蛊,你找找母蛊在不在他身上。” 应如风记得书中提到过,要想解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母蛊杀了,子蛊自然就不受控制了。 江淼听罢眼中杀意更浓,剑尖划破蓝潇的短褂。蓝潇身上一凉,惊觉自己浑身赤|裸地趴在地上,小麦色的皮肤上只余下妖异的血痕。 他被江淼踩着动弹不得,抬头望向应如风,乞求道:“别看。” 应如风轻嗤了一声,一个浑身冒绿血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她还怕脏了眼睛。她把目光移开的那一瞬间,明显感觉到蓝潇松了一口气。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此人还真够自恋的。 江淼连发辫都斩开了搜查,但蓝潇身上空无一物,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说,怎么解蛊?”剑尖稳稳地停在蓝潇的脖颈上方,江淼只要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让他身上再多几个窟窿。 第28章 剪锁 死不了, 但疼痛是免不了的。 “你先放开我,我这样子也跑不了。”蓝潇虚弱地说道,见两人犹豫的神色, 又补充了一句, “我一个人来的。” 江淼耳力甚佳, 除非追兵早就埋伏在山中, 不然脚步声定然躲不过他的耳朵。他看了一眼应如风, 见她点了下头,便收回了脚,只是剑尖依然指着蓝潇的要害处, 没有半点松懈。 蓝潇撑起胳膊, 扶着旁边的树干坐了起来,缩着身体尽量遮掩住伤口和隐秘处。他原来的短褂已经被江淼碎成巴掌大的布片, 根本穿不了了。 应如风脱下外衫,抛到了蓝潇身上。 蓝潇愣了一下,低声说了声谢谢,展开外衫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血迹很快就浸透了素衣,他的面上一片苍白, 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 “你的伤不要紧吧?”应如风拧眉问道。 “别担心。我不会死的。”蓝潇说着在腕口摁了几下。不知使了什么秘术,他闭着眼哆嗦了一下,衣服上的血渍奇异地不再扩散了。 “我不担心你, 但我怕你连累我。”应如风面色一沉,“现在可以说解蛊之法了吧。” 蓝潇望向她说道:“这蛊现在解不了。” 第46章 江淼面前白光一闪, 下一秒就见应如风蹲在了蓝潇面前,手里拿着一柄短刀, 薄薄的刀刃贴在了苗疆男子吹弹可破的脸颊上。 “母蛊在你手中,我的确不敢杀了你。不过这不代表我会轻易地放过你。”应如风将刀刃微微抬起, 一道白痕立时出现在了蓝潇脸上,“这么好看的脸要是划上五六十刀,就算苗疆蛊术再神奇,也很难恢复如初吧。” 蓝潇面上的神色不变,但呼吸却迟滞了几分。 “还是不肯说吗?”应如风手缓缓向下拉去。 “不要。”蓝潇眼底终于浮现出惊惧之色,“我没有骗你,那情蛊是以我的血为引下的,除非你爱上我,否则是解不开的。” 应如风脑中浮现出一个问号,她不相信地说道:“一条虫子怎么判断地出我是否爱你?” “它能感应到你的心跳,情绪。爱一个人时一定会有所不同了。”蓝潇紧紧地注视着刀刃,生怕应如风不相信,又多解释了几句,“这对情蛊并非子母蛊,而是一母一公,双方生死相随,只有两心相印才能解开。” 以血为引的情蛊,难怪此人下蛊时要亲吻自己,那蛊虫该不会从她嘴里进去的吧?应如风不禁一身恶寒,眼神也冷厉了许多。 “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跟苗疆圣子是什么关系?” 蓝潇愕然,感受到脸上的薄刃蠢蠢欲动,才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只是个普通人,连圣子大人的面都没见过,哪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能离开苗疆?” 蓝潇似乎并不吃惊应如风知道这项族规,解释道:“只要愿意承担足够的代价,就可以离开。” “你是怎么找到我二人的?”应如风话音一落,江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连他一开始都没有察觉此人。 看着两人不善的表情,蓝潇尽力向后缩了缩脖子,“我感应不到傀儡了,觉得不对劲就去找你,正好看到你们离开。” 应如风问道:“傀儡身上也有蛊?” 蓝潇犹豫了一下,立刻觉着脸上出现了刺痛感,吓得脸都白了,竹筒倒豆子般答道:“对。是一种名为复形的蛊,所以她才能和你的外形声音一般。” 应如风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你也吻过那个傀儡喽?” 蓝潇的声音忽然变得急切,“不,不是的,我没有碰过其他人。只有情蛊要那样下蛊的。” 他似乎非常害怕应如风不相信一般,整张脸都急红了。 “急什么?你吻过多少人,应如行都不会介意的。我那妹妹野心大得很,你不过是个趁手的工具罢了。”应如风挑拨了一句,收起短刀站了起来。 应如风示意江淼将蓝潇缚在了树上,挑眉道:“虽然不能杀你,但轻易放了你也不可能,你就在这里等上一等,看看禁军什么时候能找到你吧。” “就把他留在这吗?”江淼走出几步后在应如风耳边低声问道。 “不然呢,杀又杀不得,难不成带走吗?”应如风可不敢带条毒蛇在身边,书里提过的几位神医都离这不远,肯定有办法压制蛊毒。 实在不行亲自去一趟苗疆,这人既是苗疆的无名小卒,下的蛊能又有多厉害?以母皇和苗疆圣子的交情,苗疆定然会奉她为座上宾,到时还怕这蛊解不了? “全凭小主人决定。”江淼听罢便专心开路,不再劝阻。 “你不想试着解蛊吗?”眼看着两人渐渐走远,没有回头的意思,蓝潇急忙喊道。 “我最讨厌虫子了,怎么可能爱上在我身上放虫子的人?”应如风摸了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步子迈得更大了。 想来蓝潇就是在宫变中帮助应如行谋害众皇女的神秘人,他这般有用,在应如行身边应当很安全。只要他不死,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寻找解蛊之法。爱上对方这种渗人的方法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对方说的两人性命相连,她实际上并不完全相信,原书中提到过的情蛊并没有这种功效。更何况应如行没从自己手中拿到千影令,怎么舍得轻易把她的生死交到其他人手中。 蓝潇望着应如风远去的方向,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野间才收回视线。他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时脸上的惊慌之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卷起舌头,嘴中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调。 落叶下响起沙沙声,山里的虫豸像是得了命令一般,列起整齐的队伍朝蓝潇爬来,绕着他的身体盘旋而上,不多时便咬断了他身上的绳子。 蓝潇站起身,小心地拍掉衣服上的泥土。他又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才扶着树木踉踉跄跄地往来路走去。 * 深夜,摄政王府。 应如行面上黑云密布,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她手中捏着一本奏折,奏折坚硬的外壳被生生捏出三道裂痕。 “应如风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都能让她跑了。到现在连她是怎么跑的都不知道。蠢货,一群大蠢货!”应如行大手一挥,奏折狠狠地砸在了赵庆脑门上,鲜血立刻淌进了她的眼睛中,染红了眼白,煞是吓人。 第47章 赵庆眼前一片模糊,但绝不敢抬手去擦,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她从皇陵回到衔玉府上后,留守的侍卫告诉她应如风已经一整天没有碰过食物了。她进去查看后发现应如风脑后受重创,人已经没气了。 赵庆正提心吊胆地打算上报,应入行却抢先一步传她过去,告诉她死的那人是傀儡,真应如风早就在丧仪中逃之夭夭了。 “你责难她们又有什么用?应如风和你在马车上待了那么久。你不也没有发现吗?”站在一旁的蓝潇开口替赵庆解了围。 应如行脸上的怒意更甚,怀疑的目光在蓝潇身上打量着,“你自负神通不是一样没把她捉回来,还伤成这样。本王就是听了你的主意才会落入如此境地。” “我没有料到她有暗卫,才一时不查失了手。”蓝潇平静地答道,声音里没有半分自责。 “千影卫,一定是千影卫。应如风果然是骗我的。”应如行恨恨地拍在身前的桌案上,“我一定要得到她手中所有的东西。你去把应如风带回来,若是再出差错,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蓝潇敛眉称是,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 * 萝城是大兴西部最大的城市,虽然远离京城,但它坐落于几条大河交汇点,南来北往的商旅不计其数,消息及其灵通。 “你们听说没,一个月前,太女在丧仪上显灵,坐实了六皇女的弑亲罪名。” “怎么可能?我家亲戚是仵作,见过的冤死鬼多了去了,也没见谁显灵过。” “普通人能跟太女比吗?京城的大臣可都看见了。据说当时皇陵鬼哭狼嚎,太女带着牛头马面亲自现形诉说冤屈,直斥摄政王狼子野心,不孝不悌,乃是皇室之耻,大兴罪人。摄政王被吓得当场认罪。” 街上的百姓津津有味地讨论着道听途说的消息,越说越离谱,一个太女党联手逼应如行让权的事件被描述成了志怪小说,连停在不远处的豪华轿子都没有人注意到。 应如风靠在羊绒软垫上,看着比摄政王车驾还要豪华上几分的紫檀木内饰,被红袖一小块一小块地喂着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稀有绿色水果,眯着眼审视着江淼,“江大侠,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江淼目露不解,“小主人此话何意?” 应如风气道:“我要知道千影阁这般富庶,萝城如此繁华。我早就来这做土皇帝了,何必在京城苦苦挣扎?” 应如风穿来之后就没缺过银子,对这个世界的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当她看到千影阁总部丝毫不亚于皇宫的奢华后,还是狠狠地开了眼。 江淼的眼中没有半点愧色,“小主人一直不肯继承千影令,便不是千影阁的人,属下自然不能将阁中机密告知。” 应如风朝他虚踹一脚,“这是机密吗?我难道不是你的主人?你身为我的暗卫怎么能有事瞒着主人?” 江淼一本正经地答道:“瞒着小主人的是千影阁的左使江淼,而不是小主人的暗卫江淼。只要小主人愿意继承千影令,成为阁主,江淼自然会将千影阁的所有秘密相告。” 应如风十分怀疑,江淼面罩下的嘴角已经咧到耳朵根了。 “我连皇帝都不想当,会想当阁主?把你的算盘收起来吧。你主人我是小富即安呐。”应如风咬住红袖送到嘴边的水果,转脸送进红袖唇中,舌尖一顶,便将水果推至红袖喉间。 红袖慌乱间含住了水果和一样瞬间抽离的软物,等想明白是什么之后,立即脸红到了脖子根,险些被多汁的水果呛住。 “如风,你真是的,还有人呢。”红袖轻轻推了一下应如风,偷眼看了一下江淼,媚眼中含着几分欲说还休的责怪之意。 应如风笑了笑,浑不在意地伸手扣住了红袖的下巴,指尖拂去了他嘴角溢出的果汁。 江淼默默地转开头,让自己变得跟空气一般透明。 “那大兴不就剩个五皇女了?她可是个草包,大兴还有救吗?” “嘿,这事可有意思了,五皇女据小道消息说已经没了,可朝廷一直都没有昭告天下,这里头估计有些门道。现在摄政王放弃争位,几位有从龙之功的大臣要扶太女的幼女上位,让太女夫垂帘听政。” “男人能管得好朝政吗?” “我看不能。可上头的事,咱小老百姓也管不着啊。” “皇上的病究竟还能好吗?” “都闹成这样,皇上还称病不出,我看是难喽。” 轿子外,一群比应如风更关心国事的老百姓纷纷摇着头离开了,应如风一声叹息,“母皇和宫中的情形还是没有消息吗?” 江淼摇了摇头,“没有。皇上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宫变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了。几位皇卿也闭门不出,除了贴身侍从任何人都不见。不知他们本人是否还在宫中。” 应如风揉了揉太阳穴,不再追问,目光投向街上的一家铁匠铺。 “你身上这把锁太复杂了,这些天找了不少锁匠,没一个能打开的。只能强行剪了。”应如风摸了下红袖胯间的铁锁,转过头同情地看着他。 第48章 红袖摁住了应如风的手,眼角挑起一抹风情,“没关系的,我不着急。只要如风不急便好。” “原来你不着急啊。既然如此,我先去荔香院喝杯茶听几首曲子好了。听闻那里有几个小郎琵琶弹得还挺不错的。”应如风挑开红袖的手,作势朝轿外走去。 “不许去。”红袖勾住应如风的衣摆,面上染上薄怒,“你敢去,我就不理你了。” 应如风握住他的手腕,声音沉了沉,“胆子愈发大了。怎么我如今没了身份,就敢管起我来了?” “不是……你早点回来。”红袖微颤了一下,手指松开她的衣摆,蜷了起来。 下一秒一股大力从手腕上传来,红袖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跌进应如风怀中,一只手紧接着摁在了他的腰上。 “有你这只琵琶精在,其他人哪还能入得了我的眼?” 应如风清泉般的声音落入耳中,红袖立时明白自己被戏弄了,气不过地在应如风肩头咬了一口,只是又怕真咬疼了她,仅在衣服上咬出一个浅浅的牙印就松开了。 “回家再慢慢咬,先去把那烦人的玩意剪了吧。”应如风望着红袖口中两颗尖尖的虎牙,心中一动,揽着他下了轿子,直奔铁匠铺而去。 尽管街道已经比先前冷清了不少,但一对衣着华丽的璧人忽然出现在街上,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李记铁匠铺里站着一个魁梧的女子,眉心长着一颗显眼的大痣,初冬时节还露着膀子,一点不怕冷的样子。 她见两人走向自己的铺子,连忙迎了上去,热情地问道:“客官想打点什么?我是这的老板,手艺在整个萝城都是有口皆碑的。” 应如风回头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江淼。 江淼眼中的无奈一闪而过,走到两人前头,对李老板道:“请借一步说话。” 原本这种事情找个铁匠上门即可,可剪锁的位置太过特殊,得把下半身脱光才行。红袖哪肯让别的女子看见自己的身体,死活不肯答应。 可男铁匠在萝城打着灯笼都难找,即便有那么一两个,听说上门剪这种东西,既怕影响名声,又怕不小心撞破豪门秘辛被灭口,都不肯来。 这位李老板没有女儿,让儿子招赘在家,妻夫俩一起继承了祖传的手艺。 应如风便带着红袖来这里试试运气。 李老板听完江淼的解释,看向红袖的目光就古怪了起来,神情十分的犹豫。 红袖久在青楼中,自是明白她目光中的含义。对方显然是把他当成了不被妻主信任的放荡丨货,不想让自家儿子接这活。他不禁有些气恼,可又不能明言。 应如风在红袖背上抚了抚,在桌台上放下一锭大银,对李老板说道:“都怪在下一时好奇,又不小心弄丢了钥匙,才让内子受了这等罪。若是李老板肯让令郎帮忙,在下还另有谢礼。” 李老板一见银子,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这么大的银子,得接好几个大单才能赚到,相比之下,这件小活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她喜笑颜开地收下银子,“嗨,大娘理解,谁还没年轻过呢?几位请随我来。” 李老板把三人带到了后院的房间中,“三位稍等,我这就去把犬子叫出来。” 李老板一离开,红袖目光盈盈地看向应如风,“刚刚在外面,你为何要那么说?” “我又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应如风见惯了京城里的大风大浪,这点小事根本没放在眼里。她笑着握住红袖的手,“不过谁让你在乎呢?” 红袖心中似有一根弦被拨动了,有些晕乎乎地问道,“因为我在乎,你才那么说的吗?” “不然呢?我倒也没有主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喜好。”应如风指尖在红袖手心刮了刮。 红袖禁不住低吟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嘴,眼中确是掩不住的欢喜。 江淼跟着应如风二十年,这场面早已见过多回了。只是往日他多是隐在暗处,头一回看得这般真切,心中莫名地有些不自在,便推门走了出去。 红袖见状疑惑地问道:“江大哥好像不大高兴。” “怎么会?他又不是你。”应如风笑道。能成为暗卫的,皆是心志坚定,没什么情绪起伏之人,否则哪能耐得住二十年如一日的寂寞? 红袖撇撇嘴,“都是男人,有什么区别?” “他是棵野草,而你是朵娇花。区别可是大大的。”应如风正说着,瞥见李老板和李小郎提着工具来了,便住了嘴。 李小郎其貌不扬,见着两位贵人也不敢乱看,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应如风很放心地跟着李老板离开了房间,留下两个男人单独相处。 应如风一出门,抬眼就看见江淼抱着剑靠在院子里一棵树上闭目养神。阳光落在他身上,每一处光影都结合得恰到好处,犹如一尊黄金比例的古希腊雕塑,格外养眼。 她走上前站到了他身边,“你倒是会躲懒。” 江淼眼都没睁,“怕碍着小主人的事。” 第49章 应如风故作惊奇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样。” 江淼平静地答道:“以前是以前。” 应如风目光在他身上绕了几圈,“呦呵,江淼,我发现自从到了萝城,你是越来越飘了。怎么我这只强龙压不住你这条地头蛇了?” 江淼顿了顿,声音中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浑浊,“属下不敢。” 自从离开皇陵后,两人一路从苹州来到萝城,其中并非一帆风顺。既要躲着太女夫和赵大将军等人派来寻找她们的官兵,又要防着应如行暗地里派来的人。 两人虽有千影阁的势力相助,但也免不了路途辛苦,时不时就要半夜起来提前跑路。 应如风路上无聊,没让江淼躲在暗处,而是一路同行。她话很多,自说自话都不会冷场。江淼虽然大多时候都不接话,但听得极其认真。有些话应如风可能说过就忘了,他却把她说过的每句话都默默记下。 然而到了萝城,与红袖汇合之后,应如风便很少再和他说话了。两人又回到了以前在京城那般。她永远光鲜亮丽地站在阳光下,而他只能藏在阴影里默默地注视着她。 江淼心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却怎么都驱除不了。这几天时时默念清心咒也没有什么用。只有应如风来跟他说话时,这些失落才会被他抛诸脑后。 “别那么紧张嘛,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人,就是太严肃了。”应如风大力拍了拍江淼肩膀,“作为你的上司,我对你的能力还是很满意的。这次给我安排的身份就特别好。” 来了萝城后,应如风便有了个裴家家主的新身份。她的母父在外经商时不幸身故,她拿着信物回来继承了偌大的家业。 虽是孤女,但背靠强大的家族。族中既有做官的,也有经商的,在萝城根深蒂固,有权有钱,族中长老更是把族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用家主操心,让应如风在萝城行事十分方便。 而红袖前些日子也主动加入千影阁,主动请缨扮做应如风的夫郎掩人耳目,免得族里往应如风房中塞不可信的人。 江淼并不居功,“小主人谬赞了。这都是主人生前安排好的,裴家也是他一手扶植的。” “我爹安排的?”应如风咋舌,“他老人家不都入土为安快二十年了吗?” 江淼点头,“是。主人早已为小主人安排下后路。” “也是。你我都在京城,千影阁身在萝城,却依然蒸蒸日上,多亏他老人家深谋远虑。”应如风不禁朝着自己便宜爹的陵墓遥拜了一下。 虽然千影阁还有其他副阁主,但一个规模不小的组织没有一把手,还能运转如常,只能说创始人设计的框架太过完美。 江淼深深地看了一眼应如风。他虽然人在京城,但该干的活可一点都没少干。千影阁总部在萝城,但整个大兴最有价值的情报可都在京城。只不过应如风只会利用他搜寻美男信息而已。 想到这,江淼又默念了一遍清心咒。 咯吱。 李小郎推开了房门,和红袖一起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应如风上前问道:“怎么了?” 李小郎答道:“夫郎身上的锁是精钢炼制的,以我的力气,实在是剪不开。我都剪不开,萝城的其他几位男铁匠就更不可能剪得开了。恐怕只有女子才能剪断。” 男子的力气并非不如女子,只是上层贵族喜欢柔美的男子,上行下效,男子个个宁愿饿着也要保持瘦削的身材,坚决不肯多吃一口饭,也不肯多锻炼身体,免得练出让女人不喜的大块肌肉。 长此以往,一代代筛选下来,便很难找到比女人力气大的男人了。 应如风看了看泫然欲泣的红袖,想起江淼在练武场上展现的力度丝毫不亚于女武者,问向李小郎,“剪锁难么?要不你教教江淼,他力气倒是挺大的。” 李小郎答道:“倒是不难,只要能掰得动钳子就行。” 应如风正要松一口气,却听江淼说道:“小主人为何不自己剪?” 李老板爽朗地笑道:“是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姑娘也是个练家子,力气应当不小,可以一试。” 应如风一时进退两难,红袖外表看着风骚,其实内里还是挺害羞的,她很享受隔着一层窗户纸挑逗他的快乐。突然一步到位,就失去了一口一口把对方吃掉的乐趣。 她本指望红袖会假模假样地推脱,她好借坡下驴。然而她一抬头,却看见红袖扭脸地望着天,显然没有反对的意思。 其他人都同意了,她的意见也没人在乎了。毕竟在李家母子眼中,她跟红袖可是妻夫。这简直是两全其美的解法。 李小郎直接把工具递到应如风手中,和她细细说了一番该怎么剪锁。 红袖听罢就推门进去了,而应如风颠着手中的钳子,幽怨地看了一眼躲在树后,美美隐身的江淼,才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房间中,红袖坐在榻上,身上的衣裳依然穿得好好的。 应如风问道:“怎么不脱?” 第50章 红袖垂头扯了扯衣角,嘴唇动了几下,却只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想让我给你脱啊?”应如风笑着在榻前蹲下,伸手握住了红袖的脚腕,猛地撩开了他的衣袍。 红袖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地缩起身子,却被应如风牢牢地握住了脚腕,双腿朝她大敞着。尽管仍有里衣挡着要处,但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却是一览无余。 应如风顺势向上抚去,两团红云立即在红袖脸上飞起。 应如风做了个嘘的动作,“别叫,外面能听见。” 红袖立即捂住了嘴,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明明咬着唇,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应如风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忽然间停止了动作。 红袖等了一会,见她一直没有动作,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泛着冷光的铁环嵌在莹白的皮肉中,有一种性冷淡的美。若是把一根银链当成衣服,缠绕在小狐狸身上,不知该是怎样的美景。应如风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你挺适合戴这个的。” 红袖刹那间没了主意,心底浮起深深地恐惧,他可不想一辈子戴着贞操锁。他握住应如风的手腕,剧烈地摇着头,恳求道:“我不要。” 应如风摸了下精巧又复杂的小锁,有些遗憾地说道:“不喜欢啊,我还琢磨着让人多打几个其他样式的,和你一起玩呢。” “其他样式?”红袖想起在彩云轩见过的各种足以把贞洁烈夫变成荡夫的“教具”,立刻脑补出了一些被应如风玩弄的模糊景象,脸上的红云变成了酡色,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红袖脑海中一片混乱之时,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断裂声。紧接着,身下一松,跟着他月余的贞操锁终于离他而去了。 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见应如风转身推门离开了,连话都没跟他多说一句,仿佛有什么等不了的急事一般。 第29章 礼物 应如风来到院中, 找李老板要了杯凉茶灌了下去,腕间浮动的黑线才平静了下来。 她在苹城的时候,找了几位有名望的大夫问过情蛊之事, 她们只能做到稍微压制蛊毒, 却不能彻底驱除。不过一位见多识广的游医给她指了一条明路, 那便是去神医谷找洛神医。 洛神医声名显赫, 传说中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成名已久, 外界都道他是位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神医,实际上他才三十多岁, 生得冰肌玉骨, 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应如风知道这些是因为她跟洛神医其实还挺熟的,见着对方要唤一声德卿爹爹。 应如风不打算冒险回宫去找德卿, 免得再次卷入斗争中。不过据她所知,德卿有位深得他真传的弟子,进宫后便将神医谷留给了那人,所以应如风打算过几天便动身去趟神医谷。 江淼见应如风面色有异,上前询问道:“怎么了?” “没事了。”应如风放下茶杯, 深呼了一口气。刚刚看到一席红衣下藏着那般雄伟壮丽的景色,着实让她心头燃起了一把烈火,恨不得立时将人按在榻上, 在山水间肆意游玩一番。 只不过这是别人家,地方又着实简陋了些。应如风对环境的要求还是很高的, 她可不想往后忆起初次吃掉小狐狸时,是在这样的情景里, 心头的躁动便弱了三分,趁机从房间里撤出来。 红袖不知应如风离开的缘由, 见她没有丝毫留恋,心中惶恐到了极点。他怕自己形体丑陋,被她嫌恶,一时间急得落下泪来。 李小郎敲门来问他是否安好时,红袖连忙擦了擦颊边的眼泪,理好衣衫,恢复了平日里的风情,摇摆着走出了房间,然而颊上却透着难以掩住的苍白。 红袖扫了一眼院子,见应如风和江淼站在树下,咬着唇走了过去,心中像有一只小鼓,鼓点密集地响着。 淡淡的沉香味随着红袖的摇摆蔓延而来,应如风闻着又想起了刚刚的情形,不由得向旁边挪了一步,免得在众人面前做出失礼的举动。 红袖的嘴唇更白了,衣袖下的手指深深地掐进手心,初冬的寒意透过衣衫直往心里钻。 “咦,我送你的红狐披风呢?”应如风看着红袖在寒风中发抖,察觉出不对,一把将人揽了过来,挥开自己的披风将两人拢在一处。 火热的暖意将红袖紧紧地裹住,冰冻住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挑动。他轻轻地靠在应如风温热的颈窝中,犹如一只乖乖靠在火炉边取暖的小狐狸,向下坠去的唇角不知不觉间又翘了起来。 李小郎替红袖拿出忘在房间中的狐裘披风,递了过来,不无羡慕地说道:“姑娘对夫郎可真好。” 应如风笑了笑,借着披风的遮掩在红袖臀上掐了一把,“还不快把你的披风拿回来?要人家捧多久?” 红袖哦了一声,从披风的缝隙中伸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抽回自己的披风。他丝毫没有穿上的意思,依然躲在应如风的披风中,不愿离开。 “你这狐妖,拿我当暖炉呢?”应如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红袖耳边嘲弄了一句。 红袖轻挪了一小步,又朝应如风靠拢了些,“好冷呢。” 应如风抽出他手中的披风,抖开替他披上,带子绕着喉结系紧。 第51章 红袖喉间痒痒的,耳朵由白转红。然而下一秒,就被应如风从她的披风中赶了出去。 红袖留恋地看了一眼重新坠在应如风脚边的披风,不情不愿地退开一步,面上却红润了不少,眉梢还挑着一抹失而复得的喜悦。 李小郎在一旁看着,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听说有钱人都是夫侍成群的,居然还能这般宠着夫郎。他那入赘的妻主对他都没有这么体贴。他要是忘了穿外衣,恐怕脸冻青了他那木头妻主也未必能发现。 “大郎,发什么呆呢?有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呼?”正忙着跟江淼结账的李老板喊道。 李小郎闻言回过神来,告退一声,往铺子里去了。 “我要的是能拴住畜生的铁链,越粗越好。” 应如风拉着红袖离开铁匠铺的时候,恰好看见两名长得贼眉鼠眼的女子在铁匠铺前挑拣着铁链。两人的口音听着有些别扭,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有的有的,我去给你们拿。”李小郎转身进了屋。 两名女子感受到应如风的目光,也抬眼看了过来。 “看什么看?”两人目光不善,看到红袖之时,目光中更是露出淫邪之色。 当两人看到拿着剑跟在应如风身后的江淼时,气焰立时小了许多,转头看向铺子里,不欲和应如风等人再有交集。 “走吧。”红袖拉了拉应如风的手,不想让她惹事上身。 回到轿中,应如风掀开窗帘一角,又向铺子前站着的那两人看去。 “那两人有什么问题吗?”红袖问道。 “你觉不觉得那两人像是喀兰人?”应如风摸着下巴问道。 “你还念着那喀兰王子呢?”红袖吃味地从她手中扯下窗帘。 应如风不禁有些好笑,“吃的哪门子飞醋?我看念着他的不是我,是你。” “那你看她们干嘛?”红袖嘟囔道。 江淼向两人解释道:“她们不是喀兰人,而是跟喀兰血缘相近,却有世仇的库坦人。你看她们后头停着的那支商队,车上那个半圆形的符号就是库坦的标志。” 应如风又掀起窗帘往后看去,果然看见一队库坦人站在街边,守着几辆马车。萝城靠近西部边塞,常有西域的商队往来,应如风这几日见到不少次,倒也不觉得稀奇。然而她的目光扫到其中一俩马车时,却顿住了。 “中间那辆车为何上着锁,连窗户都钉死了?”应如风疑惑地问道。 “应该是贵重物品吧。”红袖猜测道。 “也有可能是活物,怕跑了。”江淼说道。 “原来如此。”应如风看着那辆马车,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她放下窗帘,“走吧。” “回去吗?”江淼问道。 “回去吧。”应如风顿了顿,又改了主意,“先去趟七宝斋吧。过几日去神医谷拜访,我要备些礼物。” 七宝斋坐落于萝城最繁华的地带,周围的铺子都热热闹闹的,只有七宝斋冷冷清清的。倒不是因为七宝斋的东西不好,而是实在太好了,一般人根本买不起,连进去的欲望都不敢有。 七宝斋门前立着两个丈许高的镀金石狮子,口中含着两颗通透的圆球,乃是一块上等翡翠雕成,任谁见了都得叹一句富贵。 匾额挂在顶楼最显眼的位置,七宝斋三个大字气派无比,据说是花了上万两银子从齐书圣那里买来的。应如风想到一个月前齐书圣还被自己气得耳朵冒烟,不由得莞尔。 应如风的马车刚停到七宝斋门口,立刻有两名店员打开大门,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握着暖炉从门里走出,笑着迎了上来,“哪阵风把裴大家主吹到我这儿来了?您要什么,派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我立刻把东西送到府上去。” 裴家家主是应入风在萝城明面上的身份。裴家是城中四大家族之首,马车上的标识李老板那样的平民或许不认得,但像七宝斋这样常与大户人家做生意的铺子,那可是牢牢记在心中的,免得一个不慎,冲撞了贵人,大把的银子可就擦肩而过了。 应如风朝掌柜的妇人微微颔首,“我想买些拜礼送给一位长辈,不知道该选些什么,到你们店上看一看,或许就有想法了。” 掌柜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是是是,裴家主快请进。别的不说,论东西齐全,七宝斋在萝城称第二,没有店敢称第一。不知您那位长辈喜欢什么?” 这句话还真把应如风给问住了,书中只是草草交代了一句神医谷,至于继承谷主之位的弟子是女是男,长什么样,喜欢什么,根本没提过。 能经营七宝斋的掌柜自是十分有眼力见的,见应如风为难,转而询问道:“不知您那位长辈是什么样的脾性?” 应如风想了想道:“那位长辈对医术颇有研究,喜欢清净,隐居在山野之中。” 掌柜的闻言推荐道:“山野之中多蚊虫,不如送些熏香,既能避开蚊虫,又不失清雅。” “或者送些玉器,玉本就出自山中之石,返璞归真,最是怡人。” “本店还有一些不可多得的字画,皆是出自名家之手,有价无市,若不是裴家主亲自前来,我根本不可能拿出来。” 第52章 应如风点点头,“把你说的这些取几件最好的来,我看看。” 掌柜的闻言大喜,立刻引着应如风三人到阁楼上的房间里坐下,端来上好的龙井茶。滚烫的茶水蒸腾出缕缕香气,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三位且稍后,我这就去把东西拿来。”掌柜的离开后不一会儿,就带着十名高挑白净的小郎徐徐走进房中。 每个小郎都端着一个古朴的楠木盒子,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专门用来展示的桌台上,然后静立在盒子后,微笑地望着应如风。 仅仅是看着那些盒子,应如风便觉得其中的物品定是不凡,而后面那一个个水嫩嫩的小郎眼波流转,更是让她赏心悦目,购买欲大增。 “这是来卖货的,还是来卖人的。”红袖阴阳怪气了一句,显然对掌柜的推销方式大为不满。 掌柜的很明白到底谁才是做主的人,嘿嘿一笑,看着应如风道:“裴家主请看。” 她先是命站在最右边的小郎打开盒子,浓郁的香气霎时间从中飘了出来,溢满整个屋子。 应如风闻之便觉通体舒畅,称赞道:“檀香虽是不是贵重之物,但如此浓郁倒是难得。” “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您若是看不上眼,我们这儿还有一块儿好宝贝,是七宝斋的镇店之宝。”掌柜的神秘地一笑,命人打开了第二个盒子,里面躺着一块状似石头的黑色物体。 红袖凝眉不解,“这是什么?” 应如风瞳孔一缩,“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龙涎香,今日果然没有来错地方。” 龙涎香乃是鲸鱼腹中所产,根本没有固定来源,只能凭运气捕捞,在这个时代极其稀有,是皇家专用。 掌柜的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裴家主好见识,若是送上这样一份礼物,足以显示您的诚意。” 宫中所用之物是贵族流行的风向标,很多人都以用上宫中之物为荣。萝城天高皇帝远,监察不似京中那般严苛,弄上少许龙涎香私用也难以追究。 应如风不置可否,“再看看后面的吧。掌柜的能拿出这样的宝物,想来后面的东西更能让裴某大开眼界。” 第三个盒子中装着一块翡翠雕成的假山石,通体碧绿,没有半分瑕疵。雕工更是巧夺天工,将玉石的纹理走向和山石完美地结合在一起。连应如风这种从小见惯了极品玉器的人都忍不住心生喜爱。 后面的盒子依次打开,其中不乏几百年前名家留下的字画,甚至有一幅是宫中某位爱古画的皇卿寻找好久都没有找到的画作。 应如风不由得有些震惊,她先前以为萝城只是交通发达,因而较为富庶。现在看来这萝城的富庶更在她想象之上,一个七宝斋就有如此多的好东西,难怪千影阁会坐落在这里。 后面的盒子中还有一些宝石打造的首饰,璀璨夺目。既有女式的,也有男式的。 应如风倒还好。她向来对首饰不太感兴趣,戴在头上只觉得累脖子,出门时常常只插一个简单轻便的发簪。 不过红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眼珠子都看直了,要不是囊中羞涩,恐怕早已冲上去试戴了。 “喜欢哪一样?”应如风察觉到红袖有些坐不住,笑着问道。 红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用管我。还是给那位长辈挑礼物比较重要。” “给长辈挑礼物,又不妨碍送你礼物。选吧。”应如风望着红袖妖孽般的脸庞,心中一动。说起来她见过不少漂亮的小郎,但没有哪个比红袖更适合戴首饰。越是华丽的珠宝,越能衬出红袖的风情,绝不会喧宾夺主。 “那件红宝石额饰好看。啊不,那根祖母绿簪子更好看。不不不,还是那对东珠耳坠更好看。”红袖的目光在那几个盒子间漂移着,目光十分纠结,手中的衣袖都快被揉烂了。 应如风笑道:“掌柜的,首饰全都包起来吧。还有那几幅字画和玉器,也一并包起来。” 掌柜的喜笑颜开,“好嘞,我这就着人送到府上去。这价格嘛,十万两纹银,您看如何。” 应如风手指叩了下桌面,“嗯,这些东西确实是值这个价的。只不过我一次买了这许多东西,掌柜的难道不给个折扣或是赠品吗?” 虽然千影阁做的生意跟印钞机没什么两样,但千影阁的钱毕竟是自己的,花起来还是有点肉疼的,不再像之前花宫里钱那般无所谓。 掌柜的一愣,“赠品当然有,不知裴家主想要什么?” 应如风对红袖和江淼说道:“你们先下去,我要和掌柜的详谈。” 过了半晌,掌柜的满脸陪笑地将应如风送出房间,“您要的那几样东西,我一定找活计最精细的工匠来。打磨完立刻送到府上去,绝对不让您久等。” “有掌柜的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应如风笑着走回红袖身边,拉着他往店外走去。 红袖好奇地问道:“妻主,你刚刚跟掌柜的谈了些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应如风挑眉道:“女人的事情,男人家少问。” “妻主这般凶,我自然是不敢再问的。”红袖美目流转,语气里却藏着小小的不甘心。 第53章 “从哪学的怨夫样子?”应如风唇角微勾,握住他的手往楼梯下走去,“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红袖更加好奇了,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旁敲侧击道:“是送我的礼物吗?” 应如风斜眼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难以琢磨,隐隐有被猜中的郁闷。 红袖心中一喜,步子都轻快了许多,整个人几乎要飘起来了。 两人走入大堂中,几名正在堂中挑选饰品的贵公子抬头望了过来。 见那几人目光在应如风脸上流连,红袖紧紧地搂住应如风的胳膊,用腻死人的声音说道:“妻主,你待我真好,送我这么多礼物。我都用不过来了。” 几位贵公子听到此言,避嫌地低下头,不敢在看应如风。 红袖见状得意地扬起头,看其他男人像是看觊觎妻主的贱人一般,半点正夫应有的包容气质都没有。 应如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所谓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知红袖真用上那些“礼物”时,是否还能如此得意? 这时,一名店员正好端着一块玉佩从两人身边走过。 玉佩形状优美,没有半分杂质。玉佩表面花纹繁复,雕龙画凤,栩栩如生,仅从雕工看就知绝非凡品。 “等等。”应如风目光一凝,伸手拦住店员,“这玉佩是从哪来的?” 店员没有答话,抬头看向跟在她们身后的掌柜的。 掌柜的笑盈盈地说道:“我们七宝斋有个规矩,那便是东西不问出处。请恕我不能透露卖主信息,请裴家主见谅。” 应如风叹道:“我瞧这块儿玉佩有些眼熟,才想着问问来处。既然掌柜的不方便透漏,那便算了。我夫郎爱美,我原想着再为他添几套行头,没想到七宝斋还有不明来源的东西。我还是去隔壁的八珍楼看看吧。” 应如风这条大鱼出手阔绰,掌柜的哪舍得放走,更不愿得罪裴家,只是不好破了规矩,便问向店员,“你拿着玉佩到楼上去作甚?” 店员回答道:“我拿不准这玉佩的价格,想要上去请王老鉴定一二。” 掌柜的说道:“不用去了,我心里有数。卖主在哪?带我过去吧。” 店员转身带着掌柜的穿过大堂,到了前厅的柜台边,和两名女子交谈起来。 这掌柜的倒是会变通。既不坏规矩,又不得罪裴家,真是天生的生意人。应如风在心中暗道。 她遥遥一望,辨认出那两人正是先前在李记铁匠铺见过的两名库坦人。 “那玉佩有什么不对吗?”红袖见应如风面色不对,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第30章 解救王子 应如风目光一沉, “那枚玉佩是我的。” “我去把玉佩拿回来。”江淼握住剑柄,越过应如风就要往那两名库坦人的方向走去。 应如风抬手拦住江淼,“先买回来, 不要打草惊蛇。再派人跟上那两人, 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 傍晚时分, 应如风刚吃完饭, 江淼就带着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 “说下你探到的消息。”江淼对探子吩咐道。 “是, 江左使。”探子答道,“属下跟着那队库坦人到了城外后,她们打开了那辆上锁的马车。属下隐约看见里头绑着两个人。” “男人还是女人?” “她们守卫得很严密, 属下怕被发现, 没敢靠太近,看不大清。不过送饭的库坦人出来后, 脸色看上去很阴沉。” 江淼见应如风没有什么要问的,便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探子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江淼从怀中拿出从七宝斋买回的玉佩,递给应如风。 应如风大拇指抚了抚玉佩上的花纹, 神情严肃地看向江淼,“的确是我当初给伊恒的那一块。看来马车里的两个人是伊恒和蜜瓜没错了。也不知他们俩是怎么被这群库坦商人抓住的。” 江淼分析道:“伊恒王子那日离开王府后就变不见了踪影。后来又恰逢太女丧仪,京城两方势力争斗, 守卫混乱。想来他们是趁机逃出了城,在回喀兰的路上遇到了这队库坦人。” 应如风点头认可道:“喀兰使团发现王子失踪后也没有声张, 应该是怕影响他的名声。太女丧仪结束后,喀兰使团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估计这一路上都在暗中寻找伊恒王子。” 江淼问道:“那我们要报官吗?” 应如风沉思半晌,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能报官。若是让官府去解救他们,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到时败坏了伊恒王子的名声,恐怕会惹怒伊柯大汗,让她找到借口出兵。大兴内乱都还未完全平息,还是少树敌为妙。” 江淼询问道:“那让我们的人去把他救出来?” 应如风收起玉佩,起身在屋中踱了几步,“嗯,也只能这样了。” 夜凉如水,月亮掩在乌云中,给黑夜又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外城的开阔处,库坦人扎起几个防风帐篷,在营地中间燃起篝火,围着聊天取暖。 “喀兰那小子真够野的,比畜生还难驯。” “要不是要把他献给大王,不能伤太狠了,早就给他揍老实了。” 第54章 “嘿嘿,那小爷们比大兴男子得劲多了,可惜不能碰。想拿他的侍从凑合凑合,他竟然像个疯狗一样咬人。” “忍忍吧,他那侍从也没啥姿色。把他献上去,得的赏钱够你夜夜当新娘,当到入土了。” “也是。走完这一趟,再也不用辛苦奔波了。” 几人想到即将拿到的赏金,双眼放光。 这时,黑暗中走出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包袱。 几名库坦人见此人往篝火边走来,立即噤声。 火光映出一个书生模样的儒雅女子,她礼貌地问道:“几位,可否借个火?在下冻得受不了了。” 商队领头的女子凶巴巴地说道:“我们自己都不够用,哪里有地方分给你?快走。” 书生从口袋中拿出一块银子,“几位大姐行行好。若是肯让我烤会火,这块银子就当是谢礼了。” 领头女子见书生出手如此大方,又是孤身一人,和旁边的人对视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语气缓和道:“既然如此,便让你烤会吧。” 书生在火堆外围坐下,从包袱中拿出一个葫芦。 封盖一开,一股浓烈的酒香立刻钻进了旁边几个库坦人鼻中。 书生咕嘟喝了一口,重重地咂了下嘴,听得旁边几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领头女子忍不住问道:“你壶中装的是好酒?” “是我自家酿的。大兴的酒太淡,我喝不惯。”书生摇头晃脑地答道。 领头女子龇牙笑道:“这么说来,你这酒很烈。” 书生得意地答道:“那是。不烈的酒,我从来不喝,简直浪费肚子。” 领头女子掏出一个碗,“给我尝尝。” 大兴和西域的酒文化迥然不同。大兴讲究品酒,品味千回百转的余韵。而西域寒冷,那里的人喜欢喝度数高的烈酒暖身。 领头女子在大兴呆了年余,早就忘了家乡的酒是什么滋味了。这会儿见书生拿出烈酒,被勾得馋虫大动,忍不住来分一杯。 领头女子身旁的人拉了她一下,不赞成地摇摇头,“姐姐怎么忘了,在外莫要喝其他人的酒。” “嘿,就一杯酒有什么关系?我们这么多人,她一个书生,还敢做什么手脚不成?” 书生给领头女子倒了点酒,女子仰头一饮而尽,痛快地赞道:“好酒啊!你还有多少酒,我全都买了。” 书生护住自己的酒葫芦,“不卖。我此行要离家一个多月,这点酒都不够自己喝的。” 领头女子脸色立刻变了,凶狠地说道:“不卖就滚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可是给了银子。”书生结结巴巴地说道。 “哼,银子?有人看到吗?”领头女子四下看看。 周围人摇摇头,紧接着站起一人,直接把那酒葫芦从书生手中抢了过来。 “你们,你们这伙强盗。”那书生哪还敢再停留,连包袱都不忘了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了。 几个库坦人哈哈大笑着分了酒,无人注意到书生离开时,有一个东西从她的怀中滚了出来,咕噜噜滚进火堆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书生见那几名库坦女子没有追上来,惊慌之色立时消失不见,往一条小道中一拐,出现在了一队人马前。 书生抬起头,正是应如风在京城时的贴身侍从烛心。 “主子,我已经将夺魂香投进了那些人的篝火之中。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不省人事。” 应如风满意地点点头,“幸好有你在。千影阁都是男人,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一旁的江淼默默地垂下了头。 夜色虽暗,他的动作却没有逃过应如风的眼睛,“不是说你没用。只不过半夜孤身在外的男子,肯定很难取信她们,便达不到兵不血刃的目的了。若是强行抢人,容易惊动路人和官兵。” “小主人的计划向来周全。”江淼懊恼地念了遍清心咒,他隐隐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以前从来不会对应如风的话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烛心道:“在等一炷香的功夫就差不多了。主子要一起去吗?” 应如风点点头。原本她是不想大半夜离开被窝的。烛心和江淼的能力她还是很信任的,纯靠武力拿下那几个库坦人都没有问题。但她深深明白伊恒有多难搞,怕解决库坦人后反而在伊恒身上出了岔子,才放心不下地跟过来。 库坦人的营地,篝火还在噼啪响着,但那几名库坦人早已不省人事,睡得东倒西歪。 几个黑影从她们身边绕过,站到了一辆封得极为严密的马车边。 江淼唰地拔出剑,银光一闪,马车上的铜锁应声而落。 应如风推开车门,只见两个浑身缚着铁链的男子背靠背绑在一起,歪着头睡得正熟。 “这铁链还真够粗的。”应如风握住铁链的一端,“栓大象都够了吧。” “看样子伊恒王子虽然受了点罪,对方却也被他折腾得不轻。”烛心想到几个库坦人先前的抱怨,忍不住笑了声。 “可怕的男人。”应如风摇摇头,“这铁链劈开太费事,去她们身上找找钥匙吧。” 第55章 烛心在领头女子身上摸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钥匙,顺便拿走了她身上的钱袋,“便宜你们了,喝了我的好酒,就给这么点酒钱。” 烛心打开锁,解开两人身上的束缚。 应如风借着火光看过去,许是这一个月过得太艰苦,伊恒双颊凹了进去,先前在衔玉府养的膘没了踪影,原本合身的衣服变得十分宽松。他的脖子上还留着铁链勒出的红痕,小脸冻得青紫,甚是可怜。 一阵寒风吹过,应如风顿时清醒了不少。她一定是太久没碰男人,才会脑子发昏,觉得嚣张跋扈的伊恒可怜。 “唔……”伊恒忽然发出一声舒服的哼叫,如同小兽一般。他睫毛颤了颤,竟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马车离篝火太远,再加上车身较为封闭,两人吸入的迷香本就不多,再加上铁链一去,身上骤然一松,很容易醒来。 应如风摸了下脸,幸好以防万一蒙了面。 恰在此时,远方忽然间亮起一簇簇火光,朝着她们快速移动。 “怎么回事?”应如风问道。 江淼声音一沉,“是官兵。” 烛心问道:“官兵怎么会过来?先前不是查过巡逻时间,官兵再过半个时辰才会来吗?” 江淼凝眉不语。 应如风当机立断,“现在不是找原因的时候。江淼你带着千影阁的人去引开官兵,我和烛心带他们从别的路离开。” 江淼点头离开。应如风和烛心把两人从马车拖了出来,扛在肩上往自家的马车走去。 应如风望着不远处的火光,对烛心说道:“马车太引人注目了,把马匹卸下来,直接骑马离开。你带蜜瓜,我带伊恒,若是半路走散了就在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主子,这样会不会不大安全?”烛心担心地说道。 “这儿虽然荒凉,但仍然在萝城的范围内,没人敢闹事。不安全的反而是官兵。快走吧!” 应如风抱着伊恒飞身上马,握住缰绳抖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往前冲去。 伊恒是在一阵颠簸中醒来的。他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骑在马上,离开了那辆阴暗狭小的马车。 他身后的女子没有熏香,但脖颈处散发着淡淡的体香,很是迷人。 伊恒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是你救了我。” “嗯。”应如风轻轻应了一声。 “你要带我去哪?”伊恒问道。 应如风没来得及回答伊恒的话,身后忽然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她回头看去,竟有一小队官兵追着她而来。 伊恒脑子昏昏沉沉的,分不清后面追着的是什么人,惊恐地说道:“别让她们把我抓回去。” 应如风不需要他提醒,便已经夹紧马肚子,挥动缰绳奋力驱着马儿加速。 伊恒的手脚被绑了太久,麻到没有知觉。这些天那些库坦人为了让他听话,给他少吃少穿,他浑身都提不起什么力气。 马背猛一颠簸,伊恒根本坐不稳,摇摇晃晃地往马下栽去。 应如风单手环住他腰,将伊恒摁入怀中,固定在马上。 伊恒从未与女子贴得如此相近过,他的后背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冻了许多天,他无比贪恋这难得的温暖,将女男大防抛之脑后,舍不得推开对方。 夜晚的寒风在耳边呼呼刮过。伊恒想到这些天受得委屈,眼泪成串地往下落,止都止不住。冰凉的泪珠砸在应如风手背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样去安慰他。他的脊骨隔着单薄的衣衫抵在她身上,十分硌人。 应如风扯下自己的披风,裹到伊恒身上。 “谢谢你。”伊恒干涩的声音里透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羞涩。 应如风一愣,有些惊讶这是伊恒口中会说出的话,也不知道他这些天到底受了什么样的苦,连性子都变了。 应如风驾马拐过一条条岔路,在小路里飞速穿梭着。然而那些官兵追得很紧,丝毫不放。 裴府的马虽然不差,但背负着两个人,任凭应如风怎么催促也摆脱不了身后的追兵。 身后的马蹄声忽远忽近,眼瞧着内城已经近在咫尺,商铺的灯笼在黑夜中照出点点红光,应如风一咬牙,转过一条街后,勒停马匹,抱着伊恒旋身下马,然后朝马屁股上狠狠地拍下一掌。 马嘶叫一声,撒开马蹄朝前奔去。 应如风拉着伊恒往路边的林子中躲去,没想到林中竟有个斜坡。脚下的泥土松软,两人一时不察往下滑去。应如风伸手抓向树干,然而只抓到一层树皮,就被伊恒拖着失去平衡,两人抱在一起朝坡下滚去,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应如风怕伊恒发出声音引起官兵注意,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 伊恒莫名地感觉这个女人是可以信任的,没有推开她,只是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女人的长相。 喷薄而出热气洒在掌心里,应如风缩了一下手,又往他唇上摁紧了些,才止住手心的痒意。 乌云慢慢挪开,点点月光透过林木的缝隙照到两人身上,应如风看见伊恒那双深邃的眼睛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其中还闪着没有散去的泪花。 第56章 一阵马蹄声响过,两人紧紧地交叠在一起,影子在月下融为一体。她们互相看着对方,默契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马蹄声消失许久之后,应如风才从伊恒身上爬了起来。伊恒像是忘了该怎么呼吸一样,小脸都憋成了青紫,才惊魂未定地呼吸了一下。 伊恒看应如风没有什么反应,才放心地大口呼吸起来。他捂着咚咚狂跳的心口,有点害怕对方听到,又有点期待对方听到的反应。 他刚刚与眼前的女人亲密地拥在一起,但他没有任何反感,反而生出连他自己也不知缘故的欢喜,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应如风没有理会愁肠百转的伊恒,十分郁闷地拍着身上的泥巴。刚刚从坡上滚下来的时候,她怕原本就只剩几口气的伊恒再受伤,将人死死护在怀中,绝大部分的泥巴都粘在了她的身上。 她向来爱干净,这会儿躲过危机,便有些难以忍受,恨不得立刻回去洗干净。 她抬腿往林外走去,伊恒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两人就这样走在静默的街道中,明明周围寂静得可怕,伊恒却丝毫不觉得害怕,仿佛置身明堂中一般。 两人走过几条街,一家客栈出现在了眼前,昏黄的烛光从客栈大门的缝隙中透了出来。 应如风转过身,伊恒看着眼前之人蒙着面巾,鬼使神差地伸手扯下了她的面巾。 应如风脸上一凉,诧异地看见伊恒往后退了一步,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她摸了摸脸,这才想起刚刚在泥地上翻滚时,面巾飞起,脸上沾了不少泥。她后来又用手背胡乱擦了几下,想来脸上现在乌七八糟,黑夜里被烛光照着,估计跟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应如风轻嗤了一声。 伊恒窘迫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应如风一怔,看来伊恒并没有认出她。 想起他先前在树林中矫揉造作的反应,再看看他现下避之如蛇蝎的样子,应如风不由得感慨,果然不论再哪个世界,长得好看就以身相许,长得丑就来世再报都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应如风玩味地看了伊恒一眼,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放到他手中,转身离开了。 伊恒只犹豫了一下,应如风就融入了黑暗之中,彻底不见了踪影。 “主子。”伊恒正打算追上去时,蜜瓜却从另一边小跑着奔来。 “你知道刚刚是什么人救了我们吗?”伊恒拉住蜜瓜,激动地问道。 “不知道哎。”蜜瓜摇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客栈里了,什么人都没见着。” 伊恒低头看着脚尖,想起女子临走时嘲弄的眼神,不禁心中一紧。那女人虽然丑陋,可是温柔又强大,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好。 他回味着她给的温暖,忽然想起对方的披风还在自己身上。他解开披风,犹如珍宝般抱在怀里,在蜜瓜不解的目光中兴奋地说道:“蜜瓜,我有法子找到她了。” 几日后,裴家大宅的庭院中,应如风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听江淼汇报近来发生的大事。 “对了,小主人。伊恒王子并没有离开萝城,还在客栈中住着。” “什么?”应如风眉间浮起不解,“喀兰使团不都从那家客栈离开了吗?” 江淼答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伊恒王子并没有跟使团的人相认。他这几日去了城中多家成衣店,但只问料子,什么都不买,不知要做什么。” “难不成伊恒在城中还有什么事要做?”应如风弯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也是,他报复心那般重,必是要把那群库坦人揪出来,狠狠报复一般才肯罢休。估计他不愿让使团的人知道这一个月来的屈辱,打算自行报仇。” “说起那群库坦人,属下已经查清当日官兵为何而来了。那支商队中有两人是在大兴游走打探消息的库坦细作,那日官府是去捉拿她们,把我们误当做了同伙,才会穷追不舍。那两名细作醒来后咬毒自尽了,其余人也全都下了狱。” “细作啊。也难怪她们能认出伊恒的身份。”应如风不由得感叹道,“伊恒命还怪好的,幸好是碰上了我们,要是真去了库坦,一个美貌质子是什么样的命运可想而知。他这样继续呆在萝城也不是办法,早晚会被官府发现。想办法让他知道那几个库坦人的结局。” “是。官府的确还没放弃搜捕。那库坦细作似乎偷了样很重要的东西,但东西却不见了。” 应如风倏地睁大眼睛,精神一振,“那东西该不会是烛心从细作身上拿的那块包银子的羊皮吧?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江淼见她饶有兴趣的样子,思索了一下,“有可能需要某种药水才能看到上面的字。属下再去查查典籍。” “嗯,要不是不能让官府注意到裴府,把东西送回去也无妨。既然现在还不回去,便看看是什么好了。”应如风对羊皮纸确实挺感兴趣的,一般小说里这都是藏着泼天富贵的藏宝图,谁会嫌钱多呢? “妻主。”让人骨头酥软的声音从庭院外传来,“七宝斋送东西来了。” 第57章 应如风想起自己的私人订制,精神一振,眨眼的功夫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把藏宝图抛之脑后。 江淼望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袍角,收起了应如风先前坐着的躺椅。椅子上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江淼有些失神地抚着。 他发现不论是国家大事,还是家长里短,应如风都很感兴趣,便借着汇报之便,每日讲给她听。 他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这几日汇报时间却越来越长,讲的东西越来越多。只要应如风不喊停,他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恨不得把知道的一切都说给她听。 然而她只是对他说的东西感兴趣,换个人来讲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要是红袖来讲的话,她应该会更开心吧。 江淼试图把心中的苦涩压下去,但心中就像有另一个人跟他作对一般,他逼自己念起清心咒,却反复念着第一句,怎么都想不起第二句是什么。 第31章 假戏真做 红袖挽着应如风来到了厅堂里。 堂中摆着大大小小数个盒子, 上面都贴着七宝斋的封条。应如风拆开检查了一遍,见物品都完好无损,便对烛心说道:“明日出发去神医谷, 把这些礼物都搬到车上去吧。” “至于这个盒子。”应如风轻抚着一个扁扁的长方形盒子, 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朝红袖招招手, “你拿着吧。” 红袖对这份礼物期待已久, 每天都路过门房八百回,看看七宝斋的人来了没,门房大娘都被他问烦了。他今天一得知礼物到了, 便迫不及待地去寻应如风。 “到底是什么?”红袖端起盒子就要打开。 应如风摁住他的手背, “先别拆,这儿人多。我们回屋再看。” “搞得这样神秘, 让人家好着急呢。”红袖直勾勾地盯着盒子,企图从缝隙中窥得一线天机。 应如风在他眉心点了点,“都已经在你手里了,还急什么?” “妻主贯会吊我胃口。”红袖抱紧盒子,不满地嘟囔着, 微微噘起的嘴角甚是俏皮。 应如风与烛心对视了一眼,见她眨了下眼睛,便揽过红袖说道:“看来你是真的饿了。放心, 这些礼物绝对能把你填饱。” “这是吃的吗?”红袖注视着应如风,试图从她的神情里看出答案。 “等会你就知道了。”应如风抬腿离开了厅堂。 红袖加紧步伐跟了上去。往日他为了最大程度的展现自己的风情, 走路都是不疾不徐的。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火急火燎的,恨不能插翅飞到房间里, 看看盒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让应如风这般讳莫如深。 然而应如风像是故意不让他如意一般, 她摁住红袖的肩膀,把人带到怀中,“走这么急。东西又不会飞走。” 红袖使起小性子,嗔道:“妻主真坏。” 这几日,红袖的演技愈发的成熟,妻主两个字他能喊出十八种叫法,时而字正腔圆,时而小意温柔,时而勾魂摄魄。任那些知道实情的人听了都以为她们假戏真做了。 应如风在女尊世界待久了,听到妻主就像是听到老婆一样,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然而红袖变着花样的叫法,每次都让她心潮澎湃,时常想着该如何管教这个不知端庄为何物的假夫郎。 行到主院中,应如风对红袖说道:“到我房中来吧。” “可以吗?”红袖惊喜地抬起头。 这十来日,两人虽然顶着妻夫的名义住在一个院子里,但实际上各有各的房间。他知道应如风必须要清心寡欲,免得引起情蛊发作,但他私心里其实阴暗地盼着她偶尔发作一次,他便能借机成为她的发泄对象。 应如风刮了下他的鼻尖,“你不是早就想进来了吗?每天在我房门前转悠,以为我没看见呢?” “原来妻主看到了呀,也不唤我进去服侍。”红袖嘴角往下垂去,雾眼含怨地瞅着应如风。 这副欲擒故纵的小表情,勾出了应如风心底最深的罪恶,十分想把人抵在墙上好好蹂躏一番。 “我要是真娶了你,怕不是两个月就被吸成人干了。”应如风带着红袖踏过门槛,啪嗒一下重重地甩上门。 丝丝缕缕让人意乱情迷的香气飘了过来,红袖抬眼望去,看到两根龙凤红烛立在床边的案台上,香气正是从红烛中散发出来的。 应如风的床帐和被褥全都换成了大红色,上面铺满花瓣,和新婚之时的喜床没有半分差别。 红袖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这,这是?” “既要做戏,怎能不做全套?”应如风笑着坐到榻上,用桌上的小银壶倒出两杯酒。 “怎么演?”红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大红色对他有着致命的刺激,他头脑发热,有什么东西快速在脑中划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过来,我教你。”应如风勾了下手,红袖听话地抱着盒子挨着她坐下。 应如风单手环过红袖的脖子,伸出一根手指顶起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端起一杯酒,喂入红袖口中。 温润的酒液从舌尖滑过,流进喉间。红袖喉结快速滚动着,酒还未下肚,便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歪着头靠到应如风肩上,伸出舌头,在她的锁骨上舔了一口。 第58章 “好大的胆子。”应如风扣着他脖子的手瞬间缩紧,指尖摁入他的咽喉,眼中蒙上深沉的欲丨色。 这一个月来东躲西藏,又要抑制蛊毒,应如风被迫禁欲,现在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还得强忍着不能快进到吃正餐的环节。 多年来的皇家生活让她养成了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吃东西必须从前菜,正餐,到餐后甜点,一道道的来,绝不能跳过任何一个步骤。 应如风重重地吸了一口红袖的耳珠,舌尖在耳洞边拨弄着,游走在他的耳廓上。红袖被应如风的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弄得浑身发颤,嘤嘤哼叫着求饶。 应如风玩了一会,直到手中人的声音有些刺耳才满意地放开,若无其事地说道:“把礼物打开看看吧。” 红袖这才想起手中还抱着惦念已久的盒子,喘息着嗯了一声。应如风听得喉头发痒,掐了掐手心才缓和下来。 红袖双手颤抖着掀开盒盖,只见里面整齐地摆着一套奇怪的玉器。 “这些是什么?”红袖抽出一根玉器,举在光线下看着。玉器有三寸那么长,触手生温,通体没有一点棱角,十分圆润,“是发簪吗?怎么这样素?还很细?” “的确是发簪,但不是用来簪头发的。” 红袖望着应如风幽深的眸子,顿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那是干什么的?” “你见过喷泉吗?”应如风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红袖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地答道:“在京城时见过一次。地上有一个小孔,时不时地往外冒水花,可有趣了。” “若是将喷泉口堵上,你猜会发生什么?”应如风撩起红袖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紧。 “再拔开的时候应该会喷得更高吧。” “真聪明。” “这簪子跟喷泉有关系吗?有这么小的泉眼吗?”红袖不解地问道。 “等会你就知道了。再看看别的吧。”应如风从他手中抽走玉簪,放回了盒中。 红袖又拿起一对铃铛摇了摇,“这是耳坠吗?妻主为什么不做成针穿的,而是夹子状的?” 他捏开一个夹在指头上,指腹被咬得紧紧的,不一会儿就充血了。 “有点痛。”红袖取下夹子甩了甩手指。 “没事,它不是夹在耳朵上的,你的耳朵是不会痛的。”应如风捏了捏红袖薄到透明的耳垂。 “那夹在哪儿?” “我来教你。”应如风抱起红袖往床上抛去。 红袖惊呼了一声,下一秒便落入柔软的被褥中,溅起一圈花瓣。 应如风食指伸进红袖口中,勾着软舌搅了搅,啵唧的水声让空气急剧升温。 叮当…… 扣子滚落一地,滴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转。 红袖平日里的风情全都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处子才有的羞涩。他随手抓起一个枕头,抱在身前遮挡住□□的身体。 应如风毫不犹豫地抽出枕头,扔到他够不着的地方。 红袖又拿起另一只枕头,还没抱住,就再一次被应如风抽走扔掉。 “真是不听话呢。看来该让你知晓些厉害了。”应如风勾起一抹邪性的笑,俯身吻了下去,舌尖叩开牙关,肆意挑逗。 红袖张开唇,失神地望着从天上垂落的大红床帐,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小狐狸,该还债了。” 龙凤红烛燃了一夜,烛火将灭的那一刻,响亮的哭声从主院中传出,哭声中没有半分悲伤,是纯粹的压抑到极致后得以释放的快乐。 第二日下午,红袖被应如风抱上马车的时候,每个人看他的眼神多少都有点奇怪。 寒冬时节,红袖依然挑选了一件能够露出半截脖颈的小袄,青紫色的痕迹若隐若现。 红袖凭着男人的直觉,居然发现江淼的眼中闪过羡慕的情绪。 一夜痛并快乐的折磨仿佛顷刻间从记忆中消除了,红袖抱紧应如风的脖子,犹如宣誓主权般撒着娇,“妻主,腰好痛。” “那给你揉揉。”应如风的手掌摁在红袖腰间,轻轻地摁压着。红袖想起昨夜她正是用同样手法揉捏自己的,脸顿时红到脖子根,埋进应如风的颈窝里,不肯再抬头。 “还有哪疼?也给你揉揉。”应如风唇角浮起一抹坏笑。 “明知故问。”红袖气恼地在应如风颈窝中啃了一口。他双手捂住胸口,耳边又响起了那如同噩梦般的铃声,脑海中浮现出那根和自己完美嵌合的细簪。 “这么有力气,看来不怎么疼。”应如风抿唇一笑,转向江淼道,“出发吧。” 禁欲一个月是她的极限,昨日忍不住把小狐狸吃掉后,除去情蛊的心更加急迫了。情蛊的效力实在过于惊人,两次都把人折腾惨了她的欲望才勉强平息。这样下去,谁能顶得住? 更让她不安的是,早上她睡下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实到让她分不清幻境和现实。梦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怎么都看不清长相。那人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似乎想要把她永远留在梦境中。 “咦,那不是伊恒王子和蜜瓜吗?他们怎么也在这?”红袖的声音打断了应如风的思绪。 应如风往车窗外看去,大街上的一家成衣店外,两名官兵正在盘问伊恒主仆二人。 第59章 应如风让江淼把车赶了过去,向官兵问道:“两位,发生了什么事?” 官兵见是裴府的马车,客气地说道:“这两名男子鬼鬼祟祟的,问他们从哪里来,也不肯说。我们正要把他们带回衙门盘问。” “他们是我在喀兰的远房亲戚,裴某正是来接他们的。”应如风说道。 “他们两个是裴家主的亲戚啊。那没事了。”官兵客气地让开了,示意伊恒两人可以离开了。 哪个富人还没几个穷亲戚?这两名官兵不疑有他。更何况裴家不是她们这种底层小兵能得罪的起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恒一听到马车里的声音便愣住了,只是心中不大敢相信。直到上了车,才发现确实是应如风。 她旁边还坐着那个风情万种的红袖,只是红袖看上去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伊恒问道:“居然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就为什么会在这儿喽?”应如风答道,她往车窗外看了一会,回头说道,“好了,那两个人已经走了,你们下去吧。” “不行。你之前说好会送我回喀兰的。我现在回不去了,你必须帮我。”伊恒原本想让应如风帮他找恩人,但又怕她嘲笑自己先前被劫持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当日你离开我府上后,我派了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你,只可惜他们没有等到王子,不知王子去了哪里?”应如风装作毫不知情地问道。 伊恒当日自觉受辱,赌气不愿跟应如风的人交接,选择自行逃跑才碰上了那群库坦人。 他不由得有些埋怨亦如风,不想让她好受,便道:“你又没什么事。为什么不亲自送我去喀兰?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可我现在要去河西,没有空送你去喀兰。”应如风不假思索地拒绝。 伊恒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河西?你去那干嘛?该不会是去神医谷吧?” “哦,你也知道神医谷?”应如风倒是没想到神医谷的声名已经传到喀兰去了。 伊恒的语气忽然软了下来,“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怎么,你生病了吗?”应如风打量了一下伊恒,他虽然瘦了不少,但看着还是健康的。 “是我阿爹。”伊恒面上浮现出深深的担忧,“他已经病很久了,我们那的巫医都说治不好了。可我听说神医谷的洛神医什么病都能治,我想去问问。” “伊恒王子孝心可嘉,可我的这辆马车呢,它不够宽阔,实在是不方便带着你。”应如风一想起之前和伊恒相处的时候就觉得脑壳疼,虽然有点感动于对方的孝心,但她宁愿花钱雇别的车队带他去,也不愿意跟他同行。 伊恒看着宽敞到还可以再装四五个人的马车,握紧了拳头,“我都这般求你了。你难道没有一点同情心吗?” “伊恒王子,你不要缠着我家妻主。”红袖依在应如风胳膊上,面色不愉地望着伊恒,那眼神活脱脱正夫看爬床小厮一般。 伊恒的眼神古怪了起来,“你喊她什么?” 红袖眉目含笑地望着应如风的侧脸,又念了一遍,“妻主。” “你们?怎么可能?他不是小倌吗?”伊恒不敢置信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大兴皇女了,我娶谁自然是自己说了算。”应如风转脸朝红袖挑了下眉,颇有默契地一笑。 红袖还是挺伶俐的,有些她不方便说的话,由他出面倒是十分合适。 应如风如此说就代表着两人绝没有和亲的可能性了,然而伊恒听完并没有心中一松的感觉。现在两人毫无关系,应如风的确没有必要带着他去神医谷。毕竟那是他的爹,又不是应如风的爹。 眼见应如风已经做出送客的手势,伊恒脱口而出,“如果你愿意带我们去。我可以报答你。” 应如风不禁想起那一晚伊恒看到自己的脏脸后,也说过要报答她三个字,然而神情却是极为恐惧,仿佛生怕她黏上去一般。她斜了伊恒一眼,“哦,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伊恒一怔,她的眼神与那夜恩人离去前的那一眼莫名地重叠在一起。然而恩人救了他却不图回报,应如风只会被他利诱,高下立判。 伊恒想了想说道:“我阿爹出自喀兰第一大族拓兹族,你救了他便是对拓兹族有恩。拓兹必以重金相谢,绝不会吝啬。” “重金?若是令父遭蒙不幸,她们重新献个族中男子给大汗不是更简单。”在京城时,应如风时常听说某些人家正夫还没死,正夫娘家就已经选好嫁去做填房的子弟了。一个嫁出去的儿子根本不可能让娘家大出血。 “阿娘宠侍甚众。”伊恒闭了闭眼睛,掩住眼中的郁色,“若是阿爹的病治不好,可敦之位必然旁落,拓兹族的位置也会岌岌可危。” 应如风依然不大感兴趣,“你觉得我缺钱吗?” “若是拓兹族可以许你封地呢?”伊恒说出最后的筹码,紧张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一时沉默了,钱财对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毕竟这个时代金银难以运送,而喀兰和大兴的银票又不互通,她总不能拉着几大车金银从喀兰回大兴吧。 第60章 但封地却是完全不同的。今后若是太女夫扶幼女上位还好,万一应如行复起,那她在萝城的事情早晚会被发现,到时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了。所谓狡兔三窟,要是可以在喀兰搞到一块封地,便是多了一个保命的机会。 而且这个拓兹族她也听说过,族中专出美人,否则风流成性的伊柯大汗也不会娶了伊恒父亲。若是借机索要几个异族美人,想来拓兹族也不会拒绝。 应如风敲了敲手边的小几,“确实是一笔划算的交易。好,我可以带上你。不过我要与你约法三章。” “妻主,马车哪坐得下这许多人?”红袖立刻急了,应如风是什么样的个性他一清二楚,恨不得把她周围所有的雄性都赶走,只剩他一个才好。 这伊恒王子一月不见,不知身上怎么多了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很容易引起女人的怜惜。他当初就是这样引起应如风注意的。除此之外,伊恒王子的桀骜也能激起女人的征服欲,所以他绝不愿伊恒和她们同行。 江淼亦是不赞成地看向应如风,“小主人,伊恒王子长相特殊,和他一起很容易引起注意,别忘了,很多势力都在找我们。” “我有我的打算。”应如风摆摆手,她看了看伊恒主仆二人,故意叹了口气,“况且他们两个加起来凑不够一个脑子,孤身在外的确实很危险。如果是真在大兴出了什么事,也影响两国关系。我就做一次好人吧。” 伊恒听她当着面就说自己蠢,气得面红耳赤,“应如风,你凭什么这样说?”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大牢里蹲着了。不如你说说,你原本打算怎么躲过官兵盘问的?”应如风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嘲弄之色。 伊恒想了半天,看向蜜瓜,“你可有主意?” 蜜瓜缩着脖子摇摇头。 伊恒哼了一声,避开话题道:“你有什么要求?” 应如风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生死有命,即便去了神医谷也未必能治好你爹,但不论能否治好他,这块封地我都要定了。第二,口说无凭。你要立下字据。第三,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话,不准擅自行动。能做到吗?” 伊恒肺都要气炸了,“你怎么这般霸道?” 应如风悠然地看着他,有恃无恐地笑道:“现在是你在求我,可不是我在求你。不愿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下车。” 红袖拱火道:“伊恒王子如此尊贵,哪能吃得了苦?还是快些回喀兰吧,多陪陪令父也是好的。” 第32章 难眠的夜 伊恒浅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应如风, 起伏的胸膛忽然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拿纸笔来。” 红袖不说这话,伊恒说不定真就气不过下车了, 可被他的话一激, 反而坚定了要救父的心。红袖若是知道自己弄巧成拙, 恐怕会气吐血。 伊恒很快签好了字据。应如风检查了一番, 伊恒字如其人, 一撇一捺都带着藏不住的锋芒。应如风确认无误后,满意地让烛心把字据收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身份是我裴府的远房亲戚, 在外要喊我家主, 明白了吗?” “是,家主。”蜜瓜答道。见主子没有反应, 碰了碰他的手。 伊恒憋着气,含糊地喊道:“家主。” 应如风点点头,示意两人坐下。车轮再次动起来,红袖忽然变得比早上更加柔弱起来,一会儿头疼, 一会儿手疼,时不时地就要跟应如风撒个娇。 应如风顿时觉得昨晚下手还是太轻了,让小狐狸还有气力勾引她。要是车上无人就好了, 马车的隔音效果很好,做点儿什么也不会有路人听得到。 她无奈地看了一圈车里的人, 手渐渐从红袖腰上向下移去,在挺翘的臀上狠掐了几把。 红袖唇都快咬破了, 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来,再不敢随便作妖了。 可应如风却没有就此放过他, 将他搂在怀里,时不时便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揉上一把。害得他不得不一直拿袖子捂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喘声就从嘴角泄出。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伊恒不禁想起那一夜被恩人拥在怀中的温暖。若是能嫁给恩人,他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在她怀中撒娇?被她宠着,爱着?这几日他时时在梦中与她相见,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对恩人一见倾心了。 伊恒不禁隔着包袱捏了捏恩人留下的披风。这些日子他去了萝城大大小小几十家成衣店,却根本找不到相同的料子。 伊恒哪里知道,应如风的披风料子乃是东阳国进贡的,薄薄的一层便比寸许厚的棉花还暖和。这料子不要说萝城市面上没有,便是在原产地东阳国也十分罕见。整个大兴见过这料子的裁缝一只手都能数出来。 伊恒这些天一直不离开那家客栈,便是希望恩人注意到后会回来找他。然而这么多日过去了,对方都没有来过。伊恒有些沮丧,想来恩人那天晚上被他伤透了心。 等他治好父亲,再说服外祖给他些人手,帮他来萝城找人,或许就更容易找到恩人了。若是再见到恩人,他一定要告诉她,他不觉得她丑,反而觉得她很美,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美。 想到这,伊恒嫌恶地看了眼应如风。应如风长相出众,即便随意坐着,那股与生俱来的风流气质都让人忍不住侧目,仿佛她天生就该被万人敬仰。但实际上她只会趁火打劫。一颗心都是黑的,又怎么能跟侠肝义胆的恩人相比? 第61章 应如风见伊恒突然瞪了自己一眼,怀疑他又要开始犯病了,严肃地说道:“我们快到城门口了。等会儿别乱说话。” 她朝车窗外看去,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为了避免盘查,她们特意从守卫一向松散的西城门出城。没想到这里居然多出了一队士兵,对要出城的百姓挨个盘查,看上去十分严格。 应如风和江淼交换了一下眼神,没猜错的话,官兵是在盘查细作的同伙。 应如风看着伊恒与众不同的样貌,又小声交代了他几句。 队伍像蜗牛一样行进着,过了许久才轮到应如风一行人。 领头的士兵还算客气,跟车夫问明身份后,对车内喊道:“我们正在搜捕逃犯,还请裴家主带人下车。” 应如风没有为难她,气定神闲地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六个人一落地,周围百姓的目光立刻聚集了过来。 “裴家主果然不一般,出行都带着三个美侍。” “那三侍各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比我家正夫都好看。” “你家正夫要是有这等美貌,恐怕早去裴府当侍了,哪还轮得到你?人家裴家主年轻好看又家大势大,你哪点比得上?” “你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哎,要是裴家主也喜欢女人就好了,我们妻夫一起进去服侍也不是不可以。” “裴家主应该没有那么不挑食……” 检查的士兵听到议论声,也赞了句,“裴家主好福气!” 应如风笑着解释道:“您误会了。裴某只有一位夫郎。左边这两位是我的侍从,右边这两位是我的远房亲戚,从喀兰来的,我正要带他们出城游玩。” 士兵眼中露出诧异,红袖妩媚轻浮,着实不像正夫,有钱人的喜好果然不同寻常。她心中感叹了一番,目光落在低着头的伊恒蜜瓜两人身上,“抬起头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在萝城期间一直住在裴府吗?” 两人似是有些腼腆地抬起头,看向应如风。 应如风帮他们回答道:“他们没怎么出过门,怕生,您见谅。他们因着家中逢难,几日前到的萝城,之前没找到裴府的位置,一直住在客栈中,今日才被我寻到。” “原来如此。”士兵点点头,又问了一些问题,应如风也一一应答。 上头要求严查异族人,但这两人是男子,又有裴府作保,所以士兵并没有多怀疑,问题问完后,便放行了。 “等一下,我怎么不知裴府何时有在喀兰的远方亲戚?”几人还未来得及回到车上,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应如风回过头,一名四方脸,眉清目秀的女子骑着马朝几人走来。她身穿铠甲,护心镜四周雕着两只鹤,正是本朝三品以上将军的服制。在萝城,只有守城将军辛无忧才有资格穿。 应如风头皮一麻,顿时有些后悔贪图那块封地。 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容,恭敬地喊了声,“见过辛将军。” “裴贤侄回来这么久了,也不曾去我府上做客,让我好生伤心啊。”辛无忧尽径直朝应如风走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别那么见外,叫我辛姨就好。” 应如风看向江淼,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同款的茫然。 “你娘难道没有跟你提起过我?”辛无忧有些失望地问道,“你我两家可是世交,只可惜这些年你母父二人一直漂泊在外,已有二十余年未曾见过。听闻昔人已乘黄鹤去,让我好生伤心啊。” 这个假身份的母父居然还有世交?应如风顿时觉得有些棘手,“小侄几日前才回来,家中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去辛府拜见,还请辛姨勿要怪罪。” “这儿人多,我们到那边说话了。”辛无忧带着应如风到了城门旁的营帐中坐下,其余人都被她留在了外头。 辛无忧一坐下便问了许多有关她母父的问题。 应如风只道自小被寄养在别人家,少见母父,直到近日才得悉噩耗,拿了信物回到裴家,跟母父并不熟悉。 辛无忧脸上现出遗憾之色,倒不似作假。 见应如风也不说不出什么故人的消息。辛无忧转而问道:“你我两家世交,你母父不在时,我也一直帮忙照看,竟不知裴府在喀兰有远房亲戚。你可是被人蒙骗了?西域人狡猾,向来对我大兴虎视眈眈。若是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们手里,不要怕,说出来我会为你做主的。” 没想到辛无忧把她单独带到这里来,竟是如此目的,应如风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看得出这位辛姨对自己确有几分真心。 应如风略加思索便有了想法。此人对裴府知根知底,硬要说伊恒是自家亲戚是行不通的,她恐怕比自己对裴府的了解深得多。 “唉。”应如风面露难色。 辛无忧顿时觉得其中有隐情,连忙说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在萝城,只要有我辛无忧一日,你便不用害怕任何人。” 应如风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小侄不愿意讲,着实是这件事有伤家母脸面。” “何出此言?”辛无忧不解地问道。 应如风叹了一口气,“家母年轻时曾去喀兰做过生意,在那里认识了一名当地男子。只可惜喀兰不许两族平民通婚,家母未能将那名男子收入房中。外面那两人其实是那名男子的儿子和侍仆。家母对此事颇感遗憾,遗书中让我多照顾那名男子的后人,我才将他们说做远房亲戚。” 第62章 辛无忧听完感慨道:“确实是你母亲的作风。念旧情,心肠又软。希望她们下辈子有缘,再在一处。” 辛无忧唤来一个士兵,令她将伊恒主仆二人请来。 应如风忙道:“我怕他们觉得自己父亲行为有亏,并未告知他们其中的渊源。还请辛姨帮忙隐瞒。” 辛无忧点点头,赞赏地看着她,“你年纪小小,处事却甚是周全。在这个年纪就会替别人考虑,难能可贵。” 应如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毕竟是家母临终所托,身为女儿岂敢有负?” 不一会儿,伊恒二人便被带了过来,辛无忧在伊恒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寻常布衣,却依然掩不住俊逸不凡的外表,开口道:“你既是裴府的远房亲戚,那便算不得喀兰人,也可做我大兴人。听闻你身世可怜,恰巧我的小女儿与你年龄相仿,你可愿嫁与她,定能保你一生无忧。” 在辛无忧看来,一个男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嫁入一个好人家。在萝城,除了裴家,再没有比辛府更好的去处了。若是伊恒嫁到她府上来,有她照看,定能让故友在九泉下瞑目。 应如风没想到辛无忧会突然来这么一招,瞠目结舌地看向伊恒,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婉转点拒绝,不要触怒辛无忧。 伊恒压根没看她,掷地有声地拒绝道:“我不能嫁。” “这是为何?”辛无忧有些疑惑地问道,“难道你已经嫁过人了?” “不是的。”伊恒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此生非她不嫁。” 他这么一说,不仅辛无忧愣住了,连应如风都愣住了。 大兴男子讲究含蓄,绝对不会把男儿家的心事吐露给外人听,便是非说不可也只会话说三分。 辛无忧想着西域男子作风奔放,没有与他计较,有些尴尬地问道:“你的心上人是何人?若是家世相当,我帮你做个媒也无不可。” 伊恒咬了咬唇,纠结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应如风看着伊恒的表现,心里一惊。一个月前在京城时,伊恒显然是没有心上人的,否则以他的性子根本藏不住。而且他那缱绻纠结的眼神,与一月前也是完全不同的。 他一定是在过去一个月中遇到心上人的,可他过去一个月不是一直被那群库坦人绑在马车中吗? 应如风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家伙不会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爱上某个库坦人了吧?那几人要么掉了脑袋,要么在大狱里关着,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一个。 应如风生怕伊恒脑袋一热,把库坦人的事说出来,引火烧身。她轻咳了一声,接过话头,“多谢辛姨美意,既然他心中有人,那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是他无福。裴府中还有许多优秀的儿郎,小侄愿与辛府永结秦晋之好。” 辛无忧笑着应道:“如此甚好。既然你们还要出去游玩,那我也不留你们了。天色已晚,早些出发吧。” “多谢辛姨,小侄告退。”应如风行了一礼,带着伊恒离开了营帐。 两人走后,辛无忧面色立时沉了下来,唤了一名心腹到身边,吩咐道:“派几个人跟上她们。喀兰人狼子野心,我担心他们会做不利于裴家主的事情。裴家主年龄小又单纯,可莫要让他们骗了。” 一行人出城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天边,与太阳遥遥相对。 江淼说道:“看来今天只能到最近的镇子住下了。” 应如风的眼神在伊恒身上转了一下,“唉,要不是你们两个,我早就出城了。你刚刚在辛无忧那儿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此话当真?” 红袖闻言大喜,看伊恒都顺眼了三分,“原来王子有心上人了呀。那怎么还来大兴和亲?” 伊恒脸上浮起难得一见的羞涩,“那时还没有。” 红袖八卦之心顿起,“不知是何人,能让王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倾心?” 伊恒抱紧自己的包袱,双眼中透出浓浓的崇拜,“她是世界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红袖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追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她,反而和我们一道?” “我找了,但没找到。”伊恒眼角泛起酸涩,捏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 应如风越听越为伊恒感到可悲,这个时代没有心理学,再厉害的神医恐怕都治不好斯德哥尔摩,伊恒八成是没救了。也不知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现在说不定已经没命了,会不会直接崩溃? 应如风打定主意绝不能告诉伊恒那些库坦人的下落。免得途中出什么差错。 这时,车夫突然发出了一个暗号。江淼转头对应如峰说道:“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人?” “似乎是官兵。”江淼答道。 应如风蹙起眉头,“难道辛将军还是怀疑上了我们?先到客栈,然后引开她们。看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马车赶到了镇上的客栈中。 几名跟踪的士兵在外稍稍等了等,正要跟着入住,却发现裴家的马车又驶了出来。只好披着夜色跟了上去。 应如风和江淼站在窗边,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问道:“确定是官兵?” 第63章 江淼目光一凝,“看她们的追踪路数,应当是萝城驻军无疑。” “看上去对我们并无恶意。找个机会试探下,看看萝城军跟京城有没有关系,然后甩掉吧。”应如风说完便离开了。 江淼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她推门走了出去,才猛然回过神,轻轻碰了碰刚刚被她衣摆拂过的手背,低声道:“是,小主人。” 与江淼一般心神恍惚的,还有正在用膳的伊恒。今日他拒绝辛无忧做媒后,对方虽然没有纠缠,但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令他极为不安的问题。是他几日来一直都不敢去深想也不敢触碰的事,恩人是否已有夫侍? 她那样的女子,定然早有婚约了吧,可是他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做小的。伊恒心乱如麻,问向身旁的蜜瓜,“你说恩人会有家室吗?” 蜜瓜答道:“主子说她年纪很轻,那应该没有吧。若是有,大不了给她夫郎一些钱财,将他休了,再娶主子便是。” “她那样的英雌,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背信弃义,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伊恒气道。 蜜瓜语塞,没了主意,不知该如何劝解伊恒。 “我出去走走,别跟着我。”伊恒心烦意乱,饭也吃不下了,扔下筷子朝客栈的院子中走去。 月影如霜,落在兰草丛生的小院里甚是雅致。 然而清幽的美景勾不动伊恒半分心弦。他的心思全在那不知名女子身上。 伊恒拐过一条小径,忽然看到一个身影立在前方。那个背影顿时与那夜恩人离去前背影重叠在一起。伊恒激动到难以自抑,也不去想恩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她就会像在梦中时那般消失不见。 “恩人。”伊恒放低嗓音,有些不自然地喊道。他知道大兴女子都喜欢柔美的男子,尽可能地敛起锋芒,将声音放柔和。 应如风转过身,见是伊恒,奇怪地问道:“今日怎么突然知道感恩了?连恩人都喊上了。” 伊恒而听见这熟悉的声音,脸色顿时变了,抬头便看见应如风身前还有一人,眼神防备地盯着他,正是被应如风从背后拥住的红袖。 伊恒咋舌,“怎么是你们?” “不是你来找我们的吗?你又在搞什么鬼?”应如风反问道。红袖握紧应如风的手,缩在她怀中瑟瑟发抖,在她心中勾起阵阵涟漪。红袖害怕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伊恒每次出现都会精准地破坏花前月下的氛围。 伊恒脸一白,嗫嚅道:“我认错人了。” “认错人?你把我认成什么人了。”应如风狐疑地看着伊恒,他的眼神四下乱瞟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没事。你们不认识。”伊恒转身飞快地跑了,一秒也不愿意多停留。 红袖暗暗舒了一口气,转身见应如风若有所思地盯着伊恒离去的方向,伸出食指勾起她的衣带,拉回她的注意力,遥指着天上的明月,“妻主,你看月亮好圆。” 时值十五,月亮大如银盆,异常美丽。 应如风勾唇,“既然如此喜欢,不如我将那轮圆月送给你,如何?” “送给我?妻主难道有登天的本事不成?”红袖将应如风的衣带绕上指尖,眼睫微微垂下,依恋地说道,“只要妻主有这份心,红袖就心满意足了。只盼妻主永远都不要忘了今日,也不要忘了我。” 应如风拨开他额角的碎发,笑着说道:“我说送你,那定然是能做到的。难道你不相信?” 红袖一怔,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呐呐道:“自然是信的。只是红袖脑子笨,想不出妻主要怎样送?”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只盒子吗?”应如风头靠在红袖白皙的脖颈边,低声问道。 “当然记得。”想起昨夜蚀骨销魂的酥麻,红晕从他的喉间升起,红袖有些磕巴地问道,“那跟月亮有什么关系?” 应如风唇边的笑意深邃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其中有一支笔未曾用过?” 天字号房中,红袖小腹拱起,绷直的脚尖微微颤动着,身下的床单皱成了一团,四根缚在腕上的红绸是浑身唯一的装饰。 房间中弥漫着的清甜的香气,一遍遍舔舐着白中透粉的娇嫩肌肤。红袖闭着眼睛,睫毛犹如蝴蝶翅膀般扑闪着。他紧紧地咬着下唇,极力抵抗着犹如海浪般阵阵袭来的痒意。 毛笔反复刷在同一点上,红袖仿佛变成了无根浮萍,被惊涛骇浪卷入旋涡,往无底深渊中坠去,他忍不住惊叫起来,“妻主,妻主,我不要月亮了。” 应如风的手腕依然沉稳,丝毫不为所动,“既然要摘月亮,怎能半途而废?我说了要送你月亮,便一定要送。” 毛笔下生出一株兰草,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晶莹剔透的甘露从草尖上坠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越来越快。 “别哭了。”应如风拿起一张帕子擦去水珠,“月亮不圆了,再重画一遍吧。” “呜,我不要月亮了,饶了我吧。”红袖几乎要抓烂手中那片饱受蹂躏的床单了。 “不想要月亮,就是想要太阳喽。”应如风又勾了几笔,动作越来越轻缓,“小狐狸别急,都会有的。” 第64章 如泣如诉的低喘沿着墙缝悄悄蔓延进周围的房间里。房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外面的房檐上,黑漆漆的眸子揽尽屋中的春色。 他早已不是热血少年,自是明白那低喘声意味着什么。可他却努力说服自己万一听错了呢,身为暗卫,他必须过来看一眼,确定小主人的安危。 看着应如风一丝不苟的动作,黑影不禁摸了摸后腰,那里有一枚她亲自为他刺下的印记,是贴身暗卫才有的殊荣。 入眼的旖旎让腰间的印记刺痛起来。刺印时应如风还是个孩童,那时他除了痛,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今日才知,原来印不是只能刻在腰上,也不是主人和暗卫间独有的。 纤纤素手握着毛笔肆意妄为,引得那泣声愈加散乱,不成曲调。江淼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看清她到底在画什么。她拥有数不尽的奇思妙想,令他一次次惊叹拜服,每多了解一分,都想得寸进尺,了解更多。 砖瓦的碰撞声触动了应如风的耳朵。凤眼立时甩向窗外,“谁?” 她手中的笔失了分寸,重重戳下。红袖立刻被搔出眼泪,气息乱成一团麻,泪眼朦胧地说道:“呜,没有人,是南飞的鸟儿。” 应如风侧耳细听,果然听见了飞鸟振翅的声音。她执笔走到窗边,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外头月光静谧,空无一人,刚才隐约感觉到的炽热目光大概是她的错觉吧。 应如风拉好窗帘,坐回床前,重新专注于作画。她自觉体内的艺术细菌有所增加,作画的同时还能奏乐。乐声随着笔锋的轻重缓急起起落落,煞是有趣。 红袖身为画布和乐器,显然与她的感受并不相通,虚浮的痒意几乎快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若不是被红绸缚住手脚,他恨不得跪在她身前求她收手。 房顶上,江淼抱着剑迎风而立,让风声掩住其余的杂音。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苦笑了一声。暗卫私窥主人乃是大忌,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自己的失控。他在冷风中渐渐冷静下来,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再做这种事。 第二日,红袖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比前日更怪了,面上总是忽然扬起欢喜,又很快恢复如常,周而复始。江淼偶尔看向红袖的时候,发现他总是在偷笑。 红袖自是不会告诉他。他得到了一轮圆月,藏在了最隐秘的地方,是妻主亲手为他摘下的。这是她们两个人的秘密。昨夜漫长的折磨在月亮落下的那一瞬间便消失殆尽了。 红袖如同一只沉浸在花蜜海洋中的小蜜蜂,在心中雀跃飞舞着,压根没注意到昨夜住自己隔壁的两人黑眼圈重得可怕,仿佛被人在眼上捶了两拳。 尤其是伊恒,他青春正盛,正是最为思春的年纪。昨夜听到那些声音,他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不可告人的画面,而画面中的人物是他和恩人。 想象的画面往往比现实更具冲击力,譬如恩人在颠簸的马背上将他……,恩人与他滚进草丛后,将他摁入湿软的泥土中……,又或者恩人因为他的害怕而暴怒,没有离开,反而将他欺在身下狠狠地……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脑中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根本无法入眠。 他其实可以换房间的,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去换,反而默默地夹紧了被子,做了一件连蜜瓜都不敢告诉的事。 第33章 入神医谷 神医谷坐落于河西清远镇上。这里群山密布, 草木葱郁,山谷中生长着不少外界难得一见的花草与野兽,皆是可以入药的好材料。 因着神医谷的影响, 清远镇成了不少游医的圣地, 她们聚集在此, 期盼能够得到洛神医的指导, 精进医术。 应如风一行人进入小镇后, 一路上竟然看到大大小小数十家医馆,行了许久才找到一间客栈。 这一趟旅程中,应如风深深体会到古代交通的不便。先前从京城到萝城, 一路上都有宽阔平坦的官道。马车虽然跑得慢, 但是坐在铺满软垫的车厢中,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然而从萝城到清远的几十里路程, 道路却极为狭窄不平。马车颠簸了一路,几人除了江淼以外都昏昏沉沉的,要不是胃里没什么东西,定然会吐出来。 几人一进客栈,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几位可是舟车劳顿稍感不适?小店里有药膳,专治此症状。” 反正都要吃饭,尝尝当地的特色也无不可。应如风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点头让店小二上菜。 上来的菜色简简单单,都是一些家常菜。清远镇偏远, 自然是没有什么厨艺非凡的大厨的,应如风不以为意, 夹起一筷子小菜放进嘴里。 轻轻一咬,饱满的汁水便在嘴中爆开, 清甜的滋味令人胃口大开,先前的恶心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应如风抬起头,只见先前还有些虚弱的伊恒红袖等人吃了几口菜后,精神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应如风招手把小二叫了过来,“这药膳是什么菜做的?” 小二嘿嘿一笑,“这是我们清远的独有的菜,方子还是神医谷的神医给的呢。” 应如风听她主动提起神医谷,追问道:“我们此次前来正是想去神医谷拜见神医,求方问药的。可否告知神医谷的方位?” 第65章 应如风十分大方地掏出一锭银子放进小二手中。 不成想,那小二竟把银子推了回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们来的不是时候。神医谷的神医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了。以前神医每一旬都会有两日出山,在镇子里替远道而来的病人们义诊。可是自从上个月开始,神医便再也没有来过了。镇上还几次派人上山询问,但去的人都在山中迷了路,根本找不到神医谷的入口。” “有这种事。”应如风皱起眉头。 小二说道:“我看几位精神还不错,应当也没什么大病吧。镇上有不少游医,若是寻常的小病,她们也能看。” 应如风道了声谢,还是坚持问了位置,将银子赏了小二后才挥退了她。 吃完饭后,几人进到屋中,还没坐下,伊恒便丧气地说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应如风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山峰,沉声道:“我们在这里猜也没有用,必得亲自去神医谷看看才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伊恒反驳道:“可是小二姐说神医谷在深山里头。那里有很多毒虫毒草,还有瘴气。我们几人又不懂医术,如何进得去?” 应如风坐到茶案边,端起一杯药茶抿了口,“带着你自然是没有把握,不过我与那神医谷有几分渊源。若是神医谷的人还在,我亲自去拜访,定然能见到她们。” “你最好能见到。”伊恒哼了一声,十分不爽应如风总把他当累赘。 应如风也不搭理他,转而看向烛心,吩咐道:“烛心,你在客栈里保护红袖他们。我等会便和江淼一起上山去寻那神医谷。” “妻主,我也要去。我不想跟你分开。”红袖倒不是非常想去爬山,只是不想让应如风和江淼独处。他总觉得江淼对应如风的心思并不是普通侍卫对主人那般单纯。 应如风斜了他一眼,“你不会武功,去了也帮不上忙。我们还要多花精力保护你。还有,在清远期间,你在外便不要称呼我为妻主了。免得神医谷的人知晓我的身份后,以为我有所欺瞒。” “用不上人家了,连妻主都不让喊了。”红袖扭过身子,赌气般背对着应如风,余光却还瞟着她的动作。 应如风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把你宠坏了。我们有正经事要做,又不是出来玩,还使小性子。” “你们不是真的?”伊恒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可你们昨天……” 伊恒想到昨夜听到的那些靡靡之音,立即住口不再说下去,眼中对红袖与人无媒苟合的鄙夷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红袖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转身拽住一小截应如风的袖子,楚楚可怜地求道:“如风,我知道错了。我只是想跟着你。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不也帮上过你吗?” 应如风望着他依恋的目光,一颗心都快被融化了,“不一样,那时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好好待在客栈里,别让我担心,好吗?” 见他还是不想放弃,应如风飞快地凑到红袖耳边低声说道:“非要跟着我,是不是又想拆新礼物了?” 红袖的尾椎莫名地腾起酥麻,想起那些奇奇怪怪,折腾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礼物,脸上顿时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喉结上下滚动着,“知,知道了,我会在客栈里好好等你的。” 应如风看了眼窗外的太阳,对江淼道:“走吧。冬日天黑的早。早去早回。” 两人准备了一番,便告别众人往神医谷行去。 原书中曾经提到过,神医谷所在的山谷钟灵毓秀,土壤极其肥沃,非常适合种植草药。除此之外,气候也非常宜人,适合病人修养。 母皇曾在一次征战中受了重伤,无意间闯入神医谷后,失血过多昏迷过去,被洛神医救起。母皇那时受伤极重,险些成为废人,但在神医谷里待了几个月就恢复如初了。 神医谷医术无双,除了洛家数代人的积累外,和这块得天独厚的山谷也有不小的关系,自然有许多人觊觎神医谷的位置。然而神医谷有不少天然屏障作为阻挡,一般人轻易进不去,母皇当年也是误打误撞闯进外围,才被恰好路过的洛神医救了起来。 应如风根据书中的说法准备了避毒珠等物,以防万一。 深山中,江淼牵着一直咩咩叫唤的羊羔,不解地问道:“小主人为何要带着这只羊?” 应如风解释道:“那神医谷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生长的各类药草正是小羊爱吃的东西,它可比我们会找。而且那神医谷的人要灌溉药田,必然要住在山泉水附近。沿着山泉走便好。” 两人沿着泉水一路向下,很快变来到了一片雾气缭绕的树林边。 “小主人稍等,让我先进去探路。”江淼将避毒珠挂在腰间,大步往林中走去,过了一会儿见身体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地喊应如风进来。 两人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其下盖着的泥土松软,踩上去便会向下陷去。 周围时不时出现小型野兽的叫声。 若不是有瘴气覆盖,这片林子也是一片悠然的景色。 第66章 嗖嗖。 两道犀利的破空声突然响起,难以辨明来源。江淼立刻转身扑在应如风身上,将她紧紧护进怀中,两条手臂在她背上勒紧。 应如风有些诧异地推开他,“这不是暗器声,大概是风吹过某个夹角时的啸声吧。江淼,你什么时候连这都听不出来了?” 江淼垂下头,哑声道,“是属下失职了。” “而且保护我不应该将我挡在身后吗?怎能将背面暴露给敌人?当了几天明卫就把暗卫的本领全忘啦。”应如风嘴上打趣着,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淼。 “这地方太过隐蔽。我担心过头了。”江淼不敢抬头去看应如风的眼睛。关心则乱,他刚刚的动作是本能而不是本领。 这几天红袖对江淼若有若无的敌意,应如风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自是明白红袖心思的,但她并不觉得江淼对自己有意,只当红袖在乱吃飞醋。 她隐晦地试探两句,江淼不是笨人,自然是能听出她的弦外之意。若是她多虑了,那便当个玩笑。 只是江淼的反应却让她略感不妙,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准则,她绝不会与下属产生多余的感情。 应如风想了想说道:“江淼,若是你不想再做暗卫了,我可以允你回到千影阁。再重新选个暗卫给我就好。” “属下笨手笨脚,让小主人失望了。”江淼声音低哑,手指紧握住剑鞘。他那不可告人的阴暗心思竟然无意间流露了出来。他一咬牙跪在了地上,“恳请小主人责罚。” “你这是何意?是要威胁我吗?”应如风的声音不怒自威,“我从前便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下属在我面前跪来跪去。起来。” “小主人在我身上刻下印记的那一天起,属下就已经发誓,这辈子都是小主人的暗卫,若有二心,必以死谢罪。”江淼额角的疤痕下青筋凸起,坚毅的脸庞上写满羞愧,“求小主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决不会再犯。” “我说江淼,你们那死板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哪有职位必须做一辈子的?就是皇上当累了,还可以去当太上皇呢。”应如风放缓了声音,“你起来吧,以后不要再随便说生生死死。不做我的暗卫,你也一样可以在千影阁为我做事。” 应如风向前走了几步,江淼依然固执地跪在原地。 暗卫的思想终究与自己是不同的,应如风叹了口气,“你打算跪到什么时候?先找到神医谷的入口再说吧。下不为例。” “是。”江淼理顺慌乱的气息,按下不安的情绪,撑着剑站了起来,继续牵着羔羊走在应如风前面替她开道。 两人走后,远处的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了两颗脑袋。 “姐,那两个人怎么一点事都没有?都走到这里了。” “估计是带着解毒珠之类的东西吧。看来是有备而来,绝不能让她们进入神医谷。” “姐,可我看她们不像是坏人。” “你这个以貌取人的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坏人难道会把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女子在男子头上敲了个暴栗。 “我知道了。”男子捂着头,呐呐地说道。 “快走吧,跟上她们。”女子站起身,沿着应如风二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应如风沿着山泉走到了一丈许高的颗巨石旁。青苔覆满石头表面,泉水流入石头的缝隙之中,没了踪影。 “就是这里了。”应如风高兴地说道,“我们下去吧。” 江淼看着黑洞洞的石缝,犹豫道:“属下先下去探探吧。” “不用,神医谷就在这隧道的尽头,走吧。”应如风点起火折子,催促着江淼向下走去。 书中描写过神医谷有个桃花源般的入口,初级狭,才通人,和这个石洞一模一样。 江淼侧身挤过石缝,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前面的道路变得宽敞起来,泉水哗啦啦地流过,岸边并排走两人都绰绰有余。 石洞中十分温暖,没有沾染外头的寒意。应如风越走越觉得热,里衣浸出汗来,忍不住想要把外衣脱掉。 “真热。”应如风抬手在脸边扇了扇,“我要洗洗脸。” 她蹲了下来,伸手向泉水中探去。 江淼阻拦道:“这里头处处都透着怪异,小主人还是不要随便碰水比较好。” “这溪水是从山顶流下的,我们一路跟来,能有什么问题?”哗哗的水花声响起,应如风喊到,“这水凉凉的很舒服。你也弄点儿吧。” 过了一会,两人才站起身继续往前走。又走了数百步,拐过一个弯,终于看到一道光源出现在前面。 应如风钻出山洞,一块刻着神医谷三个字的石碑登时映入眼帘。 神医谷中静悄悄的。一片片药田鳞次栉比,阡陌纵横。几排小屋依着山壁而建,十分简朴。 应如风站在谷口大喊道:“我是洛以寒的女儿。冒昧前来拜访,有事相求,还请前辈出来一见。” 洛以寒是宫中那位德卿的真名。应如风一上来就祭出了大招。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了几遍,只要谷中有人定然能听到。然而片刻过后,一切依然如故,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67章 应如风等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既然无人出来相迎,便进去看看吧。” 两人沿着石碑后的小路走入谷中,跟在两人身后的男子从石道中探出头,“姐,她说自己是师父的女儿哎。我们为何不上去相认?” 女子白了他一眼,“她说是你就信啊。师父女儿早就在宫变中去世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估计是那两人想要诈我们出来才这么说。她们刚刚碰了石洞中的泉水,那可是大罗神仙也抵不住的迷药。没有我们特制的解药根本防不住。等她们昏倒了,抓起来盘问一番便是。” 应如风走到最外头的一间小院前敲了敲门,毫无意外地没有人回应,她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立着许多药柜,交杂着许多草药的味道。应如风忽然捂住了额头,“怎么回事?我眼睛好像有点儿花。” 应如风靠着墙滑倒在地。紧接着,江淼也支撑不住,眼睛眨了几下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了。 “这么快就晕了。”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穿着粗布衣裳,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 他身后的女子转了转鬼灵精怪的圆眼睛,观察了倒在地上的应如风两人一番,才走了进来。 “我还以为她们能多坚持一会儿呢。”女子撇撇嘴,“我去拖那个男的,你去拖那个女的。把她们带到试药的地方绑起来。” “为什么让我去拖一个女人?”男子的手在应如风身旁几寸的地方停留了片刻,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男人比牛还壮实,你那小身板能拖得动吗?”女子没好气地说道,“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把她们俩全拖走吧?” “哦,好,都听姐姐的。”一双软若无骨的双手环上应如风的腰,费力地把她扶了起来。昏过去的人无法支撑自己,应如风失去重心,整个人压上男子肩头,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间,弄得男子禁不住倒退了两步,被她压在了药柜上。 女子拿麻绳在江淼手上套了个环,毫不怜惜地向外拖去。虽然在泥地上拖行倒也不怎么疼,但跟应如风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男子在应如风身上乱推着,试图把她翻转过来。他的双手触上一处绵软的地方,身体没有缘故地燥热起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忍不住又摁了几下。 “傻蛋,你在磨蹭什么,快点。”女子在门外催促道。 “哦,好,好。这就来。”男子听到女子的催促声,慌乱地把手背在身后,朝门口看了看,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房间,才放下心来。不过他也不敢再碰,生怕女子会返回来看到。 男子转过身,稍稍蹲下身子,试图把应如风背起来,可惜他力气太小,一双嫩手在应如风身上乱试着,弄得应如风痒痒的,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 应如风在树林中便发现了那两株有些异常的灌木丛。小羊见到灌木总是会上前嗅嗅,找新鲜叶子吃,却对那灌木丛视而不见。 应如风想着她们大概是神医谷的人,便没有打草惊蛇,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离开了,但实际上一直都在观察他们是否跟了上来。 书中提到过神医谷前的石洞中有一种特殊的物质,泉水流入后便会与之结合,在地底热气的作用下变成水雾在洞中弥漫,具有迷药的功效。 应如风假意去碰水,实际上只是往里头投了一个石子,她和江淼早有防备,丁点水雾都没有吸入。 她听着男子错乱的心跳声,心道他是个纯情少男,估计整天在神医谷中,没怎么见过姐姐以外的女人。第一次跟外来的女子如此亲密地接触,才会有这般令人捧腹的反应。 应如风故意滑到一个好背的位置,男子终于把她背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屋外走去。 男子走得极为艰难,除了力气太小外,应如风幽幽的体香时不时侵入他的鼻中,柔软的脸颊更是来回蹭着他的脖颈,让他的脚步越来越凌乱。 尤其是垂在他肩上的那双手,随着惯性每走一步便会碰到他胸前的敏感处,那丝丝麻麻的感觉让他差点以为自己得病了。 应如风闻着男人布衣上浸染的药香,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只见一滴滴汗水从男子额上淌下,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像颗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应如风一向是怜香惜玉的,见这男子很好骗的样子,不再装得那么真实,稍稍用了一点力,让他轻松一点。 在应如风的帮助下,男人前进的速度快了很多,但他根本没有察觉背上的人变轻了,只当自己习惯了她的重量。 他背着应如风走进隔壁的一间小屋,小心地把她放在一张床上,坐在她身前,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卷起衣袖擦了擦汗,“姐,我把她背来了。” “你还真是笨,居然把她背过来?不嫌累呀你。拖过来不就完了。”那女子嫌弃地看着他。 “她看着很干净,我不想把她弄脏了。”男子低头看着应如风如同白玉雕琢而成的手,嗫嚅道。 “行了,行了,就你毛病多。把她们锁起来吧。”女子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第68章 “好。”男子弯下腰,从床脚拉起一个锁链,撸起应如风的袖子,抓起手铐往她的手腕上扣去。 哐啷。 男子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的锁链,懵了。 “你没事。”男人呆呆地看着应如风充满兴味的眼睛,竟是忘了挣扎。 应如风握着白瓷一般细嫩的手腕,拉紧锁扣,回头去看江淼。 江淼横剑在女子脖子上,女子一点畏惧之色也没有,“京城的人果然狡猾。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江淼,把剑放下,不得无礼。”应如风说道。 江淼没有犹豫地放下了剑。女子摸了摸脖子,防备之意丝毫未减,“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得了我,我不会答应你们任何要求的。” 应如风也不在意,客气地说道:“敢问姑娘姓名?在下应如风,此次前来是因为身中蛊毒,想求神医谷的前辈救命,绝对没有恶意。先前两位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知两位究竟是何心思,才出手自保。” 女子还未回答,应如风身边的男子先一步开口答道:“我姐姐叫洛云波,我叫洛云澜。” 洛云波满腹的弯弯绕绕付之东流,“傻蛋,你……” 应如风转头看向洛云澜,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眸光闪动,如同一汪清水,没有半分杂质。即便是怀星,也不曾有过如此单纯的眼神。应如风不禁有些恍惚。 “姐,应姑娘没有骗我们,她身上确实有蛊毒。”洛云澜抬头对姐姐说道。 洛云波的语气依然生硬,“神医谷自身难保,我们无能为力,五皇女还是请回吧。” 应如风脸上不见失望,反而说道:“云波姑娘,可否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洛云波坚决地摇头,“这是我们神医谷自己的事,恕我不能相告。” “姐,要不试试吧?我觉着她们挺厉害的,说不定可以帮到我们呢。”洛云澜看着姐姐越来越不善的眼神,声音逐渐变虚。 第34章 闯花山寨 应如风借机说道:“我不知神医谷发生了什么, 二位不想说,我也不会强求。若是两位需要什么,大可以告诉我, 我为求解蛊也会尽力相助的。” 洛云波衣袖下的手指攥紧又松开, 叹息一声, “傻蛋, 你说吧。” 洛云澜点点头, 对应如风解释道:“我们师父中的毒,必须要一味特定的药才能解。可解药生长的山上最近来了一伙贼人,在那里安寨扎营。我们去过几次都躲不过守卫, 还受了伤。但拿不了那个药, 就救不了师父。” 洛云澜急得冒出泪来,抬手去擦发现手腕还被应如风抓着。 应如风不动声色地松开他, 问道:“难道官府不管吗?” “那座山正好位于三座城池交界的位置,向来混乱,哪座城都不愿意管。”洛云澜拿起帕子,捂在眼睛上拽紧,两道湿痕从帕子背面透出。 应如风见他奇特的擦泪方式, 不禁觉得有趣,“怎么这样擦?” “我刚刚碰过毒药,用手去擦眼睛不太方便。”洛云澜不假思索地答道。 应如风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 提议道:“若是我可以帮你们拿到那个药,可否帮我解蛊?” 洛云波毫不犹豫地说道:“要能拿到药, 应姑娘便是我们神医谷的恩人。我们定然会尽全力为你解蛊。” 洛云澜搭住应如风脉搏,思量了一会说道:“你身上的蛊只要……” “洛云澜!”洛云波叫道, “你急什么,她这毒又死不了人, 拿到药再说也不迟。” “知道了,姐。”洛云澜眼中闪过一抹愧色,低下头不敢去看应如风的眼睛。 洛云澜倒是个心软的医者,幸好有个厉害的姐姐,不然应该很难撑起神医谷吧。应如风不以为意,起身道:“事不宜迟,告知我药草的位置,我们现在就出发。” “我跟你们一起去。”洛云澜急忙站了起来,结果忘了自己还被铐着,又被锁链拉着摔回床上。 “你要跟我们一起?”应如风惊讶地看着洛云澜,那半跪在床边的姿势着实有些诱人,半截细腰从粗布衣裳下露了出来,她忽觉又如回到石洞中一般热,连忙转开了眼睛。 洛云波替弟弟解释道:“那药必须要特定的方式采摘保存,不然会药力全失。” “可是……”应如风担心地看着洛云澜,此人看上去过于体弱,若是没有他,派人偷偷溜进山贼寨子里偷草应当不是难事。带上他那就说不好了。她问向洛云波,“不能带你吗?” 洛云波拒绝道:“不行,我要看着师父,不能离开神医谷。” “这……” “应姑娘,我很听话的,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洛云澜小声说道。 “好吧。”应如风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去了那山寨,你千万别自作主张,不然我可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把你带回来。” 洛云波冷笑了一声,竟是丝毫不担心弟弟死活的样子。 两日后,花山脚下。 一家茶铺的老板苦口婆心地劝着应如风,“这位姑娘,听老身一句劝,你可千万别去花山呀。那里的山贼专抓漂亮女人。越是漂亮,被抓的可能性越大。像姑娘这般人物,是绝对逃不掉的。” 第69章 应如风啜了一口热茶,“哦,这是为何?那山寨里都是男人吗?” 茶铺老板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哪有男人出来当山贼的?老身也不知道她们为何要抓漂亮女人。只是那些被抓走的女人回来之后,一个个跟失了魂儿一样,治都治不好。所以我劝姑娘还是绕路走吧。” “不是我不想绕路,而是时间紧急。必须得从这儿过。多谢老板相告。”应如风喝完茶后,付了银钱便上了马车,朝着花山驶去。 那茶店老板望着遥遥远去的马车,握着比茶钱高许多的赏银,叹了一口气,“唉,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次还是个人傻钱多的,花寨主要赚大喽。” 马车上,应如风问向身旁的洛云澜,“你可知花山寨为何要抓漂亮女子?” 洛云澜摇了摇头。 先前江淼曾经派出千影阁的探子潜入山寨中,打探消息。然而千影阁的探子都是男子,那山寨里全是女人,短时间内根本混不进去。即便是想被绑进去都做不到。 那群山贼正如茶铺老板所说,只会把美貌的女人掳上山,否则的话,只会劫点钱财,就把人放走了。 时间紧迫,找不到合适的女子,应如风只好亲自上阵,作为人质混入山寨中。 这花山坐落于三城交界处,无论去哪一个城池都必须要经过这里,否则的话便要绕上大半月的路程。所以尽管这里有山贼出没,不少人还是雇了镖师,在大白天成群结队地从山路前通过。 现在已是傍晚,应如风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在悠长的山路上格外显眼。马车上除了车夫,仅仅坐了三个人。 应如风推开车窗,望着路旁光秃秃的树干缓缓向后退去。 寒风吹过,树枝胡乱摇摆着。噬骨的寒意刮红了耳朵,直往脖子里钻。 应如风缩了缩脖子,正要关上车窗,忽然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停下!” 吁的一声,车夫勒停了马,车厢颠簸了一下,缓缓地停在原地。 车夫对车厢内喊道:“主子,有人来了。” 应如风掀开车帘,只见十几个山贼持着刀拦在了路中央。为首的女子生着一双菱形三白眼,肩上扛着一把鬼头刀,骑在高头大马上甚是吓人。 不宽的山路被堵得死死的,根本躲避不得。 应如风一脸害怕地对为首的女子说道:“各位英雌,我车上没有什么财物。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那为首的女子一见到应如风,登时眼前一亮,眼中露出贪婪之色,“没有钱没有关系,有你就够了。小的们,把她给我抓到山上去献给大王。” 慑于山贼的淫威,应如风哭丧着脸,乖乖地伸出手,任由山贼拿着麻绳捆缚起来,跟着她们往花山上走去。 应如风跟着山贼们走了一个多时辰,口袋中的小米几乎快漏完了,终于来到了一个山寨中。 花山山顶螺旋向上延伸出数个平台,山寨正建于一处处平台上,每一层都有严密的岗哨。应如风被带到了最顶上的那一层。 高山直插云霄,伸手可摘星辰。 云层中建起大大小小十几处房屋,岗哨比先前那几层更为密集。 应如风被山贼推进其中一个小屋之中。屋中陈设简单,连床都没有,却有一个大大的梳妆台。 三白眼把应如风摁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恶狠狠地说道:“在这儿好好待着,别想逃走。” 她留下两个喽啰看着应如风,兴奋地离开了,看她高兴的样子,像是捡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 门一关上,应如风便看向身旁的两名喽啰,和声细语地问道:“两位姐姐,在下一贫如洗,也就身边那两个小侍长得不错,值些银子。你们不捉他们,捉我做什么?” “等会花寨主来了,你自然就明白。”两个喽啰板着脸,不欲多言。 应如风试着套了几次话,两人口风极紧,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只好放弃了。 那花寨主该不会是弯的吧?应如风暗暗想着。 王公贵族里女男通吃的人其实不在少数,不少人家里除了男宠,还养着女宠。不过应如风是个24k大直女,对女人没有丁点兴趣。 想到可能要服侍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女人,她头皮都要炸了。难怪那些被放回去的女人都跟失了魂一样。这能不失魂吗? 应如风时不时地看向窗外,盼着江淼等人快点跟上来。 “乱看什么?”一个喽啰呵斥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这有三层守卫,可不要自讨苦吃。” “是是。”应如风畏缩着在椅子上坐好。 两个喽啰满意地点了点头,靠在一边闲聊起来,说的都是寨子里的事,譬如上个月谁劫的银钱最多,哪条山道来的人荷包更肥。 两人正说的兴起,突然听到应如风叫道:“花寨主。” 两人下意识地往门口看去。忽觉后颈一痛,便人事不知了。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慢?再来晚点,我就被洗干净送到老女人床上去了。”应如风站起身,甩了甩被绑久了有些麻木的手腕。 江淼替她解开绳子,解释道:“这寨子的守卫不似普通山寨那般松散,极为严密,我们为了躲开守卫花了些时间。” 第70章 应如风抬眼看向洛云澜,发现他脸红红地站在一边,忽然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他来说可能有点过于超纲。 毕竟那神医谷里除了他师父,估计就只有她们姐弟二人,自是不可能讨论这种东西的。 像江淼这样跟着她见惯世面的熟男,就没有任何反应。看来以后得记着在纯情少年们的面前收敛下本性,免得吓坏他们。 三人从小屋的窗户翻了出来,应如风扭头问向洛云澜,“接下来去哪采草药?” 洛云澜指了指远处的山坡,一栋比其他屋子精致许多的小楼耸立其上。 应如风瞪大了眼睛,“那里怕不是是寨主的住处吧。那草还挺会挑位置长。” 洛云澜点头,无奈地说道:“那草向阳喜湿,正是建屋子的好地方。不然我和姐姐也不至于来了几次都拿不到。” 山寨的守卫果如江淼所说,设置得极为精巧。每一个死角都有人盯梢,还有巡逻队在各处巡视。 应如风心中怀疑这伙山贼并非平民,而是出自军中。 三人一路上制造出不少动静,吸引住一个个盯梢守卫的注意,才勉强来到坡下。短短百米路,简直比刚刚上山那一个多时辰的路还要漫长。 小楼周围站着密密麻麻的守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躲过去根本不可能。好在那山坡下延伸出一条小路,三人对视了一番,便一齐往那条路上奔去。 小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则是山崖,稍微一滑便会掉入万丈深渊,看着就腿软。应如风平视前方,紧靠着山壁,小心地挪着步子。 她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洛云澜,却发现他如履平地,四下观察着,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转过一个弯,那小路忽然宽阔了起来。 应如风大喜,一步跨了上去,却看见一整队喽啰站在不远处,朝着她们迎面走来。 “把她们拿下。”双方对视了一秒,领头的喽啰立刻大叫了一声,带着其余人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 应如风和江淼立时握住了剑柄。 两人剑还未出鞘,忽然看见一阵粉色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紧接着便闻到了一阵甜甜的味道。 那十几个喽啰连声响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倒在了地上。 应如风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洛云澜随意地拍了拍手,弄掉卡在手中的药粉,解释道:“放心吧,她们只是晕了过去。” 难怪洛云波一点都不担心她弟弟的安危,有这手段真不知道她们前几次是怎么铩羽而归的。 洛云澜走到山崖前蹲了下来,“那草药就长在下面的峭壁上。我必须下去把它摘下来。” “你不会武功,不如让江淼去摘吧。”应如风提议道。 洛云澜摇头,“不行。采摘这个草药要十二万分小心,必须把根茎完整无损地挖出来。你们不熟悉方法,肯定会伤着它的根。” 洛云澜取出绳子,一端系在崖边的大树上,一端在腰间系牢,拉直后便往崖壁下爬去。 应如风望着逐渐绷紧的绳子,心不停地颤动着,比先前走那一人宽的小径时还要紧张。看来在哪个时代行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洛云澜往下爬了一会,停在了一处几近垂直的岩壁上,小心地扒开山石和泥土。山石后露出了一簇绿色的草,看着跟普通的草没有什么区别。 洛云澜却如获至宝,取出了一把小刷子,轻轻地刷开草根处的泥土。 他的神情一丝不苟,眼中只有那朵花,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应如风心中一动。他一定很爱重自己的师父吧,豁出命也要取到解药救师。若是她与他师父易地而处,不知道是否也会有人像洛云澜一般,不计代价地救自己。 怀星会吗?红袖会吗?或许会吧。但若是没有她,他们连保护自己都困难,又怎能真的帮到她呢? 应如风望着洛云澜小小的却异常坚韧的身影,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找到了,她们在这儿,别让她们跑了。” 应如风抬起头,只见刚刚那个捉她上来的三白眼带着一群喽啰冲了过来。山石震动,尘土飞扬。 她向下一看,那株草似乎根茎很多,洛云澜连一条都没有扫完。 应如风皱着眉问向江淼:“这么多人你能拦住吗?” “这里位置窄小,我可以抵挡一阵。”江淼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山贼,眸中寒光闪动,抽出剑,将应如风护在身后。 一道银光闪过,冲在最前头的两个喽啰手中的刀剑就被卷了去,向崖下坠去。 江淼手中的长剑舞出了一道道残影,将窄小的石道护得密不透风。防不胜防的暗器时不时地从剑影中飞出,扎得喽啰们吱哇乱叫,排在前头的扑倒在地,后面的刹不住步子踩踏上去,登时乱成一团。 应如风一边防着有人从后面偷袭,一边盯着洛云澜的进度。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绳子,生怕刀剑无眼,无意间砍断了绳子。 三白眼见自己的手下久久拿不下一个男人,眼神顿时狠厉起来,提起鬼头刀,向江淼冲来。 第71章 咣! 刀剑碰撞的声音震得应如风头发都飘了起来。 三白眼能当上头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一把鬼头刀挥得虎虎生威,一力降十会,任江淼剑法多精妙,都难以硬接势大力沉的劈砍。 再加上此处空间太小,身法施展不出来,难以躲避,江淼一时间落了下风。 没挡几下,江淼的虎口就被震开了口,鲜血流得半个手掌都是,沿着剑柄滴滴哒哒地落在地上。 他咬着牙硬抗,一步也不肯后退。 山顶寒风呼啸,汗水却浸透了江淼的衣衫。 他坚实的后背牢牢地挡在她面前,应如风想帮忙都帮不上,只能不断望着岩壁上的洛云澜,祈祷着他的速度再快一点。 扑哧,刀尖划开皮肉的声音响起,应如风白色的衣袍上多了一道血痕。 江淼胳膊上被划开一道口,不断向外喷射着血水,触目惊心。他连捂都没捂一下,紧握着剑,丝毫不敢放松。 应如风瞳孔一缩,大吼道:“别打了,我跟你回去见你们寨主。” “小主人,别怕,援兵马上就到了。”江淼气息隐隐有些不稳,声音喑哑地说道。 三白眼狡猾地一笑,“你说的援兵该不会是那群在山里迷了路的男人吧。” 江淼气息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被伤口处传来的暖意抚平了。 江淼撇过头,只见应如风捏住他的胳膊,用撕成条状的外衫一圈圈缠了上去。 应如风边给江淼包扎边说:“你们寨主应当也不想见到我缺胳膊断腿吧。” “你是不能缺胳膊少腿,但这两个男人就不一定了。” 洛云澜恰在此时从崖下爬了上来,半个身子刚伸过崖壁,三白眼就举起鬼头刀往应如风身旁的绳子上斩去。 应如风挥出一剑,勉强挡过,但那鬼头刀接二连三地斩下,洛云澜根本找不到空隙上来。 梆! 应如风的剑被刀荡开,刀锋斜切向绳索,滋啦一声,两指粗的绳索立时崩开了。 第35章 寨主选媳 “全都住手。”洪钟般的声音在山崖间回荡开。 三白眼一听到这个声音, 立时停了手。 洛云澜扣着崖壁苦苦支撑,身体不可抑止地往下滑落。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拉住洛云澜的手腕,一鼓作气地将他提了上来。 洛云澜一个趔趄跌入应如风怀中, 还没来得及后怕, 就闻见她身上的血气, 忙站直身体在她身上摸索着, “你伤在哪了?” “不是我, 是江淼。”应如风指了指江淼的胳膊。 洛云澜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拿出药粉,替江淼重新包扎上药。 应如风这才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身披虎皮的霸气中年女人出现在了路的另一端, 先前还凶狠无比的三白眼像小兔子一般乖乖地站在她身后。 中年女人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在应如风脸上, 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觊觎。 中年女人大步走了过来,仔细地观察着应如风的脸,抚掌大笑道:“好!好!果然不错。这一次他总该满意了吧。” 应如风顿时有些茫然,难道这女人不是花寨主?寨主还另有其人? 应如风回到刚来时的小屋中,如同干尸一般由着几个人给自己梳妆打扮。 “姑娘笑一笑呀!笑起来才好看。”一名女子看着镜子里面容僵硬的应如风, 劝解道。 “呵呵。”应如风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 药草是拿到了,但是她们三个人根本无法从众多山贼的包围圈中突围,为了小命, 只得束手就擒。 “姑娘这笑可真难看。”女子毫不避讳地说道。 想到自己要去服侍一个女人,应如风脸上的肌肉更僵硬了, 冷眼看着她,“你觉得我笑的出来吗?” 女子奇怪地说道:“我家公子生得花容月貌, 姑娘看了必定喜欢,为何会笑不出来?” “你家公子?”应如风的声音变了调。 “是啊, 我家公子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只可惜他眼界甚高,看不上山寨中的女子。寨主只好每天下山劫掠一些漂亮女子上山让他挑选。只可惜几个月过去了,一个公子能看上眼的都没有。那些没被选上的女子离开时,个个失魂落魄,如丧考批,都舍不得离开呢。”女子笑着说道。 “姐姐你早说啊!”应如风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眸登时变得明亮起来。 要是早点知道,花寨主是给儿子挑媳妇,她非但不跑,还会自己送上门来。 应如风好奇地问道:“你说先前被捉上山的女人皆是没被公子看上,才会失魂落魄。你们公子究竟生得有多美?” 应如风阅男无数,口味也极其宽泛,却也没有哪一个男人能让她失魂落魄。 难道是兼具怀星的灵动,红袖的妖媚,追月的出尘,赵辰辰的软糯,洛云澜的单纯?应如风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一个惊尘绝艳的大美人。 “我大字不识几个,实在描述不出公子的样貌,姑娘一见便知。”女子认真地将应如风的头发挽好,拿起几只簪子在她头上比划着。 “戴白玉簪吧,比较合我的气质。”应如风主动指点道。 第72章 那玉簪一入鬓,果然给应如风又添了几分贵气。女子夸赞道:“姑娘笑起来真好看。我家大王终于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山顶小楼。 “娘,我不要嫁。除了鱼姑娘,我谁都不嫁。便是天王老子的女儿来了我也不嫁。你莫要再逼我了。”一道生气时依然柔和的声音在楼中响起。 “男子哪有不嫁人的?赶紧嫁人,给我生个孙女才是正经事儿。不嫁人,等娘老了,谁给你养老送终?”花寨主苦口婆心地劝道,“今天抓来的那个女子,风流倜傥,潇洒不凡。你老娘见着都喜欢,恨不能变成男人嫁了,绝对比你那鱼姑娘好。” “你想嫁自己去嫁。这世上绝没有比鱼姑娘更好的女子。” “见雪,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了解你?你看了保准喜欢。” “那如果我看不上呢?”花见雪反问道,“娘可以从此以后不再逼我去相见女人了吗?” 花寨主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行,今天这个你不喜欢,娘便再也不逼你了。我大不了抱个孩子上山做养女。到时候,你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应如风站在门外听着娘儿俩吵架,不禁有些汗颜。原来花公子早已有了恋慕的女子,她一腔热血顿时冷了。 “花寨主,人到了。”送应如风来的喽啰见房里安静下来,连忙通传道。 花寨主拉开门,眼神热切地看着应如风,“裴姑娘快请进来吧。” 应如风随着她走进房中,这是一间十分精巧的男子卧房,装饰与山寨中的其他房间仿佛两个世界。 浅绿色的床帐从顶上垂下,遮住了方正的大床,床前摆着一个柜子,上头的花瓶中插着几枝绿梅,花瓣上的露水还未干,显然刚摘下来不久,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绿梅后悬挂着一幅工笔画,画中的女子摇着一柄折扇,慵懒地笑着。 想来这个女子就是那位鱼小姐吧。只可惜画风稚嫩,女子长相着实有些抽象,看不出所以然。倒是那把折扇应如风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见雪,还不快来见过裴姑娘。”花寨主说道。 应如风的视线从画上移开,只见一名男子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他身段优美,一身绿色的衣裳衬得他如同春日里抽条的柳树枝,垂入心湖,荡起片片波澜。 应如风光是看这背影,便觉得他正脸一定是十分好看的。尤其那不情不愿的小模样,像只炸毛的小猫一样,让人禁不住想要帮他顺毛。 “花寨主,花公子。”应如风抱拳行了一礼。 花见雪听见她的声音,忽然浑身一震,急切地转过身,朝应如风看来。 应如风也看向了他,此男子果然像先前那女子所说,甚是不凡。五官脱俗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他通身的气质仿若雪地里的精灵一般,生气勃勃,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便能让盎然的春意覆盖冰雪。 花见雪看清楚应如风的脸后,先是一怔,接着露出久旱逢甘霖般的喜悦,“鱼姑娘,真的是你?” 应如风凝眉看着男子,她定然是不认识他的,否则即便记不住名字,就凭这张脸,也会留下模糊的印象。 花见雪见她全然陌生的眼神,并不失望,反而走上前,腼腆地说道:“鱼姐姐,我是小雪,四年前,你在林城的牡丹阁救过我。” 应如风终于知道那把扇子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四年前,她离京游学时,曾经到过林城。 那里的女子流行用折扇,在扇面上留下名家的画作诗词,挥开时便能尽显不俗的品味。 她也跟风买了一把,扇子正面是咸鱼二字,背面是神仙二字,意为咸鱼赛过活神仙。此扇每次出场都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盖过其他人的风头,让她着实得意了一阵。 只是扇子她记得,牡丹阁她也记得,小雪这个名字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花公子认错人了吧。”应如风揉了揉额角,“在下并不姓鱼。” 花见雪激动地说道:“不会认错的。见雪那时只有十二岁,刚被卖入牡丹阁,被那里的爹爹逼着学……艺。我趁他不备从后院里逃出来,慌乱中撞到鱼姑娘。是你替我赎了身,还把我送回了家。” “你是那个小孩啊。”应如风隐约想起一个瘦瘦的小不点,与眼前水灵灵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世上不平事太多,她虽然懒得去管,但若出现在眼前,她还是会伸出援手,攒攒功德。做好事不留名,估计鱼姓是她当时随口编得。 “可你不是住在林城吗?”应如风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花寨主打断了两人,“裴姑娘原来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还请允我到正厅设宴,以谢姑娘的恩情。” “承让了。”转眼间成了花公子的救命恩人,看来离开这里应当没什么问题。应如风松了一口气,抬腿往外走去。 花寨主拉住急着跟上去的儿子,等应如风出门后,小声说道:“难怪你眼界那般高,谁也看不上,原来见过这般女子。你那破画可是十万分之一的风采都没画出来。” 花见雪赧然,伸手扯下墙上的画,“娘,裴姑娘刚刚看见了这画,不会不高兴吧。” 第73章 花寨主摸了摸他的头顶,眼中一片慈意,“放心吧。她一看便是肚量非凡的人,怎会与你计较这等小事?娘一定让你嫁她为夫,全了你这四年的相思。” “若是她不愿,娘别强求。”花见雪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花寨主摆摆手,“怎么会?我儿一点不比她那两个夫郎差。” 花见雪闻言先是一喜,尔后又是一片怅然。 宴席上,应如风瞧着花见雪不似先前那般活泼,问道:“花公子怎么了?” 花见雪下意识地看向母亲。 花寨主朝应如风敬了一杯酒,闲聊似的问道:“裴姑娘可已娶了正夫?” 应如风眼皮一跳,思索着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触怒花寨主,“我前些日子刚娶了正夫,可惜那时不识得花寨主,不然也可请你们喝一杯喜酒。” 花寨主手中的酒杯在唇边顿了顿,“那我要恭喜裴姑娘了。不知你家中共有几位夫郎?” “几位?我只有一位正夫。”应如风答道。 花寨主状似不经意地提起,“那跟你同来的那两名男子是……” “他们一位是我的侍卫,一位是神医谷的大夫。不瞒花寨主说,此次冒昧来扰,其实是为了摘一种只在花山生长的草药。我被歹人下了毒,必须要那草药救命。还请花寨主恕我不请自来之罪。”应如风诚恳地说道。 坐在应如风对面的花见雪焦急地插话道:“裴姑娘中了毒?娘,你快把草药给大夫,让他给裴姑娘解毒。” 花寨主看了眼沉不住气的儿子,那真挚的关心半点不作假,也不知道自己要是中了毒,儿子能有这么急不。 “快去把另两位贵客请上来。”花寨主对三白眼吩咐道,继而转向应如风,“何人敢给裴姑娘下毒?你是见雪的恩人,便是我花山寨的恩人,我定替你报了这仇。” 也不知她要是说出应如行的大名,花寨主的气势是否还能这么足。应如风笑着摇了摇头,“那歹人已经下了狱。而且我这毒并非无解,只要拿到解药后在神医谷调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如此甚好。”花寨主笑道。 几人正说着,三白眼就把江淼和洛云澜带了上来。江淼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了,只是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抬头见应如风没事,神情稍稍松懈了下。 洛云澜也看到了端坐于客席上的应如风,十分惊讶于现在的局面。若是他姐姐在这,定会以为应如风和花山寨是一伙的,但洛云澜心思单纯,什么都想不到。 三白眼领着两人在应如风旁边坐下。 花寨主向洛云澜询问了几句应如风中毒之事,洛云澜不明所以,幸好应如风替他答了,才没有说漏嘴。 花寨主关心地问了几句后,忽然话锋一转,“裴姑娘家中只有一位夫郎,后院未免太空了些。此次你在外求医,身边也没有个可心的人儿。不如纳小儿为侧室,为你侍疾。” “娘……”被母亲当着应如风的面提亲,花见雪不禁羞红了脸,但又忍不住看向应如风,期待着她的反应。 “这……我一介平民,花寨主的爱子给我做侧室,岂不委屈。”应如风本以为花寨主会要求她贬夫为侍,没想到花寨主居然会如此提议,倒让她有些震惊。毕竟花寨主只有花见雪一个儿子。 “你是平民,我还是山贼呢。你娶了见雪,就是我的好儿媳,花山寨的二大王。莫不是裴姑娘觉得我儿不配给你做侧夫?”花寨主见她竟然没有一口答应,眉毛倒立,露出几分怒气来。 “怎么会?花公子如此美貌,我只是担心他心中委屈。”应如风登时想起了伊柯大汗,这年头怎么霸道岳母横行,个个都非要把宝贝儿子塞给他? 花见雪见应如风隐隐有推辞之意,也顾不上男儿应有的含蓄,急忙道:“见雪被裴姑娘救下后,就已立誓,此生非君不嫁。若是裴姑娘嫌弃我入过那腌臜之地,便让我做仆做侍也是好的。我愿意一辈子服侍裴姐姐。” 江淼出自千影阁,对人的长相极为敏感,过目不忘,一看见花见雪就认出他是当初那个小男孩。再听他这番肺腹之言,登时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看向应如风,只要她丁点不愿,他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人强迫于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应如风身上时,洛云澜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她的毒,不需要人侍疾。” 这是侍疾的事情吗?应如风不禁被洛云澜惹得想要发笑。 紧张的氛围莫名地缓和了些,应如风见花寨主还挺听儿子话的,便主动对花见雪说道:“我当初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图回报。你从未与我接触过,我不一定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完美。不如这样,待我病愈之后,便请花公子到我府上玩几日。我们相处些时日再说,也免得你以后后悔。” 花见雪见她松了口,一口答应了下来,激动地看向母亲。 花寨主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架不住儿子哀求的眼神,只得同意。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席间,花寨主说出自己昔年曾是林城军营的一位副将,后来貌美的夫郎被上司看中,上司给她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花山附近,然后强行抢去了她已有身孕的夫郎。 第74章 花见雪就是那个孩子,起初因着父亲受宠,继母也把他当亲儿子养着,没有人敢打他主意。可后来父亲郁郁而终,他就被主父背着继母发卖了。 他被应如风救下送回后没多久,花寨主便逃回了林城,屠了上司家满门,带着花见雪回到花山落草为寇。 应如风听完唏嘘不已。花寨主倒是个有血性的女人,若是在军中遇着一个好上司,定能成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光看花山寨的守卫布置,便可一窥花寨主在布阵防守方面的军事才能。 应如风三人在花山上宿了一晚后,便向花寨主告别离去了。临行前,花寨主给了她一块花山寨的令牌,见此令如见寨主,俨然是把她当做儿媳看待,还让三白眼亲自送她们回神医谷。 应如风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下来。 花山脚下。 “老板,来五碗茶水。” “来喽。”老板提着茶壶和碗从茶铺中走了出来,一抬头,发现来人竟是应如风,大惊失色,“你居然没事。” 三白眼瞪着老板,鬼头刀扎在了地上,“你这是何意,敢诅咒我们二大王。” “焦大姐,把刀收起来,别吓着老板了。”应如风不赞成地看着她。 三白眼立刻收起了刀,“是是,二大王。叫我小焦就行,大姐二字小的可当不起。” 应如风抿了一口茶,“你也不要叫我什么二大王,怪怪的。” 茶铺老板呆若木鸡地站在了原地。她见大名鼎鼎威震花山的三白眼居然对应如风如此尊敬,还管她叫二大王,脸色活像见了鬼。 “老板,茶很好喝,多谢了。”应如风笑着付了银两,在三白眼的护卫下,登上马车远去。 老板望着远去的马车,许久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走进屋中,“老头子,见了鬼了,居然有人全须全尾地从花山寨出来了,还成了二大王。这是什么大神通啊?” 回到神医谷后,洛云波姐弟二人便急匆匆地炼药去了。应如风无事可做,在谷中随意游荡着。 听见谷中的树林中传来练武的声音,她循声走了过去,拨开树枝,只见一道剑光闪过,花叶皆被斩成了碎屑,萧萧落下。 “你伤还没好,就急着练剑,岂不是事倍功半?” 江淼听见应如风的声音,手腕抖了下,转过身问道:“小主人怎么来了?” “从花山寨回来这一路上,你似乎都很沉闷。是有什么心事吗?” “属下惭愧,武艺不精,险些连累了小主人。”江淼声音嘶哑,似是一夜未睡,额头上疤隐隐泛红。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已经很好了,不用太苛责自己。况且你的武功本就是走轻灵路子,在山崖上无法闪避,被焦大姐克制了而已。若是在平地上,你未必不如她。”应如风宽慰道。 江淼对自己的武功从来都是自信的,甚至可以说是自负。能成为暗卫,都是与同期互相残杀,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胜者。 头一次战败让他产生了深深的羞愧感,一定是他最近总是胡思乱想,心境不稳,才会如此。 那花寨主不放心地派三白眼送她们回来更是让他有了危机感,没了超群的武功,他还有什么资格一直站在她的身后保护她。 他必须要靠练剑摒弃多余的想法,精进武功,才能不被取代,一直保护她。是以他丝毫不敢因为受伤就耽误练功。 见江淼压根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坚持要继续练剑,应如风恼火地抓住他的伤处,“疼不疼?” “不疼。” 应如风又摁重了些。 “不疼。” 应如风咬牙又加重了些力道。 鲜血从绷带中渗了出来,眼看着伤口就要重新崩开,江淼依然坚持道:“不疼。” 他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胳膊。 应如风终是不忍心再继续摁下去,拉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向树林外拽去,“回去休息,这是命令。要是在伤好前再让我看到你练剑,你就给我滚回千影阁去,不准再跟着我。” 江淼知道自己不该再因为她的话动摇心境,可她拉起他的那一刻起,心中漫出的甜意甜得他两眼发黑,再也克制不住压抑了数日的心魔。 回到住处,应如风把绷带放在了江淼面前,“喏,把伤口重新包扎下吧。” 江淼褪下半边袖子,露出肩颈处蜜色的肌肤,宽阔的肩膀上鼓起大块结实的肌肉。 手感应该很好吧。应如风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江淼单手拿起绷带,在自己胳膊伤处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没法给自己包扎。 “真不知道谁是谁主人。还要我伺候你。”应如风抬起江淼的胳膊,从他手中抽出绷带,替他包扎起来。 她的手偶尔不听使唤地向上爬去,捏在没受伤的部分,蜜色的皮肤渐渐绷紧,肌肉下的青筋变得狰狞。 “我师父醒了,他想要见你。”洛云澜敲了下门,没等里头应声便推门走了进来。 第36章 互相治病 看到应如风正在给江淼包扎伤口, 洛云澜咦了一声,“怎么裂开了?昨天我包扎得很好呀。我来吧。” 第75章 洛云澜从应如风手中接过绷带,忽略了江淼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应姐姐不用等我, 我姐姐在外面呢?你快跟她一起去见师父吧。”洛云澜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主动提醒道。 应如风此行的目的正是拜见这位神医谷的前辈, 当即说了声好, 便朝门外走去。 应如风一出门, 果然看到洛云波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波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应如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这小鬼出去一趟,就跟你这般熟稔了。连我这个姐姐的话都不听了。”洛云波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来喊应如风的时候, 洛云澜礼数都忘了, 不管不顾地往里走,她拦都来不及拦。 “有吗?可能孩子大了, 有自己的想法吧。”应如风笑了笑。 “你们应家女人就没有善茬。”洛云波小声抱怨了一句。 洛云波领着应如风穿过山谷深处的树林,拨开一片垂在山壁上的藤蔓,一个狭小的通道出现在两人面前。 若不是洛云波带她来,应如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外谷那几间屋子只是神医谷很小的一部分, 山壁后别有洞天。 洛云波主动解释道:“我师父中毒后便一直在这里修养,这里的寒气可以抑制毒性的发作。” “你们师父的毒解了吗?”应如风关心道。 “师父喝下药后,身上的毒去了十之八九, 再修养数月便可痊愈。”多亏了应如风,才能拿到解毒的药草, 想到这,洛云波的声音和缓了不少, 到让应如风有些意外。 两人穿过长长的石道,路过了数个石室, 走进了最深处的一个石洞中。 石室中简单地摆放石桌石椅,一名男子站在石桌前,背对着门口,手中捧着一本书卷。他穿着青衣,肩上披着一头白发,看上去甚是沧桑。 “师父,应姑娘来了。”洛云波提醒道。 男子慢慢地转过身来。 应如风行了一礼,抬起头,瞬间张大了嘴,“德卿爹爹,怎么是你?” 洛以寒的眼中闪过一抹恨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应如风不禁额头有些突突,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恨意让她很是不安。 要知道洛以寒可以说是整个宫中性子最为淡泊的皇卿。他从不参与宫中的争斗,应如风每每从他宫中路过的时候,都会看到洛以寒捧着一卷医书静静地读着。 母皇偶尔当众与他有些亲昵的动作时,他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绝对不会像某些皇卿那般眉飞色舞,耀武扬威。 “小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洛以寒问道。宫中皇女太多。皇卿们通常喊皇女们的排行作为代称。 “京中待不下去,只好远离了。我也想问德卿爹爹为什么会在这里?”应如风心中有太多疑问,恨不得立刻问个够。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师父是神医谷的谷主,为何不能在这里?”洛云波反问道。 “原来你就是神医谷的传人。”应如风惊讶地看向洛云波。按照洛以寒进宫的时间,神医谷的传人应该至少比她大十多岁才对,可是洛云波看上去跟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 洛云波纠正道:“不,神医谷的传人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弟。” 洛以寒看出了应如风的疑问,解释道:“云波和云澜都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入宫时她们年岁还小,不过她们姐弟俩自小就天赋非凡,我每年都会回来省亲,给她们传道受业。” “云波,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小五单独说。”洛以寒吩咐道。 洛云波在外头的时候拽得要命,在舅舅面前倒是跟弟弟一样乖的像个小猫,立刻从石洞中告退离开了。 当她的脚步声消失后,应如风急忙问道:“德卿爹爹,母皇现在究竟在何处,她可安好?” “在这里便不要叫我德卿爹爹了。”洛以寒微微蹙眉。 应如风愕然,“那叫什么呢?” “喊我洛爹爹吧。你母皇她没事,你不必担心。”洛以寒提起妻主的时候,声音中的寒意淡了许多。 “母皇她没有事,那为何不出来主持大局?朝廷如今一片混乱,几位皇姐妹……”洛以寒的女儿也在那场宫宴中失去了性命,想来他也是因此一夜白头。应如风自知失言,顿住了口。 洛以寒眼神暗了暗,“皇上她不出面,自然是有原因的。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时机到了,她就会出现。” 他不说应如风也不好再问,只是心中的谜团反而更多了。 应如风转而问道:“那洛爹爹为何不在宫中,反而回到神医谷来?还中了毒?” 洛以寒捏皱手中的书卷,“有些事恕我不能相告。我听云波说你中了蛊毒,伸出手让我看看。” 应如风挽起袖子,朝他伸出了手。洛以寒伸出三指摁上她的脉搏。 洛以寒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半柱香后,他收回手问道:“这蛊毒是谁给你下的?” “是一个苗疆男子,叫蓝潇,是应如行的人。” “小六是何时跟苗疆的人勾搭上的?此蛊不是一般的情蛊,而是以养蛊人的精血为食,要养十年才能成,据说能够通灵的蛊。” 第76章 应如风脑袋嗡嗡作响,“那人说,我必须爱上他才能解蛊,这不会是真的吧?” “下这个蛊在你身上,对他自己也没有好处。你若是出事,下蛊之人一样会死。他不会是你惹下的情债吧?”洛以寒用着十分笃定的语气问道。 “我在苗疆的时候可是规规矩矩,每天都跟着母皇,哪有机会惹情债?更何况这样厉害的人物我要是惹上了,怎会忘记?”应如风使劲地摇着头。 “这蛊并非不能解,只是……”洛以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暂时无法替你解开。想来日后你见到那苗疆男子,会有机缘将它解开。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把克制蛊虫的方法告诉云波,到时候她可以给你行针,这蛊虫短时间内不会再对你产生影响。” 应如风不禁有些失望,洛以寒明明知道解法,却不愿意相告,也不知道有什么内情。 应如风也不强求,继而问道:“洛爹爹可记得伊柯大汗?她的可敦生了重病,其子伊恒王子希望能替父亲求医问药。不知你可否为他诊治?” 洛以寒点点头,“你把他带过来便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洛以寒有些倦了,便让应如风退下了。 洛以寒望着应如风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后,喃喃道:“陛下,小五和你最像,又最不像。真难以相信,你和沐惊尘会生出如此没有野心的女儿。也不知究竟是福还是祸。” 应如风回到外谷后,便让江淼去把在清远镇等她的伊恒四人带到神医谷来。 应如风去找洛云波帮自己行针,结果洛云波嫌麻烦,将此事推给了洛云澜。 洛云澜带着应如风进了一间石室。应如风看着他忙碌准备的身影,终于明白披着麻袋都好看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他只是穿着一件毫无光彩,甚至有些丑陋的粗布麻衣,可那麻衣下露出的白皙脖颈和秀窄修长的双手却迷得她根本挪不开眼睛。 洛云澜端来一碗药,“应姑娘,你把这药喝下,等会我为你行针的时候会好受一点。” 应如风端起药碗,喝了一口。 “这药好难喝。”她伸出舌头用手扇了扇。 “难喝吗?”洛云澜的脸上露出不理解,“难道我煮得不对?应该是甜的呀。” “不苦啊。”洛云澜尝了一口,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唇上的药渍,看得应如风瞳孔狠狠地一缩。 “真的不苦吗?我尝尝。”应如风向前倾去,不小心越过了他手中的药碗,停在了洛云澜的唇边。鼻息热烈地交织在一起,只要再稍稍靠近一点,就会碰上那片还沾着湿意的唇。 洛云澜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应如风,忽觉晕眩,她的眼睛仿佛致命的幻药,勾得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洛云澜的嘴唇软软的,应如风本来只是想要调戏他一下,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猎人绝不会把到手的猎物放走。 她抬手扣住洛云澜的后颈,迫着他张开嘴,迎接她的侵入。他的口中弥漫着药汁的苦涩,可是时间久了,竟然变成了回甘,别有一番滋味,诱着她不断加重侵犯。 洛云澜就像一张白纸。应如风忍不住想要把这张白纸捏在手中,折出属于自己的痕迹来。 洛云澜睁着澄澈的大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遍遍刷在她的眼皮上,错乱的呼吸让应如风担心他快要昏死过去。 应如风稍稍松开他的脖子,低声问道:“舒服吗?” 洛云澜慌忙放下药碗,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舒服,嘴巴很舒服。就是脸很烫,身体很难受。我好像生病了。” “那我帮你治病,好不好?”应如风哄诱道,“病很快就会好。” 洛云澜怔怔地问道:“应姑娘也会治病?” “不会治别的。”应如风勾唇,“但恰好会治你的病。” 她的手探进麻衣中,粗糙的质感磨得她的手背痒痒的。 洛云澜望着应如风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宇宙星辰,任由她一丝不苟地探寻着病根。 不一会儿,石洞中便弥漫起石楠花的气味。 “还难受吗?”应如风吻了吻他绯红的脸颊。 “不难受,好舒服。舒服得要晕过去了。”洛云澜睁着大而无神眼睛,魂仿佛还在天上飘着。 应如风突然涌起一股诱骗良家的愧疚。怎么就忍不住把大夫给调戏了呢? 想到洛爹爹住的石室就在这附近,应如风背后一寒,叮嘱道:“不可以告诉你姐姐,也不可以告诉洛爹爹。好吗?” “为什么不能说呀?”洛云澜问道,“这种病我从未听师父说过,我还想请教他。” 当初洛云波怕洛云澜问一些令她尴尬的问题,把相关的医书全都藏了起来。也不知她若是知道今日之事,会不会悔不当初。 “你师父现在还在休养,你也不想让他为你忧心吧。这病我比洛爹爹更懂,你有什么问题,来请教我就好。”应如风睁着眼说着瞎话。但凡洛云澜学过点相关知识,她这谎话都撒不下去。 应如风起身洗了洗手。浸在寒凉的冷水中,手心却依然滚烫,犹如握着烙铁。 第77章 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是吧,也有一句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应如风在心中默默说道。 应如风按捺住荡漾的心思,喝下了那碗早已凉透的药。 “应姑娘,我来替你行针吧。”洛云澜精神稍稍恢复了点,在石桌上摊开针包。 应如风点点头,解开扣子把上衣褪了下来。 洛云澜看着她肚兜下又大又白的两团,忽然想起那日碰触时的手感,精神再次恍惚了起来。 “不,不用脱这么多。隔着里衣就可以行针。”他磕巴地说道。 “哦,这样啊?没想到你的针法这么厉害。隔着衣服也能找准穴。”应如风穿起一件里衣。只是那薄薄的里衣在她趴下之后,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洛云澜看着光滑如玉的后背,手里的针转了许久都不敢扎下,生怕抖得太厉害,不小心扎歪了。 “怎么了,洛小大夫?”应如风挺起身问道。 “我在想怎么下针。”洛云澜看向针包,仿佛那里藏着大乾坤一般,不敢去看应如风的眼睛。 “那你多想想。”应如风正色道。她趴回了石床上,不再出言调戏,免得纯情小大夫把持不住,真地扎歪了。 应如风安静地趴着,洛云澜终于找回了医者的理智,抽出银针,往应如风背上扎去。 他下针速度很快,逼着蛊虫沿着既定的路线疯狂游走逃离,应如风经脉中阵阵绞痛,额角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随着她的背上扎满密集的银针,蛊虫也被逼入了丹田之中,困在了一处。蛊虫不甘受困,呈困兽之斗,几乎要从她的皮肤中钻出来。 洛云澜取出一块寒玉,放在那条蛊虫上方。寒气浸入皮肤,蛊虫渐渐平静了下来,仿佛陷入了冬眠。 “应姑娘,你还好吗?”洛云澜收起她背上的银针,关切地问道。 应如风没有回答他,双手死死地抓着石床,几乎要在上面抓出十个洞来。 洛云澜暗道不妙,急忙蹲下身抬起她的脸,应如风双眼红得可怕,仿佛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 “你哪里不舒服?”他努力回忆着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但怎么也找不出来,“我去喊师父过来。” 洛云澜刚跨出一步,忽然间天旋地转,被夹在了冰凉的石床和火热的躯体之间。 粗布衣裳没有什么阻力,就变成了两半。 应如风咬上他凸起的锁骨,立时听到一声绵长的哼叫,惹得她咬得更深。 蛊虫在被冰冻住之前,会爆发出不小的能量,所以洛以寒特意吩咐洛云波给应如风行针。 他没有提及此事,洛云波便没放在心上,反倒让洛云澜羊入虎口。 洛云澜从前行医的时候,不是没有遇到过见色起意的女人,但他只要弹弹手指,藏在指尖的药粉就足以让她们失去行动力。 可他不知为何,非但不想推开应如风,反而有些享受体内如同电击般的酥麻。 他想起初遇时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腕,在他快要掉下悬崖时拥他入怀,还有刚刚替他诊治怪病的一幕幕。 明明才认识几天,却像认识了好几年,有着好多好多的回忆。 鲜活的回忆渐渐变成了空白。 应如风抬起头,深深浅浅的牙印如同某种烙印,弄皱原本洁白无瑕的白纸。看着身下之人如同魂魄离体般颤动着,她忽然不想停下来了。 蛊虫爆发的能量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她的理智就开始恢复了,可偏偏情欲又涌了上来。应如风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外力在作祟,而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洛云澜说一句不要,她就立刻停下来。应如风在心中画下了一道线。 遗憾的是,洛云澜始终都没有去触碰那条线。开弓没有回头箭,出笼的野兽也不会主动回到笼子里。 …… “行针要这么久吗?傻蛋,你不会技艺不精,把五皇女扎出毛病了吧?”石洞门口,洛云波看着躲在应如风身后不肯出来的洛云澜,狐疑地问道。 “没有。是我怕疼,让他慢一点。”应如风面色如常,没有半点心虚。先前她还有点愧疚,但洛云澜表现得实在是过于享受了,让她反而觉得自己亏了。 “既然你没事了,我们神医谷跟你两清了。等那位王子过来问完诊后,应姑娘就请回吧。”洛云波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多谢云波姑娘提醒。我也不愿打扰神医谷的安宁。”应如风答道。 “那就好。”洛云波伸手抓向洛云澜,“你躲什么?快跟我晒药去。我一个人要累死了。” 洛云澜避开她的手,“我东西还没收拾好,收拾完就去。” “行吧。”洛云波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嘟囔着,“小鬼越来越不听话了。” 等姐姐离开了,洛云澜捂着脱开针线的布衣从应如风背后走了出来。他声音低落地问道:“应姑娘,你要走了吗?” “想赖在这,你姐姐也不让啊。”应如风无奈地笑道。 洛云澜莫名地想哭,是和刚刚的哭完全不同的感觉。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应如风突然问道。 第78章 “我不能离开。”洛云澜咬了咬唇,“我答应过娘和师父,永远不离开神医谷。” “为什么?你师父自己不都能离开。况且你走了,不还有你姐姐吗?”应如风不解地问道。 “我不能说。”洛云澜抱起药箱,像是害怕应如风再追问下去一般,扭头跑了。 既然他不愿,应如风便只当是露水情缘。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不过是时间长一点和短一点罢了,没有什么分别。 当晚,江淼就带着伊恒等人来了。 红袖一见着应如风便笑着扑了上来,诉说着分离几日的想念和担心。 应如风捏了捏红袖的脸,正要回应几句,红袖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他抓起应如风的手嗅了嗅,问道:“你身上怎么有其他男人的味道?” 伊恒也偏头过来看着应如风,不过他显然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红袖有此一问很多余。 江淼呼吸一滞,立时想到早上她帮自己包扎时的场景,伤口处忽然灼热起来。 “你说哪一个男人?”应如风漫不经心地问道。 红袖立刻急了眼,“哪一个?有几个?” “我数数。”应如风掰起了手指头,认真地数了起来。 红袖委屈地问道:“有我好看吗?” 应如风想了想,“都比你好看。” 红袖先前的欢快顿时没了影,仿佛被抛弃了一般,垂下头,单薄的背脊微微起伏着。 “好啦,骗你的。”应如风揽住他的腰,在软肉上捏了捏,“谁能比你这只狐狸还漂亮?” 红袖的心情一会天一会地,气苦道:“你就会拿我寻开心。” 伊恒看着应如风逗弄红袖,心中莫名的酸涩,她绝不会这样逗他,只会欺负他。他开始怀疑自己并不讨女人喜欢,所谓的西域第一美人都是周围人讨好他的说辞。是不是那夜他说出以身相许,恩人也会毫不犹豫的离去? 门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洛云澜一直跑进树林中才停了下来。 虽然知道应如风没有发现,但他还是回头看了看,万一她发现了呢? 他帮姐姐晒完药后,一空下来,又想去找应如风。他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一件最干净好看的。但跟她身边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男人们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底滋生。他好想扔出一把药粉,把那些男人全都毒倒。 第37章 亲近自然 应如风送伊恒去见了洛以寒后, 先行离开了。她出来的时候,在石洞外的树林中,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身影。 “洛小大夫。”应如风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个身影似是受到了惊吓, 猛地晃动了一下。 “应姑娘, 你怎么来了?” 应如风走了过去, 低下头, 借着月光看到地上撒着一大片撕成碎屑的残叶。显然是人撕的, 不是自然风化的。 “怎么了?”应如风在洛云澜身边蹲下,定定地看着他。 “我有点不舒服。”洛云澜抚着心口答道。 “哦,又不舒服了。”应如风挑起他的下巴, 见小脸上比下午多了几分气闷之色, 柔声道,“让我来给你治一治, 怎么样?” 洛云澜嘴唇翕动了几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石洞中被她亲吻的滋味。 现实与记忆重叠在一起,温暖的嘴唇再次碰上他的,吮住他的舌尖,在他的唇齿间掠夺着。 避无可避的颤栗感从天灵盖向下蔓延, 穿透四肢百骸,洛云澜努力地模仿着她的动作,挑动舌尖与她纠缠在一起。 直白的引诱着实难以招架。应如风摁上他的背, 入手的是与下午不同的触感。这件衣裳应当洗了很多次了,比之前的软上很多。想象着洛云澜白嫩的身体时时穿这件衣裳, 把布料磨得柔软,应如风心头一阵火热。 应如风用舌尖推开想要得到更多的洛云澜, 抚摸着他的衣服说道:“换了件新衣服。” 洛云澜难堪地抱住胸,“旧的, 不好看。” “衣服不好看,但是人好看,小大夫穿什么都好看。”应如风低头含弄住滚动的喉结,滚烫的手掌抚上被粗糙麻衣包裹的窄腰。 下午才体会过的酥麻再次从尾椎窜起。洛云澜搂住应如风的脖子,将自己往她嘴中送得更深了些。 明明蛊毒已被遏制,但应如风觉得体内的气息又开始大肆翻涌,如同蛊毒发作一般折磨着她。 月亮,树林,枯叶。 应如风从来没有在这种场景里做过于理不合的事情,但那双在她身上肆意游走的手,却不肯给她转移阵地的时间。 轻吟声淹没在了浩瀚的月光中。 洛云澜明明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可却出乎意料的主动。他对人体的了解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撩得应如风两颗肾蹭蹭冒火。 淅沥的流水声与干燥的树林格外相配。 “什么动静?”伊恒拜别洛以寒后,从石洞中走了出来,忽然听到树林中隐隐传来蛇类游动的声音,不禁害怕地叫了一声。 洛云澜怕把他招过来,不敢再像之前那般主动,立刻停止了动作,靠着树干站定。 第79章 应如风却不知收敛环住他的腰,肆意游动,动作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洛云澜憋红了脸。他沉迷于应如风治病的方式,仿佛躺在云端上一般舒服。他只盼着伊恒快点走,因为他实在要忍不住了。 应如风倒是不急,看着刚刚还无比主动的大夫突然变得隐忍,心中升起一股恶趣味。她借着风声的遮掩,在滑嫩的肌肤上轻轻抚摸着,犹如在鉴赏一块上好的缎子。 摸了一会,她又把手抽了出来,指尖隔着粗布麻衣,轻轻地转着圈。 粗粝的摩擦又痛又舒服,洛云澜忘乎所以地叫出了声。 应如风没想到洛云澜的忍耐力居然如此之弱,连忙理好两人散乱的衣裳。 听到叫声,伊恒大着胆子走了过来。他看到靠在树上的那个身影,又一次顿住呼吸。明知道那人是应如风,但他却忍不住联想到恩人。 “你在做什么?”伊恒问道。 “有事吗?”应如风丝毫不掩饰被打断的不悦。 “没事。多谢你带我来见洛神医。我阿爹有救了。”伊恒声音中透出许久不见的喜悦。 “恭喜你。夜晚风大,早点回去吧,免得着凉。”应如风催促道。 她的大腿根被戳得发疼,着实没什么心情跟伊恒闲聊。 “伊恒,是你在那边吗?”就在伊恒要走的时候,又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两种不同的脚步声朝树林里走来。 “是我。”伊恒答道。 “你看到小主人了吗?”江淼问道。 他身边还跟着红袖,红袖最善于搜寻应如风的身影,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树边的熟悉轮廓,和几乎与她重叠的另一个多余的轮廓。 “如风,你和谁在一起呀?也不向我们介绍一下。”红袖朝着两人所站的树干走去。 应如风无法,只得将洛云澜挡在身后,对红袖说道:“回去等我。” “就不能让我瞧瞧吗?我就想瞧瞧到底是哪家哥哥?是不是生得比红袖还漂亮?红袖也好让贤。”红袖左右看着,恨不能眼睛拐个弯绕过应如风。 “你哪来的贤让?没事就早些回去。”应如风没好气地说道。 红袖不敢惹恼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去,企图偷摸看清那取代他跟应如风一起赏月的人究竟是谁? 江淼倒是不用猜,这外谷除了在场的三个男人以外,就只剩洛云澜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想起他先前还误以为应如风手上的男子气息是自己留下的,便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你来找我有事吗?”应如风转向江淼。 “得了些京中的消息,想向小主人禀报。”江淼极力掩饰住声音中多余的情绪,如同往常一般答道。 “嗯,你先回去,我待会就去找你。”打发了三个人,应如风长舒了一口气。 洛云澜从她背后走了出来,自卑地说道:“你带来的人生得真好看,打扮得也好看。只有我,什么都没有。” 应如风拥住他,“我觉得你生得最好看。小大夫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首饰?我都可以送给你。不过咱们见面的时候,你可得穿自己的衣服。” “你喜欢看我穿这样的衣服?”洛云澜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这样的衣服,我房间里有很多件。你想看的话,我都可以穿给你看。” 用着不染尘俗的眼睛,说着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话,简直是绝杀。便是青楼里的小郎们,也不带这样撩人的。 应如风在他头顶轻揉了三下,“好,我晚上便去找你。” 应如风找到江淼的时候,他正在脑中练剑,像是发呆一般。 “京中发生什么事?”应如风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江淼说了下应如行等人的近况。 应如风疑惑道:“这种事也值得你专门来找我说?这跟十天前比也没有什么变化啊。” 怕她对自己提供的消息失去兴趣,江淼补充了一句,“听说怀星公子病了。他好像不相信小主人还活着,以至忧思过度。” 怀星对应如风来说究竟是有些不同的,她叹道:“真是个小傻子。回去后帮我带个口信给他。哎,可惜他的身份太引人注目,不能把他带走。” 没有吃到口总是不甘心的。是夜,应如风等到万物静谧,所有人都入睡之后,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直奔洛云澜的房间而去。她相信洛云澜一定也和她一样,难以入眠。 “如风,你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呀?”红袖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 应如风回头看见红袖坐在院子中的长凳上,摸了摸鼻子,“睡不着,出来逛逛罢了。” “睡不着是因为想谁想到睡不着吗?”红袖酸酸地问道。 应如风笑道:“我瞧你现在越来越不知分寸了,有些事你不该问的。” 红袖嗯了一声,声音如同晚风一般萧瑟,“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就回去睡觉。” 红袖一起身,脖子上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响,在一片寂静中,甚是诱人。 第80章 叮叮当当的响声随着他摇曳的身姿远去。 若是往常,应如风定然魂都被勾去了,但她很快就想起另一个更惦记的人,转身没入了黑夜中。 第二日清晨,住在外谷的几人用早膳时,独独应如风和洛云澜没有来。 “傻蛋愈发懒了,这时间居然还没有起来。”洛云波看着凉掉的粥抱怨道。 红袖见应如风不在,胆子又大了起来,想起昨晚勾引失败,他气得牙痒,“忙着勾引女人,怕不是累坏了。想起也起不来。” 他已经知道外谷只有四个男人,应如风昨夜去见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你说什么?”洛云波眼中闪过恼意,攥紧筷子,死死地盯着红袖。 红袖丝毫不惧,“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 烛心顿觉不妙,她跟随应如风多年,应如风的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君王不早朝那是时常发生,红袖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是红袖可以在这里拱火,她却不能让人扰了主子的清静,连忙拦住洛云波,“洛大夫息怒,主子绝对不是那种人,你消消气。” “她不是那种人,谁是那种人?”伊恒火上浇油地说道。能让应如风不好过,他可太开心了。 一道香风刮过,屋内的人顿觉手脚无力,烛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洛云波气冲冲地往洛云澜的住处奔去。江淼及时地闭住了呼吸,但他也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地跟在后头。 “洛云澜,你给我滚出来。”还躺在应入风怀中呼呼大睡的洛云澜骤然惊醒,慌忙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了起来,把一地的衣服塞进衣柜中。 昨天玩了一晚上的换装游戏,两人直到天亮才睡下,实在是想早起也起不来。 洛云澜拉开一条门缝,从里头挤了出来,又急忙把门关上。 长姐如母,洛云澜向来对姐姐怕得紧,如今看她脸色不佳,心惊胆战地问道:“姐,你怎么来了?” 洛云波大步越过他,向房中走去。 “哎,姐,你不能进。”洛云澜慌忙拉住她的衣袖。 砰的一声,木门被洛云波一脚踹开,变得四分五裂。 洛云波一抬眼便看到应如风穿戴整齐地站在弟弟房中,微笑着朝她挥了挥手,“云波姑娘,早啊!” 应如风一开口便是掩饰不住的疲色,洛云波看着弟弟脖子上盖不住的颜色,再看看关不住门的衣柜,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扬手就要朝应如风撒一波毒药。 洛云澜眼疾手快地抵住她的手,而江淼也适时出手,把应如风带离了房间。 “姐,我是自愿的。”洛云澜挡在应如风前面,不让姐姐接近应如风,“你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 这时,食堂中的那几人也赶到了现场。 应如风一眼扫过去就看见红袖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跟她对视,她眼中登时闪过一抹厉色。 应如风转回头,换上笑脸,“云波姑娘,何必动怒?我是真心喜欢令弟的。只要他愿意跟我回去,我一定护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不可能,我弟弟他绝不可能跟你走的。你休想打他的主意。洛云澜,你给我过来。”洛云波看着被一句喜欢骗得晕头转向的弟弟,大怒道。 洛云澜看看姐姐,又回头看看应如风,眼中现出犹豫之色,一步也没有挪动。 洛云波怒气更盛,洛云澜一向是很听话的,短短几天,就变得如此不听话,都是受了应如风的蛊惑。 “我虽然不是皇女了,但还颇有一些家私。不知云波姑娘为何不愿?”应如风不解地问道。 “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无论如何你是皇女还是什么,我弟弟都不会嫁给你的。”洛云波扯过洛云澜,厉声道,“送客。” “我今天若是弄不明白原因,是绝对不会走的。”应如风说道。洛云波从一开始就对她存着敌意,她实在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对方了。 “小五,云波,你们不要吵了。”一道沧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应如风抬起头,只见洛以寒出现在了众人后方。他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应如风却感觉得出他心情极差。 洛以寒对洛云澜招招手,“云澜,你随我来。” “洛爹爹。” “师父。” 洛以寒并没有跟她们两人说话,领着洛云澜朝石洞中走去,留下洛云波和应如风大眼瞪小眼。 石室中,洛以寒看着洛云澜干干净净,没了守宫砂的胸口,声音又沧桑了几分,“你已经把身子给了她。” “是。”洛云澜嗫嚅道。明明师父从未对他发过火,但他不可抗拒地感到害怕。体内残余的欢愉顷刻间烟消云散。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我给她行针之后。都怪我学艺不精,没能控制住蛊虫的余威,不怪应姑娘的。”洛云澜偷眼看着师父的脸色,心中惴惴不安。 洛以寒看着他不安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他也是这样跪在姐姐面前,求她允嫁,如今这一幕何其相似。 洛以寒轻叹了一声,“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要求你做到。只是你娘生前最恨应家,当年你和云波都立过誓,此生绝对不会与应家人有任何纠葛。” 第81章 “师父,我知道我答应过娘。可我第一次看到应姑娘,就喜欢上她了。而且她还救了您,就算应家有什么罪过,也不该她来背负。” “可你知道吗?喜欢她的人有很多。日后,当她一颗心要掰开分给十几个人,你要等上十天半月才能见着她一次,而你们的孩子对她来说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时,你就会明白,她不是你的良配。你去看看随她来的那三个男子,哪个不喜欢她?难道你想跟他们争一辈子吗?”洛以寒的声音很平静,落在洛云澜耳中却犹如一记记重锤。 洛云澜垂下头,“我不想。” 洛以寒松了口气,“既然不想,那以后便在谷中好好待着吧。按照家规,你本来也是该招赘的。如此一来,你是否为处子也不是那么重要。我先送她们离开,免得你姐姐忍不住出手。” 洛以寒说完就往外走去。 “师父。”洛云澜叫道,“我好喜欢她。我不想嫁给别人。” 洛以寒顿住了脚步,声音冷酷了许多,“你在这里跪着,想清楚再起来。” 洛云澜望着师父离开的背影,攥紧了衣角。衣角还存着昨夜欢愉的气息,他一遍遍地摸着,目光渐渐变得坚决,“师父,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争不过他们呢?” 应如风一行人是在洛云波几乎要杀人的眼神中离开神医谷的。尽管她还想再见洛云澜一面,但洛云波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洛云波暴怒的时候,眉心鼓起一颗鲜红的痣。应如风看着那颗痣,忽然想起一个被她遗忘的书中细节。 她的母皇拥有绝对的大女主万人迷光环,哪怕到了人迹罕至的沙漠戈壁,那里也得藏着两个及以上的绝世美男,等着她临幸。母皇在神医谷养伤的时候,谷中不仅只有洛以寒,还有洛以寒的姐夫,一位已经怀孕数月的美貌孕夫。 洛以寒的姐姐不喜欢医术,喜欢做生意,所以才让洛以寒继承了神医谷谷主之位,她则常年在外经商。那时,洛以寒姐姐的死讯突然传来,姐夫伤心过度,几度险些流产。 她的这位母皇极好人夫,每次战胜敌国之后,都要把敌营里的极品人夫搜刮一遍,纳入后宫。当然他们都是自愿的,不愿意的也不曾听说过。所以安慰有孕鳏夫这种事母皇自然是义不容辞。 一来二去,这位姐夫也爱上了母皇,还挺着肚子就把身心都交出去了。谁曾想,就在母皇打算带着二美离开神医谷时,姐姐居然死而复生回来了。 见母皇同时“继承”了她的弟弟和夫郎,甚至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姐姐当即立誓此生与应家不共戴天,姐夫也不得不留了下来。 这位姐姐在原书中是个勾结敌国做卖国勾当的炮灰反派,很快就把自己作死了。那位姐夫也因为爱上妻主之外的人,内心饱受折磨,郁郁而终,没有进入后宫,所以应如风一直都没想起来过。 而反派姐姐最大的外貌特征就是眉间有一颗红痣。 想起这件事,应如风顿时汗流浃背,她们应家母女二人把洛家男人全都霍霍了,洛云波居然没有提刀砍过来,足以见得涵养之深。她不敢再去看洛云波,走到了洛以寒身边。 应如风带来的那一车礼物都被洛以寒婉拒了。以他的脾性,的确也不需要这些礼物。应如风没在强求,只是从其中拿出一套头面,递给洛以寒道:“这是我答应送给云澜的,请洛爹爹替我转交。” 洛以寒接了下来,却没有答应。 应如风目光在神医谷巡梭了一圈,没有看到洛云澜的身影,只好转身离去。及时放手强求不来的缘分,便是将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 走出神医谷,应如风忽然转身,看向跟在最后,一路都安静如鸡的红袖,“红袖,你给我过来。” 应如风命其他人在外头等着,带着红袖上了马车。 “我不要戴这个,求求你了,如风,大家都会看到的。”红袖在车中哀求着。 “真不戴?”应如风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把选择权交给了红袖。 “不想戴。”红袖见她松了口,喜笑颜开地跪坐在应如风腿边,蹭着她的腿。 “好,回去后你就离开裴府吧,我会给你另找住处。”应如风撩开车帘便要喊其余人上车。 “不不不,我戴,我戴。”红袖泫然欲泣,再没了先前挑事时的威风,主动趴到应如风腿上,声音颤抖地说道,“你轻点。” 片刻后,应如风拉着红袖的手腕下了马车。 一下车,大家就被红袖屁股上一摇一摆的大尾巴夺去了目光。 伊恒忍不住摸了上去,“怎么弄的,跟真的似的。” 红袖怕他发现端倪,立即绷紧了身体,尾巴呼地立了起来。 伊恒更加好奇了,拽了拽狐尾,发现十分牢固,根本拽不动。 红袖被他拽得难受,几乎快哭出来了,求饶地看向应如风,“别让他玩了。” 应如风捉住他的尾巴,拿尾巴尖轻搔着伊恒的手心,“就是真的,好玩吧,随便玩。” 第82章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应如风还用力地摇了摇,弄得红袖抓紧了足尖,绷成了一根弦。 应如风拉过一匹马,“车上闷,我和红袖骑马回清远镇。” 她上了马,向红袖伸出手,用力一拉,红袖就飞了起来,落在马背上。 江淼看向马上的红袖,眼中流露出羡慕。 搁在一天前,红袖看到他的眼神,一定会露出得意的笑容,可现在他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了。 他要夹着这条尾巴跑马十几里地回清远镇?红袖吓得浑身都软了,低声跟应如风求饶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挑事了。让我坐车回去吧。” 第38章 后院起火 应如风温柔地圈住他,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马鞍上,应如风怀抱着狐狸美人, 蓬松的大尾巴在两人之间摇摆, 马儿才走了几步, 红袖便浑身酥软地倒在应如风怀中, 若不是她双手穿过他的腋下, 紧紧夹住他的腰,他定然会滑倒马下去。 应如风挥起缰绳,喝了声驾, 马儿立时向离弦的箭一般撒开马蹄飞驰。 路边的风景极速倒退, 红袖抓紧应如风的手臂,带着哭腔喊道:“慢点, 慢点,求你了,尾巴要掉出来了。” “放心,不会掉出来的。”应如风含上他红到透明的耳廓,夹住马肚子, 奋力催促。 颠簸的马背上,狐尾仿佛风中起舞的旗帜一般,恣意招展, 上上下下地拂在应如风的胳膊上,痒得她不断加速挥舞缰绳, 驱着马儿跑得越来越快。 “要出……出……来了。”一滴泪落到了应如风的手背上。她亲吻着红色的眼尾,心底不多的野性被全然勾了出来, 尽情地施展着马术,驾着马儿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上全力奔跑。 “我忍不住了。” “停一下, 求你停一下。” 红袖几度晕厥在马上,然而他仿佛在做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每每醒来身下依然是起伏的马背,那根欢脱的狐尾摇摇摆摆,仿佛永远没有疲累的时候。 应如风是抱着红袖下马回到房间的。 红袖的双眼没了焦距,双手连抱住她脖子的力气也没有,靠在她胸口软成一滩水。 直到应如风叫了水,把他放进浴桶里,他才在热气中慢慢恢复了生气。 褪在地上的衣袍湿漉漉的,沾染的体香浓到香薰都遮不住。应如风指尖沿着红袖的脖颈插进热水中,取下摇了一天的狐狸尾巴。 红袖咬着唇,闭上了眼睛,仿佛一颗被彻底磨去棱角的石子,可以任意把玩,予取予求。 应如风忽然感到一阵燥热,牙尖嘴利的狐狸玩过,风情摇曳的狐狸玩过,奄奄一息的狐狸却是见都没见过。 应如风在危险的边缘游走着,红袖却连推拒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声哀求道:“今天真的不行了。” 应如风的眸色深了深,“你这张小嘴,惯会骗人的。行不行,得我亲自查了才知道。” 浴桶中的水位线极速升高,清澈的水渐渐变得浑浊。 接连几日,红袖都自称身体不适,告病在床。 再出现时,他仿佛一只被拔去爪牙的老虎,不仅不再挑事,还会主动关心大家,像是换了一个人。 边塞车行。 车行老板向应如风等人抱怨道:“哎,最近库坦人又来抢劫了,出关的道路被她们堵了,没有人敢出关,除非不想要脑袋了。” 伊恒一听到库坦二字,手脚一片冰冷,过去一个月里的痛苦经历不可抑制地钻进脑子里,让他胆战心惊。 “这样啊,要不你再等等,过段时间再回喀兰?”应如风问向伊恒。 “可我阿爹的病……”伊恒自然不想再碰到凶恶的库坦人,他握着怀中的药方,犹豫道,“按照洛神医的吩咐,药越早服下,痊愈的几率越大。” “这倒是容易,你手书一封,我帮你把药方飞鸽传书回去不就行了。”千影阁在喀兰是有自己人的,传递消息不是一件难事。 伊恒脸色好转,“就按你的法子吧。飞鸽传书比我自己回去还要快,你多传几次,免得鸽子半路被打落了。” “为了我的封地,我也会尽力的。”应如风笑道。 伊恒的表情凝住了,先前那点感恩的心顿时消失不见。 虽然西域人日常觊觎大兴的富庶。缺粮缺钱的时候,时常来边境骚扰,但应如风还是觉得这一次不大寻常。库坦人不久前才肆虐过一次,按理说短时间内不会卷土重来,她隐隐觉得这件事跟那两个库坦细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应如风回到萝城后,特意去拜访了辛无忧,旁敲侧击地问及这次不寻常的骚扰。 辛无忧对这件事也是十分关注,她向应如风提及库坦人这次来势汹汹,数量比前几次多了数倍。萝城是大兴西部边境的第一大城,跟边境之间紧隔着几座小城。若是那几座小城失陷,萝城首当其冲。 除此之外,辛无忧还告诉了应如风一件事,那便是她即将成为萝城的下一任城主。 应如风听到此事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当城主那不仅意味着权力,还意味着责任。作为一条咸鱼,岂能单此重任? 第83章 她推脱再三后才了解到,这城主其实只是一个虚职。 二十年前,萝城还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城中除了王室外,还有四大世家。当年母皇攻打萝城时,四大世家主动推翻王室,投降大兴。 为了给还未投降的国家做表率,母皇主动提出四大世家可以在萝城中保留从前的地位。虽然军队要由朝廷派来的将军掌握,百姓也归知府管理,但四大家族可以推举出一位城主,作为地位的象征。 四大家族商量后,决定各家家主轮流做四年城主,而今年正好轮到了裴家。 虽说是个不参与实事的虚职,但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如风还是懒得接手。但她听说城主是每一年秀男选拔的拍板人之后,突然起了兴趣。 若是在秀男中发现不错的小郎,那她便能浑水摸鱼,自己享用了。反正如今母皇不在宫中,也免得小郎们去京城受那深宫寂寞之苦。 红袖被应如风教训过后,虽然连着几日都心有余悸,但想到再也见不到洛云澜,尾巴又翘上了天。 围绕在应如风身边的几个男人,伊恒有心上人,绝对不会跟应如风相纠缠。江淼是她的下属,看应如风的态度,应该不会跟他更进一步。 他,红袖,依然是唯一能接近应如风的男人! 然而红袖没得意多久,就得知了一个噩耗,裴家来了个青春年少,貌比潘安的客人,花见雪。 应如风因着先前在花山寨时的承诺,时常单独带着花见雪出门游玩,留红袖在家处理杂事。红袖知道后,气得一口银牙都咬碎了。 一日,应如风看出红袖的小心思,便在早膳时提出带他和花见雪一同出门逛街。 红袖故作埋怨道:“如风既然要和花公子出门,何苦带我这个多余的人?” 他本想着应如风会来哄哄自己,毕竟以前这一套小把戏百试不灵。结果应如风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想来,那就算了吧。” 花见雪非常贴心地说道:“红袖哥哥每日主持家务繁忙,怕是没有气力陪我们逛街。要是哥哥有什么想买的,不妨告诉见雪,我帮哥哥带回来。” “谁是你哥哥?”这不是反复说他老吗?红袖看着花见雪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气得放下筷子走了。 两人出府后,府中的下人告诉红袖,他离开后,应如风还特意安慰花见雪,叫他宽容自己的任性。 花见雪乖巧地说他一点都没在意,只是心疼裴姐姐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贴心听话的人。 红袖听完从没有过的头风都要发作了。 在裴府中,对花见雪不满的不止红袖一人。 每次众人一起吃晚饭时,花见雪都会特意把一些肥腻但好吃的菜推到伊恒面前,无比真诚地说道:“真羡慕伊恒哥哥的胃口,能吃这么多。我想吃都吃不下。” 伊恒受不住美食的诱惑,又怕长胖了恩人不喜欢,每吃一口都饱受煎熬,晚上躺下后抱着鼓鼓的肚子,更是难以入眠。 有了共同的敌人,又没有利益冲突,红袖跟伊恒渐渐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成了朋友。 “如风又被小妖精给勾走了。”红袖走进伊恒房中坐下,烦闷地晃着椅子扶手。 “她往日天天喊你小妖精,如今你反而把这名头放到了别人头上?”伊恒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 “你就知道笑,等日后你找到了心上人,指不定跟我一样。”红袖愤怒地说道。 “她才不会像应如风那样,你不要随便诋毁她。”伊恒不高兴了起来,“就算有,那也是狐媚子勾引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滚蛋。” “哦,你有什么办法?”红袖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伊恒也不藏私,“我阿爹跟我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抓住妻主的心,首先要知道她喜欢什么。只要了解那花见雪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迷住应如风的,就能对症下药。” “喜欢他美貌,年少?”红袖有些丧气地垂头,“我又不能改变容貌,或是让时间倒流。” “你不要这么肤浅啊。而且我觉得你比他好看。”伊恒发自真心地说道。他在衔玉府的时候曾对红袖产生过点点嫉妒,但对花见雪却是丝毫没有。 红袖更加烦恼了,“怎么知道她喜欢他什么?她们在人前的时候也就罢了,单独一块的时候我又看不到。谁知道那小妖精私下里都耍了什么手段?” 伊恒支起下巴想了想,“她们又不是时时都在房中呆着。这不刚出门逛街,你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红袖有些犹豫,“被发现了怎么办?” 伊恒怒其不争,“集市又不是他花见雪开的,难道只允许他逛,不许你逛吗?意外碰上有什么奇怪的?” 红袖反问道:“那你敢不敢陪我一块去?” 伊恒自是不在怕的,“看你胆小的。去就去。” 应如风每日陪着花见雪出门游玩,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他,纯粹是为了躲懒。 自从挂上城主的虚职,每日来借机来拜访讨好她的人络绎不绝。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情世故,为了裴家的兴盛,应如风也不好直接拒绝她们,便借着陪花见雪的由头躲出去。 第84章 出门后,她象征性地陪花见雪在街上走一会,便会找个借口离开,让仆从陪着他,自己则上荔香院听曲去了。 花见雪很乖,对此从来没有异议,反而帮她遮掩。这么懂事的男人应如风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再加上和他一起时倍感轻松,所以在府中的时常与他呆在一处。 这一次,应如风又如同往常那般,和花见雪在集市上逛了几家店后,便道:“我见着个熟人,你先自己逛会,我去跟她打声招呼。” 花见雪听话地点头,“裴姐姐不用管我,赶紧去吧。你身上担子重,应酬完在唤我一起回府便是。千万别着急,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见雪真乖。”应如风摸了摸他的头,愉快地带着烛心离开。若是换成红袖,保准要听他阴阳怪气一番才能脱身。一次两次是情趣,次数多了便会让她有些不耐烦。 花见雪望着应如风远去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滑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又重新笑了起来,对旁边的仆从们道:“陪我去书铺看会书吧。” 花见雪一转身,忽然看到两个虚影晃过。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看到某个摊位后露出的半个鞋面后,突然对仆从改口道:“算了,不想看书了,去卖脂粉的铺子那看看吧。” 见花见雪毫无异状地走远,红袖才和伊恒从摊位后走了出来,心虚地问道:“他没看到我们吧?” 伊恒轻松地说道:“我们都穿成这样了,迎面碰上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你放心吧。” 为了不被应如风和花见雪认出来,红袖和伊恒特意穿了身与各自平日里风格不符的衣裳。红袖穿了白衣,伊恒穿了黑衣,一样首饰都没戴,还加了个帷帽遮脸。 “她们怎么分开了。我们现在跟谁走?”红袖望着两人截然不同的离开方向,犹豫道。 伊恒斩钉截铁,“当然是花见雪了。你要了解的人是他,说不定他是特意支开应如风,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伊恒是王子,比他见识多,红袖不疑有他,立即快步跟上花见雪。 花见雪的身影拐过一条街后不见了踪影。 红袖和伊恒四下看着,然而街上人头攒动,根本找不见花见雪。 “两位公子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店里有好东西,保准你买了之后让妻主欲罢不能。” 就在红袖焦急寻人之时,一道声音不大,却格外令人心动的吆喝飘进了他耳中。 自从花见雪来了,应如风就没再碰过他,每日陪着那小贱人。应如风虽然也没跟花见雪有越界的举止,但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时时呆在一处,相谈甚欢。 他几次故意加入进去,可两人谈的都是他不知晓的趣闻轶事,他想插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应如风跟他呆在一起的时候,不会和他聊女男之事以外的事。 所以应如风的冷淡让只会以色事她人的红袖很慌。若是应如风对他的身体都没了兴趣,那他还怎么留在她身边? 红袖的脚尖不由得往那家店指去。 伊恒其实也一样好奇。他如今恨不能学会所有勾人的手段,好在找到恩人后将她一举拿下。 “你想进去看看吗?” “你呢?” “我们不买,进去看看就出来。” “对,随便看看。” 两人顿时把花见雪抛诸脑后,互相半推半就地进了那家店。 等两人进了店,花见雪才从隔壁的脂粉铺子中走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若无其事地往书铺去了。 店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杵在门口,他见红袖二人走了进来,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二位公子,有什么需求尽管跟徐公我说,保准让你满意。” 红袖道:“说说你这有什么吧。你刚刚的吆喝可当真?” 徐公会意,“啊。这位公子最近可是失了妻主的欢心?不如试试我们这新进的水粉胭脂,用上之后保准容光焕发,让妻主另眼相看。” “还有擦身体的香膏,草木香,花香,果香等各类都有。其中有些成分,嘿嘿,都是男人,你懂的,保证女人闻了走不动道。” 红袖不屑一顾,“真是骗子。这些东西我会没有吗?哪里会让她欲罢不能?” “看两位公子的身段,也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如此还锁不住妻主的心,恐怕需要提升下内在美。”徐公打量着两人,故作高深地说道。 红袖出身青楼,自是明白道上的行话,目光一凛,拦住要发作的伊恒,“请徐公细说。” 徐公朝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努了努嘴,“这儿外头的人能看着,不是说话的地方。若是两位诚心想买,可随我去楼上详谈。” 伊恒自从被库坦人绑架过之后,警惕心提高了许多,但又好奇地紧,便吩咐蜜瓜在外头等着,若是一会不见他们出来就回府喊人,免得徐公包藏祸心。 徐公不以为意,等伊恒交代完后就带着两人上了阁楼的小屋,关上了门。 红袖看着屋中各种奇怪的物品,不由得咋舌。他本就在青楼中学过很多理论知识,又被应如风用各种道具实践过,可以说是见识颇丰,然而这里的东西他竟有大半都没见过。 第85章 伊恒这样的雏鸟更是如同推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脸没有最红只有更红。 “徐公我年轻时姿色平平,可却是家中最得妻主宠爱的。一月三十日,妻主至少宿在我这二十五日,家中孩子有一半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你们可能猜出原因?”徐公出声夺回了他们的注意力。 “徐公请讲。”红袖声音不再似之前那般傲慢,立刻谦虚了许多。 徐公嘿嘿一笑,“都是男人,你们也别不好意思听,那自然是靠着一柄不倒的金枪。” “那谁没有?你的能有什么不一样?”伊恒一脸不相信。 徐公一本正经地说道:“年轻时自然不觉得。但男人随着年纪增长和侍奉妻主的次数增多,容易变得软趴趴,颜色也不再粉嫩。” “但哪个女人不是视觉动物?不论怎么嘴上讲得多好听,心里爱的都是擎天柱,不是蔫黄瓜。” 两人沉默,话说的有理,但他们也没见过别人的,无从比较。 徐公取出两张相同的卡片分别递给两人,上面从左到右分布着十种颜色,由白到粉到黑。 徐公介绍道:“这是小店依据多年来的调查,按照女人的喜好程度制作的颜色卡。这十种颜色下标的数字越小,越受女人喜欢。” 红袖在二和三上来回看着。他以前是二,还没伺候过应如风几次就有三的趋势了,按照徐公的说法,那岂不是再侍寝几次,就得被应如风厌弃了? 红袖身侧,伊恒目光凝重地盯着最右边,心中惊惧到了极点。 “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为了保持光泽,就不侍寝吧?”红袖急忙问道。 “公子别急,小店自有破解之法。你们请看。”徐公拿出两瓶药水放到桌上,“左边这一瓶是养颜水,日日擦拭,便能保持光泽。” “那若是已经失了光泽呢?”红袖心急如焚,他不仅想回到二,还想变成一。 徐公握住右边的药水瓶,“那就得靠右边的这一瓶了。这是我精心研制出的美体水,只要擦上几滴便能见效。用上一段时间,保证你的枪傲视群雄,让妻主爱不释手。” “真有用吗?” “多少钱,给我多来几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红袖扭脸看着比自己着急数倍的伊恒,古怪地问道:“你不还是……” “要你管。”伊恒的脸黑得像色卡上的十号。 “两位公子放心,小店有口皆碑,不信你去街上打听打听。若是还不放心,我演示一番便是。”徐公十分自信地拿出一杆逼真的黑色假枪,递给红袖,“你先摸摸。” 入手是手感类似的皮料,两人摸过后,又还给了徐公。 徐公拧开药水瓶,将假枪浸入瓶中,过了一会拿出来后,那黑色假枪竟然变成了纯白,若不是底部未浸入的部分还残留着些颜色,两人都要以为徐公掉包了。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徐公我得脸多年的秘诀可有一半在这了。”徐公拿布擦干假枪,又一次递给他们观摩。 两人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傍晚,应如风听完曲,悠然地去书铺与花见雪汇合,一同乘车回府。 回到府上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前头,应如风下车后,便见红袖和伊恒从车中走出,跟在他们身后的蜜瓜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应如风看着一身白衣的红袖,眼睛眯了起来。 白色往往代表着清纯,飘逸,可穿在红袖身上,却是风骚动人,别有一番滋味。 尤其是前几日他出现时,恨不得把所有珠宝都插在头上,耳朵打上十八个孔,跟一颗移动的圣诞树没什么区别,实在有些碍眼。 现在素净的模样,对比之下着实抓人。 应如风连扶花见雪下车都忘了,走过去揽住红袖的腰,“早上喊你去逛街,你不去,原来是有约了呀。” 红袖怕应如风见着自己没打扮过的丑模样,慌忙戴上帷帽,放柔了声音,“早上有些不舒服,后来好了,就又想去了。如风,你不会怪我吧?” “既然好了,晚上洗干净在房中等我。”应如风撩开他的皂纱钻了进去,在他干干净净的耳垂上浅咬了一口,像是做了个标记一样。 “裴姐姐,江淼大哥好像有事找你。”花见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站在一边的江淼先是一怔,见应如风的目光投了过来,不由自主地说道:“是有点事。” “那去书房说吧。”应如风应道。 “等我。”应如风在红袖耳边轻声道。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红袖的屁股被狠狠地揉了一把。 应如风离开后,红袖立刻抓起伊恒和蜜瓜,健步如飞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那徐公可真有几把刷子,我只抹了些他赠送的香膏,就勾得如风回心转意,我得赶在如风回来之前,把那美体水刷上,给她一个惊喜。” 马车边的人都散尽后,花见雪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若是有人此刻遇上他,定会觉得他唇角的弧度颇有些诡异。 应如风与江淼来到书房,谈论一会即将到来的城主就任礼。此次典礼设在四大世家中排名第二的程家,到时将是应如风到萝城后,首次在大众面前公开露面,马虎不得。 第86章 两人商量完大致的计划,应如风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冲冲地往红袖房间奔去。 她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痛苦叫声,而且不止一个人,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进去。 第39章 家主难当 红袖身上盖着一条被子, 捂着小腹,交叉着腿,难受地在榻上扭动着, 嘴中不断地发出痛叫声。而他旁边躺着同款姿势的伊恒。 “这是怎么了?”应如风坐到红袖旁边问道。 红袖满头大汗, 眼睛都睁不开, 五官扭曲着摇了摇头, 根本说不出话。 应如风急道:“到底是怎么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蜜瓜, 站着干嘛,快去喊大夫啊。” 蜜瓜见主子似乎真的不对劲,支支吾吾地说道:“红袖公子和主子用了美体水。不太方便喊大夫。” ?“美体水?那是什么东西?”应如风闻所未闻, 疑惑地问道。 “是一种药水。说是能够漂白……呃……特殊的地方。”蜜瓜实在说不出那个有辱斯文的词。 应如风哪还有不明白的, 憋不住笑出声来,看着捂着小腹翻来覆去的两个男人, 骂道:“你们俩是哪个牌子的傻鸟,这东西也敢乱用?就算要用,不先在手上试一试,就敢往命根上擦?” 红袖又羞又恼,对那花见雪又恨上三分。应如风最近对他总是淡淡的, 他每天戴着各种首饰,穿着各种压箱底的衣裳,费尽心思勾引也不见她晚上过来自己房间。红袖心急如焚, 既然外在无法提高,那只能提高内在了, 他哪还顾得上分辨真假,才会上那徐公的当。 “好痛, 真的好痛,像有火在烧。”伊恒忍不住哭了出来。 而红袖眼前越来越花, 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应如风又好气又好笑,这俩人要是生在现代,那绝对是什么入珠,增大尺寸等小广告的目标客户。 “让我看看。”应如风无奈地把红袖抱了起来,放到了太师椅上,分开他的腿放在扶手上,撩起他身上的被子。红袖潜意识想要并拢腿,但他实在痛到脱力,仿佛有团火在吞噬自己,表皮都已经烫破了。 应如风左右摆了摆已经完全发白的,绷得很紧的枪,目光一凝。 要说这是美体水倒没有说错,她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看来所谓的美体水大概率是类似双氧水的化学物质,能够烧灼氧化人的皮肤,达到美白的效果。只不过用完还具备不具备原本的功能,就不再考虑范围内了。 卖这东西的人还真是歹毒。 应如风拉下红袖身上的被子,朝外喊道:“来人,送几桶冷水来,要快。” 侍男立刻拎进来几桶水。 应如风等他们退下后,掀开红袖身上的被子,将他抱在身前,双腿张开成一字坐在自己腿上。 她胳膊卡着不让他合拢腿,如同给小孩把尿一般。 “蜜瓜,你看着,等会也给你主子这么弄。”应如风吩咐道。 蜜瓜呆呆地看了过来。 被这样抱着就已经够羞耻了,居然还要被别人观摩,即便是男人也非常难以接受,红袖羞耻至极,想要哭闹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任由应如风摆弄。 蜜瓜的目光如同利箭,他原本只是枪疼,现在心口跟着一起疼,恨不能把先前相信徐公的自己扇上两个大耳瓜子。 红袖扭过上半身,把脸藏在应如风的肩窝中不敢抬头。 应如风从水桶中舀起一瓢水,从他□□浇了下去。 刺骨的冰冷冲击着,红袖浑身颤动,狠狠地缩紧了。 应如风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又舀起一瓢水从上往下浇去,没有水龙头,只好手动制造流动的水。 几瓢水浇下去,红袖逐渐适应了寒冷,而那要命灼烧感似乎也消失了。 见他身体放松了下来,应如风关心地问道:“好点了吗?” 红袖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应如风,如同一只大病初愈的小狐狸,试着并了并腿,“好点了。” 红袖停顿了一下,又十分担心地向下看去,“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是不是坏了?” “看上去是坏了呢。怎么办?”应如风笑得灿烂。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拿我寻开心。”红袖看她又是那副逗弄他的表情,气得在她颈窝中狠狠地拱了两下。 应如风拿起毛巾擦去他身下的水,把人包裹起来,抱进里间的床上放下,“不会有事的,休息两天就长好了。以后别再随便相信这种东西了,没事多动动脑子。” 红袖蒙着被子嗯了两声。他的脸算是丢完了,只恨没个地缝让他钻。 应如风笑了笑,没再揶揄他,等他睡下后,就吹熄了蜡烛,关上门离开了里间。 她对外头的蜜瓜道:“就按我先前所做,给你主子解痛吧?。” 应如风回到自己房中,着人去唤花见雪,打算等会一同前往膳房用膳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蜜瓜慌慌张张的求见声。 应如风走出房间问道:“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那法子对我家主子没用,他反而越来越难受,几乎快昏过去了。”蜜瓜招呼着应如风回到红袖房中。 第87章 伊恒在椅子上痛苦扭动着,身下湿漉漉的,水滴沿着椅子面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应如风摸着下巴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弄的?” “就是像你那样啊。”蜜瓜答道。 “这……我得看看才知道。”应如风为难地说道。 “不行,你不可以看。”伊恒不知哪来的力气,捂住小腹,大声叫道。 “我不看我怎么知道原因?”应如风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不愿意,那先等着吧,我命人去外头请个医男过来。” “那还要多久,我受不了了。”伊恒崩溃得问道。 “一去一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吧。”应如风想了想又说道,“要是你不介意女大夫的话,府上就有,比较快。” “那跟你有什么区别。”伊恒涕泪横流,声音模糊得快听不清了。 “主子,要不就让家主看看吧。”蜜瓜劝道。 若是看了,伊恒好了之后还不得闹腾死?应如风摆摆手,“算了,我可不想看,怕长针眼。你先等着吧,我这就去叫人。” “家主,求你看看吧,万一真坏了,主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蜜瓜见应如风要走,直接掀开了盖在伊恒身上的被子。 应如风便是不想看也已经看了,只得收回迈出的脚步。 伊恒试图抓回被子,然而手上无力,根本拽不动。事已至此,他实在是太想从疼痛中解脱了,抽泣着说道:“你不准说出去。”? 伊恒不是红袖那种粉白的,而是紫黑的,难怪他未经人事也会上这种当,看来的的确确有需求。估计他抹的量也比红袖多许多,伤得太深,以至于流水冲洗都难以恢复。 “你这是用了多少美体水啊?”应如风感叹道。 “总共四瓶,主子泡了三瓶。”蜜瓜替伊恒答道。 应如风一阵无语,又让侍男送来几桶水,拉起伊恒的腿,压到他头顶。 伊恒的腿是紧绷绷的,极富弹性,不似红袖的腿那般软绵绵的,一摁就会陷进去。新奇的手感让应如风多摁了几下,直到伊恒整个人折叠起来。 大片风光,一览无余。 伊恒嘶哑地哭喊,“你不准这样看我。” “自己抱着腿。”应如风命令道。 伊恒只顾着哭,没有动作。 应如风扇了一巴掌,“快点,你还想不想好了?” 伊恒又羞又痛又恼,抽抽哒哒地抱住膝窝。 应如风把瓢从水桶中扔了出去,直接提起一桶水,冲了下去。伊恒仿佛海洋中的一叶扁舟,紧紧团成一团。应如风接连倒了十多桶水,见白色的斑点不那么明显了,才收手问道:“好点儿了吗?” 伊恒浑身上下都是水淋淋的,不知道是泼的水还是汗水。他空洞的双眼中有着难以湮灭的绝望,虚弱地呢喃,“我不知道。” 应如风弹了弹,见还能缩,便道:“应该没事了。蜜瓜,给你家主子擦擦吧。我先回去了。” “谢谢家主。”蜜瓜目送应如风出了门,回头看着伊恒还保持着姿势,便道:“主子,她已经走了,可以把腿放下来了。” 伊恒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腿。他身体比红袖强壮很多,倒没有昏昏欲睡,脑中清晰地回放着刚刚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世界暗淡无光,恨不得一头撞向柱子,再也不要醒过来。 全都被她看光了,以后见着恩人,他要怎么解释? 他被应如风看了身子打了屁股还弹了枪,除了有特殊癖好的女人,哪个女人能接受这样的男子? 伊恒越想越觉得未来黯淡无光,越哭越激动,竟是比刚刚疼痛时哭得更加厉害。 应如风等侍男传膳的间隙,把江淼喊了过来,“红袖他们俩是怎么知道美体水的?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把手伸到裴府来?” 江淼抬头看向正在应如风身旁安静吃饭的花见雪。 花见雪见两个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看向应如风道:“见雪先前就想和裴姐姐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 应如风见他如此爽快地承认,倒有些意外,“美体水是你给他们的?” “见雪怎会有那种东西。今日下午你离开后,我去了脂粉铺子买了些新近流行的口脂。”花见雪脸上浮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裴姐姐,你看看,可好看?” 丰润的嘴唇薄涂着一层豆沙红,边线并不明显,自然地晕开,有着丝绒般的质地。 应如风盯着忽然贴近的唇,脑海中只有一个反应,这张嘴一定很好咬。 她的手比脑子先有了动作,拇指摁上花见雪的唇角,缓缓划下,在弹软的唇珠上拨弄着。 应如风的声音和她的动作十分不协调,“好看。那跟美体水有什么关系呢?” “我从铺子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两位哥哥。正要上前打招呼,没想到他们进了……那种地方。”花见雪说话的时候,舌尖偶尔擦过她的指尖,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应如风盯着指尖转瞬间干涸的湿痕,“哪种地方?” “我说不出口。”花见雪闭上嘴,眼睛偷偷瞄向江淼。 唇脂在她的指甲上印出一抹红痕,几乎跟含着没有什么区别。应如风看着花见雪鬼黠的小模样,目光幽深了起来。 第88章 她抬手制止江淼,“我就想听见雪说。” “总之就是那种好人家小郎不会去的地方。”花见雪欲要咬唇,结果一不小心咬在了应如风指尖,他倏地一惊,抱住应如风的手仔细吹着,“对不起,没有咬疼裴姐姐吧。” 不仅不疼,还酥酥麻麻的。被一双滑腻的小手握着,应如风哪还有什么心情追责。 就算红袖他们会进那家店有花见雪刻意引导,那两人会上当也得怪他们自己贪心。 “都怪我没能叫住两位哥哥。回来的路上,我就想告诉你,可那时车上还有烛心。我为了两位哥哥的名声,便没有说。回到府中,你又有事,我便想着有空了再和你说。两位哥哥没事吧?”花见雪满眼关切地问道。 “人倒是没事,不过估计得好一阵才能恢复。”应如风叹道。原本的计划被打乱,美好的夜晚泡汤了,真是令人郁闷。 “那美体水到底是做什么用的?”花见雪双眼懵懂,“我只听人说过那铺子里卖的都是些邪门歪道的东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裴姐姐能告诉我吗?” “就是能让身体任何部位都变白的东西。骗人的,你可别学他们,会把身体弄坏的。”应如风想起红袖被自己冲洗时窘迫的模样,顿觉口干。 不得不说,以前觉得把一只粉色的小鸟养大是乐趣,现在看来,让小鸟缩成一团,捏着软软的,也别有一番趣味。 花见雪破口而出,“我不会的。我身上特别白,比脸还白。”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说最后一句话时音量低的快听不见。 应如风看着他流畅的肩颈,衣襟处露出的一小块雪白让她浮想联翩。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但通体雪白的名器却是闻所未闻。 她突然想起花见雪刚到裴府时,弄不清楚该如何使用她开发的简易淋浴洗澡,她就让红袖去教他。 红袖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从那之后就对花见雪没好脸色。她当时不以为意,现在想想他怕不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动起歪脑筋,想要美白。 应如风并不打算碰花见雪。毕竟跟山贼牵扯不清,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但红袖见过花见雪洗澡后,危机感变得如此之强,应如风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好奇的念头。 在她看来,红袖的硬件已经非常优越了,能让他忌惮必然不是凡物。花见雪有美貌招人的爹爹,当过副将的威武娘亲,如此完美的基因相结合,能诞生过人的天赋倒也不足为奇。 看应如风盯着自己久久不言,花见雪一慌,软软地跪在应如风膝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裴姐姐,都怪我不敢进去拦住他们,害得红袖哥哥不能服侍你了。你罚我吧。” 五道浅浅的指痕在雪白的脸上浮起,花见雪没了往日的明媚,眼神畏畏缩缩地,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一般。 若是这印子换个位置,再添些青紫色,那将是绝配。应如风抬手摁上巴掌印,眼神幽深,“怎么罚你?” 花见雪磕在应如风的鞋面上,柔软的腰贴在地面上,翘起那让她想要落印的地方,“任凭裴姐姐处置。” 江淼身为男子,在旁边看着都觉着我见犹怜,如果他不知道真相的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花见雪设计的,他早就知道徐公做的是什么勾当的,引红袖去根本就是故意的。 花见雪一套又一套的洗白方法连江淼都觉得后生可畏。千影阁都没有几个这么出彩的新人。 江淼不知道的是,花见雪能够在继母的后宅中长大,吃了难以想象的苦。他的父亲虽然受宠,可性子极其软弱,每日顾影自怜,根本没心情管儿子。无数明枪暗箭打在花见雪身上,他被迫长大,学会自保,学会反击。 红袖虽然长在青楼,可自小就是最好的苗子,被楼里呵护着长大。勾女人的方法学了不少,但跟男人斗的手腕是一点没有。伊恒是王子,事事有父亲顶着,从不用自己操心。这两人在花见雪面前,根本没有招架的余地。 花见雪还没出手,他们已经倒下了。 红袖是半夜醒来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那处还是麻木的。 一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情,他的脸就止不住地发烫,哪怕在黑夜中,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被褥中。 “公子,你还好吗?”守夜的侍男听到里头的响动,出声问道。 “什么时辰了?” “还没到子时。” 红袖睡了一下午,一点困意也没有,便道:“进来把蜡烛点上吧。今日府中可有什么事发生?” 虽然名分是假的,但应如风还是给了红袖一些管家的权力,省得他每日无所事事。像是与萝城其他家族男眷的迎来送往,礼尚往来,都由他负责。 红袖拿着鸡毛当令箭,把这些事看得十分重要,件件事都要亲自过问,绝不假手于人。在他看来,这可是裴府男主人才能有的权力。 “有几家夫郎送了请帖来。公子请看。”侍男奉上请帖时,目光在红袖的裆部瞄了下。 “你在看什么?”红袖立时变身敏感肌,尖叫着问道。 “我没有看。我什么都不知道。”侍男慌张地说道。 第89章 看着侍男两分同情三分嘲讽五分憋笑的眼神,红袖颤抖地问道:“说,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不然我把你月例扣完。” 侍男只好说道:“是听花公子的侍从说的。花公子主动跟家主承认了错误,家主亲自惩戒了他。” “他是故意的?”红袖联想起街上发生的一切,头脑一阵晕眩。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想抓花见雪的把柄,反而被他耍了。 “公子,你没事吧?”侍男看着摇摇欲坠的红袖,担心地问道。 “还没死。等等,你说家主惩戒了他?怎么惩戒的?说详细点。”红袖心中一阵甜蜜,应如风果然更看重他,没有偏袒那小贱人。他可得好好听听这惩戒的细节,方能消气。 “家主亲自带着竹板,藤条去了花公子房中施刑。我来值夜时恰好路过,花公子哭得可惨了。”侍男说道。 “什么?在他房中施刑?没有旁人?”红袖顿觉不妙。那两样东西,应如风曾在他臀上比过,最后被他撒娇躲了过去。 “没有。”侍男答完眼前的人就没了踪影。 红袖站在花见雪屋外,听着那一阵阵随风飘散的哭声,拳头都握紧了。那哪是什么哭得太惨了,怕不是哭得太爽了。 那抽搭几下又哼唧几下再喘几下的声音,他都能想象出应如风把人抱在腿上,打一下,揉揉屁股,再哄上好一会。要是真打,这么久了,哪还有力气哭? “花公子也太惨了。”赶上来的侍男感慨道,“公子,你该消气了吧。这儿风大,早点回屋吧。” “这么同情他,我教你解救他的方法。”红袖阴恻恻地看向侍男。 “公子心肠真好,以德报怨。”侍男听完流露出钦佩之色,转身而去。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应如风弹棉花弹得正上头,突然被打断,十分不悦地问道:“何事?” 侍男在门外喊道:“红袖公子身子不舒服,求家主过来看看。” 想起红袖那副可怜样,应如风心软了下,“好,我等会过去。” 应如风低下头,花见雪下身仅剩一条到大腿的短裤,翘着光溜溜的小腿在她膝上趴着。 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肤白胜雪,连脚底都是莹润的白,一点别的颜色都不掺杂。 冬日衣衫厚,应如风一层层剥着,如同揭开有着不同夹心的千层小蛋糕,每一层都是不同的味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探索新的口味。 仅剩最后一层,她反到不急了。好饭不怕晚,猴急吞下去,连味道都体会不到,只剩个饱腹的作用,便没了意思。 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享用这最后一层。 应如风拉平花见雪的裤脚,板着脸教训了一句,“以后不准再如此行事了。” 花见雪从她腿上滑下,起身服侍她穿好外衣,把扣子一颗颗仔细扣好,半点也不马虎,“这么晚了还要奔波,容易着凉。若是我生了病,便是再疼,也不会半夜惊扰裴姐姐的。” “真是个乖孩子。”应如风抬起他的下巴,奖励似地咬上丰唇,舔了舔依然饱满的唇脂,“不错,很甜。” 屋外冬夜的寒风凛冽,应如风却丝毫不觉得冷。她的掌心还残留着被棉花撞击的余热。 掌心的余热很快被另一种热取代。 第40章 城主就任大典 “如风, 到底坏没坏吗?你检查出来了吗?”红袖声音焦急,腮上还挂着两行泪,然而低垂的狐狸眼中却是半分急色也没有。 “唔。”应如风盘着光滑的核桃, 略微思索了一下, “你也别太难过, 虽然不如从前, 但应该还能用。” 红袖嘴角的得意消失了, 再也体会不到把应如风抢回来的快乐,慌忙往下看去,“不如从前了吗?” “要是和从前一样, 你喊我来做什么?”应如风手上用了点劲, 似笑非笑地看着红袖。 “花见雪年纪那么小,没什么经验, 我怕他服侍不好你。”红袖身着一件黑色的半身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上,并不贴合皮肤,随便就能看见胸前泄出的赤粉。他下身则是空档,这样一来, 寝衣不仅不多余,反而给予了应如风更多遐想的空间。 红袖微微低着头,眼睛却向上看着, 那副可怜的模样任谁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 应如风手摁上他的肩头,把玩着, “怎么,你经验很多?服侍过多少女人?说来听听。” 红袖颤了颤, 身上的寝衣滑落到腰际,“不, 没有。只有你。” “笨蛋小狐狸。”应如风勾起寝衣在指尖缠紧,耐心地等着扣子一颗颗崩开,“男人可不是经验越多越好。不然,为何只有初夜才能卖上价呢?” 红袖低头在应如风胳膊上吻了吻,“我从前只有你,往后也只有你。” 应如风声音温柔了许多,“我已经罚过花见雪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们以后不许再胡闹了,听到了吗?” “我吃这么大亏。他就受了那么点罚。”红袖不甘心地说道。 “那你之前跟着他又是想做什么?没脑子就安分点,省得自讨苦吃。”应如风点了点他的眉心。 花见雪又不是她的人,说到期额群:吧衣肆巴幺六救6伞整.理更多汁.源底不过是个客人,从头到尾认下的罪名也不过是没来得及阻止二人进入徐公的店,她还能怎么罚?无论前朝后宫,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无可避免。她不可能事无巨细的盯着。红袖能不能独善其身,只能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第90章 红袖抱着她的腰,埋进她怀中嗯了一声。但他心中却是不服气的,只觉得应如风偏心,于是更加忌惮花见雪了。 应如风知道他今天受了太大打击,抱着安慰了一会,没有让他侍寝,“好好休息。过几日就是城主就任大典,到时你可代表着裴府的脸面。” 一想到自己可以顶着正夫的头衔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行走,红袖立刻把先前的不快抛诸脑后,迅速躺进被子里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应如风在他身侧躺下,将他拥入怀中。 啧,虚荣又好哄的小狐狸。 三日后,应如风一早起来用过粥饭,带着府里的一行人登上马车,前往程家大宅。 程家家主程毅松是上一届城主,按照以前的风俗,每任城主交接仪式都是在上一任城主家举行的。 程家距离裴家不远,都在东城区。城里的名流富户大多居住在这里。 宽敞的道路拥挤不堪,毕竟是城主就任大典,萝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去。便是无名小卒,也想要争一张请帖混进去,好给自己脸上贴金,回去跟街坊邻居显摆,也是一件面上有光的事情 不过应如风并不需要担心交通拥堵,谁敢阻拦今日的主角城主大人呢?马车纷纷避让,让裴府的马车先行。 程家大宅气势恢弘,光是大门就有数丈之宽,门槛更是高得吓人,足以见得尽管国破,这些世家生活地依然很富足的。 裴府的马车还未停稳,门房就已经飞奔而去,通报给家主。应如风刚一落地,程毅松便笑着迎上来,“裴家主,这还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前些日子几番邀约,也不见你来。” 程毅松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较胖,有几层下巴,看上去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 应如风欠身赔罪,“我刚回萝城,对裴府的事务还不太熟悉,忙得焦头烂额,直到现在都未理顺。请程家主见谅。” “哎,我可没有责怪之意。裴家家大业大,能理解。”程毅松面上笑容不减,“各位请随我来。” 应如风身后跟着红袖等人。她今日没让红袖自己打扮,而是请了妆郎给他梳妆。 人靠衣裳马靠鞍。褪去风情摇曳的常服,换上端庄大气的礼服,再加上庄重的妆容,红袖看上去颇有几分宫里皇卿的气势,任谁都想不到他出身风尘。 程毅松身边路过的下人,频频侧目,觉得两人甚是般配。 红袖后面跟着花见雪和伊恒。应如风本来不打算带伊恒来的,但伊恒觉得说不定能在这里遇到恩人或者找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坚持要来。应如风被他缠得烦了,再加上红袖说情,便答应下来。只不过他的长相太过特殊惹眼,所以蒙了面巾。 江淼和烛心则跟在最后头。 几人跟着程家主在走廊上穿梭着,程家宅院雕梁画栋,一步一景,走了一会悠悠梅香就从走廊的小窗里飘出,沁人心脾。 程家主向她们介绍道:“今日的宴席便是设在梅林里。” 应如风一出现在梅林里,交头接耳的名流贵族不经意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刹那间竟然晃了眼。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梅林骤然间安静了下来,连风吹落梅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能让程家主亲自领路相迎的,除了那位新任城主兼第一世家家主的裴家主,还能是谁? 这是裴家主第一次在人前露面。一见她的真容,与座之人各个心中惊诧。裴老家主不过中上之姿,怎么生得出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儿? 乌发用白玉冠竖起,一双凤眸似黑曜石,流转间溢光流彩,自带风流。薄唇微翘,露出和煦的笑意。她朝众人微微颔首,忽然间有如春风拂面,吹开满园风霜。 她盛装出席,专属于城主的礼服上绣着目露凶光的猛虎,与慵懒的气质结合在一起,不仅不相斥,反而添了几分摄人的光芒。犹如穹苍之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她是裴家家主?传闻不是说她在外头长大,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吗?” “裴家怎么可能把女儿放到乡野之地养着。这种传闻你也敢信?” “说的也是,这气度裴老家主也不如,真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说裴府与皇室有旧,该不会是送去宫里养着了吧?” “你看她身后那几个侍郎,个个如花似玉,说不定还真是出自京城。” 应如风一行人一走过,众人便如同沸腾的水一般议论开了。 应如风的坐席摆在梅林中央的观景台上。偶尔有风吹过,朵朵白梅便会落在发梢肩头,美不胜收。 应如风在程家主下首坐下。一入座,便有一道让人不太舒服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干瘦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坐在她的对面。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落梅。 “这位是贾家主贾乐语。”程毅松见应如风面露疑惑,连忙介绍道。 应如风举起面前的酒杯,“贾家主,幸会。” 程家主指着贾家主身旁的中年女子,“那位是王家主王琴知。” 中年女子神情怯懦,看上去不似一家之主,倒似是那贾家主的跟班。 应如风再次举杯致意。 第91章 对面两人也回了礼,贾乐语笑着说道:“裴家主好厉害,年纪轻轻就坐上家主之位。你我四家同气连枝。一直不见裴家主出来,还以为裴家主跟我们有了隔阂。” 应如风自是把先前的说辞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贾乐语目中精光闪动,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程毅松见众人都已入座便道:“时辰差不多了,开席吧。” 随着侍男们将一叠叠茶点如流水般奉上,一群漂亮的舞郎脚步轻盈地走到宴席中央,伴着乐声起舞。 他们身披轻纱,仅有要处被包裹。如同一只只冰蝶在风雪中起舞。尽管周围摆满炉火,但这么冷的天,应如风呼一口气都能结出冰雾,舞郎们却连丁点颤抖都没有,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勾在女人们的心上。 辛无忧坐在应如风右下,斜着身子靠过来称赞道:“这一个个舞郎身材形体竟是一般无二,看上去整整齐齐,当真是赏心悦目。” 应如风原本没在意,听辛无忧说了以后仔细瞧着,果真如此。找这么多漂亮的舞郎不难,但若要高矮胖瘦,身材比例完全一致,倒是十分难得。若是让这二十几人排成一列,背后看去定能重叠在一起,如同一人一般,一点突兀的地方都不会有。 奏乐弹琴的乐人亦是长相出挑,各有各的韵味。抚筝的典雅,拉二胡的清冷,弹琵琶的妩媚,吹箫的飘逸。 应如风的目光在其间巡梭着,心道世家大族果然有底蕴,这阵仗比荔香院可强多了。难怪她们一个个洁身自好,从不流连烟花之地。 众人喝着酒,赏着舞,不多时便觉着微醺。 贾乐语笑着问向应如风,“裴家主,你瞧我这舞郎们如何?” “哦,这些舞郎是贾家主带来的吗?”应如风由衷地赞道,“怎一个好字了得。” “他们个个都是打小精心挑选培养的,还没破过身子。裴家主继任家主又即将成为城主,我还未曾送过礼,不如就将他们送给你做贺礼吧。”贾乐语的话惊得周围人一齐看向她,培养出这样一群舞郎,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她竟然如此轻易地拱手送人。 应风受宠若惊,“这如何使得?” 虽然忍得很努力了,但她嘴角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下。她从来没收到过这般合心意的礼物,看来当城主的好处比她想象的大得多。 红袖也忍得很努力,但他答应过应如风谨言慎行,只能强压下怒气,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扎在舞郎们身上。 “裴家主这么说,可是他们入不得你的眼?”贾乐语故作遗憾地问道。 “哪里?只是他们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想必是贾家主的心头所爱。我怎么好意思夺人所爱?能饱饱眼福,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应如风笑着答道。 “裴家主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赠我一份回礼如何?”贾乐语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回礼?贾家主想要什么?”应如风捏在酒杯上的手指一顿,难道这老太太对裴家有所图谋? 贾乐语的目光穿过应如风的肩头,眼尾的皱纹笑成一朵花,“不如用你身后那名侍郎交换,如何?” “侍郎?”应如风顺着她的目光扭头,视线意外地落在带着面巾的伊恒身上,“他?” “没错。”贾乐语的目光牢牢锁在伊恒身上。 贾乐语活了六十多年,从未在男人脸上见过如此深邃桀骜的眼睛,狠狠地挑起了她的欲丨火。 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 只看眼睛便已经如此,她实在难以想象,面巾下是怎样一张勾魂动魄的脸。应如风身侧另外两位小郎已是世所罕见的美貌,都没有遮挡。带面巾的那位一定是太好看了,应如风才舍不得让人看。 应如风倒是很愿意拿伊恒去交换一堆美男,变废为宝简直太值了。只可惜伊恒不是她能说的算的。 应如风看了眼标志的舞郎们,叹声道:“您老误会了,他不是我的侍郎,是我的远房亲戚。这次带来是想让他见见世面。裴某可无法代替他母父做主,将他送给贾家主。” 伊恒的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对面的老太婆居然想用一堆舞郎来交换他,把他当货物一样看待,简直是奇耻大辱。再听应如风颇为可惜的语气,若他真是她的侍郎,这会恐怕已经被她迫不及待地送出去了。 伊恒想到自己身子都被她看过,她居然一点占有欲都没有,身下的坐垫如同长了倒刺,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 贾乐语依然不愿放弃,“他是裴家的儿郎?不知他母父是谁?贾某愿抬他进府做侧室。这群舞郎就当是对裴家主的谢礼了。” 应如风扭身问向伊恒,“哎,你觉得怎么样?年纪大的知道疼人。贾家主这把年纪,还不得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不如你就从了她吧。” “你……”伊恒被遮住的脸扭曲到抽搐,气得说不出话。 花见雪在旁边煽风点火道:“是啊,女人年纪大了好,女人越老越有味道。” “那你怎么不去?”伊恒一个眼刀甩了过去。 “我年岁小,跟裴姐姐这样的年龄差正合适。”花见雪害羞地看了眼应如风,“更何况那贾家主也没有看上我呀。” 第92章 人到暮年,精力有限。贾乐语早就不在乖巧类型的美男上浪费时间了,更喜欢驯服小野狼,在他们身上找回年轻时的活力。 伊恒完美契合她的胃口,尤其是他受辱后愤怒的眼神,更是惹得贾乐语枯木回春。 应如风看伊恒的眼神像是要杀人,轻叹了句年少不知奶奶好,便不再逗他。 她坐直身子说道:“不瞒贾家主说,正是因为暂时联系不上他母父,我才将他带在身边。不如等她们回来,我再向她们说说贾家主这份良缘。” 辛无忧也在一旁附和着,帮应如风作证。 贾家主哪能听不出应如风话里的推脱之意,但她根本不信这套说辞,以为应如风舍不得割爱。她深深地看了伊恒一眼,嘴上没再纠缠,眼中的侵占欲却是丝毫不减。 程毅松适时地转开话题,“难得我们四位家主共聚一堂,等会儿城主就任大典结束后,三位莫要忙着离开。留下来叙叙旧再回吧。” 应如风见其他两人没有异议,也点了点头。 那群舞郎下去后,又上来了一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应如风听着不太习惯,萝城的戏曲唱法跟京城大相径庭,不过几个小生的演技倒是可圈可点,生动的表情引人入胜。应如风欣赏着台上的人,而她对面的贾乐语却在欣赏着她身后的人。 伊恒被贾乐语看得很不舒服,几次想要发作都被江淼拦住了。他不愿意让那老女人再打量自己,又没带蜜瓜,便拉了拉红袖,“陪我去更衣吧。” 红袖见着应如风的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小郎身上,也觉得气闷,不想再坐在这儿喝醋,便点了头。 两人在庭院里逛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远处有两个侍卫匆匆走过。 “通知守卫巡逻得紧一些。官府传下消息,库坦细作又开始活动了,千万不能让她们混进宴席,惊扰了里头的贵人们。” “听说官兵半月前差点把她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她们居然有帮手,带着东西跑了。出来活动的可是跑掉的那些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当时有个女人弃马逃走。马匹购买都是有记录的,据说那马居然是……” 两名侍卫越走越远,声音渐渐听不到了。 伊恒心神俱颤,手心浸出汗来,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红袖拉住他,“你往哪去呀?走错路了。” 伊恒推开他,“你先回去吧,我不太舒服,还想在这边转一转。” 红袖身负扮演裴家主正夫的职责,不能离席太久,只好先行回去,“等一会就是就任典礼了,你记得早点回来。” 红袖离开后,伊恒立刻沿着那两个士兵离开的方向奔去。那夜弃马而去的人可不就是他和恩人。这可是他半月来听到的唯一一条和她有关的线索,他绝对不能放弃。 应如风见红袖一个人回来,问道:“伊恒呢?” “他不太舒服,想要在园子里多逛会。”红袖答道。 应如风有些无语,一个男人孤身就敢在别人家到处乱逛,她就知道不该带伊恒来的。 一直到城主就任大典开始,伊恒都没有回来。 程毅松慷慨激昂地感谢了一番皇上,感谢了一番朝廷,接着把萝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感谢了一遍,最后又总结了自己当城主期间的政绩,洋洋洒洒地致辞了小半个时辰,听得应如风热泪盈眶,直打哈欠。 程毅松把城主令牌交给应如风后,应如风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荣幸之至,就回到自己的坐席上坐下了。 就任大典结束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没想到,众人甚至连恭喜都没来得及说。 程毅松轻咳了两声,“城主大人不拘小节,大家也不要拘束,坐下用膳吧。” 应如风目光一扫,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贾乐语不见了踪影。 应如风回头看了眼依然空置的伊恒座位,问向江淼,“贾家主去哪了?” “小主人上台接城主令时,有一个侍男过来跟贾家主说了几句话,她就离开了。” “那就是才离开没多久。伊恒怎么还没回来?你且去看看。”一群人端着酒杯来敬酒祝贺,应如风不动声色地吩咐完江淼,笑着迎了上去。 江淼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应如风让红袖接替自己,回到坐席边。 江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属下没在园子里找到伊恒王子,但看到贾家主往客房去更衣了。” “好端端的突然更衣?难不成看我当城主激动到尿裤兜里了吗?看我年轻,就不把我放在眼里,随便就敢对我带来的人下手。”应如风冷眼看向上首的程毅松。 程毅松正和几位萝城官员推杯换盏,忽觉背上浮起一层寒意。她朝寒意来源看去,却什么人都没看见。 她余光扫见应如风朝外走去,连忙叫住应如风:“城主这是要去哪儿?” “我不胜酒力,想去更衣。程家主没有什么意见吧?”应如风斜睨了她一眼,更衣二字咬得很重。 应如风的目光淡淡的,程毅松却莫名觉得胸上压了一块大石,呼吸都变得困难。 “城主请便。”程毅松目送着应如风远去,这才觉得轻松了下来。她心中一阵别扭,自己怎么怕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了?就是被应如风撞破,贾家主那边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又能如何?难道还能为了个男人跟她们三家翻脸不成? 第93章 客房在梅林外的一处小院里,袅袅异香从小院中飘了出来,站在门外都能够闻到。 应如风一脚踹开门,房间里异香大盛,贾乐语一双枯瘦干瘪的手正要往床上摁去。 “什么人?”贾乐语听到门响,正要回头,忽觉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江淼把贾乐语拖去了隔壁房间。应如风走到床榻边,只见伊恒面颊潮红,闭着眼躺在枕头上,身上卷着被子,像是被洗净等着侍寝的皇卿一般。 “伊恒,醒醒。”应如风拍了拍他的脸,手心被烫得缩了下。伊恒的腮帮上凸起一个球状物,哼哼唧唧地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 他双睫颤动着,口中呜呜哼叫着,一副催情香吸入过量的模样。 应如风不禁觉得奇怪,伸手捏开那张因为药物而过分红艳的唇,两指探进他的口中。 指尖触到一个鸡蛋大的球体。应如风定睛一看,伊恒舌尖上竟然压着一颗夜明珠。难怪他的声音如此销魂,随便一个音节都令人脸红心跳。 应如风拨弄了一下夜明珠,伊恒突然哼叫了一声,合上唇吸住了她的指尖。 突如其来的酥麻差点让应如风跪倒在床边。她连忙抽出手指,指尖带出几抹缠绵的银线,串着一颗颗露珠,止不住地从伊恒唇角滑落,流进了被子裹住的地方。 应如风在他脸上拭干手指,抬手揭开被子。正要拽他起来,却被入眼的情形惊住了。他居然什么都没穿。 伊恒的白不同于中原人,是那种大理石一般,没有光泽的冷白。明明烫的心惊,视觉上却是冰凉的。 前几日还见过的森林被砍伐得干干净净。 老太太还挺讲究,估计是让侍男们先给伊恒狠狠地洗刷修剪了一番,才没来得及下手。若是不那么讲究,估计就得手了。 应如风摁上那颗红到妖冶的守宫砂,红色立刻向周围泛开,滑滑腻腻的,她不禁多揉了两下。 不知她若是让这颗惹眼的红点消失,伊恒醒来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应如风终是没有点炸药桶的勇气,四下找起伊恒的衣裳。 她的指尖一离开,伊恒就呜咽地哼叫起来。被夜明珠压住的声音很低,像小猫儿叫一般抓肝挠心。 应如风在衣柜里找到他的衣裳。拿起一件小衣,伸手欲要把人抱起穿上,伊恒忽然岔开双腿攀上她的腰,用力一勾,应如风一时不备,抓着小衣撑到了他身上。 第41章 投怀送抱 掌心是剥壳鸡蛋的弹滑, 唇碰上两片湿漉漉的柔软,伊恒顶起口中的夜明珠,那颗圆溜溜的珠子在四片唇瓣间滑动着, 仿佛有磁力一般, 将两人吸在一起。 应如风还未从他狂野的热情中回过神来, 伊恒的手臂又环上了她的后背, 四肢紧紧地缠绕上来, 拉着她向下坠落。 应如风把他的左手摁下,右手就缠了上来,右手按下, 左手又挂了上来。如同一块牛皮糖, 根本甩不开,誓要将她拉入火山口, 一起融化在炙热的岩浆中。 伊恒抱着应如风,呼吸越来越急促,眼角竟然激动地溢出泪水,黏腻的咿呀声不断从夜明珠下滚出。 对应如风投怀送抱的人很多,但如此直接, 大胆,热烈的却是前所未有。 雄性荷尔蒙剧烈释放着,与异香纠缠在一起, 惹得应如风头脑发昏。原来不能说话的伊恒竟是如此性感,应如风不得不承认贾家主眼光老辣。 砰的一声, 应如风从情迷意乱中清醒过来。她扭头往门边看去,伊恒立刻大胆地啃上她的脖子, 卖力地吸吮着。 江淼望着在床上交叠的两人,一刻都没有犹豫, 默默地关上了门。 “江淼,你给我回来,没看到我是被迫的吗?”应如风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一阵阵冲顶的电流在她脑海中炸出串串火花,召唤着她沉入欲海深处。 房门飞速弹开,下一秒,应如风就靠在了另一个坚实的胸膛上。而她刚刚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八爪鱼蜷起身子,呜呜地挥动手臂,追寻着她的踪迹。 好险。应如风晃了晃头,差点就把持不住了。她转身把伊恒的衣裳抛给江淼,便大步出门吹冷风去了。 不知江淼用了什么法子,很快就给伊恒穿好了衣裳。但伊恒的状态根本没法出门,应如风不得不让江淼弄了些凉水泼在伊恒脸上。擦了几遍水,伊恒的动作幅度稍微小了些,江淼便架起他往外拖去。 三人刚一出门,就看见远处程、王两位家主正朝客院走来。 应如风给伊恒带好面巾,让江淼带着他先回到马车上。 程毅松看着沉着脸的应如风,再看看伊恒瘫软的背影,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陪着笑走上前道:“城主息怒,贾家主年纪大了,脑子不清,不小心做了糊涂事。城主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回吧。” 应如风怒道:“贾家主这般胆大,在你府上就对我的人下手。怎么,你们是觉得我裴府好欺负吗?” 程毅松笑眯眯说道:“不过一个男人,城主也太小气了吧。不如这样,除了贾家主的舞郎外,我再奉上十个美侍,城主可以息怒了吧。” 第94章 她这话说得反倒像是应如风借机敲诈一般。 贾乐语这时也醒转过来,背着手从屋中踱步出来,刚刚差一点就碰到伊恒,却被强行打断,让她十分不爽,得到伊恒的心思更强烈了,“我不过想尝尝滋味。你实在舍不得,等我玩腻了再给你送回去不就行了?我不会要回那些舞郎,你也不亏什么。” 应如风不怒反笑,“他不是什么你可以随意玩弄的小倌,他是我裴府的人。你动我的人跟动我没有区别。” 程贾二人的脸色立刻变了。贾乐语道:“没想到你对一个男人如此看重。我也不要你的回礼了,那些舞郎送你便是。” “贾家主打得好算盘,如此就想打发我。难道我裴家的脸面只值几个舞郎吗?”应如风的声音突然升高,惹得两人心头突突直跳。 “大家好好说话,不要伤了和气。”一直未开口的王琴知劝和道,“贾家主,你做的确实不地道。程家主,此事出在你的地盘上,你也有责任。你们还是想想怎么补偿城主,好让城主消气。” “那般得劲的小野狼我可是好久都没有见过了。老婆子活不了多少年了,走之前吃顿好的也不行?”贾乐语抱怨道。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吃。”应如风冷冷地说道。 贾乐语皱着眉问道:“那你想要如何?” 应如风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十万两银子,看看贾家主的诚意。” 要是年轻二十岁,贾乐语保准当即从地上跳起来,“十万两?他凭什么值十万两?” “他是不值。我的脸面也不值吗?” 贾乐语再倚老卖老,也不敢说出四大家族之首的裴家主面子不值十万两,不然的话她的脸面又值多少呢?可贾家远不如裴家富庶,十万两银子,是贾家小半年的营收,因为一只没吃到嘴的鸭子给出去,也太亏了。 程毅松见应如风态度强硬,怕矛盾激化,和稀泥道:“不过十万两银子,贾家主你有错在先,还是拿出来吧。别忘了咱们还有事要商量呢。” 一瞬间,所有人都站到了应如风那边。贾乐语脸色变了又变,险些心梗,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回去就让人把银票送到裴府去。” “贾家主倒是知错就改,也不枉活了这把年岁。”应如风如同夸赞一个晚辈一般。她走进客房,在椅子上做坐下,“几位还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还等着回家收银子呢。” 另三人互相递了眼色,程毅松率先说道:“不知裴老家主是否跟你提起过复国的计划?” 应如风一怔,没想到四大家族还存着这种心思。只是这裴家是父亲一手扶植的,又怎么可能会有反叛母皇之意呢?难不成裴家一直都是双面间谍? 应如风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是自然。” “那便好。如此我就长话短说了。如今朝局动荡,京中两拨人打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萝城。这次有库坦人相助,内外夹击,定能重新复起。”程毅松目光中流露出志在必得。 “那之后何人登位呢?”应如风问道。 “自然是王女。” “王女?当日家母交代得仓促,并没有提及。” “王室当年其实并没有被屠尽,王女那时还在襁褓中,被王夫托忠仆藏了起来。” 应如风心中立时多了许多谜团。如此看来,当初屠戮王室献出萝城并非四大家族本意。难道是谁逼着她们不得不这么做吗?她再要多问王女的下落,程毅松却不肯说了。 “那我要做什么呢?”应如风问道。 程毅松说道:“到库坦人攻城之时,你将辛无忧请到你府上,控制住她。她向来与裴府交好,定然不会怀疑。失了辛无忧,官兵必然大乱,到时我们的人便能控制萝城。” 接下去程毅松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应如风见自己任务已定,便告辞离去。 等应如风离开后,贾乐语盯着她坐过的位置,沉吟道:“这位裴家主看上去对此事并不上心,她会配合我们吗?” 程毅松挑眉,“裴家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还能自己告发自己谋反不成?再不成,难道我们在城里的那五万精兵是吃干饭的吗?到时候左不过除了辛无忧之外,再多杀一人罢了。那十万两银子贾家主也不要心疼,左手倒右手,过几天就回来了。” “哼,她府上那个小野狼也得归我,到时候我可得好好玩玩,把十万两玩回本。裴府当了这么多年第一世家,也该让位了。”老太太抚着依然发痛的后颈,发黄的眼珠中流露出凶狠,先前那一下,简直把她的脖子都快要砍断了。 王琴知听着两人商量起之后的计划,频频点头,默然不语。 回到马车上,伊恒情潮还未退,在马车的角落里扭动着。红袖和花见雪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一见应如风上来,立刻询问起伊恒的遭遇。 第95章 应如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告诫他们装作不知道,以后别再提起这件事,免得伊恒面子薄,闹起来不好收场。 两人自是知道其中的利害,一口答应下来。 伊恒是在一池冷水中恢复意识的。他抱紧自己的肩膀,霍地站了起来,牙齿直打颤。他睁开眼睛,蜜瓜正站在浴桶旁担忧地看着他。 他踏出浴桶,擦净身体后立刻跳入了暖好的被窝中。 身体渐渐恢复了暖意。他看着熟悉的床帐,开口想问蜜瓜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忽然发现口中有颗珠子。 伊恒嘴都快张烂了,才把珠子顶了出来。他捂着发酸的腮,逐渐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 他没有跟上那两个士兵,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再后来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上一块帕子,便失去了知觉。期间他恢复过一点点意识,朦朦胧胧地记得自己闻到了恩人的体香,她抱着自己,离他很近很近。伊恒发酸的腮逐渐开始发烫。 “主子,你想起了什么?你没事吧。”蜜瓜把手放到他额头上,生怕伊恒在冷水里呆了太久以至发烧。 “我好像又遇到她了。”伊恒激动地抓住蜜瓜的手腕,弄得蜜瓜痛叫了一声。 他握着手中的夜明珠,唇上浮现两人隔着珠子接吻的触感,窒息感吞天灭地,仿佛纠缠至死方休。 是梦吗?可是一切真实的可怕,他甚至还记得她是怎么和他戏珠的。 晚间吃饭的时候,应如风等其他人走了以后,递给伊恒一百两银子。 “给我银子做什么?”伊恒疑惑地问道。 应如风也不隐瞒,“贾家主给你的赔礼。” “我的贞洁就值一百两银子?”伊恒高挺的鼻子气得变形。 应如风伸出手,“你嫌多啊。那还给我吧。” “你……”伊恒猛地站了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我差点被那老太婆欺负了,结果她一百两就把你打发了?” “当然不是。她赔了我十万两。”应如风抽出一张银票,开心地晃了晃。 “然后你就给我这么一点?”伊恒虽然不稀罕银子,但也受不了这样的污辱。 “人家是看在我面子上才给的,不然你一钱银子都拿不到。”应如风收起银票,开始赶客,“反正你也没事,回去吧。” “对了,你怎么救的我?”伊恒盯着她问道。 应如风神情微滞,不由得想起那个热烈的吻以及一座蔚为壮观的大宝塔。 上次看还是一团小小的紫色,没想到伸缩性如此之强。尤其是伊恒体内的水份似乎格外多,不知当滋水枪玩,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伊恒心里咯噔一声,“你怎么了?” 应如风立刻恢复如常,拉紧衣襟,遮严实伊恒啃出的痕迹,“没什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贾家主要进去,我就拦住了她,让江淼进去把你扶回来的。” 先前看了一次枪,伊恒就跟被强了一样,在院子里鬼哭狼嚎了好几天,那穿耳的魔音她想起来就心有余悸。要是她说出他今日投怀送抱,伊恒还不得羞死,又来折磨大家的耳朵。 伊恒心里一松,原本还怕自己把应如风错认成了恩人,这会最后一点担心也没了。定然是恩人救了她,然后想办法引人过来,才没让那老太婆得逞。 他丝毫不担心是老太婆碰了他,因为那人肌肤紧致,体香阵阵,绝不可能是皮肤干枯松垮的贾家主。 伊恒也顾不上再跟应如风计较,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应如风的眼睛追随着那抹紫色的身影,直到彻底消失在门外。不得不说,西域男子的热情奔放还挺带感的,和含羞带怯的中原男子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景。有机会一定要去趟西域,狠狠体验一番。 自从城主大典结束后,应如风接连十几日天天单独出门,连花见雪都不带了。府里除了江淼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让红袖倍感焦虑。她很久没碰过他了,连亲昵的动作都难得,一定是在外头吃饱了。 像花见雪这样明确知道的对手也就罢了,这种不知道的存在才是最可怕的。想对付都对付不了,他总不能虚空锁敌吧。 一日早膳时,花见雪等应如风离开后,状似不解地问道:“裴姐姐身上最近怎么总有香火的味道,难不成每日都去寺庙祭拜吗?” 红袖这才注意到应如风身上的香确实与家中常用的有区别,于是趁负责浣洗的下人不注意,偷偷藏起了一件应如风穿过的衣服。 萝城的寺庙不多,红袖很快就比对出应如风身上的香味是出自哪一家的。一有答案,他立刻招呼伊恒陪自己去寺庙里抓奸。 伊恒自是满口答应。一是红袖是他的朋友,作为一个讲义气的男人,这忙他岂能不帮?二是他看应如风见一个爱一个,心里就堵得慌。凭什么她喜欢谁就能和谁在一起?他却连心上人在哪都不知道? 第96章 他经常劝说红袖不要再在应如风身上花心思,那根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然而红袖从来就没有听进去过。或许多让红袖看看应如风是在外面怎么左拥右抱的,他就会渐渐死心。 第二日一早,红袖就和伊恒就套了车往寺庙里去了。那座小庙在偏远的城郊,行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了庙门。 小庙门庭冷清,连麻雀都不愿意来这里找吃食。 “应如风会来这里找男人?”伊恒不可思议地看着裂了几道大缝的庙门,又抬头看了看字迹快要看不清的匾额,勉强辨认出一个庙字,“这不是尼姑庙吗?哪来的男人?就算有男人,不也是和尚吗?” 红袖撇撇嘴,满眼不屑地说道,“你有所不知。许多庙看着与寻常寺庙无异,实际上却干着青楼的勾当。一些自诩清流之人不愿意染上恶名,又馋男人身子,便会寻到这种地方来。” “那些和尚披上袈裟,表面上装着与红尘断绝的样子,实际上吃准了女人好这一口。把高岭之花拉下神坛,自古以来就是女人的爱好。你看看多少话本里的男主角是得道高僧。” “你想想,一个断绝红尘,每日打坐念经的人,偏偏被你诱着一步一步沦落,心中的佛祖被你取而代之。你若是女人,你兴奋不兴奋?” 听完红袖的长篇大论,伊恒摸了摸下巴,“听上去确实挺爽的,应如风肯定抵挡不住。我们躲起来等一会看看吧。” 两人下了车躲入暗处,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小巷中,应如风走了下来,毫不犹豫地进了寺庙之中。两人对视了一眼,红袖眼中又喜又怒,喜的是找到应如风了,怒的是外头还真有野和尚勾引她。 两人偷偷地跟在后头,只见应入风进入寺庙后,没有进主殿参拜,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红袖趴在门上看着,险些把那摇摇欲坠的破木门给扒烂了,“可恶的和尚,勾引我们家如风。” 伊恒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也太会往她脸上贴金了。你家如风还用得着勾引吗?是个男人她都要。” “她就没要你。”红袖怼了回去。 “我还不要她呢。”伊恒拔高了声音,企图给自己找回场子。 “哎,别说了,她不见了。我们快跟上去。”红袖推开庙门,在几个洒扫尼姑惊愕的目光中,直奔后院而去。 后院是尼姑们住的地方,各个房屋之间有许多条岔路。应如风进了后院便没了踪影。 红袖拦住迎面走来两个尼姑,“你们刚刚看到裴家主了吗” “佛门重地,你们这些污秽的男人进来干嘛?出去。”尼姑嫌恶地看着两人。 红袖丝毫不惧,“哼,什么佛门重地?说得好听,实际上不知藏着多少男人。” “胡说八道!本庙只有尼姑,何曾有过男人?”尼姑气得连阿弥陀佛都忘了说,拿起一旁的扫帚就要把两人打出去。 “不会真弄错了吧?”伊恒拉住想要冲过去的红袖。喀兰人也信仰神佛,不敢对尼姑不敬,怕惹得佛祖发怒。伊恒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长大,自然觉得尼姑们的话不会有假。 红袖挣扎开,“她们怎么会承认自己是做皮肉生意的?不放我们进去就是有鬼。” 四人正吵闹着,远处的拐角突然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正是应如风,而她身旁站着一人,身影瘦削,十有八九是个男人。 红袖的底气噌地涨了起来,“还说没有,那不就是?” 两名尼姑一怔,放下扫帚回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男施主慎言,那是本寺的和玉尼姑。” 红袖自是不信,正要追上去,前头的两个人也听见了这边的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红袖,你们怎么在这儿?”应如风一脸惊讶地走了过来。 “当然是来找你的呀,怕你被外头的男人骗了。”红袖扭着腰走上前,示威似的挽住应如风的胳膊。 他正要好好瞧瞧究竟是什么货色在勾引她时,忽然间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林中被野狼窥视一般。 红袖不禁打了个寒颤,望向应如风身后的男人,顿时愣住了。 那不是个男人,而是一个女生男相的尼姑,头上点着尼姑才有的戒疤。她的五官俊美,脸色却白中透着蜡黄,显然是不吃油水又常年不见阳光导致的。 那双眼睛很冷,冰寒的视线仿佛要穿透他一般。红袖不禁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原来是位大师啊。对不起,我误会了。” 那尼姑没有说话,阴冷的眼神如同一根细线割上他的脖子,让他连动都不敢动。 红袖不由自主地想,这尼姑若是男人的话,一定是十分好看的,可这相貌在女人脸上却是有些别扭。尤其是此人脸上带着苦相,不像心胸宽阔的佛门弟子,倒像是苦大仇深的落难皇女。 第97章 应如风揽住红袖,笑着说道:“家夫不懂事,扰了和玉大师的清静,还望大师莫怪。” “他们是你的夫郎?”和玉走了过来,一寸寸打量着红袖和伊恒,声音雌雄莫辨。 “这个是,那个不是。”应如风指了指红袖,又指了指伊恒。 “我清修多年,怎会计较这个?让他们滚吧,以后不要再来。”和玉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清修多年说话却这么难听,红袖不由得想阴阳两句。 应如风抢先在红袖腰上狠狠地拧了下,红袖怕她发火,连忙闭上嘴,推着伊恒匆匆离开了寺庙。 这次惹得应如风不快,都怪那花见雪。他一定跟上次一样,早就知道背后的猫腻,才骗他来。不然的话,他自己怎么不来?红袖越想越气,发誓一定再不上他的当。 应如风等其余人离开后,跟着和玉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承诺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不会食言,会尽快助你摆脱程毅松的控制,恢复正常生活。” 和玉的眼中的冷意减退了些,多了分冰雪融化后的暖意,“兵符我可以给你,但事成之后,你还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42章 怦然心动 应如风拧眉, “什么要求现在不能说吗?万一我做不到呢?” “不能。”和玉坚定地拒绝,语气中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你一定能做到的。” 想到兵符必不可少, 应如风只得答应了下来。 “你若是骗了我, 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和玉的声音幽冷, 听得人掉鸡皮疙瘩。 应如风不知道信佛之人会不会变成鬼, 但她知道眼前之人一定可以。 边境战事频频告急, 数万库坦大军如同砍菜切瓜一般冲溃了前线的几座小城池,直至萝城脚下。 辛无忧这几日调兵遣将,布阵安防, 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此时, 她收到了一封来自裴府的请帖。 应如风亲自迎接辛无忧来到厅堂,“战事吃紧, 辛姨百忙之中还愿意抽空赏光前来,小侄不胜感激。” 辛无忧不客气地说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请我前来?” “我为什么请辛姨前来,辛姨不明白吗?听说你府上最近来了一位客人。”应如风神情淡然,仿佛不是在责问, 而是在话家常一般。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五皇女好厉害的手腕,神不知鬼不觉地顶了裴家家主的位置。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结库坦人,偷走细作名单。甚至还把眼线插到我府中去了。” “我没来找你, 你到先找上我来了?”辛无忧握上刀鞘,寒光一闪, 就要出鞘。 应如风抢先一步摁住她的手腕,将刀寸寸摁回了鞘中, “辛姨不也早就知道那匹马出自裴府,却始终没有发作。你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吧。” 辛无忧眼中闪过痛心之色, “我那是怕有人故意攀诬,耽误了些时日调查,才叫你钻了空子。谁知道你竟是鸠占鹊巢,我今日就是来为国除害的。” “为国除害?我倒不知自己哪里害国了。”应如风眼睛微眯,露出摄人的光芒,“看来你已经选择投靠应如行了。” 辛无忧微微皱眉,握着刀鞘的手紧了紧,“没有什么投靠不投靠的。我只忠于皇上和朝廷。如今皇上称病不出,自是要听命于摄政王。” 应如风拎起茶壶,蒸腾的茶水缓缓注入辛无忧面前的茶杯中,“据我所知,朝挺明面上是太女夫在垂帘听政吧。不知辛姨有什么难言之隐?” 辛无忧的声音中出现一丝不自在,“你勾结库坦人,我便是杀你也没有杀错。” “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那日库坦商队绑了一个人,此人与我有点渊源,不方便报官,我只好自己去救人。我那时候并不知道那些人里有库坦细作,怕暴露身份才躲开官兵。”应如风不慌不忙地解释完,水面也恰好停在了与杯沿平行的位置,“辛姨,请用茶。” 辛无忧捏上茶杯,手中的线索和应如风的话串联在一起,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疑团豁然开朗,但面上的表情却越发凝重,“我凭什么相信你?” 应如风笑了笑,“你不相信我的话,但你女儿的话,你总要相信吧。” “你什么意思?”辛无忧悚然一惊。 “我知道辛姨挂念留在京中老小,特意把你的家人从京中接到萝城来游玩。”应如风拍了下手,朝外喊道,“快把辛大姐姐请上来。” 辛无忧目光惊疑地往门口看去。 “娘。”厅堂大门被用力推开,朝两侧撞去。一名女子从门外冲了进来,长相几乎是年轻了二十岁的辛无忧。 “海儿,真的是你。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辛无忧摁住女儿双肩,四下看着,仿佛看着稀世珍宝,一刻也不肯挪开视线。 她驻扎萝城二十年,留在京中的大女儿有十多年未见,如今已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变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铁骨铮铮的将军在亲骨肉面前也不□□露出柔情,一时间热泪纵横。 “娘,应如行为了迫你交出兵权,派人混入府中,将我和祖母爹爹暗中关押起来。要不是被如风察觉了,派人相救,我们现在还在府里关着不见天日呢。我率先骑马来了,祖母她们还在后面。”辛似海激动地抱住母亲,如同一只小鸟一般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第98章 辛无忧却没有女儿那么开心,横了一眼应如风,无可奈何地说道:“不过是从虎口又进了狼口罢了。” 应如风诚恳地说道:“辛姨误会了,我若是真想谋夺大位,又何必跑到萝城来隐性埋名?我是想远离是非,偏安一隅,怎奈我那妹妹苦苦相逼。” “是啊。”辛似海附和道,“我和如风可是发小,常在一起玩的。她是真的不爱参与朝堂之事,比女儿还……呃……还纵情山野。也正是因此侥幸没被宫变波及。母亲不信别人的话,难道连女儿的话也不信吗?” 应如风趁热打铁,“我知道辛姨的顾虑,应如行的人我可以帮你摆脱。” 辛无忧面色变幻,还未表态,外头突然传来了刀剑相接的声音。 辛无忧立刻放开女儿,大步向外走去,“我去看看。” 外院中,一群士兵在裴府中大肆砍杀,连花盆里的草木都被削平了,廊柱被砍得摇摇欲坠。裴府的家丁抵挡不住,溃散而逃。士兵迅速将厅堂包围起来,一群人冲了进来,将应如风三人困在厅堂里,十几把锋利的刀尖逼得她们节节倒退,直到角落里才停了下来。 辛无忧看着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样式,隐隐觉得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裴家主厉害,没想到辛无忧这么轻易地就上钩了。”程毅松和贾乐语跟在士兵后头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 辛无忧看着这俩人又惊又怒,猛然忆起这些士兵穿得正是覆灭二十年的萝国兵服制式,“你们竟然私募兵马。” 程毅松嘁了一声,“辛将军好没见识。这支兵马可不是我们私募的,她们本来就是我们萝国的军队。” “你说什么?”辛无忧不可置信地问道,当年收编萝国军队她可是亲自参与的,绝无漏网之鱼。 “当年我萝国王室覆灭之时,留下了一支精兵藏于百姓之中,蛰伏多年就是为了今日。你辛无忧压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二十年。老婆子我早就憋不住这口恶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贾乐语精神抖擞,枯黄的眼珠里满是得色,中气十足地吼道,“把她们三个全都给我千刀万剐了,一小块一小块地割肉放血,解我萝国灭国之恨。” “这三个人中也包括我吗?”应如风漫不经心地问道。 “裴家主要是懂事一点,本来可以留你一条小命。要怪就怪你太不会做人,不懂尊老,连个男人都舍不得。”贾乐语一脸邪笑地朝外招了招手,几名士兵立刻将五花大绑的伊恒推了进来。 贾乐语邪笑着拔掉伊恒口中塞着的布条,“小野狼,你以后就是我的了。” “你们放开我。”伊恒一能开口,便大声叫嚷了起来。他忽然觉着一道能杀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抬头看去,竟是被刀枪包裹的应如风。 “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房间吗?”应入风吃人的目光吓得周围的士兵差点拿不稳兵器,仿佛她们才是被包围的那一个。 “我听到有人打架,出来看看怎么回事。”伊恒心虚地低下头。 “不用理她,她不能把你怎么样了。”贾乐语眼尾笑出了一朵菊花,紧紧盯着伊恒,仿佛他没有穿衣服一样。 伊恒被看得浑身难受,骂道:“老太婆,你不准再这么看着小爷。” 贾乐语目光更加放肆了,“裴家在我眼里已经都是死人了。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但可以留你一命,还能保证你下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做贾府最风光的侍郎。” “你们连裴府也不放过吗?”应如风惊讶地问道。 程毅松冷笑,“这些年你裴家仗着皇上的宠爱和第一世家的名头,抢了萝城十之五六的生意,压得我们喘不上气来。风水轮流转,也到你们裴府败亡的时刻了。” 程毅松举起手,缓缓做出冲锋的手势。慢刀子磨肉最为渗人,在场之人全都紧张了起来。 辛无忧将女儿护在身后,打算拼死杀出条血路将女儿送出去。她见应如风面色轻松,不见惊慌,奇怪地问道:“你不怕死吗?” “怕,特别怕。”应如风害怕地抱住肩膀,很快又恢复如常,笑着道,“不过现在该怕的人不是我们。” “众将士听令,立刻诛杀反贼程毅松,贾乐语!”就在程毅松做出手势的那一刻,王琴知高举着一块令牌走了进来。 士兵们一见她手中的令牌,立时顿住了冲锋的脚步,除了贾乐语二人附近的几名亲信,其余士兵全都掉转枪头面向了她们。 “兵符怎么会在你那?”程毅松大惊失色,在身上胡乱摸着,原本放着兵符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王琴知,你居然背叛了我。” “哪来的背叛?”王琴知瞥了她一眼,再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我从来都是裴府的人。和你这种小人虚与委蛇二十年可把我恶心坏了。” 士兵们自觉地让开一条道,王琴知走到应如风面前,单膝跪下,高举起兵符,“请家主收回兵符。” “好你个王琴知。会咬人的狗不叫。可你手里也只有半块兵符。没有完整的兵符,你休想指挥那五万精兵。”程毅松脸上阴晴变幻,几层下巴不断抖动着,“只有我知道另外半块兵符在哪。” 第99章 “哦,你是说这个吗?”应如风拿起王琴知呈上的令牌,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块令牌,对在了一起。 两块令牌完美地嵌合在一起,形成一个虎头。 “这怎么可能?王女怎么可能把兵符给你?我明明把她转移了。”程毅松倒退了一步,脸色发黑,声音比波浪还抖。整个人如同一片从枯枝上飘落的黄叶,失去了生机。 应如风轻抛了下兵符,“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等你把她转移走了以后,再把她转移出来喽。” “程毅松。”一道阴冷的声音让程贾二人本就发寒的背脊几乎被寒冰冻上了。 一名身穿红色袈裟的尼姑跨过门槛,被几名士兵护卫着走了进来。 伊恒惊讶地认出此人就是那天和应如风一起的和玉大师。 “王女,你难道要认贼作母?兴国皇上可是你的杀母仇人,你怎能把兵符给她的人?”程毅松大声斥责道。 “杀母之仇是我与兴国皇上之间的事情。可我跟你程毅松也有一笔账要算。我父亲当年托孤于你,你却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算盘,囚我二十年。欺我年幼,从我手中骗走了半块兵符。若不是我侥幸藏住了另外半块,焉有命活到今日?”和玉字字泣血,眼中流露出的怨毒恨不能将程毅松的骨头都淬炼了。 事到如今,程毅松自知绝无反击之力,索性破罐子破摔,“要不是我当初拼死把你从宫里抱回来,你一个小小男子又怎能顶着王女的名号活到今日?” 和玉仰天大笑,“你抱我出来为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强迫我扮女人,又岂知我心中的苦楚?” 士兵一片哗然。不少人二十年依然忠心不改,就是因为王女的存在。忽然知悉王女其实是王子,复国无望,信念一下子被打破了。 “王女是男人?”连王琴知都有些诧异地在和玉脸上观摩着。王女的长相和声音确实雌雄莫辨,可他的关键特征明明都跟女人一模一样。 只有应如风噙着笑欣赏着这一场旧君臣之斗。 她当初得知萝国王女的存在后,很快就让千影阁调查出了王女的藏身地。 凭借多年来和男人打交道的经验,和玉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出对方眼中有一种对异性特有的好奇心。 程毅松应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药物,让和玉没有长出喉结,面容也变得女性化。 可不论他外表多像女人,都改变不了他心理上是个男人的事实。他渴望像个男人一样相妻教子,煮饭浣衣,而不是被关在阴暗的破庙中,通过做女人来满足奸臣虚无缥缈的复国梦。 “哈哈。我程毅松算计一世,没想到败在了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小男子身上。”程毅松惨笑了一声,张开双臂,“成王败寇,你要杀我,就来吧。” “程老妹,你这么快放弃做什么?别忘了我们手上还有一个人。”贾乐语忽然抽出侍从身边的刀,架在了伊恒脖子上,“裴家主。你这么在乎他,想来用他换我们两条老命,你不会舍不得吧?” 锋利的刀尖抵在脆弱的喉管边,伊恒双腿直发软。这两人可是亡命之徒,逼急了真会杀人。在应如风眼里他就值一百两,她真的会救他吗? 伊恒惊惧之下,不管不顾地亮出身份,“我可是喀兰的王子,你不能杀我。” “喀兰王子?”贾乐语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难怪,难怪!” “裴家主,辛将军,喀兰王子死在这里,你们也难辞其咎吧。如今库坦人兵临城下,若是再招惹了喀兰人,你们还能抵挡地住吗?”程毅松也从之前的颓丧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先前的笑容。 “什么喀兰库坦,关我什么事?裴家主,你必须按照先前的约定杀了她们。”和玉双眼血红地看着程毅松。 “对不起,和玉大师,我做不到。伊恒是我心之所爱,此生最重要的人。我情愿自己死也不愿他受半点伤害。”应如风面色凝重,目光绵绵地望着伊恒,满屋子数十人,她眼中只有伊恒一人而已。 “你怎能如此?”和玉恨不能直接上前撕碎了程毅松,却被身边的士兵拦住,动弹不得。 辛似海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她忽然不认识眼前的应如风了。应如风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何曾对哪个男人情深义重过?她感到深深地害怕,比她刚刚以为要面临一场死战时还要害怕。 应如风怕不是被夺舍了吧? “裴贤侄。”辛无忧叫道,“便是库坦和喀兰齐来,我大兴也是不惧的。他不过是一个王子……以你的身份,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应如风摇摇头,“辛姨,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王子,也不在乎世界有多少男人。伊恒是独一无二的,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你们放了他,我愿意拿自己做交换。不仅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离开这里,等其他人离开后,虎符也可以给你们。”应如风抬步朝伊恒走去,满目深情,似是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伊恒从未见过这样的应如风。她身上散漫慵懒的气质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严肃和郑重。 第100章 伊恒一开始是不相信她的话的,可是看着这样深情的曈眸,他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仿佛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他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红袖,花见雪,洛云澜会喜欢她了。 明明处境和先前没有丝毫变化,他却不再感到害怕了。仿佛有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路,让他坚定地相信她一定能救下他。 “没想到裴家主还是个大情种。识时务者为俊杰,把兵符拿来,我可以留他一命。”贾乐语见奸计得逞,架在伊恒脖子上的刀稍稍松了松。兵符她要,小野狼她也要,伤了可就不好玩了。 应如风在距离贾乐语一步的位置站定,等辛无忧等人退出厅堂后。她示意士兵们退后,捧着兵符走到贾乐语面前,心疼地看着伊恒,“把他放了吧。” 伊恒在她眼中像是易碎的琉璃,恨不得捧在手心里,一刻都不放下。 伊恒心绪复杂,她真的拿兵符来救他了。仔细想想,她其实救过他很多回,在小溪里,在温泉池里,在萝城官兵面前,还有现在。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滋生萌芽。 程毅松见状大喜,立刻抓向兵符。 应如风将兵符收回怀中,“放人。” “你,过去。”贾乐语示意一名亲兵过去,把刀架在应如风脖子上。 贾乐语见应如风束手就擒,放下了架在伊恒脖子上的刀,“这下可以了吧。” 贾乐语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划过一道血光。她低头往下看去,一柄红刃穿透了她的腹部。 她艰难地抬起头,应如风脖子上的刀不见了踪影,而她的那位亲兵则顺从地站在应如风身后,那是一张她没见过的脸。 “贾家主,你还真是有够老眼昏花。连亲兵换了人都看不出来,还有闲心惦记着小野狼。”应如风大力地拽过伊恒,伊恒如梦初醒,踉跄地扑到她身后站着。 烛心从贾乐语体内抽回了短剑。贾乐语不甘心地张了张嘴,鲜血从宽大的牙缝中溢了出来,流得满下巴都是,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枯黄的眼睛至死也未能闭上。 程毅松眼见着盟友轻而易举地死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哪还敢再肖想兵符,膝盖一软,当即跪了下来,“裴家主,你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命吧,我保证给你当牛做马。”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应如风走回茶案边坐下,先前倒的热茶已经温了,刚好可以入口。 “我一定知无不言。”程毅松磕头如捣蒜。 应如风品了口茶,“当年萝国灭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今日她演这出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昔年之事。母皇,父卿,千影阁,萝国,四大家族相互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不是史书记载得那般简单。 程毅松诧异地看着她,“你母亲没有告诉过你吗?” “这跟你有关系吗?”应如风不悦地挑眉。 只一眼,便让程毅松心惊肉跳,连忙说道:“坊间都以为当年是四大家族联手屠杀王室,投降大兴,实际上我们赶到的时候,王上和几位亲王早已死伤殆尽,只剩下刚生产完,奄奄一息的王夫。” “哦,是谁干的?” 程毅松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是皇上下的手。我听说皇上有一位手下极其擅长暗杀,王室一倒,我们四大家族又恰好被引来背上罪名,时机如此巧妙,我们便是不愿意投降,也不得不投降了。而且……” 程毅松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程家主如此吊我的胃口,莫非想知道我的剑利不利吗?” 第43章 再见故人 “不不。小人只是怕影响皇上的脸面。”程毅松惶恐地说道。 应如风眉头一跳, “你尽管说。” 程毅松硬着头皮道:“而且若不是皇上所为,怎会独独留下王夫?王夫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和玉, 是皇上的。” 应如风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你说什么?和玉真正的身份是大兴皇子?” “是。此事是王夫临死前亲口吐露的。王上和王夫成婚数年一直未曾有孕。后来王夫在一次春猎中失踪了一段时间, 回来之后就有孕了。王夫含恨而死, 他死前把兵符交给了伺候和玉的奶爹, 嘱咐我们等和玉长大后,一定要助他报仇雪恨。” 应如风扶额,该不会是母皇无意间把萝国王夫睡了, 不小心搞大了肚子, 却一直没有发现,让王夫误以为自己被骗了身心吧? 她记得母皇有段时间痛失白月光, 每日醉生梦死寻找替身春风一度。睡过多少人母皇自己可能都记不清,但只要酒醒后能想起来的,肯定会负责。估计王夫不幸成为了被忘记的一员。 应如风虽然不懂失去白月光的痛苦,但身为女儿,除了理解母皇还能怎么办呢?人非圣贤, 孰能无过。 “说,怎么能让和玉恢复男儿身?”应如风问道。 “只要停了他每日喝的药,养养就会好的。不会有什么损害。”程毅松急忙说道。 “不会有什么损害?王夫让你助和玉报仇, 你倒好,强行让他做王女, 助你调动遗民士气。这话你留着下去跟你们王夫解释吧。” 第101章 应如风勾了勾小指。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程毅松身子一歪, 陪贾乐语去黄泉下作伴了。 “伊恒王子。”应如风放下茶杯,起身转向身旁之人。 伊恒右眼皮突突跳了起来。应如风先前救他时的含情脉脉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恼意刺得他心底发怵。 应如风指尖摁上他的喉咙,指甲一划,留下一道红痕,“你真该庆幸你是喀兰王子,不然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她甩开他的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厅堂。 伊恒倒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后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应如风救他时的深情全是为了迷惑贾乐语装出来的。这才是真正的她,讨厌他到骨子里的她。 他靠着墙壁滑落到地上。他明明不喜欢应如风的呀。他喜欢的人是恩人。怎么会因为她的厌恶而感到舌根发苦,鼻头发酸呢? 厅堂外,众人已为叛军备好车马,商量着等会该怎么救下应如风。 厅堂大门一开,众人先是心中一紧,尔后见应如风独自走了出来,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到了地上。 辛似海拉着应如风四下打量着,见她一根汗毛都没伤着,啧啧称赞道:“厉害呀。你怎么反败为胜的?快跟姐妹讲讲。” 应如风莞尔,“就这样,那样,然后她们就倒下了。” “好好好,你可把我瞒得好苦。往日大家都说你草包,结果你把我们当傻子忽悠。背地里不知怎么笑话我们。”辛似海感到了一种从排名第二的草包上升到了排名第一的痛苦。 应如风立马想起了应如行对自己的评价,拍了拍辛似海的肩膀,“这叫藏拙,懂?” 辛无忧远远地看着应如风,一瞬间仿佛看到了那个二十年前领着众将士冲锋陷阵的身影,喃喃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她转眼看着跟个傻子似的,对应如风马首是瞻的辛似海,苦笑了一声,“干他爹的,真羡慕皇上。” “裴家主,你很得意啊。” 和玉咬牙切齿的声音打破了欢乐的氛围。他死死地盯着应如风,猩红的眼眸已经不是一个恨字能概括得了的。 他苦苦煎熬二十年,心早就跟铜墙铁壁一般坚硬冰冷。应如风千方百计地摧毁了城墙,诱着他从围城中走了出来,再次试着相信一个人。到最后,她却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践踏他的心,把他最珍贵的兵符拱手让与他的仇人。 这一刻,他只恨不能将全世界都撕碎了,让她们陪着自己一起永堕地狱。可偏偏他什么力量都没有,甚至挣脱不了身旁士兵的束缚。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应如风扭头示意士兵将贾程二人的尸体拖了出来。 看清楚死不瞑目的两具尸体,和玉先是笑了一下,尔后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那个折磨他二十年的人死了,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满腔的恨意被高高的举起,又被轻轻的放下,连个响都听不到。 他一会哭一会笑,大悲和大喜的转换竟是如此容易。读了多年佛经,此刻方知经历过的苦痛不会因为仇人死亡而消弭。 应如风看着疯疯癫癫的弟弟,叹了口气,命人带他下去休息。对比宫里那些珠圆玉润,活泼大方的皇弟们,和玉的遭遇令人扼腕,如此深重的精神创伤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恢复的。 啊—— 应如风正打算送客,外面突来传来一声声毛骨悚然的痛叫,要不是大白天,她甚至以为自己遇到鬼了。 一名士兵冲了进来,打着哆嗦报告道:“家主不好了,无数毒虫正往府里爬,人一碰即倒,根本阻拦不住。” 应如风看向辛无忧,辛无忧忙道:“可能是见我许久不出,又有叛军围府,他来救我了。我这就出去让他停手。” 应如风跟着辛无忧一起往外走去,花花绿绿的毒虫在府中各个角落蠕动爬行,房檐边,树叶上,花坛里,密集程度让人见之欲呕。 江淼紧张地护在应如风身边。奇怪的是,这些毒虫像是惧怕应如风一般,纷纷绕路而行,她所到之处,方圆一丈内毒虫都会避开。 一缕缕怪异的笛声驱使着毒虫前行。应如风等人循着笛声,转过一道长廊,那笛声立时清晰了起来。 应如风抬起头,外院的高墙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的唇边横着一支通体碧绿的笛子,吹奏出幽怆的乐声。 他的装束和初见时一模一样,让人误以为现在不是凛冬,而是炎炎夏日。 蓝潇单腿垂下,足尖和小腿几乎呈一条直线,脚腕上的银镯斜挂着,慢慢地向下滑落。 应如风不禁想要捏住细嫩的脚腕,把银镯重新戴好。 “蓝公子。”辛无忧的声音驱走了她大胆的想法,“叛军已经解决了,请收起神通吧。” 蓝潇的视线扫了过来,一见辛无忧身旁的应如风,笛声微微抖了一下,接着戛然而止。 毒虫们一瞬间失去了方向,停在了原处。 蓝潇放下笛子,凝望着她,“五皇女殿下,和我回去吧。” “我不答应,你又能如何?”应如风仰视着他,气势反倒像是居高临下一般。 第102章 “我不能拿殿下如何,但这里没有人能抵挡住我的笛子。”蓝潇再次举起手中的笛子,放在嘴边吹响。 毒虫比先前更加狂暴,游动速度快了十倍不止。它们爬上周围的建筑物,让整座裴府变了颜色。 先前避着应如风走的毒虫们忽然间不再惧怕她,迅速聚拢在几人周围,似乎只要蓝潇一声令下,就会爬到她们身上,把她们啃到骨头都不剩。 江淼挽起一朵剑花,剑光朝着毒虫呼啸而去,将面前的毒虫斩成几段。然而后面的毒虫源源不断地补充上来,无论江淼剑招多么迅猛,都砍不出一个缺口来。 几人都很清楚,武功再高强,面对如山如海的毒虫,要么战到力竭而死,要么不小心碰到一命呜呼。 蓝潇从墙上跳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笛身上游动,足尖点在毒虫之中。他仿佛与毒虫相伴而生,站在绿海之中没有一丝违和感,是万毒之王。 他眼中绿光幽幽,和笛声一起纠缠着应如风。 应如风想起某次蛊毒发作后,做的那个迷蒙的梦。梦中模糊的身影和面前吹笛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召唤着她朝他靠近。 辛无忧拉住应如风,清朗的声音穿透混沌,“蓝公子,大敌当前,我们何苦自相残杀?” “我不会伤人,只要五殿下肯跟我回去。”蓝潇看着应如风,眼中满是坚决。他此行只有这一个目标,其他的事情他不在乎,“殿下,跟我回京城。我就放过这里所有人。” 江淼挡在应如风身前,他拼了命也一定要把她送出去,决不能让她再落到应如行手中。 “哪里来的臭虫,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出来害人?”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洛云澜跨过府门,朝着应如风奔来,那些毒虫完全近不了他的身,犹如遇到天敌一般,尽皆翻起肚皮,几百只脚朝天。 他面色红润,显然是跑得太急所致,三步并作两步往应如风身边奔来。粗布棉衣飞在身后,跟不上他的速度。 应如风惊喜过望,一把将他带入怀中,“小澜儿,你怎么来了?是你师父让你来帮我的吗?” 洛云澜低头嗯了一声。他其实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过他不想让她知道他是个不守规矩的男子。 “这个给你们,就不会怕虫子了。”他往应如风身上塞了一个香包,应如风身边的毒虫果然退开了尺许。 洛云澜又从药箱里拿出了几个香包分给大家。 自洛云澜出现,蓝潇就暗道不妙,笛声愈发地怪异,如同某种战歌一般,鼓舞着生了怯意的毒虫。 毒虫被他逼着再次合拢,然而它们抵挡不住香包的威力,只稍稍前进一点,就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向前了。 江淼蹬地而起,长剑刺向蓝潇的手腕。蓝潇自知敌不过他,立刻闪躲到一边,让毒虫在自己面前汇聚成一道墙。 他向辛无忧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辛无忧像是没看到一般,丝毫动作也没有,扭头跟女儿聊起战事。 江淼招式狠辣,剑光如同水银泄地。毒虫筑起的墙壁被斩成几段,溃不成军,任由剑尖刺向蓝潇的咽喉。 啪的一声,玉笛撞入剑尖,长剑一挑,玉笛盘旋地往后飞去。 应如风伸手一抓,玉笛便落入手中。笛子凉凉的,握在手中如同握着一块冰。应如风连忙把它放入袖中,甩了甩手。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洛云澜搓了搓她的手,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中,“这里暖和。” 口袋竟然是通的。应如风冰凉的手心贴上火热的肚皮。尽管洛云澜早有预料,身体还是本能地颤动了一下。 棉衣宽大,手在里头随意游移着,外表也看不出来。 失去笛子后,蓝潇索性放弃了毒虫,抽出腰间的短刀,对上了江淼的长剑。 短刃对长刃原本十分吃亏,但蓝潇凭借着诡异的身法,不与江淼正面对上,且战且退,江淼一时间也奈何不了他。 应如风看着两人打斗,手也在模仿着两人招式。每当刀剑相接的时候,就会在不平处捏一捏。 洛云澜深刻地体会到引狼入室的痛苦,压着嗓子,让声音和刀剑的碰撞声融为一体。 江淼很快摸透了蓝潇的身法路数,就在蓝潇夺门而出的那一刻,长剑神出鬼没地刺向他的肋下,挡住了他的去路。蓝潇不得不倒退一步,回到了裴府中。 裸丨露的腰身忽然被一冰凉的物什抵住。蓝潇低头一看,是他的笛子。 应如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捏住了他的后颈。蓝潇顿时不能动了,只能束手就擒。 她卸下他腕上的银饰,露出比其他地方稍白些的手腕。蓝潇两腕上各纹着一只她叫不出名字的妖物。 江淼找来绳子,把蓝潇捆了起来。 应如风松开蓝潇,拿起银镯摆在阳光下转着看了看,“把他送到私牢去,等会儿我要亲自审问。” 辛无忧见此情景也松了口气。应如风先前不让她出手,她还担心江淼敌不过,看来是她多虑了。 这样一来,在其他人眼里,她并没有违抗应如行的命令,只是力所不及,应如行知道后也找不到地方发作。 第103章 辛无忧在裴府中耽误了一上午,早就心急如焚,事情一定,就带着女儿匆匆告别,赶往前线去了。 江淼拖着蓝潇离开后,那些毒虫如同逃命似地四散爬出裴府。偌大的外院里,只剩下应如风和洛云澜二人。 “哇!”洛云澜突然腾空而起,控制不住地惊叫了一声。 应如风抱着他的腰,在原地转起了圈,“小澜儿,多亏了你,不然我可就惨了。” 洛云澜搂着她的脖子,依恋地望着她的眼睛,任由双腿飞起,享受着自由自在的感觉。 幸好他不顾师父的教诲,等师父和姐姐放松警惕后,趁着夜色偷偷从谷中跑了出来。 不然的话,应姑娘就要被可怕的毒夫抓走了。 两人一圈圈地转着,两道身影渐渐变成了数个身影。 等到应如风停下来的时候,洛云澜晕晕乎乎地看着她。明明连她的脸都看不清了,可心底却异常甜蜜,仿佛徜徉在一条蜜水灌就的溪水中,无论怎么品尝都是甜的。 他自小行医,见过许多生死,在生死之间做过各种各样的选择,可从未有哪个选择让他觉得如此正确过。 他暗下决心,就算师父和姐姐追来,他也绝不跟她们回去。 书房中,应如风抚摸着兵符上的虎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激荡。 烛心问道:“主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五万兵马?” “当然是却之不恭了。”应如风把兵符收入怀中,目光中流露出不满,“我高估了太女夫。他居然连应如行都摁不住,让她还有闲心把手伸到萝城这么远的地方来。” 江淼轻轻摇头,“小主人焉知他不是故意为之?” 应如风的目光渐渐凝重。 枪杆子底下出政权。此枪非彼枪,但道理总是相通的。 经历了早上的事情,应如风终于意识到她如果想偏安一隅,就必须要直面那个她一直在逃避的事情——培养自己的势力。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靠计谋逃脱别人的算计,但只要输一次就万劫不复了。她必须拥有自己的底牌。 烛心担忧地问道:“可是我们没有自己的心腹将领,谁来统领这五万兵将呢?辛将军也不会容忍我们保留这么多私兵。” “将领?”应如风的目光落在了桌边花见雪送来的方糕上,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个人,“江淼,快派人去花山寨请岳母大人,不是,花寨主前来。我有要事与她相商。” 想当年,母皇出身微末,从小兵做起,直到打下数座城池才堪堪拥有五万精兵。 她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五万士兵,连将领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花山寨里有花寨主,焦大姐等好几个落草为寇的将领。她们仍在壮年,若非命运不公,怎会甘心当一辈子山贼?只要和花见雪保持好关系,那些人才都将是她的后备资源。 皇二代创业成功率固然低的令人发指,但丰厚的家底不得不说让人嫉妒。 “萝城守军也不过四万而已,有了这些兵马,萝城军很快也会成为我所用。”应如风拈起一块方糕放入口中,方糕入口即化,很是爽口。 烛心犹疑地问道:“辛将军是有从龙之功的老将,她会背叛朝廷吗?” 应如风胸有成竹地说道:“都是姓应的,哪有什么背叛不背叛的?又不是改朝换代。放心吧,有我那好姐妹辛似海在,辛将军没有其他的选择。” 戍边将领的家眷必须留在京中可以说是不成文的规矩。辛似海带着阖府老小从京中出逃,没了人质,辛无忧就是想投靠应如行或是太女夫,对方也不会信任她。 应如风又对江淼道:“至于程贾两大世家留下的势力,就派千影阁的人去接手吧。这些年你们把裴家经营得很好,再多上一些也没有问题吧?” “请小主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江淼一口应了下来。 此次能事成多亏了千影阁和烛心殚精竭虑地替她操劳,应如风大手一挥,“两大世家多年来积攒颇丰,除开要入公中的那部分,剩下的拿出来赏给有功之人。” “贾家的舞郎也不错,烛心,你挑些喜欢的收入房中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烛心一时间欢喜地找不到北,“主子,你不来几个吗?” 应如风想起最近时常作妖的后院男人,一脸痛苦地摆摆手,“你早晚有一天会明白,男人可不是越多越好。管五个男人比管五万兵马还难。” 烛心并不能理解应如风的痛苦。她只知道跟着主子有肉吃,快乐到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飞去跟全城人播报。 应如风交代完各项事宜后,烛心和江淼各自领命而去。 应如风独自坐在书房中,从袖里拿出从蓝潇手中夺来的玉笛。玉笛质地特殊,通体冰凉,不管怎么揉搓都捂不热。她挑起玉笛在手中转了转。蓝潇和自己命脉相连,不能用普通的方法审讯,她得想一些别的法子套出他的话。 裴家私牢很少被动用,干燥整洁,并不似寻常监牢那般阴暗潮湿。 火盆中的火苗一下下跳跃着,照着吊在房梁上的蓝潇。 第104章 蓝潇的手腕被绑缚得结结实实,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中,拽得腕上的两只妖怪变了形,形貌更加渗人。他身上的短褂绷起,薄肌覆在根根分明的肋骨上,流畅地衔接起因为下坠而拉长的腰线。肚脐上嵌着的那颗宝石在火光中折射出耀目的红光,艳丽非凡。 脚腕上的银镯又一次在脚背上挂着,欲掉不掉的样子勾着应如风看了好一会。 她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词,妖孽。 “又见面了,蓝潇。”应如风的目光停留在他先前被江淼刺伤过的地方。伤口早已愈合,只余下几条泛白的疤痕。她扯掉他口中的布条,“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蓝潇垂着眼睛,闭着嘴不说话。 应如风绕到他的背后的台阶上,取出一条黑色的绫带,覆上了他的眼睛。 “你做什么?”蓝潇骤然陷入黑暗中,极为不安地晃了晃身子。麻绳顿时勒得更深了,他的腕间泛起大片深红。 “害怕吗?”应如风轻笑了一声。 她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麻麻的,蓝潇不禁仰起了头,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应如风拿出碧玉短笛,从他的人鱼线上滚过。尽管他穿得如此之少,皮肤却是温热的,在火光的舔舐下,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冰凉的玉笛碰到泛着柔光的宝石,发出清亮的碰撞声。蓝潇勾起脚趾,喉咙中发出两个无意义的音节。 黑暗无限放大触觉。蓝潇从未想过,这支跟随自己多年的笛子,居然能带给自己如此大的刺激。 第44章 吹笛御蛇 玉笛化做滚脸的玉轮, 在蓝潇腹部的沟壑间随意滚动着,不绝如缕的冰凉刺激得寒毛一根根竖起,小麦色的皮肤上渐渐泛起异样颜色。 红艳的朱果被催熟, 饱满多汁, 引诱着路过之人咬入唇中。 “我通过情蛊感应到你在这里。”未免自己的身体做出更多羞人的反应, 蓝潇颤抖地开了口。 他的声音干哑, 像是将两片晒干后黏在一起的书页强行撕开一般, 听着十分难受。应如风倒了一杯凉茶,端到他的唇边,灌了进去。 应如风灌得太快, 蓝潇喝不下, 茶水从他的唇角流出,穿过短褂遮住的地带, 又从肋下出现,凝在肚脐边。 应如风用玉笛蘸着茶水在他腰上画圈,“你我的蛊虫是可以相互感应的?” 蓝潇的脚背绷成了负角度,“是。” “京中事务繁忙,应如行居然还派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看来对拿下京城很有把握喽。你既然能感应到情蛊,就该知道我已经找到办法克制它,不会惧你。我对听话的男人一向很宽容, 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否则的话,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应如风拿玉笛堵截着条条流下的茶水痕, 玩得不亦乐乎。 “我不知道。”茶水润泽过后,蓝潇的声音悦耳了许多, 先前被嘶哑掩住的颤声被放大,“我只是听令行事, 她没有告诉过我。” “你是她最大的助力,会什么都不知道?你在骗三岁小孩呢?”应如风拿起玉笛放在嘴边吹了几下,发出几声不连贯的笛音,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就是拿这个控制毒虫的吧。来教教我,怎么把它们召唤出来?” 蓝潇摇头,“你学不会的。” “你不教,又怎知我学不会?”应如风手指按在玉笛的孔洞上,努力回忆着方大家教过的乐器知识,试着吹响一曲最为简单的小星星。 蓝潇黑绫下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与此同时,他脚腕上的银镯动了,扬起一颗小脑袋,变为一条银蛇在他脚腕上盘旋着。 应如风两辈子都生活在城市里,很怕也很讨厌蛇,这种滑滑的没有脚的生物,看着就很恐怖。奇怪的是,这条小蛇却并没有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它只有手指粗细,并不像普通蛇那样有着令人反胃的花纹,通体银光闪烁,天然去雕饰。难怪它一直化作银镯挂在蓝潇脚边,却从来没有被人看破过。 小银蛇在蓝潇的小腿上游来游去,两颗点漆般的黑眼睛一直看着应如风,犹如新生的婴儿一般,对陌生的事物充满好奇。 应如风惊奇地发现,小银蛇会随着自己的笛声移动。她试着只发出一个音节‘哆’,小银蛇立即向上游去。 应如风接着发出第二个音节‘来’,小银蛇又往后退了一步,回到了原位。 第三个音节是往左挪,第四个音节是往右移。 她手中的玉笛仿佛变成了游戏手柄,控制着小银蛇在蓝潇身上随意游动着。 当应如风吹响第五个音节时,小银蛇竟然吐出了信子,在蓝潇小腿肚上舔了舔,那动作神态不像蛇,倒像只小狗。 应如风不禁捧腹,也不知蓝潇怎么训练它的,居然能让一条蛇跟小狗一样听话。 她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比你主人听话多了。” 蓝潇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应如风控制着小狗蛇钻进蓝潇的裤脚里,摸索着缠绕上去,原本平坦的短裤渐渐变得不平。 当应如风试着去吹第六个音节时,蓝潇终于不再沉默,脸上显出惊惧的颜色,大叫了一声,“不要。” 第105章 “哦,这么害怕?不如你告诉我会发生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吹。”应如风玩性大起,故意吹起别的音节恐吓着蓝潇。 蓝潇小腿疯狂抽搐着。若不是整个人被吊着,恐怕会立时瘫软在地上。原本红润的唇变得煞白,一分血色都找不见。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应如风也不着急,“不说的话,那我只好自己试试看喽。” 蓝潇艰难地说道:“它会……咬。” “你不是他的主人吗?它居然会咬你。”应如风眼前浮现出尖锐的蛇牙刺进小孔中,虽然有点变态,但不得不承认,她想试试。 蓝潇小声道:“银子只听笛子的。” “银子?名字还挺可爱的。它要是咬了你,你会死吗?”应如风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许是怕惹恼应如风,遭到难以想象的折磨,蓝潇不再像之前那般讳言,微微摇了摇头,“不会。它的毒伤不了我。” “那我倒是真的想试一试了。”应如风的声音中滑过跃跃欲试的期待。 “我真的不知道应如行的计划。”蓝潇并紧了腿,奋力挣扎起来,冷汗大颗大颗地滑落,声音变得像破布娃娃一般,整个人都要碎掉了,“不要,求求你。至少不要咬那里。” 应如风对小狗蛇的印象也挺好的,不舍得它去咬那种奇怪的地方,于是用笛声操纵着它游到蓝潇后腰上。 小狗蛇趴在蓝潇腰间,仿佛一道巧夺天工的文身,与主人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应如风不禁伸出手,摸了摸小狗蛇。 小狗蛇在应如风手心里顶了顶,仿佛早已认识她一般,并不抗拒她的抚摸,反而亲热地与她玩耍。 应如风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吹响了第六个音节。小狗蛇张大了嘴,露出如同细针一样的尖牙,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主人深陷的腰窝中。 “呃。”蓝潇痛叫了一声,纤瘦的背抽紧了,漂亮的蝴蝶骨狠狠地凸起,犹如要长出翅膀一般。 小狗蛇贪婪地吮吸着主人的血,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应如风啧啧称奇,“你居然带个会伤主的宠物在身上。” “不,它很听话。”蓝潇出乎意料地反驳道,明明他的身体还在因为刺痛而瑟缩,语气里却一分责怪也没有,反倒有些宠溺熊孩子的意味。 “哦,听你这么说,我更期待最后一个音节了。”应如风不容蓝潇拒绝,笛音猝不及防地从玉笛中跃出。小银蛇刹那间变成了金色,有什么东西从它的尖牙中流出,注入了蓝潇体内。 蓝潇的脸色剧变,他猛烈地挣扎了一下,就无力再动了。绷紧的肌肉瞬间软了下来,应如风心口一跳,担心自己玩得太过,连忙走到他面前,探了探鼻息。 他的气息绵软,先前被吓得苍白的脸颊渐渐蔓上潮红。小狗蛇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般,偷偷游回主人脚腕边,重新化做银镯。它游过的地方浮现一条条红痕,蓝潇似乎变得敏感,仅仅是小狗蛇在他皮肤上游过的那几秒,都让他发出迷醉的轻吟。 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从私牢里不断传出,不明内情的人听了恐怕根本不会把它和审讯联系到一起。 应如风摸了摸蓝潇瑰丽的脸庞,那烧得像彤云一般的侧脸让她心生怜意。她伸出带着凉意的手背,贴上了他的脖颈。蓝潇竟然经受不住,哭了出来。 蓝潇哀哀哭泣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轻颤的眼睫坠落,他轻喃了一声,“九黎仙子,别再玩了。” 应如风浑身一震,“你喊我什么?” 蓝潇失去了意识,口中喃喃,胡言乱语,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九黎这个名字她用过,在苗疆的时候。那时候她随便遇着一个人都是苗疆的圣女圣子神子神仆,让她觉得区区五皇女很没有逼格,便起了九黎这个名字,自封仙子,糊弄苗疆人。 九黎是上古部落名,源于她上辈子那个世界的神话传说。这个世界没有,重名的概率非常低。 先前洛以寒猜她与蓝潇是旧识时,她还不相信,此刻看着与她似曾相识的小银蛇,再念着九黎仙子这个称呼,她顿时觉得自己肯定见过眼前的少年。 她陪母皇去苗疆的事才过去两三年。若是去的时候遇见过,不至于记不住。而且以蓝潇的年纪,长相应该和现在没有多大变化。 她把自己在苗疆遇到过的人和事疏理了一遍,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蓝潇存在过的痕迹。 应如风把他从房梁上放了下来,解开绳子,松开他红肿的手腕,把他放到了小床上。 蓝潇昏昏沉沉地抱着双臂,缩到墙角贴着,仿佛在狭小的空间里才有安全感。他完全不似醒着时那般诡异,变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应如风解下他脸上的黑绫,在手心缠了又缠。 难道他和应如行合作完全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为何不直接来找她呢? 蓝潇,究竟是谁? 应如风把洛云澜叫来,让他看看蓝潇身上有什么古怪。 洛云澜检查了一番后惊叹道:“他体内有很多毒,普通人中一样都会一命呜呼,在他体内居然奇迹般地达成了平衡。难不成是苗疆秘术?但我从未听师父说过。” 第106章 应如风说出蛇毒之事后,洛云澜观察了小狗蛇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概是蛇毒与他体内的毒素产生了什么致幻反应,才会让他昏过去吧。”洛云澜凭经验猜测着,“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应如风召来守卫,让她们看管好蓝潇,带着洛云澜离开了私牢。 用晚膳时,应如风看着比昨日拥挤了许多的桌子,突然感到一丝丝尴尬。她坐在主座上,左边坐着红袖伊恒,右边坐着洛云澜和花见雪。他们一个个风格迥异,漂亮得让她不知道眼睛往哪放。 他们明明都跟她没有关系。但随便一人看了,估计都会以为这四人是她的夫侍。 被四个美男环绕着,应如风吃饭的速度减慢了许多,总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晋江不允许出现的画面。 “小主人,你要的人都带来了。”随着江淼的出现,贾府培养出的乐手舞郎鱼跃而入。原本宽敞的大厅忽然变得拥挤。 “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红袖原本就因为洛云澜的出现心里七上八下,这下更是一口饭也吃不下了。 忽然之间,裴府就如雨后春笋一般,酷酷往外冒美男,而他听从应如风的吩咐,一直乖乖呆在后院中,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云澜亦是心中一紧。那些乐手舞郎虽说长相不如他们四个,可架不住人多啊。师父苦口婆心的劝告犹如铜钟般在他脑中敲响。 伊恒看着那一个个腰身柔软的舞郎们,心头不是个滋味。应如风上午才整垮贾家,晚上就接手了人家家的舞郎,真不知道到底是兵符对她吸引力大,还是舞郎对她吸引力大。 伊恒用筷子大力捣着饭碗,“真是有够猴急的,这么多人也不怕闪着腰。” 红袖自然也记得这些身姿曼妙的舞郎。当日城主就任大典上,应如风看他们的时候,眼珠子都恨不得从眼眶中飞出来,贴在他们身上摇摆。 红袖接过伊恒的话头道:“裴府内院小,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呢?” 洛云澜亦是紧张地劝道:“你辛苦了一整日,应该多多休养,不适合呆在人多的环境里。否则对身体有碍。” 花见雪觉得他们都没说到点子上,直击要害,“他们都是贾府的人,放在身边哪里放得下心来?如今世道不太平,家主还是多加小心为妙。” 应如风看着一个个紧张到白了脸的小郎,笑着安抚道:“都坐下吧。放心,他们不是我的,都是烛心的。” 她扫了一眼低头站在人群后的江淼。她总觉得他把舞郎们带到这里,有故意的成分。 烛心贴心地回答道:“对对,都是我的。公子们千万不要误会,家主一向洁身自好。” 应如风借坡下驴,“那你还不赶紧把他们都带回去。” 烛心本想着就算主子不收这些男人,着他们跳跳舞,奏奏曲也是不错的,省得闲暇时还得专程跑去荔香院听曲看舞。不过看公子们的架势。这个福分,她只能替主子享了。 见舞郎们依次有序地退下,房间再次宽敞了起来,四个男人心中紧绷的弦才松了下来。碗里的饭重新有了滋味。 然而矛盾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外部矛盾没有了,就会产生内部矛盾。 红袖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扣肉放进应如风碗里,流转的眼波中流露出浓浓的心疼,“如风,你吃这个。这几日辛苦了,多吃些肉补补身子。” 应如风正要夹起扣肉,扣肉猝不及防地被另一双筷子夹走,只有残留的几滴糖色证明它曾经存在过。盘子上取而代之的是几小块清炒肉片。 洛云澜关切地看着她道:“晚上吃得太肥腻,对身体不好。还是清淡一些,消化得快,睡觉的时候也更容易入眠。” 洛云澜单纯的曈眸中一片赤诚,绝对没有半分跟红袖做对的意思。 花见雪将一盘小菜摆到应如风面前,“裴姐姐,尝尝我的手艺吧。你向来爱吃我做的林城菜,这道是我新学的,爽口不腻,我特意为你做的。” 应如风低头一看,翠绿欲滴的菜叶上缀着雕成花的红萝卜,摆盘精致无比,不知花了多少功夫。一道素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伊恒插不上话,默默地低头吃饭。今早被应如风骂过之后,他虽然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依然觉得委屈。此刻,心中产生了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应如风会注意到他的情绪吗?她会意识到他的委屈,过来安慰他吗? 然而应如风并没有注意到伊恒,满心都在想怎样才能重新拥有夹菜自由。 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不愿意辜负大家的关心,也不好厚此薄彼,便道:“好好好,都坐下,我知道怎么吃饭,你们不用操心我。你们看看自己,一个个瘦的跟什么似的,先吃好自己的饭再来管我。” 伊恒看看身旁三个人,个个腰身不盈一握。他哪怕刚被恩人从库坦人手里救出来时,也没有那么瘦过。是不是他太过魁梧,以至于无法引起应如风的怜爱? 第107章 伊恒看着自己碗中消失的大半碗饭,再看看其他人还高于碗面的米饭,顿时连筷子也不敢动了。 “主子,你不是一向最爱吃红烧肉了吗?再多吃几块吧。你最近都饿瘦了。”蜜瓜一向信奉能吃是福,一见主子吃的比平常少,立即拿起筷子帮他布菜。 花见雪趁机将红烧肉摆到伊恒面前,“这盘肉是我特意吩咐厨房为伊恒哥哥做的,完全按照你的口味定制的。” 花见雪并不怕与其他两人争锋,反倒十分忌惮伊恒。 尽管他们仨人各有特点,但区分度也远不能跟伊恒相比。在他的认知里,若想在女人的后院里获得独宠,最重要的就是得有别人取代不了的特点。 比如他爹爹当年就是因为清冷孤傲,与世无争才在继母的后院中脱颖而出。继母后院里的其他男子各个牙尖嘴利,争风吃醋,继母玩几次就腻了,根本不会一直宠爱。只有他爹爹一枝独秀,才能在不情不愿的情况下依然被宠爱数年。 伊恒的异域风情,是他们学都学不来的,他总觉得伊恒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早晚会跟应如风发生点什么。 听说西域男子在床上作风奔放,若是对了应如风的胃口,还不得把她勾得死死的。到时,他哪还有出头之日?必须得把伊恒提前排除掉。 “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伊恒生气地推开红烧肉。 碗碟的碰撞声有些刺耳,应如风不悦地说道:“见雪关心你,你这副样子想要干什么?” 伊恒见她一如既往地袒护别人,气道:“我用不着他关心。” 应如风随口怼道:“那你要谁关心?” 伊恒语塞,更让他害怕的是,他脑海中居然跳出了应如风的名字。这太不寻常了,他今天的想法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我谁的关心也不要。”伊恒嘟囔了一句,气呼呼地起身离席,大步离开了房间,像是和人赌气一般。 红袖虽然觉得伊恒今天有些怪,但他一向跟花见雪不睦,估计是真被气到了,也没有特别在意,继续对应如风发起攻势,“如风,今天晚上来陪陪我吧。我这几日心口疼得紧,帮我揉揉吧。” 红袖上次就是这么把应如风从他房中哄走的,花见雪岂能让他得逞第二次? 花见雪笑着说道:“裴姐姐又不是大夫,怎么治得了心口疼?红袖哥哥切莫讳疾忌医,不找到病根怎么揉都没有用,只会累着裴姐姐的手。” 他话锋一转,“莫不是红袖哥哥最近操持裴府杂务累着了?不如我帮你分担一下。” 应如风见状问道:“太辛苦了吗?既然如此手上的那些事便不要再做了,安心养着,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就好。” 红袖一听花见雪想分自己的管家权,立马改口道:“也没有多疼,就是有一点小小的不舒服,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洛云澜适时地介入,“心口疼可不是小毛病。我帮你把脉看看吧。若是有问题必须静养。否则小病成了大病,那可就麻烦了。裴姑娘,我看你脸上亦有疲色,是否身子骨不舒服?不如晚上我先去帮红袖看看,开个方子,再顺路去帮你推拿一番吧。” 推拿?应如风心头火热,正要一口答应。红袖连忙道:“如风,你不是说过我的手最巧吗?你哪里不舒服,还是我来帮你推拿吧。” “你不是心口疼吗?别累着了,还是让云澜来吧,他是专业的。”应如风心中惦记着初来乍到的洛云澜,顺水推舟地说道。 红袖听出了她的推辞之意,脸色微白,深恨自己给自己挖坑,找补道:“哎呀,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还不了解?没事的。” “你又不是大夫,还是我帮你瞧瞧比较好。”洛云澜直接朝红袖的手腕抓去。 红袖哪敢让洛云澜把脉,他要是给自己安个什么大毛病,铁口直断要养个一年半载,他可没地哭去。 花见雪也不甘示弱,“裴姐姐,你昨夜不是还说今夜要继续去我房里,聊聊过去的事情吗?” 第45章 落荒而逃 三个男人争执不下, 应如风头都大了,连忙吃了几口饭,忽的起身说道:“我还有事要与烛心江淼商量, 你们吃完该看病的看病, 该忙自己的忙自己的, 不用管我。” 应如风匆匆离开了房间, 仿佛身后不是温香软玉, 而是豺狼虎豹。 她一走,那三人也演不下去了,用目光交锋了一会就各自回屋中去了。 应如风离开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吩咐烛心, 以后摆饭直接送到各自房中,不许再聚在一起吃饭。 烛心偷笑, “好的,主子。” 夜晚,月亮高挂于穹顶。应如风靠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听烛心报告各院传来的消息。 “花公子派人来说, 他想家了,想和家主聊聊林城往事。” “洛公子给红袖公子诊了病,说他的心疾必须得好好养着, 绝对不能再侍寝。他现在很担心主子身体,一切就绪, 就等着主子去推拿了。而且……”烛心顿了顿,“他还为推拿准备了特别的服装。” “红袖公子派人来说, 自己没几日好活了,求家主去看看他, 全了他的相思情。” 第108章 应如风捂住耳朵,“够了够了,我就知道把他们养在家里没好事。男人多了就是祸害。” 他们一个个都派人在应如风门外守着。应如风可以想见,只要她一回到主院,那必是几匹饿狼同时扑上来,重现饭桌上发生的事情。 她是很愿意给红袖揉心口,和洛云澜玩推拿,陪花见雪聊往事。但这些事得一件一件慢慢来,同时出现可就不美了。 她不是个端水大师,只知道由着自己心意来。从来没考虑过该怎么把一碗水端平。 她见过母皇是怎么端水的。十个宫卿,一个月必须各三天,谁多一天,少一天,都绝对不行,会引发敲登闻鼓喊冤。若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少了谁一天,那必须所有人都少一天。没有人愿意皇上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天里还要赶场去补别人的。 她不知道母皇这二十年是怎么撑过来的。她只知道,若是让她排个计划表,按着顺序去宠人,她保准会萎掉。想起谁是谁,每天都充满新的可能性,才是乐趣所在。 她以前混迹青楼里,玩玩就走了,没有什么后患。现在这些人全都养在家里,她躲又躲不开,又不能把人送出去,还真是头疼的紧。 “又有一位公子来找主子了。”烛心被人叫出去了一会,回来说道。 “谁呀?不会是伊恒吧?”应如风捏了捏山根。今晚的妖魔鬼怪怎么这么多? 烛心答道:“不是,是和玉公子。” “和玉?”应如风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和玉之前跟她约定过,事成之后还要再他答应一件事。 “那就去看看吧。”应如风说道。 应如风走进和玉院子中时候,他穿着褐色袈裟在院中站着,整个人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他本来就是生于黑暗之中的。 “这里风大,进去吧。”应如风说道。 和玉嗯了一声,引着她走进房间。 两盏昏暗的烛火在房中摇曳着。应如风不禁问道:“怎么才点两盏灯?不必如此节省。” “两盏已经很亮了。在庙里的时候,常常一盏也没有。”和玉望着烛火,似乎对它们非常陌生。 程毅松把和玉藏在寺庙中,为了避免别人发现他是男儿身,自然要把他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应如风怜悯起可怜的弟弟,“往后就不要再穿袈裟了,你原本也不是尼姑,做回一个普通人吧。有什么需要尽管跟侍男说。有喜欢的衣服首饰就去买,不用担心银钱问题。” “裴家主待我可真好。”和玉幽幽地说道。 若不是应如风早已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定然会以为他在阴阳怪气。 应如风本想告知两人之间的姐弟关系,可是又想到母皇和他父亲尴尬的关系,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便嗯了一声敷衍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仅有的也只有这副身子罢了。”和玉说着拉开袈裟上的带子。袈裟急速滑落,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 应如风看到袈裟滑下他肩头时,就暗道不妙,急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嘴中连连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庙里敲了二十年木鱼的不是和玉而是应如风。 和玉丝毫不介意她的拒绝,从背后抱住了应如风。 应如风如同被开水烫到一般,大力掰开他的手,使劲推开,往门口奔去。 “你快把袈裟穿上。你把兵符给我就足以报答我了,实在不需要更多的报酬。天色已晚,我先走了。” “裴家主,你答应过我。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的。”和玉声嘶力竭地叫道。 应如风心中跟打鼓一样,他该不会是想用这招勾起自己的愧疚心,迫着她帮忙报仇吧?她决计不可能答应的。 “你先说说要求。”应如风缩在门边,生怕他再扑上来。 和玉的声音里难得地出现了阴冷以外的情绪,透出些男儿的腼腆,“我想体验做男人的滋味。请你成全我。” 应如风松了一口气,“行,我明日就请月老上门替你相看。无论你看上谁,我都会用丰厚的嫁妆送你出嫁,绝不让你在婆家受委屈。” 和玉一步步逼近她,“我不要做别人的男人,我要做你的男人。” 应如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恐过,“不行,绝对不行。裴家和你父家沾亲带故,你的要求天理不容。” 应如风如同身后有妖怪在追,急忙打开门逃了出去,一阵风似的从候在院外的烛心面前刮过,一路跑回主院才停了下来。 她挑来挑去,没想到挑了一个最可怕的场景。早知道还不如去面对那三个男人的修罗场呢。 现在好了,有了一个更头疼的事情。若是以前,大不了把和玉送进宫里去交给母皇处理,可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被留在房间里的和玉陷入癫狂。他第一次在小庙里见到应如风时,她站在光里,如同从莲台上走下的菩萨,身后氤氲着五彩的光辉。她笑着叫出他的名字,那一刻,他懂得了什么叫做温暖。 从那天起,他开始有了盼头,每天唯一期待就是见到她的那一刻。明明忠仆临死前告诫过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把剩下的半块兵符交出去,那是他最后的保命符,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把命交出去了。 第109章 虽然有想要报仇的成分在,但如果没有遇见她,他也不会那么急于脱离囚笼。 兵符是他的嫁妆,他把他最大的筹码给了出去,却连春风一度都换不回来。 女人不是可以随便睡男人的吗?为什么不可以睡他呢。 他想起早间应如风对伊恒示爱时的场景。他渴望那样的爱,渴望被她用炽烈的目光注视着。他想要得到她的欲望达到了顶峰。她答应过他的,他绝不允许她食言。 第二日早上,萝城两大家族覆灭的消息插着翅膀飞遍全城。 “四大世家居然变成了两大世家。这风水转得比我家的风车还快。” “听说王家一直都是裴家的势力,所以哪还有什么四大世家呀?一大世家差不多。” “裴家现在如日中天,手中的生意涵盖萝城方方面面,比之昔年的王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大大的不及。王室当年有四大世家掣肘,如今的裴家可是全无敌手。听说她们还跟辛将军关系好得不得了,否则哪能在官府眼皮子底下轻易干掉另外两家?” “是啊,裴家主这个城主当得可是名副其实。” “先前听说裴家主年纪小,我还当裴家要败在她手里了。如今这一看真是有眼无珠。自古英雌出少年,不服不行。” 茶楼里,百姓们眉飞色舞地说着,殊不知这些话全都落到了端坐于二楼厢房中正主耳中。 应如风举着茶杯轻啜着,一派怡然自得的闲散模样,一点也不似大家口中诸事缠身的大忙人。 “你家中美男环伺,怎么还有空与我相约?”辛似海一脸惊奇,看上去是真的不理解,“而且还是在茶楼品茗,不是在荔香院听曲。你还是我认识的应如风吗?” “美男,呵呵。”厢房里的炭火很旺,应如风却哆嗦了一下,仿佛墙突然漏了风,凛冽的寒风刮了进来。她端起热茶饮了一口才觉得好受了些,“美男就像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在外头的时候千般好,放在家里就是橘生淮北则为枳。” “天呐,两月不见,你都变成大文豪了。说的话姐妹我都听不懂。”辛似海十分不理解地问道,“在家里不比在外头好?可以帮你暖被窝,打理家务,最重要的是一睁眼就能见着温香软玉,每天随叫随到,这不好吗?” “你没懂我的意思。在外头的时候,他们一个个装得温良恭俭。一旦住进家里,就会变得张牙舞爪,弄得我不得安生。我要去哪还得被一群男人安排。”应如风摇了摇头,醇香的茶水忽然变得苦涩。 “不是姐妹说你,你这叫不解风情。看男人们争来夺去,花样频出只为讨好你多有意思。况且你还能永远不成婚,七八十了也天天往勾栏里跑不成?你这也算是提前适应。”辛似海笑道。 像她们这个年龄,家里有几房夫侍太正常不过,反倒是后院空空的应如风像个异类。 人与人的悲欢各不相同,应如风感叹道:“我只觉得一群鸟儿在身边叽叽喳喳,聒噪得很。婚姻对我而言是负累。我对一个男人的兴趣最多也就维持三个月,再往后或许会有些特殊的感情,但激情是绝不会再有的。” “无论多好吃的菜,天天吃同一道,也受不了啊。” “你还是吃得太好了。而且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你玩玩就走了,那些男人往后该怎么办?”辛似海问道。 应如风反驳道:“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获得了快乐呀。而且就算我不再喜欢他们,我一样会尽最大能力保证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他们过的生活可比嫁给寻常人家舒服太多了。” 辛似海虽然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男人总得有一个妻主做依靠吧?” “我也没有要求他们对我从一而终。要是哪一日他们想要嫁人,我绝不会拦着,还会奉上丰厚的嫁妆。”应如风大气地说道。 “跟过你还能看得上其他人吗?”辛似海小声腹诽道,“再说你这么做,谁给你生孩子?” 应如风上辈子就是个不婚不育主义者,如今依然初心不改。 “一辈子凭心意而活,没有孩子又有什么要紧的?好了,不聊男人了,想到他们就头疼。”应如风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你娘那边怎么说?有没有松口的迹象?” “哎,你也知道,我娘那是跟皇上一起打过天下的,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朝廷虽然混乱,却不是她背叛的理由。想让她答应跟你合作难如登天啊。我倒是想跟着你混,可你也知道姐妹我没什么本事,在家一点话语权都没有,我娘她不听我的呀。”辛似海十分愧疚地说道。 应如风替辛似海把茶满上,安慰道:“没关系,辛姨要是一口答应,我反而觉得奇怪呢。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等辛姨看清楚如今朝廷当政的是什么样的货色,我相信她会重新考虑的。” “你回去告诉辛姨,萝城知府递了一封加急的折子去京城,状告她通敌叛国。” 辛似海的脸色没有好转,“我都猜得出我娘是什么反应。肯定会说身正不怕影子歪,朝廷不会相信诬蔑之词。” 第110章 “那就等着看看吧。我相信辛姨很快就会对朝廷有新的认知。”应如风说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辛似海又和应如风聊了一会儿,觉得茶楼里实在无趣,便起身告辞了。 应如风没有和她一起离开。处在这方茶楼中,让她颇有大隐隐于市之感。吵嚷的茶楼反而比府内更让她内心安宁。 辛似海走后,应如风对面很快又出现了一个人。 她没有抬头,盯着茶水中变得严肃的倒影,“谢知府送往京城的折子看过了吗?” “看过了,完全按照小主人的要求写的。一个字都没有变。” 应如风轻笑了一声,“她倒是个识时务的。” 萝城中关于四大世家变一大世家的事情很快就没有人再讨论了。取而代之的是萝城近二十年来面临的最大危机。 库坦人聚集七万兵马驻扎在了萝城城外,彻底切断了西域和萝城之间的往来。 以往库坦人南下抢劫时,顶多召集上万兵马。这一次可谓是倾巢而出,对萝城势在必得。 萝城军无力反击,只能固守城门。然而即便只守不攻,打起仗来的消耗也是巨大的。 守城不到一月,萝城的粮饷就开始告急,只能苦苦支撑,等待朝廷送粮草和援军过来。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半日前,守城大将辛无忧竟然被库坦人埋伏在城中的细作刺伤了,生死未卜。 应如风坐在营帐里,望着坐在床边,面色惨白的辛无忧,关切地问道:“云澜,辛姨的伤势可有大碍?” “幸好辛将军反应迅速,刀刺偏了,没有伤到要害。但是接下来三个月,将军必须得好好休养,不能再骑马射箭了。”洛云澜在辛无忧背上敷上伤药,缠上厚厚的几圈绷带,又提笔飞速写下数张药方,交给药童去煎药。 应如风紧皱的眉头稍稍展开了些,但面色依然阴沉。先前千影阁已经暗中排查过一遍萝城中潜藏的库坦细作,但还是没能防住漏网之鱼。 这一次袭击辛无忧的士兵是土生土长的大兴人,一直藏在辛无忧的近侍之中,在此之前未与库坦人联系过。直到今日趁辛无忧检查城防之时,突然从背后袭击了她。 “看来库坦人是决意在这两日攻城了。朝廷的援军和粮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辛无忧忧虑地看向守在床前的小女儿辛似浪。 辛似浪是辛无忧和在萝城所娶的侧夫所生,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深得母亲真传,还不到十八的年纪就有军功傍身,成为副将。 辛似浪正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一道声音抢先答道:“辛姨不要再妄想了,不会有粮草,更没有援军。朝廷派来的军队全部驻扎在了流城。” 流城是萝城旁边最大的城市。萝城若是失手,那里便是第一道关卡。朝廷把援军驻扎在那里,显然已经做好放弃萝城的准备了。 “此话当真?”辛无忧看向小女儿。 辛似浪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辛无忧戍边二十年,杀过的鞑子堆起来都比天山都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不信我,相信流言也就罢了。竟然要弃我萝城几十万百姓于不顾。”辛无忧气血倒涌,声音中尽是苍凉之色。 不久前,朝廷同时收到了两份来自萝城的奏折,一份是弹劾辛无忧通敌叛国的,另一份则是军情告急奏请驰援的。 朝堂上对此事进行了激烈的争论,然而面对辛无忧可能叛变的情况,除了与辛无忧并肩作战过的赵大将军,没有人敢咬死支援。 万一辛无忧真的叛变了,那派援军去就是送人头,帮助敌人消灭自己的主力军,壮大敌人的力量。 除此之外,她们还另有一层担心。应如风在萝城的所做所为,京城的人也有所耳闻。应如行自是不必说。太女夫之前虽然和应如风联手过一次,可如今天高皇帝远,应如风不受他的控制,展现出的实力让他也颇为忌惮。 只要是姓应的,都有可能和他女儿抢皇位,所以他不敢轻易下决心去救援萝城。若是应如风死在萝城之战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应如行和太女夫默默地达成一致,那就是暂时放弃萝城,等萝城被攻下之后,再做反攻。 大兴将才济济,兵力雄厚,不怕拿不回失地。 “辛姨忠心耿耿,可惜朝廷已经不是母皇统领的那个朝廷了。”应如风挑了挑眉,“我只有一问,辛姨是否想要保住萝城?” 辛无忧握紧双拳,肩上的伤险些再次崩裂。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无论朝廷如何,辛某必会死战到最后一刻。我是萝城的母父官,萝城百姓就是我的儿女,哪有母亲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更何况皇上当初重托于我,我岂敢辜负皇上?” 应如风面露笑意,“我有一个法子可保下萝城,不知辛姨愿不愿意一试?” 大战的到来,让裴府的每一个人都紧张起来,不再像往常那般闲适。应如风问过红袖等人要不要离开避难,但他们见应如风不走,都坚决要留下来与她共渡难关。 第111章 应如风日日前往军营,每天一大早就离开,很晚才回府,偶尔遇着红袖他们,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有时候她思考着事情,甚至连人都没注意到,就直接过去了。 在她的影响下,裴府中人人都在尽自己的能力帮助萝城军。 洛云澜自是不必说,时时与军医交流,帮助她们改进伤药,指定方案。 红袖带着花见雪等人帮助兵将缝补军衣。 就连什么都不会的伊恒,也亮出身份,呼吁逗留在萝城中喀兰人捐献钱粮,帮助萝城军渡过难关,恢复商路。 紧锣密鼓的氛围下,被关在私牢中的蓝潇,渐渐被众人遗忘了。 这一个月来,蓝潇都很听话。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从来不说话,也没有做出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看管他的几名侍卫渐渐松懈了下来。开始还畏惧他会搞出毒虫,时时盯着他。后来干脆在私牢门口的隔间里打麻将,只有送饭时过来看一眼,反正他也不会逃走。 蓝潇听见外头又传来熟悉的搓麻将声,悄悄地把床向外挪了挪,拨开堆积在墙边的稻草,露出一个手指粗细的小圆洞。 外头的光透了进来,他对着洞口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若是叫看守的人听见了,恐怕也只会以为他在喃喃自语。 不多时,小洞处就聚集了一群金色的甲虫,开始围着那个小洞边缘啃咬。 这件事蓝潇已经坚持做了快一个月。 私牢的墙壁不是木制,而是石制,墙体极厚,异常坚固。 若非如此,这些破坏力极强的甲虫早就能帮他啃开监牢了。然而他也没有放弃,每天都在夜晚看守不注意的时候,召来甲虫啃咬。 滴水石穿,直到昨日才挖出这么一个小洞来。先前他怕外头有人路过,发现甲虫聚集的异状,只敢在夜晚行事。 现在打穿了,就能让甲虫隐在墙体中啃咬,不用再担心被发现。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石壁一旦咬穿,想要扩大便容易了许多。金色的甲虫在石壁中疯狂啃咬着,小洞中不断有碎屑流出。小孔周围的墙体渐渐变得透光。 一个时辰后,透光的部分就扩大了许多,打穿后足够蓝潇把胳膊伸出去了。 蓝潇心中一喜,按照这个速度,只要等到晚上,这个洞应该就够他钻出去了。他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拿稻草小心地遮掩住小洞,心中像是打鼓一样,生怕功亏一篑。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看守来送过晚饭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蓝潇再一次扒开稻草,小心翼翼地拆下被甲虫啃到只剩薄薄一层的墙皮。墙上登时出现了一个与他腰身差不多宽的洞。 蓝潇伸出一条腿穿过洞口,又把另一条腿塞了进去,双手一拉,就把下半身送了出去。 感受到外面的凉意,蓝潇顿时兴奋起来,只要穿过去,就没有人能拦住他了。 然而他还是太过心急了,那洞比他的身量窄了些。他一挺身,胯卡在了石壁中,顿时进退不得。 蓝潇艰难地扭动着身躯,一点点磨蹭着把自己往外送。幸好石壁被甲虫啃得光滑,否则以他的穿着,皮肤定然会被磨伤。 他紧张地仰视着私牢外的情形,生怕此时有看守过来,一切就完了。 他在几个看守的闲聊声中,听到了近些天来的局势变化。他必须快点离开这里,赶回京城。 蓝潇左右旋转着身体,闭上眼睛,用力一撑。一阵剧痛从胯骨两侧袭来,他的腰身终于松动了。 夜风拂过裸丨露在外的腰身,凉凉的。 凉意很快就被一只火热的手掌掩盖住了。 第46章 在逃夫郎 “腰可真细啊。这么小的洞, 亏你能钻得出来。” 蓝潇一瞬间绷紧了腰身,她怎么会在这里? 光滑的手掌在他的腰上肆意游走,蓝潇连忙往屋内缩去, 胯却再次卡在了洞口, 进退不得。 “出来。”应如风命令道。 蓝潇哪里肯听, 极力拔着腿, 露在外头的大腿顿时绷起数根青筋。 应如风从袖中拿出玉笛, 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蓝潇原本柔韧的身体忽然间僵硬起来,挂在脚腕上的银子动了。他忽然想起那天它在自己身上游来游去的感觉,身体不由得颤栗起来。不是因为冷。 露在外面的腿脚蜷缩了起来。 “我不敢逃了, 你让我回去吧。”模糊的声音穿过几乎没有余量的洞口, 逸散在晚风中。 应如风放下笛子,“这次倒是学乖了, 进去吧。等会再找你麻烦。” 蓝潇松了一口气,双手扒在床沿往屋中爬去。 许是刚刚穿洞时用力过猛,短裤上的纽扣不知道什么时候绷断了。蓝潇胯上一松,有什么东西忽然间顺着他的腿滑落了。 风从□□穿过,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犹如刚出世的婴儿, 没有任何束缚。 应如风倒抽了一口气,满身的疲倦随着蓝潇的裤子一起滑走了。 几根形状优美的长腿突然展现在了面前。凉凉的月光变得滚烫,灼得她睁不开眼。 第112章 应如风咽了咽口水, “你是故意的吧?” 应如风不禁想起在皇陵后山里,她也曾欣赏过这具身躯。这苗疆男人怎么总是穿不好衣裳呢? “不是, 不是的。”蓝潇又羞又急,双腿向上踢起, 试图将滑到足腕边的短裤穿回。 一双笔直的腿在紧窄的洞口中晃悠着,哪怕看不着他的脸, 光是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就让应如风觉得呼吸困难。 蓝潇从未想过一条短裤比万千毒虫毒蛇还难以驾驭。他急于求成,双腿蹬得太过猛烈,一个不慎,短裤居然飞了起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应如风握着凭空出现在手中的短裤,掌心不断地攥紧。 上一次,蓝潇满身是血,实在没什么看头。此刻再看,他的双腿犹如美人鱼的鱼尾所化,在空气之海中灵巧地游动着,尾鰭化做双足,在她的心海踢起一串串泡沫。 挂在足腕上的银镯深深地刺激着她的感官。 这一个月来,许是被战前准备占据了全部的心神,她无论看红袖还是洛云澜或是其他男人,都心如止水。 任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勾不起她丝毫兴趣。 她甚至怀疑自己不再对男人感兴趣了。 现在才明白,她想多了。她只是到了该换口味的时候了。 应如风握上蓝潇的脚腕,站到了他的双腿之间。 “别看……”蓝潇乞求道。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时,她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可是她哪有那么多衣服给他穿呢? 蓝潇见应如风不动,努力并起双腿遮掩,他的膝盖撞上了应如风的腰侧,夹住了她。 “还说你不是故意。”应如风的曈眸中涌出黑墨,比夜色还要深沉。 被洛云澜施针压制住的蛊虫忽然间在她的丹田中复苏了,游走在经脉中释放着积蓄已久的力量。 应如风抬起手腕,果然看到那条黑线重新在脉搏间涌动。然而这一次,比先前在京城发作的那一次来得更加猛烈,蓝潇的身体像是在召唤它一般,她的身体异常燥热,哪怕寒风也无法吹散丝毫。 “既然你说爱上你就可以解蛊,那我就试试好了。谁说欢爱不是爱呢?” “不要在这里,会被发现的。”蓝潇惊惧至极,奋力往屋中爬去,然而越急卡得越死,动作落在应如风眼中跟欲擒故纵没什么区别。 紧窄的细腰拱起,犹如一座漂亮的拱桥,条条分明的腹部线条犹如造物主亲手描绘,每一道弧度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应如风欣赏着美人鱼在洞中挣扎,三百六十度角的旋转让她发现,蓝潇的肉全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该细的地方细到极致,该翘的地方翘到极致,泛着圆润的光泽。 啪—— 响亮的巴掌声让鱼儿忘了挣扎。月光照着翘臀,红色的掌印慢慢浮现。 他在人前总是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不知她现在是否打破了那份平静? 应如风终于知道蓝潇为何总是穿得那么少了,因为他真的很热。 他就像一块儿热到融化的乳酪,可以拉成千般形状。无论风怎么吹,都带不走他身上的热。 抱着他很舒服,像埋在刚被太阳晒过的被褥中,又像夕阳西斜时踩在海边还有余温的沙子上。 许久之后,应如风把蓝潇从小洞中拖了出来。许是先前激烈时卡在了胸腔处,他的脸色因为缺氧而发青。她拍了拍他的脸,蓝潇微微睁开眼皮,醒了不到一秒,看到闪耀的星空,又再度晕厥过去。 整个过程中,蓝潇心中百般担心,却不知这私牢设在应如风院中,她不喊人,绝对不会有人过来。跟无人之地没有什么区别。 应如风把昏厥的美人鱼抱回了房中,放在了床上。 应如风感觉得到蓝潇并不抗拒自己,他的意识甚至比他的身体还要投入。她相信她们以前一定见过,甚至有过一段,不然怎么会如此契合? 但她实在想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跟应如行合作?给她下情蛊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恨自己抛弃了他,蓄意报复? 蓝潇这些日子双手一直被锁铐铐着,手腕红肿不堪。应如风心一软,取下了锁铐。 所幸屋中还有几条先前玩剩下的红绸,应如风缚住他的胳膊,绑在了床柱上。 应如风此刻与好细腰的楚王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她圈住蓝潇的腰身,手掌陷入凹处,像是抱着量身定制的抱枕,很快便沉睡了过去。 殊不知被她搂着的人醒转之后,过了怎样一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日,应如风神清气爽地登上萝城城楼,睥睨着如同蚂蚁般聚集在城门外的库坦大军,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军情。 她的身边站着花见雪。他的脸上没有后宅男人见到千军万马时的惧怕,反而透着难以自抑的兴奋。 这大概就是血脉的传承吧。应如风看着他眼中的刀光剑影,对今日的对战有多了几分期待。 先前库坦人来扰时,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规模。此次之所以能纠集这么多兵马,是因为库坦内部水火不相容的两派达成了一致。 第113章 库坦王垂垂老矣,部族中最大的两股势力分别是大女儿和二女儿。大女儿是宠侍生的长女,二女儿是王夫所出的嫡女,双方明争暗斗数十年,早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论谁上位,另一位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库坦今年遭逢大旱,牲畜大片大片地饿死,冬日才过半,粮食就不够吃了。 双方面对灭族之灾,暂时握手言和,决定先一致对外,将萝城打下来,抢到粮食后,再继续争位。 程毅松勾结库坦人里应外合的时候,打的是借对方势复国的算盘,以为到时只要给对方一些好处,对方就会退兵,却不知对方跟她打着相同的主意,想要独占萝城。 应如风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情形,库坦人的旗帜迎风招展,在肆虐的冬风中张牙舞爪,如同一只露出獠牙的厉鬼,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咬开萝城这块肥肉。 粗壮的撞城木被抬上了装甲车,漫天黄沙滚起,万千库坦士兵簇拥着装甲车,大喊着朝着萝城城门冲来。 辛无忧一声令下,城楼上箭如雨下。库坦兵默契地竖起盾牌,挡住了凌厉的箭矢。 撞城木直捣城门,顷刻间地动山摇。 应如风脚下如同地震一般,她立时揽住花见雪,靠着城墙站稳。 花见雪心中一紧,“裴姐姐,我们有多大把握守住萝城?” “不多。”应如风淡淡地答道,“大约十成吧。” 她重新拿起望远镜,向那面飞舞的库坦大旗看去。 那旗子后面还有两面小一些的旗子,绣着两个她看不懂的库坦文字。不用明白意思也知道,那两面旗子代表着库坦的两方势力。 两名库坦王女骑着马站在后方,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看她们兴奋的表情,十有八九是在讨论该如何瓜分萝城的钱粮珠宝。 库坦王女们的心情比她们表现出来的更为激动。瞧着守军毫无反击之力的样子,萝城已被她们视为囊中之物。 “等进了城,东城归我,西城归你。能搜刮到多少东西各凭本事。”大王女盯着远处的撞城木,握紧了手中的尖刀,眼中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库坦人是游牧民族,没有久居一地的习惯,抢了城也守不住,所以打下城池之后,与抢劫同时进行的就是屠城。她们生性残暴嗜血,对她们来说,血流成河不是人间惨剧,而是一场狂欢。一颗颗落地的人头是军功簿上的累累军功。 二王女面上闪过怒意,“你以为我不知道萝城的富户都在东城,更别提还有裴家这样富得流油的大肥猪。把平民聚集的西城分给我,亏你想得出来。” “你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这次出兵,我出了大部分的人,多拿点是应该的。”大王女打心眼里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丝毫没觉得不公平。 二王女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余光冷冷地看着大王女。她能多带兵马,还不是靠她父侍给母王狂吹枕边风。且让她嚣张一会,战场上刀枪无眼,她有命来可不一定有命回去,她何必和一个死人计较。 大王女见一向锱铢必较的妹妹破天荒的没有反驳,以为她无话可说,眼中得意之色更深。从高贵的肚子里爬出来有什么用,母王的宠爱才是硬道理。 嗖—— 一支箭不知从何方射出,大王女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箭就插进了她的胸口。 大王女六尺高的虎躯竟然被撞落下马。 是谁干的?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二王女的瞳孔狠狠一缩,她安排的埋伏是在进城之后。 大王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拽出胸口的箭矢,怒吼道:“你果然没安好心,若不是我戴了护心镜,险些让你得逞。将士们听令,把二王女拿下。” “你有没有脑子,萝城还没拿下,我现在对你下手有什么好处?” 二王女的后半句话淹没在了一阵滋滋声中。 众兵只听见一句没有脑子,紧接着轰的一声,那支被大王女抓在手中的箭炸开了花,真的带走了大王女的脑子。 大王女的躯干站在原地,头颅却没了踪影。 碗口大的伤口狂喷鲜血,滋得附近的亲兵睁不开眼睛。 “还愣着干嘛,二王女叛变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库坦后方一片哗然,大王女的亲随如梦初醒。 一支支火弹箭从天而降。数量不多,但杀伤力极大。大王女方的兵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红了眼睛,挥舞着刀剑朝二王女这边杀来。 “杀了她替大王女报仇。” 本就在后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士兵顿时热血沸腾,二王女便是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了。 前方的库坦兵还没攻破城门对上敌人,后方的士兵就抢先打了起来。穿着相同军装的士兵奋力挥起长矛,插进同族的胸口中。 不明白情况的人为了自保,也只得朝身边的人举起屠刀。战斗犹如烈火烹油一般,一点就着,迅速向外扩散。 库坦后方转瞬间成了修罗炼狱,残肢飞舞,鲜血四溅,很快就染红了脚下的黄土地。 “是娘。” 那支挑起库坦军哗变的火弹箭射出的一瞬间,花见雪就失声叫了起来。 第114章 花寨主虽然落草为寇,但射箭的功夫却从未落下,每日早晚打靶,风雨无阻,那破空的力道花见雪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娘从未提及,但我知道她心中一直有件大憾事,那就是报国无门,白白浪费了一身功夫。能重新上战场对她来说不亚于重新活了一次。裴姐姐,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娘。我修了几辈子的福才能遇见你?” 花见雪留下两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抱住应如风,深深地埋进她的怀中。 他命运多舛,很小就学会把哭当做武器。无论是在继母面前,在亲爹面前,还是在亲娘面前,他的眼泪总是带着目的,他掉每一滴泪之前都会揣摩是否合时宜,能否勾起她们的同情,怜惜和宠溺,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一次却是全然发自内心的。他被安全感淹没,不需要装可怜,更不需要在哭的时候察言观色,完全凭着本心释放感情。 应如风抚摸着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道:“与你们相识也是我的福气。” 这场离间计是她和辛无忧共同定下的。她通过千影阁的资料得知,库坦大王女有勇无谋,二王女为人阴险,两人的同盟脆弱不堪,只要稍加挑拨就会分崩离析。 她制作的火弹箭在这个时代虽然是大杀器,但短时间内造不出足够多的箭大面积对敌,只能用在刀刃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此箭于万军之中取一位库坦王女的首级,接下来产生哗变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方法有了,却少了一位神箭手。而且这位神箭手必须提前埋伏在城外的高山上,几乎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很容易有去无回。 花寨主听闻此事后,主动请缨带领一队兵马前往,临行前秀得那一手箭术连久经战场的辛无忧见了都直呼花神箭。 城楼上的温情与城楼下的杀伐奇异地融为一体。 随着投石机启动,一颗颗巨石从天而降,一群群库坦兵被砸成了肉饼,奋力攻城的前排兵没有了后续补充,渐渐抵挡不住,连撞城木都难以推动。 后排混乱不堪,库坦兵的退路被堵得死死的,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萝城的城门忽然洞开,蛰伏已久的萝城军吆喝着杀了出去,如同砍菜切瓜一般,把群龙无首的库坦大军杀得人仰马翻。 领头的两位正是辛将军的大女儿辛似海和小女儿辛似浪。辛似海虽然胸无点墨,但在祖母的看顾下,家传的功夫也从未落下,练就一身腱子肉。 她第一次上阵,犹如血脉觉醒一般,挥舞着两柄铁斧直冲入敌方阵中,两条胳膊如同绞肉机一般砍飞敌军的脑袋,一马当先,杀得兴起,亲随叫都叫不住。 库坦军本就心不齐,这会儿既要跟自己人打,还要跟敌军打,四面楚歌,像稻田里毫无反抗之力的麦子一般,任凭萝城军收割。 库坦二王女也死在乱箭之中,争了小半辈子,没想到最后和姐姐葬在了一起。 此战之后,七万库坦军被歼掉三万,剩下的人被萝城军追赶着,狼狈地逃回库坦。 应如风借机将边境的几座小城纳入囊中。 此战之后,应如风名声大噪。 “你们知道吗?咱们的城主,裴家家主,此次大战的幕后指挥者竟然是当今五皇女。” “全靠五皇女拿出裴府的存粮和银钱,否则我们焉有命活?库坦人最是残暴,我听说他们会吃人肉的。” “是啊是啊,多亏了五皇女,听说朝廷陈兵流城,直接放弃了萝城。这样不顾我们死活的朝廷,不要也罢。要是五皇女自立为王,我第一个支持。” 茶楼厢房中,应如风勾起唇角,“自立为王?听着不错。” “那你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拿下流城吗?”辛似海问道。 应如风摇头,“打自己人有什么意思?库坦多年来一直都是母皇的心病,如此好的机会,我若是放过,还不得把她气死?大兴内部就留给应如行她们自己斗去吧。” “好!我还没杀够呢。”辛似海转了转酸痛的肩膀,“砍人可真爽。不过,要是砍自己人,我还真下不去手,还是砍库坦人好。” “你长点心吧。幸好这次库坦人群龙无首,让你随便砍。你可知你冲进库坦阵中时,你老娘的脸都吓绿了。”应如风无奈地说道。 “我这不是憋屈了一个月,一时刹不住手脚嘛。”辛似海憨笑了一声,“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比看小郎听小曲儿更爽的事情。” 战场最能激发血性,应如风不喜杀伐,站上城楼时,也不由地心潮澎湃,更别提辛似海这样的天生武将。 两人聊得正欢,烛心突然敲门闯了进来,在应如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应如风听完就站起来往外走去。 辛似海连忙说道:“有急事要去处理吗?晚上还有庆功宴呢。” “不是什么大事。”应如风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一条小鱼儿跑了而已。我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庆功宴的。” 应如风早上离开后,蓝潇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绑在头顶而极度酸麻。 第115章 当然酸麻的地方不只有胳膊,还有很多处。 想到昨夜在私牢时,他是怎么任她予取予求的,他的脸也麻了。 除了烛心和看守蓝潇的人外,府里没人知道蓝潇被应如风转移到了自己房中。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守城大战上。 蓝潇侧耳听着,应如风房间周围没有几个侍卫,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腕上的几根红绸自然是难不住他的,他转了转手腕,咬了几下就脱开了束缚。 他看着手腕上的红痕,又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红绸,怔愣了一会,把它捡起来收在腰间,这样她就不能拿它去祸害别人了。 蓝潇找不到裤子,只好从应如风的衣柜中偷了一件女男都能穿的黑色长衫,披上后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他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遇到,轻松地翻过府墙,逃出了裴家。 蓝潇来的时候是住在辛无忧府上的,应如行派来的其余手下都被困在了那里,如今自是不能再去找她们,只能独自回去了。 大战期间,全城戒严,准入不准出,想光明正大地离开萝城是不可能的。 蓝潇在车马行寻觅了许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做黑车生意的男子。 男子打量了他一下,问道:“夫郎可是要出城?” 战争之际,时常有小侍卷了主家的家私,独自逃离,对方显然是把他当成这类人了。 蓝潇也不在乎,“对,去京城方向。” “现在要出去可不容易,你出多少钱?”男子目露贪婪,显然普通的价格不能满足他。 蓝潇撩起袖子,卸下了一个三指宽的银镯递给男子。 男子放在举在阳光下看了看,随即撩开身后马车的车帘,“上来吧。” 马车很小,仅能容纳一人,连个车窗也没有,大白天从外头看看也是黑洞洞的。 蓝潇一丝犹豫也没有,抬腿登上车,坐了进去。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真的有门路可以出城。就算他真存着什么歹意,倒霉的也只会是对方。 车轮咯噔咯噔地转动起来,男子驱着马车离开了车马行。 他的速度不快,似乎一直沿着僻静的小路行驶,几乎听不到外头有什么声音。 “你带着我转了大半日了,走走停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城?”蓝潇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急切。 “夫郎莫急,城中现在到处都是士兵,我怕引起她们的注意,才不得不绕路走。”男子低声答道。 狭小的空间让蓝潇越来越觉得烦闷,可这男人说的有理,急也急不得。 又转了许久,马车外忽然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惊呼声。 “发生什么了?”蓝潇抚着随着声波震动的车厢,忍不住问道。 男子声音中滑过不易察觉的喜意,“赢了。” “萝城守住了?” “不仅仅是守住。” 蓝潇先是一喜,随即拧起了眉头,萝城军胜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应如风没事了。她很快就会察觉自己不见了。 蓝潇焦急地说道:“再快点,现在街上都是庆祝的人,没人会盘查你的。” “库坦人又不会攻进来,还急着出城做什么?你难道是斥候?要不你下去吧。我可不赚卖国钱。”男子小声嘟囔道。 蓝潇顿觉头疼,撒谎道:“不是。我惹恼了妻主,主父要发卖我,我趁乱跑了出来。你行行好,让我离开这里,救我一命吧。” “夫郎倒是个可怜人。”男子似乎信了他的话,没再提让他离开的话,继续驱车前进。 欢呼声渐渐消失了,蓝潇听到了草丛中虫儿跃动的声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些虫子不是城市里常见的,他们现在应该快到城墙边缘了吧。 果然如他所料,又过了一会,马车就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夫郎,请下车吧。”男子说道。 蓝潇掀开车帘,外头已是傍晚时分,天还未全黑,但已有数颗星星在天上闪烁。 面前是一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墙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叶子已经全落了,只剩几根藤条在风中瑟瑟发抖。 “这么高的墙,怎么出去?”蓝潇仰望着城墙,有数丈之高,根本爬不上去。 男子笑而不语,带着他往前走去,来到一处夹角,那里生长着到膝盖的杂草。 “夫郎请看。”男子拨开杂草,露出了一个方正的小洞。 蓝潇的脑中如同电击一般,闪过一个与之相似的小洞,恐慌的心绪不受控制地在心底蔓延。 男子见他站着不动,奇怪道:“怎么了?你不是要出城吗?钻过去就出去了。” 蓝潇嘴唇颤了颤,这个洞和昨天那个洞太相似了,他从心底感到恐惧,总感觉钻过去就会万劫不复。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不钻,我也不会把镯子还你的。我先走了。”男子转身回到了马车上,驱着马儿哒哒踏响石板路,离开了城墙根。 四下静谧,只剩下蓝潇一人。蓝潇踌躇了一会,终于在洞前蹲了下来。 一定是他多想了,这一切肯定是巧合。城墙上的砖都是方方正正的,有类似的洞没什么奇怪的。 第116章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比了比洞和自己的肩胯,见洞宽阔了不少,才放心地趴了下来,匍匐着往城外爬去。 他没再被卡住,很顺利地爬了出来。蓝潇长舒了一口气,抬头往上看去。 入眼的不是星星,而是一双比星星还绚烂的凤眸。 “小鱼儿,终于游出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蓝潇慌忙撑起身子,下一秒,一只有的力手按在了他的腰上,将他按回了湿漉漉的草地上。 应如风的声音如同恶魔低语,在蓝潇头顶缓缓响起,“想去哪啊?我的在逃夫郎。” 第47章 桌下有人 蓝潇眼中露出绝望, “你故意的。” “这么说可就错怪我了。”应如风托起他的下巴,放在掌心把玩,“不是你自己要跑的吗?能不能跑掉是你的本事, 能不能捉回你是我的本事。” 应如风抬起蓝潇的手, 拿出一个银镯, 温柔地给他戴上, “夫郎还是多戴几个银镯好看, 以后不要再随便给别人了。” 蓝潇咬了咬唇,难怪那赶车的男人看着就像在道上混了很多年,门路很多的样子, 原来根本就是她的人。 他太笨了。对方一直带着他在城里绕圈子, 他居然都没有意识到。 “我跟你回去就是。”蓝潇丧气道。 应如风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他平时衣不裹体, 现在穿着她的长衫,每一处都遮得严实,倒有一种别样的刺激,仿佛浪荡的伎子试图装作保守的人夫,让她非常想要将他从中剥离, 撕下他的伪装。 “不急,让我先教夫郎一些规矩。我们裴府可从不发卖人,你这样败坏我的名声, 我很生气。”应如风慢慢地掀开他的领口,如同剥橘子皮一般, 一点点掰着,免得弄伤多汁的橘肉。 “你要如何?”蓝潇试图抓住衣襟, 却根本敌不过她,只能任由凉风再次吹进腿间。 应如风摸出蓝潇收在腰间的红绸, “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它,逃跑都不忘带着。那就再用一次吧。” 他的双手被摁向头顶,红绸轻车熟路地缠上。 温热的身躯覆了上来,在一切变成空白之前,蓝潇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低语,“以后我在哪捉到你,我们就在哪做。” 既然敢给她下情蛊,那就不要畏惧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成为她的解药。 …… “还逃吗?”晃荡的马车里,应如风握住蓝潇的腰身,隔着布料细细地把玩。 要不是还惦记着即将开场的庆功宴,应如风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看着他身上穿着寻常衣衫,应如风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手指缠上他的腰带,想要勾开。 蓝潇察觉了她的心思,呼吸变得急促,一双哭红的眼睛再次蒙上水雾。 昨夜她没有看到蓝潇的表情,今天才知道他抽搐得那么厉害竟然是因为边做边哭。 要不是她说出两人所在的位置不是城郊,而是裴家一处人迹罕至的别院,侍从们都守在外头,里面只有她们两人。他恐怕会把城墙哭倒,把别院淹掉。 衣着大胆奔放的蓝潇也不是任何部位都愿意当众展示的。 蓝潇眼尾飞起的红痕延续着他眼中血丝,让应如风分不清那一抹红究竟是妆容还是害怕。 她吻上他眼角的湿痕。 蓝潇缩成一团,紧紧地靠在马车壁上,“刚刚不是已经……罚过了。” 外头人声鼎沸,显然是在繁华的大街上。 应如风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变得恶劣,“我还没有解锁过马车呢。回去还有不短的路,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蓝潇猛烈地摇头,“可我又没有逃。” “那我让马车停下,你再逃一次?”应如风扭头就要向车夫下令。 “不逃,不逃。”蓝潇抱住应如风的胳膊,眼泪再一次汇聚在眼眶边,摇摇欲坠。 应如风颇为遗憾地说道:“好吧,这次先记下。等我下次抓到你,一定带你走最繁华的大街回去。” 蓝潇听她把握十足的语气,顿时绷紧了身体,深深后悔先前的大意。 早上无人阻拦他出逃,定然是应如风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引诱他逃跑,好让她找到理由来教训自己。事实上,应该一直有千影阁眼线盯着他的动向。 他若是再跑必须等到她松懈才行。否则的话,他岂不是成了她泄欲的玩具?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从来不是老鼠说的算的。 应如风回到裴府的时候,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到齐了。身为东道主,又是此次战役最大的功臣,应如风当之无愧地坐在了上首。她望着下首坐着的辛将军、花寨主等人,心中颇为感慨。 先前这些人都曾让她畏惧过,此刻她们反倒像是自己的下属一般,对她俯首称臣。风水轮流转,世界果然是以实力为尊的。 辛无忧率先举起酒杯,对在座的将领们说道:“此次多亏了五皇女殿下的妙计,才能守住萝城,打得鞑子们落荒而逃。各位姐妹,让我们共同敬殿下一杯。” 在座的将领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朝应如风举起了酒杯。 “过奖,过奖。”应如风哪里见过这架势,也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众将一同饮下名为胜利的美酒。 第117章 “若不是辛将军多年来的积累,让萝城军配合如神。再加上花寨主和各位将军的英勇无畏,哪能有这场胜仗?功劳是大家的。诸位都快些坐下吧。” 应如风说了一番谦辞,便命众人和她一起坐下。她的身前摆着一张宽阔的桌子,上面按照皇家的规制,摆了八十八道菜。 她这几个月来习惯了平民的餐食,再一次看到皇家的制式,恍若隔世。 这时,花寨主突然说道:“先前不知殿下的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应如风连忙摆了摆手,“花寨主这是哪里的话?是我隐瞒在先,你何罪之有?再说我不也没有事吗?” “先前我还妄想把见雪嫁与殿下做侧夫,实在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请殿下允准我把见雪带回去吧。”花寨主满脸惭愧地说道。 花见雪坐在男宾席上,听到母亲的话,两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虽然早就猜出应如风非富即贵,却也没料想到她竟然有如此高贵的身份。 但他绝不会因此而退缩。皇女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对她来说,不论是出身贵胄还是平民之家的公子,不都是低娶吗? 应如风笑道:“花寨主怎会如此想?见雪玉雪可爱,怎能比作癞蛤蟆?他是你的儿子,想接回去当然随时欢迎。” 花寨主本想以退为进,为儿子当众求得名分,没想到应如风居然推拒了。难道是儿子没能讨得正室欢心?她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殿下先前说自己已有正夫,可是从未听说过您大婚的消息啊?” 应如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前为了隐藏身份,我特意让属下装作我的正夫,免得院子里被塞入来路不明的人。实际上我孑然一身,从未婚娶。没有母皇的首肯,我哪敢与人私定终身?” 应如风此话一出,不少人熄了给她做媒的心思。正夫没进门,又怎么会娶侧纳侍? 再联想到五皇女在京城的作为,联姻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应如风的话刚说完,她面前的桌布忽然飘动了一下。她也没有在意,以为是胳膊不小心擦到了。 花见雪听完应如风的话,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伤心,先惊讶地望向坐在对面的红袖。 红袖的脸色瞬息万变。他最得意的事情,莫过于这个裴家主正夫的名号,应如风却在众人面前亲手把它拿掉了,让他变回了下属。 洛云澜心中却是狂喜,先前他还担心比不过红袖,现在所有人都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花见雪也自觉机会大了许多。一时间男宾席上暗流涌动,几家欢喜几家愁。 伊恒同情地看着红袖,红袖对应如风的依恋他都看在眼里。这个正夫的名号是红袖最大的倚仗,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如果是他是红袖的话,肯定坐都坐不住,只想跑出去大哭一场。 伊恒脑中忽然警钟大作,他为什么会共情红袖?还想到做应如风的正夫? 这些日子他念着恩人的时候越来越少,反而时常想起应如风。这太不对劲了,他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呢?千万不能被那浮浪|女迷了眼。伊恒在心中默念着。 虽然应如风看过他的身子,可是她没有说出去,没人知道就等于她没有看过,他还是纯洁的玉男。 “既然殿下暂时不能娶夫,何不纳上两房侍郎伺候,岂不是好事成双?”花寨主图穷匕见,就差没把自己儿子的名字说上。 她坚信应如风未来大有前途,花见雪只要有了名分,她这个做娘的再努力立下功勋,他以后的位份肯定会蹭蹭往上升。 花寨主的提议一出,大家立刻看向应如风,却发现她的脸色忽然变了。 应如风不是对花寨主有意见,而是她的腿忽然被一双手握住了,那双手提起她的裤脚,露出的足腕碰上了一个软软的湿漉漉的东西。 是谁躲在了她的桌下? 一阵阵颤栗从腿上传来,应如风不禁伸手撑在了桌上。 只一会,她就确定那个软软的东西是嘴唇,因为桌下之人竟然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肌肤,盘旋而上。 花寨主见应如风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心里一沉,以为自己的话惹得她不喜,一时间没了主意。 应如风看向男宾席,忽然发现先前还在座位上的花见雪没了踪影。这小家伙,当庭广众之下和她玩上这种小把戏,倒是比蓝潇奔放的多。 应如风夹住了那双作乱的手,努力恢复平静,对花寨主说道:“大事未成,何以为家?如今库坦未灭,京城局势又紧张,我实在没有享乐的心思,更不想浪费公子们的大好年华。” 她说这话之时,花见雪竟然在她腿上轻咬了一口。应如风指甲掐入手心,这只小野猫也太可恶了,是想让她当众出丑啊。应如风抬脚踩住他的手,在地上轻捻着。 “殿下胸怀天下,是百姓之福。”辛无忧打圆场道。 花寨主明白应如风是真的无意花见雪,遗憾地将目光投向儿子。她儿子在裴府住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没能抓住对方的心。 应如风顺着花寨主的视线看过去。忽然发现花见雪再次出现在了男宾席上。 第118章 花见雪不知道自己刚刚不过俯身捡了个筷子,引起了多么大的误会。 应如风眉头一跳,如果桌下不是花见雪,那又是谁?府中没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只有蓝潇了。难不成他记恨自己先前的诱骗,要让她当众出丑,作为报复? 应如风捂住唇角诡异的笑,蓝潇不会以为她不敢当众对他做什么吧? 应如风稍稍抬起腿,正要有所动作,没想到桌下之人动作比她更快,趁机埋进更深处,两只手毫无顾忌地向上抚去。 酥麻从尾椎盘旋而上,应如风僵硬地坐直了腰身,既兴奋又害怕让下首的将领们发现。 她狠狠地体会了一把蓝潇的感受。原来他明明兴奋至极又害怕被人看见的时候,是这样的心情,难怪会又哭又喘。 应如风像是吃了一颗能让人牙齿酸倒的酸梅,极力想保持平静,脸上的肌肉却控制不住地抽搐。 众人看着应如风奇怪的表情,一时间冷了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应如风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波波攻势弄得开不了口。 好样的,既然敢来报复她,就该想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她已经开始构想散席后,该怎么教育他了。 烛心看出应如风双腿不正常地抖动,走到她身后低声问道:“主子,怎么了?” 应如风骤然一惊,低头向腿间看去。幸好冬日的衣服厚,再加上垂到地面的桌布,烛心的角度是看不到桌下发生了什么的。 应如风侧过头,抬手捂在嘴边,牙齿轻轻打着颤道:“你们是怎么看管蓝潇的?又让他跑出来了。” 烛心不解其意,“主子何出此言?蓝潇公子好好地在房间待着呢。他回来后十分安分,派人引诱他逃跑,他都不逃。” 应如风刹那间面如土色。不是在场的那些男人,也不是蓝潇。那桌子底下的人究竟是谁?该不会是哪个想爬床的侍男吧? “殿下之后有什么打算?”辛无忧见应如风一直不说话,硬着头皮问起正事。 应如风踢在桌下人的心口上,踩住他胸口,令他无法再乱动。她面色肃然起来,目光穿过众人,射向库坦的方向。 “下一步自然是夺回失去的城池,把库坦纳入麾下,永绝后患。” 这句话如同油锅点火,一瞬间点燃了在场女子的雌心壮志。 她们在萝城多年,饱受库坦侵扰,可惜库坦一直打游击,无法根除。如今终于有机会将库坦一举拿下,一解这些年积聚的仇怨,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辛无忧想得更深远些,忧虑道:“那萝城该怎么办?” “你仍然作为萝城守将留守。你刚打了大胜仗,通敌卖国的谣言不攻自破。我会带着萝国留下的兵马出征。没有了这些私兵,朝廷彻底没有了攻讦你的地方,便是要发落你也要考虑会否寒了边关军民的心。据我所知,大兴目前可不止西线边境动荡。”应如风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五颜六色。底下的人只当她是抒发对京城的不满,倒也没有怀疑。 谁能料想,应如风脚下正在与一只不安分的滑泥鳅作斗争。他被应如风踩住心口后,扭动着滑溜溜的身子往上挪去,她的脚被迫不断向下,直到踩上…… 这侍男胆子也太大了吧,看来她要叮嘱烛心抓紧对新晋侍男们的教育。 应如风不再惜香怜玉,用力踩了下去。桌下之人竟然硬挺着,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应如风不想破坏庆功宴的氛围,忍着没有发作,又与众将谋划了一番之后的作战计划。 直到庆功宴结束,所有宾客都离开后,应如风才掀开桌布,往桌下看去。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 桌子底下,和玉抿着发紫的嘴唇,捂着腹部可怜巴巴地缩在桌子的一角,抬头看着她。 应如风头皮都要炸开了,“你神经病啊?你躲桌子下面干什么?” “你答应过的事不做,我就自己来取。”和玉低声喘息着。 应如风没有限制他的自由,他趁着大家不注意,一早藏在了桌子下,等着应如风出现。 她踩得他好痛,可他怕误了她的事,绝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习惯了那种痛后,他渐渐觉得也没有那么痛,反而享受起她给予的痛。 痛苦穿透了他麻木的灵魂,给予了他从未有过的清醒。丝丝痛苦渐渐变为了难以言说的快乐。 “唉,你怎么这么执迷不悟?”应如风叹了一口气,“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五皇女了,把真相告诉你也无妨。程毅松死前告诉过我,你的母亲不是死去的萝国囯王,而是我的母皇。” 和玉面露不解,“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没管过我,我娘是谁有什么要紧的?” 应如风见他真不明白,皱眉道:“所以我们是姐弟啊。” “姐弟不是更亲近吗?为什么不可以?”没人教过和玉礼仪廉耻,他的恨和爱全凭本心。 应如风解释道:“当然不可以。对自己的姐妹兄弟动情,跟畜生何异?会遭天打雷劈的。” “天打雷劈?”和玉惨笑了一声,“如果上天真的有眼,那害我的人为什么没有遭到天打雷劈。让我被她折磨这么多年。我不相信。” 第119章 应如风顿觉头疼,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他在庙里打坐二十年,没有领悟精深的佛法,反而积攒了不少戾气。 “就算你不在乎,但我在乎。你可以提出别的要求,只要合理,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只是这一条绝对不行。” 应如风命人把和玉带回房中。和玉没有反抗。只是离开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其中的势在必得,比应如风得到库坦的心还要坚定。 应如风不禁后背发凉,和玉还真是继承了萝国王夫的性格,有点疯癫。幸好她马上就要离开萝城了,可以离他远远的。 * “哎,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应如风敲打着手边的墙壁,带起阵阵沙尘。她烦躁地问道,“我们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江淼声音沉稳,“小主人别急,这里一看就是人工开凿的密道,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 应如风此刻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得意过头,没有遵守穷寇莫追这一金科玉律。 过去几个月里,她带兵离开萝城后,一路所向披靡,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入了库坦领地,追着库坦残阵直入草原深处——库坦王城。 从库坦细作手中夺来的那张羊皮上记录了不少与程毅松勾结的库坦大臣。 应如风让人扮成程毅松的旧部,假意带着稀世珍宝前来投奔,实际上二桃杀三士,挑起库坦两股势力自相残杀,等双方奄奄一息之时,趁机将她们一网打尽。 库坦王得知消息后,卷着大量金银以及祖传的培育战马的良方,在残部的护卫下逃入草原深处的沙漠中。 库坦战马的强悍驰名天下,应如风贪图那张培育战马的良方,带着大军追了上去。 没想到那是一个陷阱。 库坦王垂暮之年痛失两个女儿,部落又即将灭亡在自己的手中,索性以己身做诱饵,引着应如风等人追入沙暴之中,为自己和女儿们陪葬。 应如风通过望远镜提前发现了沙暴,立刻强令大军撤退。 倒霉的是,撤退的路上不知从哪冲来一股流沙,将她和大部队冲散了,与江淼一起陷入一个地下石洞之中。 出路被流沙挡住了,两人只能往石洞深处走,一直走进了这间石室之中。 江淼深信这间石洞有可以出去的机关,举着火折子在石壁上一寸寸摸索检查着。 应如风跟着他找了一会,就不想动了,坐在地上看着江淼在石壁上敲敲打打。 哒哒。 一声明显不同于先前的敲击声响起。 “空的!”应如风听到声音,振奋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江淼身边。 江淼轻轻按了那块石壁,判断道:“这块砖是活动的。” “真的么?”应如风伸手按了上去。 那块砖倏地转动起来。 轰隆隆—— 应如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忽然间翻了个面,被狠命地抵在墙上。 皂角的清香劈头盖脸地压了下来。她的脸被夹在两块又大又弹的柔软中。 她用力蹭了蹭,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胸肌。 应如风穿来这么久,头一回感受到小鸟依人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穿了,穿进了《大胸霸总狠狠爱》之类的文中。 轰隆声很快就消失了,石室重新归于平静。飞起的尘土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犹如冰雹砸地。 “你还要抱多久?”应如风的声音从胸肌的夹缝中流了出来。 第48章 以下犯上 不是她不想埋在大胸中, 而是她快被夹窒息了。 “有的暗箭机关要很久才会发动。”江淼的身体稍微起来了些,给应如风留出呼吸的余地,但两条有力的胳膊依然冠冕堂皇地环在她身上, 丝毫不放松。 “什么机关半个时辰还没发动啊?”应如风抬手在胸肌上掐了掐。 江淼弓起了腰, 不得不放开应如风。 应如风点起火折子, 往声音的来源处照去。 一道敞开的石门凭空出现在了墙上。 应如风惊喜地举高火折子往门内照去。 不看不要紧, 一看吓一跳。里头竟然坐着一个人, 阴森森地看着她们。 要不是江淼及时握住她的手,她手里的火折子险些落在地上。 “小主人别怕,那是个死人。”江淼接过火折子, 换了个角度照过去。 那阴森的目光不是从人眼中发出来的, 而是从骷髅脸上的两个洞中发出来的。 应如风手指发软地环住江淼,“还不如活人呢。” 她虽然上过战场, 见过不少死人,但那都是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骷髅架子骤然出现,还是在这样一个阴森到只有手中这一点点火光的石洞中。她的魂没被吓到异次元,多亏了靠在江淼坚实的胸膛上。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情形下, 江淼真的是安全感满满。 带的人要是红袖,保准比她叫得还大声。 这次出征,她带了所有人, 唯独把红袖留在了萝城。 带伊恒是为了顺道送他回喀兰,带洛云澜是他自告奋勇成为军医, 带蓝潇是用他解蛊。 想到红袖哭着说自己没用,不能在战场上帮到她的自责模样, 应如风不禁有些难受。 第120章 出征时城楼上那一抹摇曳的红色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心中的惧意顿时消失了不少。她要快点出去,还有很多人在外面等着她凯旋呢。 应如风鼓起勇气跟着江淼往那间石室中走去。 那具骷髅盘腿坐在石床上, 身上的衣服腐化成了不规则的布条,一根根挂在骨架上,还有不少落在了石床上。 骷髅身前摆着一本摊开的书册,上面还压着一根长长的竹板。 “这该不会是什么武功秘籍吧?”应如风问道。 江淼伸手拿起书册。 应如风来不及阻止,“哎,万一有毒呢?刚刚害怕机关暗算,这会不怕了?” “没事,白骨上没有中毒的痕迹。”江淼说出自己的判断,借着火光翻起书册。 “这似乎是西域的某种文字。小主人见过吗?”江淼把书摆到应如风面前。 应如风看着长得像蝌蚪一样的文字,摇摇头,“没有。” “这是西域人用的镇纸吗?”应如风拿起竹板,硬硬的,十分结实。她在墙上敲了敲,也不会断。她随手塞进胸口,“正好我的佩剑丢了,用它当武器好了。” 见江淼还盯着手中的那卷书研究,应如风把骷髅往旁边推了推,坐到石床上等他。 “该不会这里有道石门,必须要练了这个功才能推开吧?”应如风不禁想起某个武侠小说里的情节。 “不会。”江淼合上书,镇重地回答道。 “哦,你怎么知道?”应如风好奇地问道。 江淼往右边一指,“因为门就在那边。” 应如风顺着看过去,果然有一个没有门的洞口。她先前的注意力都在骷髅身上,压根没往旁边看。 她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早知道有出路,她就不跟骷髅抢床了。她朝骷髅拜了几拜作为感谢,和江淼一起往外走去。 洞外是一个斜向上的长廊,走到长廊尽头之时,出现一道极为隐蔽的暗门,打开后,前方传来啾啾鸟鸣声。春日里最常听见的鸟鸣此刻听来无比悦耳。 “还真有出口,江淼你挺厉害啊。”应如风拍了拍江淼的肩膀,顺便整个人挂了上去。爬坡真的是太累了,尤其是这快五十度的坡,她坐下来都能当滑滑梯滑下去。 江淼拉住她的胳膊,一用力,她就骑在了对方宽阔的背上。 “你也挺累的,别背我了,我自己能走。”应如风不好意思地说道。虽然骑在他背上真的挺舒服的,稳稳的,跟骑大马似的。 “不累。”江淼托住她的腿,往上掂了下。 应如风也不矫情,伏身趴在江淼的肩膀上,两只胳膊随意地垂着,钦佩地说道:“你体力真好,我都快累死了,你还这么精神。” 江淼低低嗯了一声。他不能说更多的话,免得掩不住声音中的喜悦,被应如风察觉出异样。 自从明白应如风对下属的态度之后,他很努力地把心思藏起来。后来又见着那么多男人围绕着她,为她欢喜为她忧,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他热切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他已经快三十了,是千影阁最优秀的暗卫,武功出神入化,无论什么武器都能收放自如,对小主人多余的感情也一定可以收放自如。 他自认为自己做到了。这几个月来,他除了看到她为别人付出时会感到心疼,剩下的时候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些男人为什么要让她烦心呢?她应该永远被人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就像宫变之前那样。 可是当他和她一起落入这个石洞中后,他才知道自己没有做到。 他好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他和小主人就可以一直单独待在一起。他早就听到流水声,知道这里必有出路,却想要晚一点再出去。 石洞里很安静,没有狂蜂浪蝶让她烦心,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以保护之名抱她,背她。 他怎么会觉得累呢?背着她走一辈子也不会觉得累。 可惜不论走得多慢,都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交错的绿枝挡住了高处的洞口,一只只橘色的小雀儿在枝头蹦蹦跳跳,一簇簇阳光从空隙中撒了下来,落在了两人面前的水潭中,波光粼粼。 应如风从江淼的背上滑了下来,惊喜地喊道,“有水哎,里头还有鱼,看着还是好吃刺少的。” 鱼儿许是听懂了她的话,钻入水底,摆着尾巴落荒而逃。 应如风忽然觉得浑身发痒。虽然不知道在石洞里具体呆了多久,但感觉也快一天了。 草原缺水,她每次洗澡都要省着水洗,难受死了。这会儿看到水潭的水如此清澈,不由得想跳下去洗个痛快。 “江淼,你转过去,我要洗澡。” 江淼听这么直白的话,老脸一红,“小主人,要不我们还是先找找离开的路?” “不急,洗个澡能耽误什么事?”应如风说着就解起了衣带。 春天衣服薄,鹅黄色的外衣一落下,便露出了红色的肚兜系带。 系带坠在婀娜的美背上,看得江淼心慌。 他不禁有些口渴,背过身蹲了下来,掬起一捧水,大口喝了起来。 第121章 潭水冰凉,江淼双手冻得通红,他喝完正要提醒应如风,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扑通一声。 应如风解下全部的衣服放在岸边,一个纵跃就跳进水潭中。 “啊!”她的脚刚浸入水潭中,就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水太冰了,仿佛刚刚融化的冰水,冷到骨子里,她几乎要痉挛了。 应如风蜷起身体,等着麻木的身体慢慢适应水温。 她的肩膀忽然被握住,整个人凌空而起,扬起大片水花。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到了高处,停在了半空中。 突然出水又是另一种冷,应如风的牙齿上仿佛都结了厚厚的冰块,狠狠地刺激着她的牙龈,让她哆嗦到说不出话。 “小主人,你是不是蛊毒又犯了?”江淼焦急地问道。 遇到蓝潇之后,应如风的蛊毒便压制不住了。但她也没有让洛云澜再次帮自己施针,反正犯了就让蓝潇过来解。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蛊毒驱使还是内心的意愿。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蛊毒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了,而是跑进了她的心里。 不过她现在发抖完全是因为冷得,跟蛊毒没有任何关系。 应如风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只能发出嘶嘶的抽气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一定是发作了。”江淼忧心地说道。 “没……”应如风的话还没从唇畔中挤出,忽然又升高了一些。 一双坐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腿,把她直直地举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离得很远的地面,一阵阵发晕。 她坐在了一个肉垫上。 “住嘴。”应如风有气无力地说道。 水珠顺着她的额头串串滴下,滴进江淼的乌发中,渐渐消失不见了。 江淼的耳朵被夹住了,没有听到她说什么。 “你竟然敢以下犯上。”应如风的声音越来越软,越来越弱。 她想起了她曾经非常爱吃的甜筒冰淇淋。江淼若是生在现代,一定很会舔冰淇淋吧。 他一定会用舌头卷住雪顶,抚平一圈圈螺旋纹,让奶油在舌尖化为甜水。 一个时辰过后,江淼问道:“小主人,你感觉好些了吗?” “我……不好。”应如风连嘴都快张不开了。 江淼的大嘴仿佛能吞噬掉整个宇宙,她能好才怪了,阴气都要被吸光了。 应如风躺在火堆边,柔弱不堪地枕在江淼大腿上。 “属下怕主子身上余毒未尽。不敢轻易停下。”江淼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应如风瞪着江淼,“江淼你想这么做有多久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出不去了,就放手一搏了?” “小主人要怎么罚属下都没有关系,但属下真的是一心挂念小主人的身体,请小主人不要误会。属下已经想到出去的方法了。”江淼信誓旦旦地说道。 “平时是个闷葫芦,没想到嘴皮子这么溜。”应如风脑中的余韵绵绵不绝。眼睛眨着眨着忽然觉得累了,头一歪,在温暖又有弹性的大腿上沉沉睡去。 江淼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熟睡的小主人,舔了舔嘴边残留的水渍。 这潭水真的好甜。 他绝对没有存别样的心思,真的是事急从权。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男人,主子蛊毒犯了,身为忠心耿耿的暗卫,他只好自己顶上了。谁也没有办法阻拦他一片赤诚的护主之心。 应如风醒后,说了句下不为例,两人就默契地没有再提先前发生的事。 江淼拔剑破开一堆碎石,一道道长满青苔的石阶出现在了面前。 石阶很滑,江淼握住应如风的手,拉着她小心地走了上去。 应如风跟着他拾级而上。 光线越来越刺眼,两人一出来,还没看清眼前的风景,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声。 江淼揽着她躲到一棵大树后,很快就有一群女子从远处走过。 “这次选的人都是去服侍教主的。若是得了教主的垂青,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那是当然。要不是教主,谁会愿意去做伺候人的事?” “咱们这一派的剑法必须女男同修,双剑合璧,才能达到大成。教主至今也没有选择剑侣,不知道他对剑侣的要求到底是什么样的?” “起码在剑术上的造诣超过他吧?男人都喜欢比他们厉害的女人。我是不指望喽。不过若是能在侍奉教主时得他一二指点,那也是大有裨益的。” 女人们的服饰华丽,花花绿绿的不像是衣着大多简朴的剑派,反倒像是五毒教之类喜欢穿金戴银的魔教教派。 应如风观望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远处建着一排排两层高的小楼,环绕着一个能容纳数百人的练武场。她们大概是无意间闯入了这个剑派的地盘。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应如风和江淼躲在一边,等这群人走过后,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路过一间寝房时,见没有守卫就溜了进去,找了两套衣服换上,再次跟上了那队人。 她们听上去是临时聚集在一起的,互相之间并不熟悉,或许能借机打探到一些消息。 领头的女子将她们带到了一个大房间中,命她们一字排开站好。 第122章 “哎,那个大块头。你一个男人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次选拔的必须是女人。还不快走。”那领头人发现江淼之后,立刻就要把他赶出去。 江淼犹豫地看了眼应如风。 应如风抬了抬垂在身侧的手,示意他离开。两人先前约定过,若是中途不得不分开行动,那就等到晚上再回到那水潭边汇合。 江淼离开后,领头女子扫视了一圈剩下的人,细细地说了一番见教主时的礼仪规矩,才领着她们往教主的住处走去。 应如风热情地挽住了一名女子的胳膊,“老姐,教主是什么样的啊。你见过他吗?” 女子无比向往地说道:“我哪能见到教主呀?教主可是咱派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还没有练本门的至高功法,仅靠童子功便已派内无敌手。单打独斗的话,连那些年纪大上几轮,修为高深的护法们也比不过他。” “教主多大年纪啊?” “大约二十五岁。” “这么年轻。”应如风惊讶道。 “就是年少有为,才能称作不世出的英才呀。” 应如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他长得好看么?” “听说先前的侍奉教主的仆妇有爬床的心思。被教主一剑杀了,我们才有机会去侍奉教主,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爬床?这教主居然真是个男的。应如风也不敢问这里究竟是什么派,以免露馅。 她对这个派倒是有些好奇。如此阴阳颠倒,奉男人为教主,难道西域教派以实力为尊,不在乎性别吗? 她不禁想起母皇后宫里的魔教教主良卿冥夜。原书里,他能成为魔教的教主就是因为武功高强外加阴狠毒辣,把所有挡路的人都杀了,才坐上教主宝座。 领头女子带着众人一路走进一个庭院。院中桃花盛开,花香怡人,假山花草别具一格,与弟子们居住的地方大相径庭,一看就是大佬的地盘。 她们转过一条小径,一道凛冽的剑风猝不及防地刮了过来。 应如风在新环境中时时警惕,立刻往后退去。其他人却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她抬头望去,庭院中央一名身形高挑的白发男子手腕翻飞,手中的剑仿佛能化做千万柄,剑招凌厉,神鬼莫测,扬起大片桃红色的剑风,根本看不清来路和去势。 这教主年纪轻轻居然是个白毛,这就是变强的代价吗?那一抹抹桃红如同发带一般缠绕在飞扬的发丝间,应如风不禁琢磨起白发缠在手指间会是怎样的感触。 这时,领头女子恭敬地说道:“教主大人。我挑了些手脚麻利的新人过来侍奉,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剑稳稳地停住,应如风这才发现那桃红的剑风竟然是朵朵桃花化成。片片花瓣如同排着队一般整齐地从天上落下,滑在剑刃上,分成两瓣向地面坠去,如同下了一场均匀的花瓣雨,在他的脚边铺成圆形。 美则美矣,但她丝毫不觉得浪漫,只觉得那剑削人脑袋估计也跟裁花瓣一样容易。 白毛教主利落地收剑入鞘,转身朝她们望来,琥珀色的眼眸和他的头发的颜色一样浅,眼神淡漠疏离,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挡在了他和众人之间。 他往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破坏队形的应如风脸上,“就她吧。” 周围的仆妇垂下头,不敢表达出半分情绪,转身跟着领头女子出去了。 应如风等其他人走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有什么吩咐吗?” “你随我来。”白毛教主转过身,领着应如风往后院中走去。 他身着月白窄袖长袍,背影比寻常剑客更为挺拔,走起路来仿佛腾云驾雾,应如风几乎看不到他足尖点地的时候。 应如风跟着他来到一间大书房中。书房中各处都摆着书册,一摞摞的堆积在一起,看上去少说有几百本。书桌上还有不少摊开着,应当是白毛教主时常翻阅的。 “你把这些书分开。”白毛教主的声音跟他的剑一样稳,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单人剑法和双人剑法分门别类地放好。” “好的,教主。”应如风应道。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剑法。 她忽然发现这本剑法上的文字跟她先前在地道骷髅身旁看到的那册书一样,都是用蝌蚪文书写的。 她一个字都不认识,这该如何是好? 应如风又拿起一本,还是同样的文字。她偷眼瞧着白毛教主,怕他发现破绽,不敢有所动作,一心想等着他走了之后再开始整理。 然而白毛教主像是不放心她似的,就在书房门口站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应如风硬着头皮把一本剑法快速翻了一遍,惊喜地发现在剑法的最后几页上,附有图画作为注解,看画中小人扭曲的姿态,大概是为了解释一些文字难以表达的动作吧。 她又倒着翻开另外几本,有的剑法上只有一个小人,而有的剑法上则有两个小人。不用知道书名也明白,这定然是单人剑和双人剑的区别。 应如风松了一口气,根据图画所示,飞快地分起剑法。 “你为何把双手剑剑法放到双人剑法中?你不识字吗?”白毛教主淡淡地问道。 第123章 应如风这才意识到,刚刚那本剑法中是一个小人手持两柄剑。她一时忘了还有双手剑的存在,看到两把剑就顺手扔到了双人剑法中去了。 虽然这时代文盲很多,但选来侍候教主的定然是识字的。应如风心头一凛,让这白毛不满意,他是真的会刀人的。上一个侍奉他的女人不就被他杀了。 现在江淼不在她身边,若是白毛起了杀意,她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应如风勉强笑了笑,“双手剑不就是把两个人的剑法合为一人所用吗?弟子知识浅薄,不知道这不能算作双人剑法。” 白毛教主听了她的话,竟然没有责怪之意,反而凝神静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双人剑法目的是让两人剑术互补,并非合二为一。使用双手剑的人又不能一心二用。双手虽是各持一剑,但剑法却是一样的,达不到双人合璧的威力。这是入门剑法中就教过的,你为何会将二者混为一谈?” 第49章 骑脸输出 应如风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硬着头皮编下去,“我曾经听人说过,若为人心思澄澈, 能不受外物所扰, 可以练就左右互搏之术。既可以用自己的左手跟右手对打, 又可以相互配合使出两套剑法。” “两个人心思再相通, 也不可能像同一个人一般。所以若是能将这左右互搏之术练到极致, 那可比双人剑法厉害多了。”应如风小时候没少看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这会索性把自己看过的剧情搬了出来。 小龙女和杨过刚开始不就练得双人剑法吗?两人走散之后,小龙女意外习得左右互搏之术, 一人便可使出两种剑法, 大杀四方。都是小说世界,这道理应该是通用的吧? “心思澄澈, 不受外物所扰。”白毛教主默念了一遍他的话,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仿佛身处混沌之中的人忽然间被点醒,问道:“左右互搏之术该如何练?” 应如风脸色一僵,“我没有练过, 怎么知道?” “你最初是从哪听到的?仔细想想,说不定能回忆出来呢?”白毛教主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仿佛修仙之人看到进阶的丹药一般。 应如风挠挠头, “是我很小的时候在老家听说的。” 白毛教主追问道:“你老家在哪里?我现在就派人去你家中寻找。” 派人去她家中寻找,那不立刻就露馅了?应如风抬手将碎发撩到耳后, 顺便擦掉额角的汗,“不敢欺瞒教主, 我自小流离失所,左右互搏之术是我在外要饭的时候听到的。我流浪过很多地方, 去过哪自己都不清楚。” “你再好好想想。”白毛教主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她不给出线索,就绝会不放过她的。 应如风索性把武侠小说里看到过的名词都组合在一起,瞎诌道:“我真的回忆不出更多了。不过我想左右互搏之术的本质既然是一心二用,无非是从左手画方,右手画圆开始练习吧。若是能让经脉分成两部分运行,顺转逆转全凭意动,大概就是神功大成之日。” “一心二用,经脉逆转。”白毛教主像是突然窥探到天地间的法则一般,眼中熠熠生辉,赞赏道,“你颇具慧根。” 他霍地转身,急不可耐地朝外走去,身形飘逸,眨眼间就消失在了书房外。 应如风没有什么心思品味这道卓尔不凡的背影。她坐到身旁的椅子上,抚着胸口,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谁说看课外书没有用?关键时候真的可以用来救命啊。不枉那些年,她拿语文书的书皮包着武侠小说在课堂上偷偷地看。 应如风怕白毛教主再折返回来检查。休息了一会就重新站了起来,将那一摞摞书按照要求分开放好。 她分类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教主明明没有剑侣,为何还要探究双人剑法呢?他想从这几百本剑法中找到什么呢? 她不禁想起和江淼一起捡到的那本秘籍。她还没有看过那本书,和江淼汇合之后倒是可以翻到最后,看看那本书究竟是不是武功秘籍。 应如风把书分好之后天已经快黑了。她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关上门离开了书房。 庭院中静悄悄的,她叫了几声教主也没有人回应。 应如风只好离开庭院去找带她来的领头女子。领头女子带她去了小食堂,让她把教主和自己的饭一同拎了回去,又引着她去了住处。 因为要服侍教主,她的房间也在庭院中,虽然小,但是独门独户的,十分隐秘。 应如风吃完饭后,天已经很黑了。另一份饭彻底凉透了,但白毛教主依然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既然教主不在,她也可以借此机会离开而不被发现。应如风立刻出门离开了庭院,朝着与江淼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也不知江淼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离开这里的出路。 应如风现在是教主的人,去哪儿都可以说是教主的命令,没有人拦着她。她很快就来到了先前出来的石洞外。 她找到石洞入口,举着火折子,拎起袍角从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小心地走了下去。 应如风刚走下最后一阶,就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水潭边。 第124章 “江淼。”应如风叫道。 恰在此时,火折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光荣地在完成使命后熄灭了。 江淼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应她。应如风只好往刚刚看到的方向一点点摸索过去。 “你干嘛呢?怎么不说话?”应如风挂住江淼的脖子,依着他宽阔的后背坐下。 他的呼吸声错乱,身体微微颤抖着,依然没有开口。 应如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怕不是她哪次跟别人玩不许说话的游戏时被他瞧见了。她抬起手背拍了拍他的脸,调笑道:“哎呦呦,江淼哥哥,你多大岁数了?还跟个小男人一样,跟我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诶,你的脸怎么这么凉?”应如风的手背冻得一缩,试探着又贴了上去,江淼的脸果然跟身前的寒潭水有的一拼。 她想起自己下午跳进水潭洗澡时,也是冷到说不出话来,揶揄道:“你该不会为了迎接主人我,也下水洗了个澡吧?你个笨蛋,不知道晚上的水更冷吗?要不我帮你暖暖?” 应如风抱住他的腰身,忽然想起早间被他吸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情形,浑身一片酥麻。 江淼当时趁她不备玩偷袭,这会儿她可得好好报复回去,让他知道主子的厉害,以后不敢再以下犯上。 应如风说做就做,抬手推在江淼肩上。 江淼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倒在地上。那弱柳扶风的样子不像个暗卫,倒像个姿势熟练的小倌。 “看来是真冻坏了。别急,我这来救你。”应如风跨开腿,跪坐了下去。 “你知道热量是怎么产生的吗?要通过摩擦。”应如风边科普着物理知识,边调准角度,找准位置。 寒潭上方不一会就响起了应如风愉快的歌声,“摩擦摩擦,在这光滑脸上,摩擦,摩擦!” 鱼儿好奇地从水底钻了出来,看看时隔半日后,两人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全自动的虽然省力,但最了解自己身体的永远是本人,应如风不一会就玩得腿发软。 见江淼没有什么反应,应如风催促道:“你伸舌头啊,早上不是挺会伸的吗?” 应如风又玩了一会,江淼依然不做反应,“嘴巴也没被冻上啊?都这么烫了,快点儿。” 许是耳朵被夹得太紧听不见她的声音,江淼依旧紧闭双唇,一动不动。 平静的海面下往往波涛汹涌。应如风顿时跟江淼较上了劲,“既然你不说话,那我也不说话,我们来比比谁先忍不住说话。” 半晌之后,应如风膝盖都要磨平了,江淼仍然一言不发。她终于败下阵来,习武之人的体力太过丰沛,她根本不是对手。 应如风躺在江淼膝盖上休息了一会,才打起精神摁着江淼的手爬了起来。 “哇,好烫。”应如风猛地甩了甩手,放在嘴边猛吹。 他的手和他的脸对比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烫得像快要烧起来一样。 “你该不会冻发烧了吧?”应如风冷静下来,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江淼一直一言不发,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定然是生病了。地下石洞阴凉,不能让他继续躺在这了。 应如风伸手穿过他的双臂,抱着他的腰向外拖去,努力盘算起该怎么绕过其他人,把江淼藏到自己房中去。 江淼身材结实,拖着还挺累的,应如风本就腿软,几乎走一步停一步才把他拖到台阶上。 台阶上原本滑溜溜的青苔这会倒成了助力,减少了许多摩擦力,帮着应如风将人向上拉去。只是弯腰拖人爬台阶无论如何都是一项巨大的消耗。 “江淼,我这么好的主子,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辈子必须当牛做马报答我的恩情。”应如风呼哧呼哧地说道。爽一下的代价未免有点太大了。 应如风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月光终于撒了下来。她一咬牙,努力踏上了最后一个台阶。 就在她打算一鼓作气将人拖上来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小主人,你在做什么?” “江淼?”应如风惊讶地回头看去,只见江淼站在不远处,惊愕地看着她的动作。 如果江淼在这里,那她手里拖的人又是谁? 应如风僵硬地扭过脖子,往下看去。 石阶上那人闭着眼睛,眉眼和唇间挂着粘稠的水液。一头白毛凌乱地铺在身下。他脸上青红相间,但依然能够辨认得出,是她下午见过的白毛教主。 白毛教主睫毛颤了颤,银丝啪的一声弹上他的眉心。他眉毛缓缓皱起,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 应如风吓得双手一松,白毛教主顿时咣咣地往下滑去,滑进石洞深处不见了踪影。没多久,轰的一声从石洞中传了上来。 应如风慌忙挽住江淼,“你找到出口了吗?” 江淼点头,指了指南边,“就在那里。” “我们快走吧,我恐怕惹上了杀身之祸。”应如风一时间忘了累,手忙脚乱地拉起江淼,飞快地往南边跑去。 “小主人,你究竟做了什么?”江淼不解地问道。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应如风跑得更快了,“我把教主当成你,在他脸上摩擦了一番……” 第125章 江淼的喉头发紧,声音迟滞地说道:“小主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西域第一大派圣教教主——霍青阳。” 两人没跑出多远,就听到石洞中传来劈山裂石的响声。 一道白光犹如闪电般在黑夜中穿梭,剑尖刺破黑暗,直插向应如风的后心。 霍青阳让应如风去整理剑法,原本是为了从众多双人剑法中寻找灵感。 圣教虽然是西域第一大派,可目前却面临着创派以来最大的危机。多年前,某一任圣教教主在江湖争斗中失踪,之后便杳无音信。 圣教人才济济,失去一个教主倒是无妨。要命的是,圣教的至高功法阴阳合心剑的最后三层心法也随着她一起消失在了江湖中。 从那以后,圣教修炼阴阳合心剑的教主最多只能修炼到第六层,至于最后那三层,再也没有人可以练上去了。 霍青阳之所以没找剑侣去练阴阳合心剑,不是因为他不对此剑法感兴趣,而是知道练了也没用。 只练到第六层的剑法还不如练到大成的单人剑法。 他年纪轻轻就能过关斩将坐上教主之位,除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和百分之一的汗水外,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实打实的剑痴,心甘情愿地将毕生精力用于钻研剑术。 没有任何一个剑痴可以拒绝至高剑法的诱惑。 一直无法寻回剑法,霍青阳便萌生了自创后三层剑法的主意。剑法都是人创的,既然先祖可以创出这所向披靡的双人剑法。他为何不能根据前六层的脉络领悟出后三层呢? 他命弟子搜罗来各种各样的剑法秘籍,试图从中窥得一线天机。 他研究过许多双人剑法,可是威力都无法赶上阴阳合心剑大成后威力的九牛一毛。 他喜欢清净,只想独自埋头修炼剑术。在研究出全本阴阳合心剑前,他不打算让多余的人介入他的生活。 今日听了应如风的一番话后,他忽然觉得自己钻牛角尖了。 正如她所说,两个人再怎么心意相通,也绝不可能达到如同一人的水平。 他若是能练成左右互搏之术,那便可以将双人剑法化为单人双手剑,同时修炼。 如此一来,他无需剑侣,就可以独自修炼阴阳合心剑前六层,领悟出后三层的可能性就更大了。功成之后,发挥出的威力也会远超前人。 他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便迫不及待地开始闭关修炼。 应如风和江淼误打误撞走出来的石洞,正是圣教禁地,一块能够吸收日月之精华的闭关地点,只有教主可以进入。 霍青阳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只要有一点点可能性,他都想要尝试。 他努力控制心境一下午,居然连左手画方右手画圆都做不到。他相信江湖上有此传言,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定然是有人做到过。他一不做二不休,进入龟息状态,试图控制内息,按应如风所说那样让经脉逆转。 然而经脉逆转有悖天理,只会让人走火入魔,全身瘫痪,陷入疯魔。 没想到应如风恰在此时钻了进来,在他的脸上胡作非为。霍青阳怒火攻心,靠着极度的仇恨,才保持住一丝清醒。 应如风后来突然松手,让他从石阶上滑了下来,阴差阳错地打通了淤血,让他的经脉恢复如常。 霍青阳身为教主,受此奇耻大辱。哪里能忍?便是应如风偿命都难解心头之恨。 当的一声,两剑相接,在黑夜中擦出巨大的火花。 江淼对上霍青阳,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霍教主,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我们是不小心被流沙冲入贵宝地的,没有与你作对的意思。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们离开吧。”应如风躲在一边,心慌地解释道。 “小主人,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一道道罡风几乎要割裂江淼的皮肤,他咬着牙道,“他像是疯了。” 难怪妻夫在别人家做客时不行房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看着渐渐落了下风的江淼,应如风后悔到差点没哭出来,“真的只是在他脸上蹭了蹭而已。其他什么都没有做。” “小主人。一直往南走就可以出去了,你快走。”江淼左支右绌,难以招架全力以赴的霍青阳,立刻出声催促起应如风。 霍青阳的白发如同蒲扇般在空中展开,他仰头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长啸,声浪迅速往四周碾去,划破了教派的宁静。 教派里刹那间传来刺耳的响动,派中各处亮起火光,由远及近,把黑夜照得亮如白昼。 一群群圣教弟子高举着火把,黑压压地朝着啸声涌来。 应如风大喊道:“霍教主,你也不想让大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吧?” 霍青阳手中的剑停顿了下,他止住啸声,一合上嘴,舌头上忽然划过咸甜的味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恼羞成怒,一时间忘了洗脸,连忙举起胳膊,用袖子擦起脸。 应如风趁着这个间隙,立刻拖过江淼,往南边疾驰而去。 “想跑,做梦。”霍青阳的声音顷刻间贴上她们的后背,仿佛从未拉开过距离。 火光从四面八方亮起,围着两人不断地缩小圈子。 第126章 “江淼,我们今天是不是要死在这了?”应如风绝望地问道。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没事儿干嘛非要请江淼吃甜筒啊,她到底怎么想的?早上吃过晚上又吃多不健康啊? 江淼将应如风护在怀中,低声道:“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应如风只当他在安慰,叹道:“这辈子到头来是你陪我最久,从生到死。江淼,祝我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江淼握在她肩上的手骤然缩紧,“今生陪不了小主人了,来生一定陪你从生到死。” 应如风身后传来药丸被咬碎的声音。 “你……”应如风猛然想起千影阁暗卫全都配有一种秘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激发出全部的潜能。她父卿早亡与当年用过此药不无关系。 江淼足下如同生出翅膀一般,揽住应如风呼啸而去。紧追不放的剑风被甩开距离,应如风如同坐上云霄飞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直窜入一片火光之中。 剑阵中的圣教弟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就被迎面而来的旋风绞走了。 江淼蹬地而起,踩在一颗颗人头上,如履平地般往南边掠去。 “小主人,你听我说,圣教在绿洲之中,离开这里后,藏到深林之中,她们就很难找到你了。”江淼浑厚的嗓音伴着飒飒风声在她耳边低语。 “那你呢?”应如风的心忽然像缺了一块一般,感到深深地无力。 “我会为你挡下追兵。”江淼抚了抚她的肩膀,大手滑到她的背上,用力将她推出了人群。 江淼回身挡住数柄刺来的长剑,身影没入人群之中,迎上紧追而来的霍青阳。 霍青阳一见应如风快要走脱,哪里肯放,长剑舞得眼花缭乱,人剑合一,整个人都融入到剑光之中,在夜色中乘风破浪,拍下一波波剑浪。 江淼没有退缩,剑横在胸前,迎着剑浪挥下。 他先前还难以抵挡霍青阳的招数,此刻却是旗鼓相当,丝毫不落下风。 霍青阳遇强则强,招式愈加精妙,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起。 离得较近的圣教弟子抵挡不住剑浪,不得不避开锋芒,退到两边,朝应如风追去。 山林漆黑,应如风没有火把,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跑去,眼看着那群弟子就要追上来了,诡异的笛声突然从深林中传出。 林中传来沙沙的响声,仿佛有一张大嘴在徐徐展开,准备吞吃掉所有打扰它的外来之人。 应如风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加快了脚步,朝着沙沙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追在她身后的人忽然间倒在了地上,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压倒后头的人。她们手中的火把落在地上,唰地点燃了树林。 通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在林间吹笛的少年。他单腿立在一棵大树下,另一条腿向后折起踩在树干上。绿眸幽幽,精致的腕饰和他手中随意制成的粗糙竹笛并不相配。 “这个还你。”应如风从袖中取出一物,抛向蓝潇。 蓝潇单手接过玉笛,立刻用它取代竹笛,放到嘴边吹响。笛音变得悠扬,随着晚风漫山遍野地铺开,林中沙沙声大作,迫得圣教弟子如潮水般往门派中退去。 “你居然来救我了。看来能被你用情蛊感应到也不是全无好处。”应如风的手挤入蓝潇和树干的间隙中,掌握住他的腰。 蓝潇没有躲避,稍稍放下笛子道:“殿下若出了事,我没法回京复命。” “这么说来,我倒是沾了应如行的光。”应如风望着远处缠斗不休的两人,焦急道,“江淼还陷在里头,你帮我救救他。” 蓝潇眼睫微垂,“其他人跟我无关。” “那我回去救他,你管不管?”应如风正要松开他,忽然察觉出一道劲风袭来,急忙抱着蓝潇往一边滚去。 第50章 出任教主 蓝潇靠过的树干折成两半, 狠狠地砸在了两人先前站着的地方。 “躲得挺快,纳命来。”霍青阳不知何时到了她们面前,一剑劈断了碗口粗的树干。 应如风目光一滞, 往他和江淼先前缠斗的位置看去, 见江淼追了上来, 才松了一口气。 霍青阳看到教众被毒虫大片大片地放倒, 不再恋战, 设计晃开江淼,打算先斩了应如风和蓝潇再做计较。 江淼没他身法快,若不是应如风机敏, 险些被他得逞。 霍青阳一剑不成, 掉转剑尖如鬼魅一般再次出现在应如风面前。 两道身影同时挡在了她的身前。应如风愕然。江淼她理解,蓝潇是怎么回事?他的反应快到如同本能一般。 剑光毫不留情地斩下, 江淼抵着霍青阳的剑,坚实的臂膀止不住地颤动,膝盖一寸寸向下弯去。 就在江淼快要抵不住的时候,霍青阳忽然收了剑,在他胁下拍出一掌。江淼来不及防备, 登时向旁边飞去。 霍青阳反手又是一掌,震开了挡在应如风身前的蓝潇身上。 在两道牙呲欲裂的喊声中,霍青阳掉转剑尖, 如同执掌刑罚的神祇一般,无情地朝应如风心口插下。 应如风吓得魂飞魄散, 随手从胸口拿出一个竹板一样的东西,挡了上去。 当的一声, 一阵麻意从手指传到了腰上。令她惊奇的是,手上的那个竹板居然毫发无损。要知道, 霍青阳刚刚可是连碗口粗的树都砍断了。 第127章 应如风也顾不得去想原因,把母皇和江淼教过的武功一一使了出来。毕竟此刻不用,这辈子就没有用的机会了。 竹板当当当地敲在霍青阳的剑上,霍青阳的眉头微微皱起,剑势竟然变得迟缓,漏出一个破绽。 应如风无心思考这是否是个陷阱,高举起竹板劈了下去。 梆—— 在一片倒吸气声中,霍青阳手中的剑断成了两节。 随着笛声消失,毒虫们失去攻击性,圣教弟子们重新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是对着霍青阳的断剑,而是对着应如风手中的竹板。 应如风握着手中的竹板,怔怔地看着。虽然霍青阳用的只是寻常的剑,但手中竹板一样的东西居然能将它打断,实在是离谱。 应如风左看看,右看看,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身负绝世武功而不自知? 她忽然间自信心大涨。她怎么就忘了,她可是主角的女儿!拥有主角亲传的功法! 应如风正盘算着一个人包围圣教,大杀四方的时候,先前对她喊打喊杀的圣教弟子居然呼啦啦全部跪了下来,单手摸着胸口,虔诚无比地喊道:“参见教主。” 霍青阳孤零零地站在人群,攥紧了手中的残剑,目光锁在她手中的竹板上,大声喝道:“你假做圣令,有何图谋?” 跪在地上的弟子们一阵骚动。 “她手里的圣令是假的?” “圣令乃是天外陨石制成,非金非木,利器不可损毁。世上只此一块,怎么做得假?” “怕不是霍教主不想让位,才这么说的吧。男人就是这样小肚鸡肠,不守信用。” 原来她没有绝世武功,全靠这什么圣令狐假虎威啊。应如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她和江淼蓝潇三人的性命全都系在这块令牌上,绝不能让霍青阳把它打成假货。 应如风迎着火光将圣令举高,“你们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有假?” “没人见过真正的圣令。把你杀了,拿过来看看就知道了。”霍青阳面色突变,内力汇集于掌心,朝应如风拍来。 “住手!”忽然间,不知从哪钻出了三个衣着华美到亮瞎眼的中年人,联手化去了霍青阳的掌力,犹如一堵城墙般纹丝不动地护在应如风身前。 “青阳,圣令重新现世,乃是天大的喜事,怎可对圣令的主人下手?我派规定见圣令如见教主。你没有圣令,本来也只能算做代理教主,更不该以下犯上。”一道听着有些熟悉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 霍青阳清冷的声音变得恭敬,“见过义父。我怀疑她手中的圣令是假的。此人扮成我的侍者接近我,明显居心不良。” “你不是已经试过了吗?此物能截断你手中的剑。除了圣令,还能是什么?你如此行事,岂不让天下人笑我圣教?”男人的声音刚刚还在百米之外,转瞬间近在耳边。 他对三人身后的应如风道:“姑娘,请出来吧。” 人墙散开,应如风立刻朝说话的中年男人望去。他长身玉立,眉如墨画,尽管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轻时有一张多么惊尘绝艳的脸。 应如风今日受到太多惊吓,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得可以接受了。 “见过良卿爹爹。”应如风叫道。 “小五?!”冥夜瞳孔地震,“圣令怎么在你手中?” “我捡到的。”应如风也十分疑惑地问道,“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中原圣教的吗?怎么会跑到西域来呢?” “中原圣教源起西域圣教,本是一家,我既是中原圣教教主,亦是西域圣教的大长老。”冥夜大步上前,揽过应如风的肩膀,“你和青阳打了半天,原来都是一家人,真是的。快到大殿来,爹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你。” “良卿爹爹,等等。”应如风推开他,转身跑向江淼,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江淼脸色惨白,找不出半点血色,额角向来狰狞的疤痕都淡了许多,变得了无生气。 应如风的心揪紧了,“江淼,你怎么样?” 江淼摇了摇头,示意她松手。 见他目光坚定,应如风犹疑地放开手。 江淼忽然从她肩上滑了下去,向前扑倒,无力地跪倒在地上,两条粗壮的胳膊无力地垂在身边,鲜血从嘴角汨汨流出。 “小主人,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你说。”应如风慌忙跪到他身旁,“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可以亲我一次吗?”他挣扎着抬起胳膊,擦去唇边的血,然而血越擦越多,根本擦不干净。他苦笑一声,“太脏了,还是算了吧。” “江淼,你是故意的吧。我亲了,你就必须好起来。” 应如风的舌尖漫过腥甜,她像是在喝一杯天下最苦的毒药一般,眼泪簌簌地滑落,冲淡了江淼唇边的血痕。 “小主人哭了,可我心里却很高兴。对不起,我总是以下犯上,让你生气。”江淼努力扯了扯嘴角。 他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暗卫,一个不该有感情的角色,被他弄出越来越多的表情和心思。临近告别,还想笑给她看,妄想她以后想起他时都是他笑的样子。 第128章 应如风双手抱着他的肩,骂道:“笨蛋,要不是我故意纵容,你怎么会有机会?江淼,我求你了,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快点好起来。没你谁来保护我?” “小主人越来越厉害了,会有很多很多人保护你的。”江淼的声音越来越弱,双眼无力地合上,整个人重重地朝她倒了过来。 应如风抱住江淼,手探上他的胸口。曾经弹性十足的胸肌变得绵软,里头像是空了一般,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死了? 这个想法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她的心脏,痛到无法呼吸。 从小护着她长大,聪明狡猾,无所不能的江淼,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去呢? “别吓我,快醒过来。”应如风拍了拍他的脸。 江淼的脸颊依然温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应如风放声大哭。此刻她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弱小无能。 如果当初她能少去几次勾栏,少听几次曲子,少玩几个小郎,每天多练一会武功,多学一些兵法,多玩一些权术,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了。 “呃,小五。”冥夜咳了一声,“你再哭下去,他就真死了。” 应如风抬起头,破涕为笑,“爹,你能救他?” 冥夜的武功是阴毒路子,伤了身体,不能生育,但他却十分渴望天伦之乐。每次看到其他宫卿儿女绕膝,他都会在心里狂性大发,恨不得把他们都宰了。 也就应如风会注意到他这个可怜的孤寡老人,陪他说说话,聊聊天,让他得到一丝安慰。 这一声爹把他叫得头脑发热,立即蹲下身拉起江淼的手,摁上他的脉搏,判断道:“他没有外伤,是过度透支以致内伤,暂时休克了。” 冥夜从怀中拿出一瓶丹药,取出一颗往江淼口中塞去。 “义父,这可是你救命的药。”霍青阳忍不住阻拦道。 冥夜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药不就是用来救人的。人没了,留着药有屁用?” 等药丸从江淼喉间滑下去后,冥夜吩咐道:“青阳,你把他背回去,着人好生照顾着。” 霍青阳大多时候都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打了半天仇没报,还得把仇人的侍卫背回去照顾。更可怕的是他以后恐怕还得喊仇人当教主。 应如风摸着江淼的胸口,又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她浑身脱力地坐到地上,过了一会又扭头看了看蓝潇摔出去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人。他大概趁机跑了吧?这么久了,终于让他找到真正的逃跑机会了。 应如风被冥夜扶起来带回了圣教。 圣教大殿中,冥夜一开口就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皇上怎么样了?” 应如风疑惑地问道:“良卿爹爹,你不知道吗?我以为宫变之时你们都在一处。我也不知具体情形,不过先前见到德卿爹爹的时候,他说母皇无事。还请良卿爹爹放心。” “那天我是准备去参加宫宴的。结果月魄那老家伙突然挑事,我能惯着他吗?就跟他到宫外打了一架。”冥夜脸上露出难堪之色,“在宫中这些年生活得太安逸,我们一时大意,两败俱伤后居然中了昔日仇家的埋伏。她们一路上穷追不舍,我只得避到总坛来。” 原书中,冥夜和月魄分别是黑白两道的魁首,积怨颇深。有一次他们不顾他人死活,在武林中挑起腥风血雨。路过的母皇看不过眼,把两人摁住一起爆炒了一顿,终于让武林平安度过了这场灾祸。 从那以后,两人不在武林中争斗了,转而在家里争起了妻主。哪怕结局总是被一起摁住爆炒,也绝不愿在对方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罚跪的时候都要比谁的身板挺得更直。 只是应如风没有料到,两个人加起来都八十岁了,依然不改初心,为了掩人耳目,居然跑到宫外约架。这是宫卿该做的事情吗? “那淑卿爹爹呢?”应如风问道。 冥夜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各跑各的,没有在一块。那家伙比较弱,可能死了吧。” “……”应如风不知该说什么,转开话题道,“那良卿爹爹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冥夜眼中流露出阴狠之色,“我尝试过回去,但一离开圣教,她们就会缠上来,防不胜防。也就是我的伤还未彻底痊愈,不然的话,定让她们有去无回。” 应如风也不见怪,毕竟这位是被爆炒也不会低头的魔教教主呢。打不过也不可能承认的。 “看来她们是故意把你困在西域的,她们是什么人?” 冥夜猛拍了一下座椅扶手,“最可恨的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我仇家太多,好多都想不起来了,真不知到底是哪一家有这种实力。” 两人又聊了一会,应如风得知霍青阳居然也是书中提到过的人。当年西域圣教因为失去至高剑法而势弱,意图通过控制中原圣教壮大实力,冥夜认了个天赋绝顶的孩子送来西域圣教卧底。没想到霍青阳天赋太过爆炸,数年之后,直接偷了西域圣教的家,从卧底变成教主,封冥夜做了大长老,让西域圣教沦为中原圣教的附庸。 她和江淼先前见到的骷髅正是西域圣教失踪的那位前教主。前教主当年负伤后从密道逃回教中,没支撑到离开密道就一命呜呼了。 第129章 后继的教主未得传承,不知道禁地石洞中还另有密道,竟然任由圣令和阴阳合心剑剑谱在本派地下躺了这么多年,险些害得教派没落。 不过更让应如风惊讶的是,西域圣教当年急于寻回圣令,曾经有言,谁能寻回圣令,便会被奉为本派之主。 冥夜摸着胡茬,笑眯眯地说道:“所以小五,从今天起,你就是西域圣教的教主了。” 应如风看向站在冥夜身后,毫无反应的霍青阳,推辞道:“这不好吧。我武功低微,又不了解圣教,哪能做得了教主?” 冥夜大手一挥,“了解圣教还不容易?我给你讲讲不就成了。武功低就更没关系了。以后就让青阳保护你。谁让他打伤了你的侍卫?” 虽然霍青阳表情不变,但应如风明显感觉到他周围的气压低了很多。让他保护自己,她以后还能安眠吗? “多谢爹爹厚爱,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留在圣教中。” 冥夜仿佛根本没看出她的推辞之意,“谁说教主必须留在教中?那些长老都是吃干饭的吗?你有乃母之风,都是做大事的人。听说你已经灭了库坦。后面是不是该一统西域了?身为主帅,又是咱们老应家仅剩的独苗,更需要青阳的保护了。你说对吧,青阳?” 霍青阳从后槽牙中磨出一个字,“对。” “也不是独苗,还有应如行呢。”应如风小声说道。 冥夜怒道:“若我在京城,早就一掌拍死那逆女了。” 他的声音又突然温柔下来,“你这孩子打小就招人疼,九个皇女里就你跟我最亲近。你没爹,我没女儿,以后就别那么见外了,喊我爹就成。” “好的,爹。”应如风毫不犹豫地喊道。她当初嘴甜讨好冥夜主要是知道他是魔教教主,惹得不高兴了真的会拧断人脖子的。没想到多年后能认上一个大爹。 第二日,应如风辞别冥夜,在教众们一浪浪“恭送教主”的喊声中,带着新护卫——降级为副教主的霍青阳离开了圣教。 由于江淼内伤未愈,短时间内不能移动,应如风只好把他留在了圣教养伤。 霍青阳一身白衣,骑着白马走在应如风身侧。腰间挂着他新换上的剑。 应如风望着他的侧脸,不禁想起在上面摩擦的感觉。眉骨那么高,难怪有令人难以自拔的凹凸感。乌黑密集的眉毛像一把小刷子,软软的一点也不扎人,每每扫过都会带来销魂的颤栗。 霍青阳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琥珀色的眸子冷冷地看了过来,仿佛一眼洞穿了应如风的想法。 应如风不禁缩了缩脖子,心虚地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还好没有流口水。 “霍大哥,你不愿意跟着我也没有关系。我允许你回去圣教。” 霍青阳道:“我答应了义父,就不会食言。义父对我恩重如山,你既是他的女儿,便是我的妹妹。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 霍青阳鬓边的一缕乌发随着马背的颠簸飘扬着。应如风幻视着它们黏连在他颊边的样子,忘了说话。 “怎么了?”霍青阳见她盯着自己鬓边,抬手将碎发撩到脑后。 “没事,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对了,这个给你。”应如风立刻恢复如常,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抛向霍青阳。 “阴阳合心剑。”霍青阳接过书,看到封面上的那几个字后,波澜不惊的曈眸微微闪动,“你愿意把它给我。” “反正我没空练,放在我身上也是浪费。你这么想练,就拿去练吧。”应如风微微扬起下巴,“宝剑当配英雄,不是吗?” “我没有剑侣,有了剑谱也练不了。”霍青阳的目光忽然凝在了应如风身上,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明明在沙漠中,应如风却觉冷飕飕的,“怎么了?” 霍青阳挪开目光,往前看去,“没什么。” 两人在沙漠中走了小半日后,远远地看见前方出现一队人马。 应如风提议道:“不知来者何人,我们先避开吧。” “有什么好躲的?”霍青阳不解地看着她,“这么点人,全都杀了不就得了。” 应如风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此人看着清冷,骨子里却染着冥夜的邪性,真不愧是魔教传人。 若来人只是一个小商队,队伍再有几个脾气不好的镖师冲撞她们几句,岂不是就要横死当场? 应如风默默地为前方的那队人马捏了把汗。 双方快要碰上的时候,人群中忽然窜出一匹马。马上那人身着青色薄衫,背着药箱,满脸惊喜地朝两人奔来,“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刷的一声。霍青阳长剑出鞘。横在洛云澜马前。 马儿受惊,拼命扬起前蹄。若不是洛云澜抓紧缰绳,险些被掀下马。 “别动手,都是自己人。”应如风大喊道。 霍青阳面不改色地收回了剑,驱马继续前行,丝毫不为吓着别人而感到抱歉。 应如风拉过吓得手脚发软的洛云澜,与他同乘一匹马,“云澜,这两日我不在军中,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有。”洛云澜害怕地缩在应如风怀中,看着霍青阳的背影问道,“这人是谁呀?看上去好凶啊!他没有欺负你吧?” 第130章 应如风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欺负对方多一点还是对方欺负自己多一点,含糊道:“你多虑了。霍大哥是我义兄,怎么会欺负我?” 洛云澜不放心地从药箱中拿出几个粉包塞到应如风手里,“我特意给你做了几个药包,要是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直接把这个扔她们头上,保准她们尸骨无存。” 听着倒是挺实用的。只不过要是逆着风扔,自己岂不是也会尸骨无存? 不过应如风还是很开心地收了下来,“小澜儿真会为我着想。” “还有解毒丸,金创药,回春丹,你也多带一些。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说不定能用上。”洛云澜的药箱仿佛哆啦a梦的四维口袋,药丸取之不尽,把应如风胸口填得满满的,生生让两人之间多了一层夹心。 应如风摁住还在往外掏药丸的手,“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不懂药理,用错了怎么办?带着你不是更方便?” “对哦,我会一直跟着殿下的。”洛云澜终于合上了药箱,欢喜地靠在两样他最喜欢的人和物上——装满药丸的应如风。 一行人回到库坦王宫,烛心立马从中冲了出来,扶着应如风下了马,左看看又看看,看得应如风都有些不自在了,才道:“太好了,主子你没有事情。昨天蓝公子回来的时候愁眉苦脸,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导致他找不到你。可把我担心坏了。” “蓝潇回来了?”应如风有些意外地问道,“我还以为他跑了。” “他说能够感应到主子的位置。我病急乱投医,就放他去找主子了。”烛心解释道。 “你做的没有问题。他昨天确实帮了我。”应如风想到昨日蓝潇挡在自己身前时的样子。明明很单薄的身体,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屹立。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烛心惊讶道:“原来他昨天见到主子了。他回来到现在一直没说过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如风略一思索,“我先去看看他,等会儿再跟你说。” 蓝潇就住在应如风的寝殿中。毕竟她可不想每次解蛊的时候还要专程把人请来,等人的过程是一种煎熬。 应如风进入寝殿的时候,蓝潇的一只袖子挂在肩头,另一半衣衫滑在腰间,小麦色的胸膛露在外头。一见她进来,蓝潇立刻把手穿进袖子,拉起上衣。 “又不是没见过,防得这么严实?”应如风上手就要重新扒开他的上衣。 “不要。”蓝潇的声音有些气虚,双手却牢牢地抓住领口不肯放开。 往常他说不要的时候只是嘴上说说,顶多哭几声,身体上从来不做动作,逆来顺受。 应如风立刻察觉出不对劲来,“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她握住他的手腕举高,强行把他的上衣拉了上去。一个青紫色的掌印出现在蓝潇胸口。 昨夜霍青阳拍出的那两掌登时浮现在眼前。江淼内功深厚,挨了霍青阳一掌后,都遭受了那般严重的内伤。虽然江淼的伤还有嗑药的原因,但蓝潇武功远不如江淼,受上同样一掌恐有性命之虞。 应如风皱着眉问道:“受伤了为什么不让洛云澜过来给你看看?” 第51章 牛奶很甜 应如风扭头对外头的侍男喊道:“来人, 去把洛大夫请来。” 蓝潇挣扎了一下,眼中写满拒绝,“不用。” “为什么不用?你要是出事了, 我……”应如风本想说我不也得跟你一起出事, 可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 她突然非常想弄清楚蓝潇藏在心底的秘密。 她拉下他的衣服, 把人摁倒在床上, 给他垫上枕头,逼着他躺好后,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我可是会心疼的。” 蓝潇缩在被子里, 任由应如风的手钻进来,握住他的手。 应如风注视着他不肯乖乖闭上的绿眸, 柔声问道:“蓝潇,你昨晚为什么要救我?” 蓝潇掌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湿意,“殿下有事的话,我无法回京复命。” 应如风眼中闪过一丝暗沉,低头拨弄了一会他的长指, 又抬头盯着他问道:“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蓝潇扭过头嗯了一声,避开她失望的眼神。 洛云澜很快就来了。他给蓝潇把完脉后说道:“蓝公子受了很重的内伤,得仔细调养着, 否则必定会落下病根。” 应如风问道:“要养多久?” 洛云澜答道:“起码也得三个月到半年吧。蓝公子伤得如此重,不宜跟随行军, 得找个地方留下来调养。” “我没事。”蓝潇忽然开口说道,“我能挺得住。” 应如风没理他, 直接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得快些?” 洛云澜想了想,顾虑重重地说道:“若是以蟠虬紫藤入药, 倒是可以好得快些。只是这味药价格高昂,最近伤兵甚众,用药花钱如流水……” 应如风打断洛云澜,“这药虽然珍贵,倒也不至于用不起。库坦王宫里好东西多的是,把她们的存货拿出来用便是。” 洛云澜从不忤逆应如风,顺从地答道:“好。但即便用上蟠虬紫藤,蓝公子还是得养上个十天半月。殿下事务繁忙,让他在这里养伤恐怕会影响你休息。不如让蓝公子搬去单独的房间调养,也有利于他恢复。” 第131章 蓝潇被子下的手指捏紧了床单,眼中划过一丝紧张。 应如风摇头,“没关系,我大多时间也不在寝殿里。他留在这没有什么影响。” 洛云澜低下头,小声补充道:“其间也不宜行房。” “放心,我有分寸。”应如风余光瞥向蓝潇,他放开了床单,身上的被子缓缓塌下。 应如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如果她对他再好一点,蓝潇的嘴会不会就不那么硬了呢? “这伤得仔细调养,马虎不得。要不我搬来照顾殿下和蓝公子吧。”洛云澜提议道。他虽然有自己的豪华单人寝殿,但哪有跟应如风住在一起爽? “刚刚不还说最近伤兵甚众?我要是占着你,岂不是要让士兵们抱怨死?”应如风摸了摸洛云澜的头,“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嗯?” 洛云澜气馁地低下头。自从来到军中后,应如风对他越发敬重,礼遇有加。可他不想成为她的座上宾,只想做她的身下宠。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不多时,侍男就送来了药,服侍着蓝潇喝下。蓝潇一喝完,眼皮就不住地打架,很快就睡着了。 应如风坐在床边,抚上他的睡颜。蓝潇睡觉的时候,双臂总是抱在胸前,仿佛在守护着内心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 应如风分开他的手,在他身侧放平。 不一会,那双手又往胸口合拢去。 应如风摁住两只不听话的手,低声威胁道:“再这样就把你们绑起来。” 睡梦中的蓝潇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两只手滑回身侧,不再乱动。连手腕内侧的小妖怪仿佛都闭上了眼睛,变得像小狗一样温顺。 这时,烛心在门外轻敲了一下门。 应如风没唤她进来,起身走了出去,“什么事?” “主子,伊恒王子求见。” “伊恒?出征前不是已经命人送他回喀兰了吗?发生什么事了?”应如风离开寝殿,走到大殿外,果然看到伊恒主仆二人在殿外站着。 “你怎么还没走?”应如风问道。 伊恒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打量着完好无损的应如风,过了会才想起还没回答她的话,“我怕半路遇到土匪,还有库坦残军,就先回来了。你不是要去喀兰领封地吗?我可以等你一起。” 伊恒说话的时候眼睛不停地在应如风身上瞟着,应如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没有察觉出不妥,忍不住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听说你跟军队走散了。看看你受伤没?”他怕应如风误会,急忙补充了一句,“我怕影响我兄弟红袖未来的幸福。” “你跟红袖关系什么时候这么铁了?他的事还能劳你挂念。”应如风笑道,“我没事。不过去喀兰的话,得等我处理完库坦这边的事情。少说也要一两个月,你不着急回家吗?” 伊恒摇头,“都离开那么久了,也不急在这两个月。” “既然你不着急回去,就先住下吧。记得规矩一点,别给我惹事。否则的话……”应如风目光阴沉地看向伊恒。 伊恒不自觉得害怕,退到蜜瓜身后,壮着胆子问道:“否则什么?” “我就抽你。”应如风撂下话转身走了。 伊恒面色变幻了一会,对着应如风背影气道:“你凭什么抽我?” 蜜瓜道:“主子,五殿下已经走远了。你这么小声她听不见。” 伊恒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蜜瓜继续追问道:“主子,你不是听说五殿下失踪了才回来的吗?为什么要说怕遇到土匪和库坦残兵?” “我要不这么说,她不得误会我喜欢她?”伊恒结结巴巴地说道。 蜜瓜大惑不解,“既然五殿下没事,我们为什么还要等她啊?而且她还要抽你呐。” “你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伊恒看了会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解释,“听说她又带了个男人回来,我得帮红袖看着她。” 伊恒看到蜜瓜眼中打满问号,立即捏住了他的嘴,“好了,不准再问了。” 听到应如风失踪的时候,他心乱如麻,手脚都慌得不知往哪摆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回来看看。她做什么都游刃有余,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过了食不知味的两天后,亲眼见着她无事,他心底充斥着从未体验过的欣喜。虽然她说要抽他,但他还是很开心能再见到她。 伊恒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最后只能归结为为了他的好兄弟红袖着想,反正绝不是因为喜欢她。 首先,他不可能抢朋友喜欢的人。其次,他不可能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最后,他喜欢的人是恩人。 见过伊恒之后,应如风在兵将面前露了个面,稳定了一下军心,便回到寝殿处理战后留下的事务。 回去的路上,应如风想到那跟着库坦王一起消失在沙暴中的育马良方,颇为遗憾。 烛心道:“那库坦王走之前虽然把育马师全砍了,但有一个快要出师的学徒躲了起来,被我们捉到了,他将那方子默写了出来。” 应如风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要培养骑兵,好的战马必不可少,若能育出大批上等战马,那手中兵马的战力必然会极大地增强。 第132章 “找人看过了吗?是真是假?” 烛心道:“看过了,大体上没有问题。” 应如风点头,“那让咱们的驯马师先试验一番,效果好的话再铺开。再派千影阁的人调查下这个学徒,免得是库坦王留下诈我们的。” 烛心领命而去,应如风则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寝殿,摊开桌案上的一封封折子。 库坦的覆灭带来了一大堆遗留问题,比如如何处理投降的四万库坦士兵,如何赈灾,如何安排留守官员,全都需要应如风决策。 她专心地批注着,仿佛回到了高三晚自习的教室里。各个科目的卷子轮番上阵,先在每一道大题下机械地写下一个解,再思考该如何解题。 答题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转眼间就到了晚上。 应如风甩了甩有些酸的手腕,忽然察觉出一道柔和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反射性地抬头看了过去。 蓝潇吓了一跳,眼中的痴色来不及褪去,连忙闭上眼睛。 应如风走到床边问道:“好点了吗?” 蓝潇耳尖泛红,轻声嗯了一句,声音不再像先前那般虚弱了。 应如风握住他的手,他的脉搏摸着也更有力了。她便让侍男送饭进来。 两人对坐着吃饭,蓝潇吃了几口便说饱了,放下碗就要去洗漱。 “坐下。”应如风摁住他的手,夹了些菜到蓝潇碗中,“受了伤,不多吃点饭怎么能好?” “我吃不下了。”蓝潇望着精美的食物,却是一点食欲都没有。 应如风起身坐到蓝潇身边,摁上他的肩膀,把他摁回座位里,夹起一口饭放到他嘴边,“张嘴。” 蓝潇为难地看着她,“不想吃。” “不想吃?”应如风忽然扣住他的后颈,在蓝潇茫然的目光中吻了上去,舌尖撬开他的唇,挤进狭小的空间。 蓝潇脸上晕开一片红晕,忍不住想要回应她的时候,应如风突然撤离了。蓝潇意犹未尽地追上去,一口饭却横在了他面前。 “吃完饭再亲。不然我就亲到你吃为止。”应如风的唇在他耳廓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 巨大的空虚感在体内叫嚣,蓝潇不知所措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地吞着的饭,慢慢地嚼着。 他吃得很慢,但应如风一点不着急,一边吃饭一边投喂着旁边的小鱼儿。直到蓝潇将一碗饭全部吃了下去,平坦的小腹鼓了起来,她才放下筷子。 蓝潇咽下最后一口饭,舔干净嘴唇,拿起旁边的茶水仔细地漱了口,在椅子上坐好,等待着应如风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应如风起身离开了餐桌,拿起一张折子走出了寝殿。 蓝潇看着她的背影,眼眸低垂,但什么都没有说。 应如风很晚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蓝潇已经躺下了,侧身背对着她。 她俯下身,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蓝潇不由地张开了嘴。这个吻很长很长,长到他的唇都麻木了,胸口的伤都快没有痛感了。 原来她没有忘,还记得。 应如风的手往下摸去,停在了他的腰间。 蓝潇习惯性地挺起腰身。这个动作是每一次她借口情蛊开始折腾他的标志。 应如风的手从他的腰间穿过,抱住了他。她拉起被子躺了进去,两人的曲线没有间隙地贴合在一起。 “蓝潇,我想试试爱上你了。”她轻吻着他的后颈,一下又一下,听着他的呼吸声陡然间得急促。 她的手往下游移,“不舒服的话,可以拒绝我。” 这是她第一次征询他的意见。蓝潇现在很弱,还有点不舒服,可他不想拒绝应如风。 胸膛上的伤开始作祟,脆弱的心脉仿佛被捏住,让细碎的吟叫中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痛意。 快乐与痛苦共同交织出的声音愈加招人,应如风捉住他的双腕摁上头顶,一遍遍舔吮他的伤处。 蓝潇如同一只易碎的花瓶,虚弱的身体崩溃般地震颤,在她的掌控下发出一声声难耐的哭喘。 他哭求,“你慢一点。” “好,我慢一点。” 她的动作太过轻柔,以至于变成了另一种折磨,这种折磨比单纯的痛还要难以忍受,激起海浪般汹涌的情动。 许是伤药的药效起了作用,蓝潇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渐渐在海浪中失去了意识。 直至此时,应如风才知晓,睡着的男人竟然也是有反应的。 蓝潇双唇微张,流出一声声酥到心里的绵音,银丝伴着微鼾淌在唇角,比醒着的时候更勾人。 无意识的反应撩拨得她化身只在夜晚出没的猛禽,叼起到手的猎物,反复折腾玩弄,熟悉着他的习性。 蓝潇再醒来时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像是被钉在床上一般,全身酸痛到难以控制。 他扭过头,只见应如风坐在桌案前,如昨夜那般一丝不苟地批着折子。 “醒了?来吃早饭。”应如风头都没抬,也不知怎么知道他醒了。 蓝潇挣扎着起身,洗漱后穿上一件白色的寝衣,坐到餐桌边,如同等着喂食的雏鸟一般,启唇静静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蛊到了,她仿佛中了一种变成自动投食机的蛊,对投喂充满兴致。 第133章 她忍不住放下笔走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夹住那根勾人的灵舌,逗弄起那张饥饿的嘴。 其间烛心曾来找过她一次,应如风出去了一会,再回来时忽然发现坐在餐桌前的男人有些不对劲。 白色的寝衣从他的肩头滑落,挂在撑直的胳膊上。 纤长的脖颈一览无余,他肩窝上的那一汪白色不是寝衣的一部分,而是牛奶。 他居然用深陷的颈窝做盅,注入了还没来得及喝的牛奶。小麦色的皮肤拢在牛奶周围,仿佛一块用牛奶做夹心的巧克力饼干。 应如风忽觉劳累,急需营养,坐到他身边,低头一口口啜干了那一汪奶泉。 唇上沾起一圈白沫,应如风舔着香甜的饼干,直到肩窝中只余下微不可闻的奶香味。 “谁准你把牛奶盛在这的?” “不好喝吗?” “好喝。可是不够喝。”应如风指尖摁上他的咽喉,慢慢滑下,顶在缩起的小腹上,画了个圈,“记得下次盛在这。” 一连过去数天,蓝潇的身体都没有好转。 洛云澜把着他的脉搏,百思不得其解,“不该这样啊。” 应如风心中一紧,她怕纵欲过度影响蓝潇恢复,最近都很收敛。除了开始那两天,后来都是搂着他睡素觉的。怎会如此? 蓝潇目光平静,十分坦然地接受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殿外,洛云澜对应如风分析道:“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的体内的毒中和了药性,他的伤跟没喝药一样。” 应如风盯着紧闭的殿门,沉思了一会,“我知道了。” 她带着洛云澜绕到寝殿后面,墙下生长着一丛丛茂密的灌木,但比起其他地方的灌木,靠近窗户的那几株显得有些萎靡。 洛云澜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扒拉了几下那几株灌木下的土壤,抬头对应如风道:“的确有药物残渣的痕迹。这几株灌木快被补药浇死了。” 应如风闯入寝殿的时候,蓝潇正跪坐在桌案边磨墨。 砚台上的水已然浓黑粘稠,蓝潇依然握着墨块,一圈圈地磨着。 应如风夸过他磨墨的样子很好看,银色的镯子轻碰着黑色的墨块,如同溪水潺潺流过一般悦耳。 每每批折子的时候,应如风都觉得自己桌前跪着的不是一个满身是毒的苗疆男人,而是一个红袖添香的蓝颜知己。 笔沾上这墨,似乎连写出来的字都好看了许多。 银镯被骤然捏扁,卡进他的手腕中,蓝潇抬起头,入眼的是应如风阴云密布的脸庞。 蓝潇的眼角跳了一下,“你回来了。” 应如风的声音中藏不住怒气,“为什么不喝药?” 蓝潇脸上闪过慌张,低下头不肯解释。 洛云澜跟在应如风身后,把蓝潇的动作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都是男人,蓝潇的心思他也能猜出一二。 这些日子应如风对蓝潇有多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蓝潇贪恋这样的日子,舍不得身体好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应如风先前可不是这么对待他的,只把他当个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考虑他的感受。 洛云澜嘴上却道:“殿下,别忘了蓝公子是六殿下的人。动机无非两个,要么不想侍奉殿下,想借着伤病作为开脱的理由。要么想拖累大军行程,为他的主子赢得时机。” “是吗?”应如风紧紧地盯着蓝潇的眼睛。 蓝潇看了看洛云澜,没有说话,仿佛默认了他的话,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既然这么不想侍奉我,从今日起就搬出去吧。”应如风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被一个男人这样耍。 蓝潇赶来圣教的时候,若说她的内心没被触动,那绝对是假的。所以回来以后,她自作多情地以为蓝潇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跟着应如行,实际上早对自己情根深种。 她想着把他留在身边,用爱好好滋养着,或许他就会渐渐对自己敞开心扉。 她想听他反驳洛云澜的话,说出心中坚守的秘密。没想到他的选择依然如初。 不管他是为了完成应如行的任务才委身自己,抑或是慑于自己的淫威才不敢反抗,她都不会再自找没趣。 她承认,她是有些迷恋蓝潇的身体,但他明显也很享受,她才会乐此不疲地跟他玩她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的游戏。或许这款游戏到了可以去吃灰的时间了。 蓝潇搬出应如风的寝殿后,应如风果然听到了他每日乖乖喝药,身体日渐康复的消息。 不出半月,洛云澜就告诉她蓝潇内伤尽除,完全康复。 应如风听后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召见蓝潇的意思。 又过了半个多月,库坦王室覆灭后遗留的大部分问题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应如风便着手准备去喀兰的事宜。她去喀兰不仅仅是为了封地,更重要的是向伊柯大汗纳投名状,与喀兰结盟,找个保护伞。 库坦之所以和喀兰结仇,杀伐不休,是为了争夺一块位于两国中间的圣地。此地是两家共祖诞生的地方,没什么特殊的,完全是信仰之争。应如风并不介意舍弃这块地,换取更大的利益。 第134章 快到出发的时候,沉寂了一个月的蓝潇却突然有了动作。 烛心一接到消息,便赶来对应如风禀报,“主子,蓝公子昨晚跑了。” “往哪跑了?”应如风问道。 “京城方向。”烛心答道。 “既然他这么忠心,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京城去,那就让他回去吧。”应如风淡淡地说道。 “那主子身上的情蛊怎么办?”烛心担心地问道。 应如风目露无奈,“都这么久了,他依然坚持必须爱上他才能解除。烛心,我尝试过,失败了。所以这毒对我来说就是无解。把他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用。” 听到应如风准备出发去喀兰的消息后,伊恒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终于能回家了,重新成为人见人爱的王子。等应如风知道他有多么受欢迎,一定会后悔之前总是粗暴地对待他。再加上蓝潇跑了,应如风居然没去追,这意味着他的好兄弟红袖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真是双喜临门。 出发去喀兰的前一天,烛心又来禀报,“主子,蓝公子停在了库坦王城外的绿洲中,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两天了,还没有离开吗?”应如风这几日正在疯狂地恶补各类兵法,听到此事,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兵书。 “他似乎在等人?”烛心猜测道。 “在等人吗?”应如风自言自语道。 应如风疾步往外走去,“走吧,去看看。” 绿洲离库坦王宫不算太远,不过半日的路程。 应如风到的时候,蓝潇正坐在一汪泉水中央吹笛子,足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水花。 银子从他脚腕上滑了下来,在水中欢快地游着。 他把长款的衣裳裁成了惯穿的样式,露出了修长的四肢和腰身。 应如风依稀记得牛奶从他腰间滑过的甜蜜。 蓝潇听到马蹄声,立刻放下笛子,抬眼看向马上的人。 第52章 诱她练剑 应如风攥住缰绳, 在水边站定,“蓝潇,这是我最后一次陪你玩这个游戏了。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告诉我一切跟我回去, 要么回去京城做我的敌人。” 他的眼中涌动着她不明白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泉水扬起的水雾在作祟, 那抹绿色都变浅了, 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 蓝潇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应如风失望地掉转马头, 驱着马慢慢地走了几步, 始终没有听到身后传来叫住她的声音。大概不管自己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向她敞开心扉了。那她也没有什么好再留恋的。 “下次再见面时, 你我就是敌人,我不会再对你手软。”应如风挥起马鞭,扬长而去, 晚上,应如风主动问起烛心, “他走了吗?” “走了。”烛心答道,“不过他离开之时,车夫听到他小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不是说玩最后一次吗?怎么就走了呢?” 应如风唇边的笑容迅速扩大, 直到笑声从合不拢的嘴角漏了出来。 “谁告诉他最后一次已经玩完了呢?”下一次的地点她早就告诉过他了,在京城主干道, 那条大兴最繁华的大街上。 临行前,应如风跟留守库坦的花寨主进行了一次详谈。她命花寨主对大兴和库坦百姓一视同仁, 给受到旱灾影响的百姓振发救济粮,减轻赋税, 并且教给了她们一些开拓荒土的方法。库坦百姓虽然仇恨外族人,但对她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先吃饱肚子。 原本库坦的余粮是不够吃的,但这次大战导致人口锐减,屯粮众多的贵族们被斩杀后,搜集到的粮食足够剩下的人度过旱灾了。 百姓们拿到粮食后,除了小部分极端分子,剩下的人都感恩戴德,安分了下来。 至于四万库坦残兵,在花寨主用雷霆手段治服后,也成功收编。 从库坦王城到喀兰王城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在库坦期间,霍青阳极少出现,几乎每日都在自己的寝殿中钻研剑法,埋头苦思。 然而踏上去往喀兰的旅途后,他起恶羣把衣似扒衣6酒六3更.新本.文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应如风面前,不仅主动要求跟她同乘一辆马车,还出人意料地提出要教她练剑。 应如风不假思索地拒绝。 “你让她练剑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能让她尝到天大的甜头。”伊恒展开双臂,画了个夸张的大圆作为形容。 霍青阳不解地问道:“什么甜头?剑术提升不就是天大的甜头。” “对你是,对她可不是。亲她一下,抱她一下,这才是她喜欢的甜头。”伊恒毫不避讳地说道。 应如风忍俊不禁,因为蓝潇离开而产生的失落顿时淡了许多。伊恒这话深得她心。所以说,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喜欢你的人,而是讨厌你的人。 霍青阳听完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些日子他反复通读了阴阳合心剑的后三层,对剑法展现出来的威力深深地着迷。 然而修习此剑法必须找一个剑侣,左右互博之术他尝试了数次,实在没可能练成,便起了找剑侣的心思。 第135章 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如风最适合做他的剑侣。 应如风身为教主本来就应该练阴阳合心剑。再加上他仔细回想应如风先前糊弄他时说的那番话,觉得里头其实蕴含着很深的武学道理,说明她很有慧根。 对剑道深刻的理解和刻苦的修习同样重要。若不能领悟剑道的思想,随着剑法的精进,会越来越难以突破。 而且应如风不是全无基础,教起来应该不难。他如今必须陪在她身边,如果不选她,岂不是还得另找一人跟着她们,增加很多麻烦。 他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剑侣之间的肢体接触必不可少。那日应如风摩擦他的时候,他虽然心中感到耻辱,但生理上并没有觉得反感或是恶心。他不厌恶与她有普通的肢体接触。 他前一个侍仆爬床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碰到他,只是躺在他的床上,都让他恶心到崩溃。把整个床都扔掉换了新的才缓过劲。 霍青阳盯着应如风,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如果我让你尝到甜头,你愿意做我的剑侣吗?” “殿下本来就要操持军务。你还让她陪你练剑,把她身子练垮了怎么办呐?”洛云澜一双澄澈的眼睛忧心地望着应如风,仿佛她是一朵柔弱不堪的娇花,需要人精心呵护,稍不注意,就会枯萎。 “对啊。而且你们俩不是义兄妹吗?怎么可以做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伊恒紧张地说道。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应如风,生怕她见色起意。连义兄都不放过。 “她又不是义父的亲女儿,有什么关系?况且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能修得这至高剑法,对她自己也大有裨益。”霍青阳早已下定决心,不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而退缩。 “不是亲女儿有名号也不行啊。你们大兴人不是最讲究礼法的吗?”伊恒反问道。 “我长在西域,怎么能算做大兴人呢?”霍青阳顶着一张跟完完全全大兴长相的脸,理直气壮地反问。 “哪有主帅亲自上战场的?殿下只需坐镇后方,有这么多兵将保护,怎么会有危险?”洛云澜回想起应如风失踪的那两天,心有余悸。他只盼望应如风以后再也不要亲自上阵。 “那可不一定。”霍青阳语气中闪过傲慢,“再说身为教主,怎么能不以身作则?” 经历了江淼受伤和蓝潇离开两件事情后,应如风的心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对女男之情进入了一个短暂的贤者时间。 她只想迅速壮大自己的势力,暂时不愿将心思分到无用的事情上。 应如风认真地想了想,霍青阳的话确有道理。她既然接受了圣教教主之位,也需要为圣教的名声考虑。圣教教主是个不会本门剑法的人,说出去多难听啊。而且拥有精湛的剑术或许会对她日后的征战生涯有益。想当年,母皇不就是靠着一身精妙绝伦的武功,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吗? 要想笑到最后,健康的身体必不可少,她就当每日抽出一点时间锻炼身体好了。 应如风制止了三人的争吵,“霍大哥,我可以同你一起修习阴阳合心剑。不过我每日时间有限,只能陪你练一个时辰。至于甜头什么的就不用了,那都是伊恒在开玩笑,别听他乱说。” 见伊恒不服气地想要争辩,应如风在他头顶狠敲了一下,让他捂着头不敢再乱说话。 “如此甚好。”霍青阳闭目养神,不再说话。车内颠簸,众人时常左右摇晃着,霍青阳却稳如磐石,位置从来没有移动过。 由于大多时间是在草原上穿梭,每到傍晚之时,众人便会寻一块适合安寨扎营的地方,停下来休息。 应如风吃过饭后,进入营帐中,打算看一会书就休息。她一抬头,霍青阳忽然出现在了面前,无情地吐出两个字,“练剑。” 应如风看着外头侍卫们的背影,惊疑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刚刚好像没人通传啊?” “我有心想躲,她们怎么发现得了?是不是觉得更有必要练剑了。”霍青阳看着应如风问道。 “你说的对。”应如风哑口无言,顿时觉得自己的防卫能力急需提高。拿起剑道,“走吧。” 两人走出营帐,外头的侍卫看着不知何时进入的霍青阳,各个都瞪大了眼睛。虽然应如风没有斥责她们,但守卫们再不敢开小差,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观察周围的风吹草动。 应如风今日才知道,母皇和江淼当年教自己练剑的时候,有多么温柔。 那时候她还觉得她们俩在刻意为难她胖虎,今日体会了霍青阳的教学方法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手腕姿势不对,不够平。”霍青阳看着应如风举剑的姿势,冷声斥道。 应如风望着自己几乎跟直线齐平的手腕,“这还不够平?” “看我。”霍青阳唰地一声挥出剑,笔直的胳膊从侧面看就是一把尺。 “我哪能跟你相比?”应如风翻了个白眼。 啪的一声。霍青阳举起剑鞘,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应如风的手立时绷直了。 “你怎么可以打人?”应如风嚷道。 第136章 “不打不长记性。”他望着应如风矫正后的手腕,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好多了。” “还有腰,小腹,后背,全都要挺直。” 霍青阳绕着她转了一圈,见她错误太多,大掌直接摁上了应如风的小腹,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大腿顶起她的腿,帮她矫正起腰身。 虽然小时候学武时也曾被这样调整姿势,但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应如风的背被迫变得挺拔,然而直倒是直了,却有形无神,过于僵硬。 “放松点。你这样怎么使得上劲?”霍青阳的手在她腹部摇了下,试图揉散僵直的肌肉。 小腹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应如风咬紧牙不敢松懈。如果按霍青阳所说的去放松,她就真使不上劲了。 跟霍青阳练一个时辰的基本功,比跟江淼练两个时辰还要累。 应如风度秒如年,终于捱到了下课时间,连忙说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先回去休息了。” 长腿刚迈出一步,她的肩膀就被人从背后牢牢抓住了。 下一秒,一股大力控着她旋转了半圈,对上了霍青阳的眼睛。 “我们说好的,只练一个时辰。”应如风话还没有讲完,一阵清冽的气息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望着霍青阳如蝉翼般轻轻扇动的睫毛,应如风的大脑轰的一下变成了空白。 “可以继续练了吗?”在应如风反应过来之前,霍青阳便撤回了原地,仿佛刚刚那个偷袭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完了,他还真把伊恒的话给听进去了。这简直是抓住了她的命脉啊。她的贤者时间如同书本翻页,呼啦一下就过去了。 应如风变成了霍青阳的提线木偶,明明老腰大声说着不要,嘴巴却开口说了一声好。 “既然你同意了,我们就开始练阴阳合心剑的第一层剑法吧。剑法分女男两部分,我先示范女子那部分给你看,等你学会了我们再合练。” 霍青阳举起剑,刷刷刷的地斩起月光。 明明是更适合女子练的剑法,应如风却看不出半分违和感。霍青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停顿都恰到好处,浑然天成,异常流畅。 半晌后,霍青阳的白发甩过肩头,剑指银月,如同定格般停在了最后一个动作上。 他侧着脸看着应如风,“记下了吗?” 应如风刚刚光顾着欣赏霍青阳了,剑招从光滑的大脑皮层上流走,一招也没有留下。她只好说道:“没有,你可以再示范一遍吗?” “既然一次记不下来,那就拆开慢慢学吧。”霍青阳直接握上了她的手,“我带着你过一遍动作,你应该就会了。” 他握着她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尔后迅速回收,“这是第一招,乍见之欢。” 应如风的手背如同被蚂蚁爬过一般,痒痒的。这名字跟剑招还挺相配,确实挺欢的。 她大力地握住了剑柄,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歪门邪道的东西,专注于动作。她是来习剑的,怎么能对师父有奇怪的想法呢? 在霍青阳的带领下,应如风很快就过完了第一层剑法的招式。 阴阳合心剑是一门由浅及深的剑法,前几层只要足够刻苦,人人都能习得,对应无风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她很快就记下了招式。 霍青阳对自己的教习方式深感满意,拿起自己的剑,与应如风合练了一番。 纸上得来终觉浅。霍青阳往日都是凭空臆想,今日与应如风合练了第一层后,立时体会到了此剑法的精妙之处,产生了许多从前不曾有的感悟,愈加渴望修习更高层次的剑法。 不知不觉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应如风揉着快抬不起来的肩膀,大步往回走去,“两个时辰了,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吧。” 霍青阳一个纵跃,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应如风苦着脸道:“霍大哥,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一个结实不掺水的拥抱驱走了大半的疲惫。 应如风贴在坚硬的胸肌上,坚持道:“不行,你给再多甜头,我今天也练不动了。” 应如风推着他的胸膛,然而他的胸膛跟铁板一样,推到手疼也推不动。 “这样不够的话,那这样呢?” 又是一个清冽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霍青阳的动作很青涩,轻轻地抿她的唇瓣,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两人的身体亲密地贴合在一起,那层薄薄的春衫跟没有一样,他的形状清楚地烙在应如风身上。应如风简直要溺毙在他给予的甜头里。 啊,可恶的魔教妖男! “你们俩在干什么?” 一道颤声打断了两人的势头,伊恒踉跄了几步,从两人背后的草丛里跌了出来。 应如风连忙扭开头,跟霍青阳拉开距离,跟伊恒诉苦道:“都怪他逼着我练剑。我腰腿都快断了,他还要拿甜头吊着我。” “才两个时辰,哪里就会断了?”霍青阳丝毫不觉得自己过分。 “不过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应如风问向伊恒。刚刚霍青阳可是特意挑了一块儿比较清静的地方,免得其他人打扰。 第137章 伊恒急忙从腰间抽出鞭子盘在手中,“我找地方练鞭子,正好撞到你们,才不是故意来找你们的。” 这时,霍青阳长剑倏地指向伊恒刚刚待过的草丛,“是谁藏在那里还不出来?” 洛云澜从草丛中站起身,走了过来。伊恒背过手,摸了摸背,这才想起来问道:“你刚刚干嘛推我?” “我没有推你,只是不小心绊倒了。”洛云澜若无其事地说道。他晚上去找应如风的时候,发现她不在营帐,问过侍卫得知她跟霍青阳走了后,立刻去找了伊恒,一不小心跟他透漏了这件事。 伊恒当即表示这能忍?他必须得为好兄弟红袖看着应如风。马上虎头虎脑地冲了出去。 应如风大多时候都觉着伊恒挺烦人的,这会儿却觉得他来的正是时候,恨不能抱怀里狠狠奖励一顿亲亲。 “不练了,不练了。做人要有信用。你不能再逼着我练剑了。”应如风推着伊恒,急不可耐地要跟他一起离开。霍青阳总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给她甜头吧? 还没走几步,只听霍青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说道:“如果我答应让你摩擦我呢?” 霍青阳向道之心之坚决深深地震撼了应如风。一个月前霍青阳提剑追杀自己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仿佛她杀了他全家一般。如今居然为了练剑主动提出让她摩擦。 应如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练多久,我就让你摩擦多久。”霍青阳毫不掩饰自己的诚意。 一句话,让女人为你倾倒。 对应如风来说,这可比叫声老公,命都给你诱人多了。圣教被称为魔教果然是有原因的。霍青阳是怎么顶着那样一张清冷的脸,说出这么淫丨邪的话的? 她为难地说道:“可我也摩擦不了多久。” 霍青阳道:“那就留着以后摩擦。” 应如风深吸了一口气,“你这个提议我要好好想想。” 洛云澜和伊恒听不懂她们俩的对话,忍不住问道:“摩擦什么?” “摩擦就是打不还手。”应如风含糊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忽然觉得我又可以了。” 是夜,应如风练到夜深人静才回到营帐,连甜头都没有力气吃了。 霍青阳倒是很讲信用,主动问她要不要立刻兑现承诺。应如风怎会把机会浪费在这种时候,果断地拒绝了。 泡在浴桶里的时候,要不是侍男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几次差点睡着滑进水中 第二日清晨,应如风明明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身上的寒毛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应如风眯开一条缝,往凉意的来处看去。只见一柄长剑悬在她的上方。 “你要干什么?”应如风吓到哧溜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霍青阳面无表情地说道:“练剑。” 应如风这才发现剑柄正好处于自己右手上方。 “等会儿还要赶路,练什么剑?”应如风推开那柄危险的长剑,让它指向外头。 霍青阳重新把剑转回她上方,“离走还有很长时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正是最好的练剑时机。” “你昨天答应我的甜头还没有兑现,本店概不赊账,不练。”应如风抱住自己的小被子,挪进床的深处,重新躺下。 应如风的脚腕忽然被抓住,整个人被迫转了个方向,半个身子被拉出了床外。 应如风的起床气呼拉一下上来了,一只脚踩在床沿,一只脚踹向霍青阳,“不练,滚呐。” 霍青阳跪了下来,让她踢了个空,腿落下来正好搭在了他的肩上。 应如风上身一重,胸前的被子忽然变成了两层。 她望着逐渐消失在平行视线里的白毛,懵了。 濡湿的触感让她想起昨日太困,沐浴完之后忘了穿小衣就睡了。 应如风绞紧腿,“不许耍花招。” 分开她的腿对霍青阳来说跟斩开一片花瓣一样容易。 一炷香之后,应如风有气无力地推开那颗白色的脑袋,“够了。” 霍青阳抬起刚洗完还没擦的脸,“还没够时间。” 说完,他又再次低下了头。 霍青阳是很有技巧性地探索,不像江淼那样大开大合。她的身体仿佛被他掌控,随着他嘴唇的翕动,身体中的丝丝阴气开闸般往外泄去。 “行了,行了,我练!”应如风睡意全无,昨夜过度运动留下的酸麻被酥麻取代,如同吃了薄荷糖一般神清目明。 霍青阳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兑现自己的承诺。 应如风瞪着圆形的帐篷顶,声音涣散地质问道:“你到底是想练剑还是想摩擦?” 第53章 寓教于乐 霍青阳沉默了。摩擦和练剑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反复刺向一点,发现两者的共通之处后,他很难不上瘾。 才练了一天剑, 应如风就觉得再这样练下去, 恐怕剑法还没有练会多少, 肾就先练坏了。 马车上, 应如风双目无神, 斜倚在靠垫上,脸上有一层将退未退的薄红。而她身旁的霍青阳云淡风轻,只是嘴角似乎总在抽搐。 第138章 洛云澜和伊恒对视了一眼, 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有情况, 但不知道什么事情会导致这样的情况? 洛云澜主动靠到应如风身边,伸手帮她揉着腿, 心疼地问道:“殿下,昨夜练剑到几时?辛苦成这个模样?” 霍青阳平时基本不与人交流,但他看着洛云澜的爪子,莫名觉得碍眼,“才开始, 正常,多练练就好了。” “殿下的身子又不是铁打的,哪能这般折腾?若是想要防身, 不如我教殿下使毒吧。又快又轻松。”洛云澜的手越捏越向上,一直捏到柔软的大腿根上, 弄得伊恒都不好意思直视。 “歪门邪道。”霍青阳提起剑鞘,拍开了洛云澜的手。 “哎呦。”洛云澜痛叫了一声。 应如风连忙拉起他的手, 洛云澜的手背上被抽出了一条红痕。 “没事吧?”应如风放在嘴边吹了吹,扭脸斥责道, “霍青阳,你怎能跟自己人动手?你再这样就请下车单独走吧。” 霍青阳动了动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中了哑药,居然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轻哼了一声。技不如人,他会主动认输,绝不会当个哭哭啼啼找青天大老奶主持公平的弱男子。 伊恒的角度看得清楚,剑鞘还没碰到洛云澜的时候,他就把手抽走了。 看着此刻洛云澜被应如风捧着手,脸上笑容灿烂,伊恒一瞬间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个月枯燥的车程,应如风却过得异常充实。晨起练剑,车上睡觉,傍晚练剑,晚上吃甜头。 不是她不想休息,奈何霍青阳太狡猾,总能用意想不到的方式给出甜头,让她如同面前吊了根萝卜的驴,一遍遍心甘情愿地拉磨。 在这种寓教于乐的方式下,两人到达喀兰前,就把阴阳合心剑练到了第六层。 “出手再快些,手腕再稳些。” 熹微的晨光下,霍青阳扭转身形躲避着应如风的剑。他的上衣撕开了几个大口子,衣料翻飞,里衣薄如蝉翼,难以掩住其下的肉色。 应如风目光炯炯地盯着霍青阳的胸,她今天一定要把这家伙的衣服全撕了。 自从到了第六层,两人的修习就难有寸进了。霍青阳反复分析后认为,这是因为应如风的手法太过粗糙,出剑的精细度不够。 就好比切豆腐,如果让她把一块豆腐切成大小一样的几块,她定然能做到。可是让她把同样的豆腐切成丝,还要保证从头到尾都不断,那她肯定难以做到。 可是切豆腐丝绝非一日之功,必须熟能生巧。为了加强应如风练习的兴趣,霍青阳决定自己做豆腐。他穿上数件跟纱一样薄的衣裳,允她在实战中一件一件地划开。但一次只能划一件,不能多划,否则他就会躲开。 摩擦了霍青阳那么多次,应如风发现自己其实还没见过他的身体。光看他如仙鹤般高挑的身形,她都能想象得出白衣下的身材会有多么诱人。 她立刻对切豆腐丝充满了兴趣,放言两天速成。 果然不到一天时间,霍青阳的上衣就七零八落了。 要不是不好解释原因,应如风恨不得宣布今天停止赶路一天,专心练剑。 往常都是霍青阳诱着她多练一会,今日直接反过来了。霍青阳看时辰觉得该走了,应如风却举剑刺来,“妖精,哪里走?” 两人在草原上激烈地缠斗着,直到不得不离开。 马车上,伊恒眼尖地发现霍青阳跟早上穿得不是一件衣服。可她们练完武之后,营帐早都拔了,霍青阳是在哪换得衣服呢? 他一直觉得应如风每日闲暇时间专心跟霍青阳练剑是件大好事。 因为在他几次偷摸跟去观察后,发现这两人真的是在练剑,一点多余的暧昧都没有。第一次跟去时碰到两人亲吻显然是心思单纯的霍青阳误信了他那番甜头的言论,并不是因为喜欢应如风。 这样一来,应如风就没空跟洛云澜眉来眼去了。他的好兄弟红袖复宠的机会又大大地增加了。 伊恒哪里知道,自己每一次跟去都逃不过霍青阳的眼睛,又怎么可能看到应如风狂吃甜头的场景呢? “霍大哥,你怎么换衣服了?”伊恒琢磨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霍青阳面色如常,毫不避讳地解释道:“原来的衣服不小心划破了,只好披上一件新的。” “衣服都划破了,没受伤吧?”洛云澜马上开始对应如风动手动脚,试图把她从里到外好好地检查一遍。 应如风握住作乱的手,“是他衣服破了,又不是我的。” 伊恒和洛云澜放松了,应如风的目光却停留在了霍青阳的脸上,回想起他早上说过的话。 “我们修行速度减慢,无法突破到第七层还有另一层原因。我们还不够熟悉,做不到心意相通。”霍青阳说话时双手捂着胸口的漏洞,面上的神情却十分冷峻,仿佛一个面对恶霸强迫依然固守己身的坚贞小郎。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应如风大跌眼镜,“历代将阴阳合心剑修至大成的剑侣,都有过灵与肉的结合。” 这话换经验少些的青楼小倌来说,都会臊得脸皮发红,扭捏半天才能吞吞吐吐地说出,但在霍青阳嘴中仿佛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跟吃饭喝水一样不需要避讳。 第139章 春风拂过,霍青阳的白毛微微卷起,他镇重地看着应如风,眼中凝出炽烈的火光,“我们什么时候结合?” 应如风答道:“你如果能猜出我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我就答应你。” 霍青阳以己度人,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猜你心里现在想的是今晚。” “猜错了。”应如风神秘地一笑,转身离开了。 高端的猎手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捕猎方式。应如风几次回想到霍青阳说那句话时平静无波的样子,都会口干舌燥。 只不过她要是和霍青阳进行了灵与肉的结合,到时候该怎么跟冥夜交代? 面对其他人时,她可以找出各种由头不娶夫。但冥夜对她知根知底,要是不娶霍青阳就把她脖子扭了可怎么办? 有了夫郎就有了弱点,身为全村人的希望,她还是暂时不要有弱点比较好。 只不过她心中的想法险些让霍青阳给猜对了,如果他的想法再大胆一点的话。应如风拍了拍胸口,好险。 一个月的旅程很快就结束了。应如风等人来到喀兰王城布尔的那一天,伊柯大汗早已等在了城门口,热情地迎接众人进入喀兰王宫。 伊柯大汗笑眯眯地拍着应如风的肩膀,“五皇女,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伊柯大汗的笑容不达眼底,目光穿过应如风的肩头,眯着的双眼冒着藏不住的怒火,锁定缩在她背后,死活不肯出来伊恒身上。 应如风被夹在母子二人中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说道:“是啊,初见大汗时我就对喀兰充满向往,有缘得见,果然大开眼界。” 伊柯热情地说道:“喜欢的话就在这里住下。住多久都没关系。” 伊柯仿佛有两个人格,看应如风时是一个,看伊恒时会切换到另一个。 她拍在应如风肩膀上的手忽然转了个弯,掐准时机,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钳住了伊恒的胳膊,把他从应如风背后抓了出来。 “死小子!你还有胆子回来?怎么不逃在外头一辈子?”伊柯大汗一把抽出腰间的母子同款马鞭,呼啦一下甩开,吓得应如风跟着伊恒一起弹跳了一下。 母子重聚不应该是热泪盈眶,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吗?就像辛无忧母女那样。怎么这里火星子欻欻四溅? 伊恒往门口退去,身上的衣服在他和母亲的拉力赛中绷得紧紧的。 伊柯见伊恒不服管教,怒道:“你给我跪下!” 伊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拽了拽应如风的衣袖,“应如风,你说句话啊。” 应如风想到伊恒从库坦到喀兰这一路上还算乖,也没有闹出什么事,再加上周围还有很多人看热闹,心软了一下,对伊柯说道:“大汗,这件事情不能全怪伊恒,我也有责任。当初在大兴京城的时候,我故意吓唬他,他太过害怕才逃跑的。他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怪他了。” 伊恒听了这话,很难不联想到被应如风摁着抽屁股的情形,火辣辣的痛意似乎又回到了臀上。他气闷地哼了一声。 伊柯听到后大怒,“你看看他这个态度,像是悔改的样子吗?五皇女你让开,我今天非抽死这只丢人现眼的小兔崽子不可。” 伊柯大步绕到应如风背后,举起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伊恒捂着头蹲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等着那狠厉的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他见过母亲打不听话的小侍,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都不停手。他这一次错得太过离谱,让所有人都知道喀兰出了个逃婚的王子,大大地辱没了喀兰王室的名声。 母亲这辈子最好名声,谁也救不了他。 啪的一声。 伊恒啊地尖叫了一声,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他怀疑自己是太过疼痛以至于失去了知觉,不禁背过手摸了摸后背。什么痕迹也没有。 伊恒大着胆子抬起头,只见那根原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鞭子拉成了一根直线,尖端缠在了应如风的剑鞘上。 伊柯手上一紧,见鞭子被应如风挡下了,一愣之后,抬手抖了一下,收回了鞭子。 应如风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伊柯大汗却倒退了两步,目光讶然地看着应如风。 连应如风自己都有些惊讶,阴阳合心剑真没有白练。搁在上次见面时,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抵得住伊柯大汗这位西域第一强人的一击。 伊恒趁此间隙,连忙膝行到应如风背后,抱住她的大腿。满殿那么多人,也只有她能救他了。 应如风低头看着伊恒,他像只遇到强敌的小猫儿一样,收起了锋利的爪牙,紧紧地缩在主人的身后。 这母子俩的脾气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伊恒虽然是男子,倒是比他妹妹更像母亲。 应如风的目光落在宫殿里一个八岁女孩的身上。她是伊柯的独女伊源,据说是一位不受宠的小侍生的。伊柯子嗣一向艰难,有了伊恒之后再无所出,这位小侍到是个有福气的,只被宠幸了一次,就一举得女。 伊柯中年得女,解了多年来没有继承人的心事,在伊源身上寄予厚望。可惜伊源没有学到伊柯的气势,见到应如风等人时,目光中流露出的竟是见生人的胆怯。她甚至连西域人常见的高挺鼻梁都没有遗传,鼻子很塌,更加没有气场了。 第140章 应如风俯视着伊恒高挑的鼻梁,忽然产生出捏一捏,看他喘不上气,憋红脸的样子。会挠人的小猫欺负起来总是更有趣味。 应如风虽然拦住了伊柯的鞭子,但伊柯不怒反笑:“五皇女这么护着他,难道是打算自己亲自教训?” 通常儿郎出嫁之后,无论犯了多大的错事,都只有妻主有资格教训,娘家不能越俎代庖。 伊柯大汗脑补出了一个两冤家在路上打打闹闹相知相许的爱情故事。 自家嫁不出去的祸害儿子终于有人要了,还是这么厉害的姑娘,伊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拉起应如风的手拍了拍,“我老了。伊恒以后就交给你了。不过他不听话的时候,该训还是得训。不要总是纵容他。” 应如风毛骨悚然,澄清道:“我将伊恒送到家就安心了。我还另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暇久留,过几日就要告辞了。” 伊柯大汗揽住她的肩,“诶,别急着走啊。大老远来一趟,不好好玩一玩怎么行?我们喀兰王城风景可不比你们大兴京城差,你多呆一段时间,一定会喜欢上的。” 应如风推辞不过,只好客套道:“那我就多留几日。多谢大汗款待。” 听到应如风很快就要走了。伊恒心中生出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舍。 这一个月来,为着他的好兄弟红袖。他日日都观察着应如风。 他会在马车上看她睡着时的眉眼。应如风睡着的时候通常用手背托腮,慵懒又舒展。他有几次忍不住想要伸手拉平她折起的袖角,幸好被蜜瓜及时地叫住了。 草原上的食材与在城里时大不相同,他会在吃饭时观察她喜欢吃的菜,默默地记下来,打算以后告诉红袖,让他多做些好讨应如风的欢心。 还有应如风练剑的样子,很潇洒,他看完都想弃掉鞭子改学剑了。 观察到越多的细节,应如风的身影越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连应如风不在的时候,他都会去猜她在做什么。 她好像已经渗透到他的生活里,什么事情她都可以帮他解决。他好像头一次这样关注一个人,依赖一个人。也不知道应如风离开之后,他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谢谢你刚刚替我说情。”伊恒跟着应如风离开大殿后,小声感谢道。 应如风笑道:“不用谢,我还等着你带我去领封地呢。你要是受伤出不了门,我岂不是还得再多等好几天?” 往常应如风说这些话气他的时候,伊恒总会如她料想一般炸毛。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反而莫名地感到难过,仿佛吃了一颗没熟的青梅,酸酸涩涩的。为什么她对别人都是温声细语,却不能这样对他呢,他就这么惹她讨厌吗? 伊恒闷声道:“好。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拜见我阿爹,拿到他的手令才能去祖母的领地。” 应如风点头,“那就劳你引荐了。正好云澜也在,可以帮你爹瞧瞧恢复得如何了。” 伊恒的父亲是一个气质极其温和的男人,仿佛壁画里走出的神明,颇具神韵。 应如风在伊恒身上丝毫看不到他的影子,看来伊恒还是像母亲更多一点。也不知道如此温柔的男人怎么会养出伊恒这样的儿子?可能性格真的是天注定的,后天很难改变。 洛云澜把过脉后,转头看向应如风道:“可敦恢复得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 可敦感激地看向应如风,“多谢五皇女。自从服下你送来的药方后,我身体就好多了。之前严重的时候甚至难以下地行走,现在每日都可以起来行走几个时辰。” “那就好。也不枉伊恒对您的一片孝心。”应如风掌心发烫,仿佛领地已经握在了手中,由衷地为可敦感到开心。 洛云澜写了几张调养身体的方子,几人寒暄了一番,说了说路上遇到的情况。可敦便有些乏了,拿出拓兹族的令牌给伊恒,让他带应如风去领封地。 喀兰与大兴的制度不同。大兴是一个皇权高度集中的国家。皇上直接管辖境内的各个州府。喀兰则是由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组成的。虽然她们都认伊柯大汗为主,听从她的调度,但各部落内部却是自治。喀兰名义上虽然是一个国家的,但严格来说,实际上是几百个小国家组成的联盟。 所以进出各个部落,需要接受她们的检查,验明身份后才可入内。 一进入拓兹部族长的领地,应如风就见着几个年轻小郎结伴从前方走来。他们一个个如同出水芙蓉,身形健美,肌肤胜雪,最重要的是还带着西域男子独有的热辣和奔放。 虽说不如伊恒的气质那般桀骜,但也与中原男子大不相同。应如风的目光立刻被几匹小野狼吸引了过去。 那几人见到应如风也忘记了交谈,大胆地和她对视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应如风的步子顿时朝他们偏移去。伊恒拉住她的胳膊,“该拐弯了。” 他的手故意伸过应如风胳膊和身体的间隙,转了一个圈握在了前方,这样从那几个人的角度看,就跟挽着应如风一样。 那几个小郎自是认识脾气火爆的伊恒王子的,以为他在宣誓主权,哪里敢惹,依依不舍地看了应如风几眼,互相推搡着匆匆离开了。 第141章 应如风不知发生了什么,小野狼们突然都走了,目光在他们挺拔的背影上流连往返。直到被伊恒带到了一位和蔼的老太太面前。 拓兹族长年近古稀,半灰半白的头发梳得整齐,用头巾牢牢地束在头顶,一点碎发也没有。她手持龙头拐杖,端坐在椅子上,尽管因为年纪的缘故,背已经驼了,但依然尽最大可能的挺直腰。 “阿婆,我回来了。”伊恒欢快地上前给老太太捶背。 “我的好伊恒,你怎么回来了。阿婆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拓兹族长在伊恒手背上拍了拍,目光落在了躬身行礼的应如风身上,乐呵呵地说道,“此次去京城怎么没有和亲,反而把妻主带到喀兰来了。是带你回来省亲的吗?” 伊柯大汗未免家丑外传,没有向王室之外的人透漏伊恒的去向,所有人都以为他成功和亲留在了京城。早间伊柯发那么大火,有部分原因也是谎言被戳破,面子挂不住。 拓兹族长扶起应如风,左看看右看看,见她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看哪儿都觉得满意,“五皇女人中龙凤,伊恒可真给我找了个好外孙媳妇。” “老人家,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妻夫。”这句话之后还不知道要讲多少遍,应如风尴尬地笑了笑。 “啊?是不是伊恒这小子惹你生气了?我这就帮你教训他。”老太太说着反手拧住了伊恒耳朵。 别看拓兹族长上了年纪,力气可不小,拧得伊恒吱哇乱叫。应如风赶紧拦住她,解释了一番前因后果。 “真没有成亲啊?”拓兹族长遗憾地放开伊恒。 应如风顺手揉了揉伊恒被拧得通红的耳朵,这一揉,伊恒耳朵上的红流到了脸颊上,一直蔓入衣襟之中。 “是的。”伊恒躲开应如风的手,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她不是救了爹一命吗?我是带她来领封地的。” “还没有嫁出去。就开始倒贴了。”拓兹族长嘀咕了一句,转而抬头说道,“五皇女,你是我们拓兹族的大恩人,封地一事我绝不会食言的。” 拓兹族长只当这是小情侣之间的把戏,立刻召人拿来一张地图,圈出几块风水宝地,任由应如风挑选。 封地本就是她们许诺的悬赏,只不过一开始她们只打算给出一块旮旯角落里的封地。但领赏人变成心中认定的外孙媳妇后,拓兹族长立刻改变主意,圈出了几块上佳的风水宝地,免得应如风嫌她小气,伊恒以后在妻主面前抬不起头。 应如风在地图上看了一会,每块地都水草丰美,一时挑花了眼。 “选这块吧,那里有座山,登上去能看到整个拓兹族的景象,很漂亮。我小时候经常爬上去玩。”伊恒指着地图上地势最高的封地推荐道。 应如风挑本想选一块地势平坦,水草丰沃的领地,听了他的话立时改变了主意,“好,我就要这块了。” 应如风主意已定,拓兹族长便命侍从带她下去交接。 伊恒没有跟她同去,单独留了下来。 他卖力地敲着拓兹族长的肩膀,讨好地问道:“阿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第54章 撞破奸情 拓兹族长心情极好, 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说吧。” 伊恒说了一遍自己被库坦人抓去的经历,然后问道:“可不可以给我一些人手,帮我去萝城寻找恩人啊?” 拓兹族长关切地询问了一番后, 得知他没被库坦人伤到后, 放下心来, 转而不解地问道:“你未来的妻主不是萝城城主吗?为何不让她帮你寻找呢?” “阿婆, 我都说过了, 她跟我没关系。我不喜欢她。”伊恒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口忽然跳了一下。他的嘴角没来由地泛起苦涩,“她也不喜欢我。” 伊恒并不想让应如风帮他寻找恩人。起初是怕应如风嘲笑他, 后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单纯地不想告诉她这个秘密。 “行啦,知道你面子薄, 包在阿婆身上。”拓兹族长一脸慈爱地看着伊恒。 伊恒正要感谢她给于人手,应如风正好被侍从领着回来了,手中握着那块封地的契约。 拓兹族长见应如风回来了,主动提道:“五皇女,我刚刚得知伊恒在萝城时曾遇到过一群歹人, 幸好得到了一名恩人相助,才得以逃脱。他心中一直放不下这事,希望能找到那位恩人的报答她的恩情。我们喀兰人向来知恩图报, 恩情不报实在是难以释怀呀。你可以理解吧?不会介意吧?” 拓兹族长直接把他的小秘密敞亮地说了出来,伊恒那一瞬间恨不得抓住头发, 全部扯掉。 应如风刚薅到只肥羊,心情大好, “当然不会。什么恩人,你描述一下。” 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 伊恒也没法逆转时间,只好答道:“她是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年轻女子。武功高强,就是长相比较普通,很黑。” 应如风脸上浮现出探究的兴味,“是哪国人呢?” “看她的长相,应该是大兴人吧。”伊恒猜测道。 应如风抬手捂住自己诡异的笑,垂眼假装思考,“你说得这么粗略,我也不知从何找起啊。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第142章 伊恒想了想,“她忘了件披风在我这儿,回去后我可以拿给你看看。” 应如风调笑道:“你的心上人不会就是这个恩人吧?” 伊恒憋红了脸,没有否认。 应如风可以百分百确定他口中的恩人是自己了。伊恒当初心上人来心上人去的,结果心上人在他面前他都认不出来,真是个重度脸盲症患者。 拓兹族长举起拐杖敲了下伊恒脑袋,骂道:“胡闹什么?别把恩情当成感情了。” “这孩子开窍晚,从小脑袋就不灵光,五皇女莫要介怀。”拓兹族长转向应如风,紧张地找补。 应如风毫不介意地摇头,“没关系,我觉得伊恒王子这样随心挺好的。” 离开拓兹部族之后,伊恒的心空落落的,仿佛一颗悬在崖边的石头,欲掉不掉,很不踏实。 他不安地问向应如风,“你不会嘴上答应,结果不帮我找吧?” 这个问题还真把应如风问住了。她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是他恩人的。她又不喜欢伊恒,让他知道真相,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隐瞒不说。 她很快就会离开喀兰,跟伊恒再也没有交集。她打算到时直接传个讯说找不到人。不过一次救命之恩,她不需要他报答。 只不过她还是很替伊恒感到庆幸,起码他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她之前总觉得他是个受虐狂,居然会喜欢上绑架他的库坦人。 晚上,伊恒被父亲叫到了寝宫中。 可敦靠在床上,质问道:“你祖母派人来说了下午的事。你当真不喜欢五皇女?喜欢一个随便遇到过的女人?” 伊恒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嗯。” 可敦揉着发痛的额头,“人家救了你却没有留下了姓名,说明人家对你就没有意思。你在那里妄想什么?五皇女是个好的。你不嫁给她是不是傻?” 伊恒不甘心地答道:“可应如风喜欢很多人。” “越厉害的女人精力越旺盛。好多无能的女人倒是一个男人也没有,甚至打一辈子光棍,你喜欢吗?”看着不开窍的儿子,可敦苦口婆心地劝道,“你是我儿子吗?目光怎么那么狭隘?你看看你娘有多少男人,可她是西域最厉害的女人。只要她在一日,咱们爷儿俩就是西域最尊贵的男人。” 伊恒固执地说道:“我不在乎妻主厉不厉害,我只想她心里只有我一个。” “心里只有你的妻主?”可敦怪笑了一声,“先前那些赌咒发誓只娶你一个的女人,你怎么不答应呢?” 伊恒别扭地说道:“我又不喜欢她们。” 可敦冷笑,“你喜欢的,别人同样会喜欢。现在五皇女还在喀兰,大汗还能做主让她答应娶你。等她离开了,可就过这村没这店了。” 伊恒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拒婚理由,“她还是我朋友喜欢的人。我怎么可以跟朋友抢妻主?” “伊恒,我真是把你养蠢了。哎,不愿意就算了,你去吧。反正以后的辛苦只有你自己知道。”傻儿子究竟是自己生的,可敦忍不住多补充了一句,“再说了,萝城那女人才救过你一次,你就记着人家的恩情,恨不得以身相许。五皇女救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就不知道感恩?” 伊恒心虚地说道:“应如风救我的恩情,我会想办法还给她的。” 就在应如风游览喀兰的大小部落,顺便和一些热情小野狼玩耍时,伊恒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报答应如风的恩情。 一日,伊恒主动提出带应如风去她的封地观赏游玩。 应如风拿到封地后,耽于玩耍,还未曾去过,正好有向导送上门,一口答应了下来。 伊恒骑马领着应如风来到一座山前,兴奋地介绍,“这就是我说的那座山。山顶有个小亭子,能看到这块封地的全貌。坐在里面吹风很舒服,我以前经常爬上去玩。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应如风仰头看去,这座山不算高,爬上去用不了一刻钟,便跟着伊恒爬到了山顶。 封地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地势平坦,水草丰美,唯一的高处就是这座山,十分适合种植粮食。 应如风清楚地看见在田野中行走的拓兹族人,问道:“她们能看到我们吗?” “应该能吧。”伊恒不确定地说道。 坐在山顶,凉风徐徐吹过,确实如伊恒所说那般怡人。 伊恒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应如风面前,“我做的,请你吃。” 应如风立时想起伊恒当年做的泻药版切糕,连看的欲望都没有,摆摆手,“王子做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这次没问题,你尝尝吧。我吃给你看。”伊恒打开盒子,浓郁的奶香气飘了出来。 应如风许多年未曾闻过这个味道,不禁往盒子中看了一眼,里面摆着各种形状的黄油曲奇,惊奇地问道:“饼干?” “饼干是什么?这是酥饼。”伊恒捏起一块掉渣的酥饼放进嘴中。 伊恒捏着酥饼啃的样子像只啃松果的小松鼠,嘴巴一动一动的,眼巴巴地看着应如风。 他的唇边沾了几粒酥饼渣,让人想要帮他扫掉。 应如风起了逗他的兴致,“一块我不放心,你再多吃两块。” 第143章 伊恒啃完一块饼干,顺从地拿起第二块开啃。 “再吃这块,然后吃那块。”他吃一块,应如风就会立刻指定下一块。 伊恒没有反驳,按顺序一块块吃着。 伊恒做的酥饼都是他自己喜欢的味道,不知不觉间肚子已经非常饱了。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了,应如风却一口也没吃。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伊恒丧气地说道。 应如风故意刁难,“你求求我,我或许会考虑尝一尝。” 应如风总是能轻易点燃他内心的怒火。伊恒念叨着自己是来报恩的,口头上吃几句亏没关系,才放平心态,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求你。” 难得伊恒这么听话,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她可得好好玩一下。应如风叹道:“听不见呢。” 一回生二回熟,反正山顶也没有其他人,伊恒声音大了些,“求你尝尝我做的酥饼。” “好吧。那我勉为其难地尝尝吧。”应如风拿起最后一块酥饼,咬了一小口。酥饼入口即化,满口都是醇厚的奶香。 “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伊恒见她吃了一小口就没了动作,紧张地问道。 “你只求了我一次,我当然只吃一口喽。”应如风笑着把酥饼放回了盒子中。 伊恒索性不要脸皮了,涨红着脸道:“求你再尝一口吧。” 在伊恒求了几十次之后,化身樱桃小口的应如风终于把巴掌大小的酥饼吃完了。她怀疑地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不是蜜瓜他们做的?” “是我自己做的。我从小就喜欢烤酥饼吃。你喜欢吃什么味道的?我都可以烤给你吃。”伊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满意,激动地说道。 “这么贤惠啊?”应如风捏住他的下巴,拇指扫去了红唇上几颗引人注目的碎渣,倏地靠了过去,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我都有点嫉妒你的心上人了。她长那么丑,你还喜欢她。要不喜欢我吧?” 伊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乱、乱说什么呢?” “我开玩笑的。”应如风大笑着放开他,起身离开了亭子,登上山顶最高处,迎风眺望起属于自己的土地。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不过这片土地不会只有这么大,它会往外延绵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亭子中,伊恒好一会才捋直舌头。他捂着发烫的脸,责怪自己刚刚竟然信以为真,还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该怎么婉拒,应如风才不会难过。不过应如风吃了他做的饼干,报恩算是有了一点点进展吧? 伊恒心跳恢复正常后,走到了应如风身后,“话说还有几日便是篝火大会了,你想不想参加?” 应如风问道:“篝火大会?那是什么?” “篝火大会是……”伊恒刚降下温的脸又开始发烫。篝火大会是喀兰人迎接夏日到来的仪式。在那一天,所有未婚女男都会参加这个盛会,寻找心仪的伴侣。若是找到心仪之人,便会送对方一朵花表达喜欢,要是两人心意相同,便可借此机会结为爱侣。 主动邀请异性参加,也可视作是心仪对方的举动。只不过他邀请应如风纯粹是知道她喜欢看美男,想让她开心,作为报答。 若说他有一点点私心,那就是让她知道喀兰男儿不比大兴的差,而他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 伊恒参加过很多次篝火大会,收到过很多次花,却没有一个人让他动过送花的念头,所以他一时忘了这个仪式的本质。 “就是我们喀兰人庆祝夏天到来的一个节日。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跳舞,赛马。”伊恒没有说求偶这个最重要的目的,免得应如风误会。 “有年轻男人吗?” “全城的都会去。” 应如风平静的声音立时有了起伏,“那好啊,既然王子都亲自邀请我了,我怎能不给你面子?” 回到住处后,应如风也邀请了洛云澜和霍青阳一同参加篝火大会。 霍青阳琥珀色的眸中流露出不满,“篝火大会?你有空去参加那种无聊的事情,还不如多练练剑。或是与我进行灵与肉的交流。” 霍青阳一门心思地想要通过交欢提高默契,奈何应如风一直都不肯松口,这让他十分困扰。 “灵与肉的交流是什么。”洛云澜呼吸一滞,这两个字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不会是什么邪功吧?” 洛云澜张开双臂,挡在应如风身前,“霍大哥,不管你武功多高,我都不会让你祸害殿下的。” 应如风当然不会告诉洛云澜,灵与肉的结合就是他最想和自己做的事情。她感动地摁下他的肩膀,“小澜儿,你误会了,就是两个人通过一种特殊的练习达到心意相通,以求对敌的时候配合得更默契。” 怕霍青阳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应如风连忙借口还要练剑,把洛云澜送走了。 “所以,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答应?”门一关上,霍青阳又开口问了一遍。 “起码要心有灵犀吧。” “不合欢怎么心有灵犀?”霍青阳猛地欺近,单膝跪在她身前,炽热的呼吸穿透薄衫,拂在她敏感的肚皮上,“你一直不答应是甜头不够吗?” 应如风吸起肚子,气若游丝,“不是” 第144章 “要摩擦吗?或者切豆腐丝?”霍青阳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轻轻一拔,露出了薄如纸的冷刃,“你想不想玩一个游戏?” “你说。” “用它划过我的全身而不见血。” “你的意思是!”应如风想到一个可能,浑身哆嗦。 霍青阳捻起一根白毛,末梢放在刃边轻轻一吹,白毛立刻断掉了几乎看不见的一小段。只有睁大眼睛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根白毛的尾端是被截断的。 霍青阳居然让她用这把利刃给他剃毛。这个游戏她跟其他人都玩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见血,只有他能保证己身安全。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个游戏的? “霍青阳,你真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比你更可怕的男人。”应如风颤抖地合上匕首,收进了自己怀中,“你再等等,离开喀兰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应如风回住处的路上,一大群侍男呼啦啦地从她身边跑过,每个人手中都拿着长杆,捕网等道具。她见这些人很是眼熟,拽住最后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男认出应如风,恭敬地答道:“伊恒王子的猫跑了。我们要把猫捉回来。” “伊恒还养了猫。什么样的猫?” “是只白色的波斯猫。” 应如风打心眼里喜欢猫,以前也时常喂养野生的小猫咪,便道:“我同你们一起去看看。” 她跟着侍男们来到一棵树下。那棵树有一人环抱那么粗。枝繁叶茂,仰起头隐隐看见绿叶中有两条紫色的裤腿在树杈上晃悠。 应如风皱着眉喊道:“你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多危险啊。” 伊恒拨开树叶,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树杈的尽头。应如风顺着他的手望去,一只优雅的白色波斯猫卧在树杈的尽头,毛茸茸的大尾巴转着圈地扫过身后的树叶。一双蓝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看着树下的人,仿佛在欣赏人类奇怪的行为。 大树是斜着向上生长的,很容易攀爬。 应如风三下五除二地爬上树,坐到了伊恒身后,“你要引猫下去,弄点小鱼干什么的不就行了,爬上来做什么?冒冒失失的,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伊恒小声辩解道:“这棵树我小时候经常爬,不会有事的。” 波斯猫停留的树枝很宽,一个人跪在上面都绰绰有余。等猫放松警惕,伊恒曲起腿跪在树枝上,撅着屁股,慢慢地朝顶端爬去。 撅起的屁股正对着应如风。裤子包裹得很紧,甚至能看到胯间突出的形状,浑圆的臀线完美地展现。 应如风手心似有虫子爬过,她抬手看了看,手上什么都没有,单纯的手痒。面前两个半圆打下去的声音应该很清脆吧。难怪伊恒总是那么欠揍。长个又大又圆,肉多又紧实的屁股不就是用来挨揍的? 伊恒紧盯着眼前的猫咪,丝毫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一只觊觎他翘臀的黄雀。 他慢慢地爬向波斯猫,等猫扭过头背对着他时,迅速伸出双臂往猫咪身上一抱。眼看着就要抓住猫了,猫却不紧不慢地纵身一跃,跳到了树下的围墙上,有节奏地跑了。 侍男们挥舞着捕网,却根本套不住它。 “回来啊,小白。”伊恒抱着空气,眼巴巴地看着猫跑走却无能为力。 他养了小白好几年了。去大兴和亲时,他依依不舍地把它交给了妹妹养。 现在回来了,他便将猫抱了回来,想带给应如风看看。小白很乖,总能让人心情愉悦,他决定带着它跟自己一起报恩。 谁曾想,离开几个月而已,小白跟他就不亲了,抱一会就挣扎着逃跑了。伊恒失落地望着爱猫,臀瓣忽然一紧,整个人向后退去。 直到快被拖下树,伊恒才察觉出哪里不对,“你手往哪放?” 应如风脸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愧,理直气壮地答道:“树枝太晃,我担心你掉下去,一着急就抓在好抓的地方喽。谁让你背对着我?” 眼看着小猫就快跑没影了,应如风不等伊恒反应过来,便说道:“你等着,我去帮你把小白抓回来。” 跟着霍青阳吃甜头一个月不是白吃的,应如风武艺见长,轻松地翻过围墙,沿着小白逃跑的轨迹追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小白也不担心被应如风逮着,仿佛它才是掌控这座王宫的王,悠闲地穿梭其中,爬高上低。 它要是一个人的话,一定是一个钓系美人。每当应如风产生自己快要抓住它的错觉时,它就会像一只滑不溜秋的鱼一样从她的面前溜走,连尾巴毛都碰不到。 应如风跟着小白翻过几道围墙,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座宫殿中。小白在后门停了下来,应如风猫着腰靠近它,纵身一扑,终于把它抱进了怀中。 应如风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小白顺从地趴在她的胳膊上,眼睛闭了起来,顶着她的手发出轻轻的呼噜声,一点都不认生。 她抱着猫往回走去,忽然听到一声不大对劲的痛呼声。 “轻一点,人家都快被你折断了。” “这里又没有骨头,怎么会断?” “死鬼,你都不知道心疼人家。” 第145章 “我还不心疼你,难道你喜欢被马鞭子抽?” “说的也是,将军比大汗温柔多了。” 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奸笑声混合在一起从宫殿中传了出来。 应如风四下看去,恍然一惊。她追着小白从王宫的外围跑进了内殿之中。她先前跟着伊恒去见可敦的时候曾经路过这里,此处是伊柯大汗小侍们的住处。 殿中女子的声音明显不是伊柯大汗的。 她不过来抓个猫,没想到还撞破了一桩奸情。可怜伊柯大汉一代雌主竟然被戴了绿帽。 应如风不打算声张,她没有报备就出现在这里,若是被里面的人攀诬,也是一件麻烦事。 而且伊柯有几十个小侍,估计根本照顾不过来。男人生性淫丨贱,太过寂寞起了爬墙的心思也很难避免。 里头两人情迷意乱,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 应如风跳上墙头,正要翻过去时,她怀中的猫喵的叫了一声。 第55章 篝火大会 里头的女人惊慌地问道:“什么声音?” “猫叫呗, 就是小源养的那只猫。” “我出去看看。” “猫有什么好看的?” “就剩几天了,万事须得小心,不可大意。” 女人披上衣裳出了殿门。殿外空无一物, 没有猫的踪影。 女人没有放松警惕, 仔细地观察着四周, 目光突然落在了围墙之上。 她快步走上前, “这里有个脚印, 泥巴还是湿的,刚刚有人来过。” 跟出来的小侍吓得捂住了嘴,“她不会告诉大汗去了吧?” 女子揽住小侍, “没事, 大不了将计划提前。” 她又端详了一番鞋印,随后将它抹去, 眉眼中闪过厉色,“我知道她是谁了。” 应如风被小白的那声猫叫吓得不轻,一路飞檐走壁,半步都不敢停留地抱着它回到伊恒身边。 她回头看了看,还好, 没人追上来。 伊恒好奇地问道:“你怎么逮到它的?” 应如风没有说出刚刚的见闻。人家的家事,她这个外人并不适合掺和进去,便道:“它喜欢我呗。翻过墙之后就站着不动让我抱了。” 伊恒啧啧称奇, “它不听我这个主人的反倒听你的。不过我本来也是打算带它去给你玩的。你摸摸它肚子吧,超软的。” 应如风摸向猫肚子, 小白突然疯狂地挥舞起爪子,挣扎着伺机逃跑。 “它可能怕生, 我来抱吧。”伊恒从她手中接过小白,用肚皮朝天的方式抱着哄。 小白渐渐舒展开身形, 伊恒试探着摸了摸它的肚子。小白发出一声长长的喵叫,看上去十分满足。 伊恒忙道:“你来摸摸吧。” 应如风的右手从伊恒背后环过,落在了猫肚子上,轻轻地揉着。从其他人的角度看,跟搂着伊恒揉猫没什么区别。 伊恒赧然,“你怎么这样摸?” 应如风嘘了一声,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样小白就会以为摸它的还是你的手。” “它哪有那么笨?”伊恒嘟囔道。 应如风叹了口气,“猫随主人。” 这不是变着相说他笨吗?伊恒的小暴脾气立刻被点燃了,转过头瞪向应如风。 应如风靠在他的耳边没来得及离开。他一转头唇就擦在了她的脸颊上。 应如风眼中划过一抹狡黠,“我摸猫,你亲我干什么?” “我不小心的。”伊恒唇上烫烫的,下意识地就要跟应如风拉开距离。 应如风胳膊收紧,连人带猫困在怀中,面上的表情却十分轻松,一点使劲的样子也没有,“既然是无意之举,那跑什么?” 伊恒心跳一瞬间过速,大脑空空地杵在原地,一时分不清应如风到底是在撸猫,还是连他带猫一起撸。 应如风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顺着伊恒的后背滑下,也不知道那两团跟猫肚子相比哪个更软? 小猫柔弱,只能轻轻地抚摸。大猫却是体质健壮,可以任意把玩,不需要怜惜。 很快就到了篝火大会召开的日子。 这一日,布尔城所有的贵族女男都是精心打扮,盛装出席。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充满活力的年轻女男们赏心悦目。 篝火大会的举办地点位于喀兰王城外的一处平原上。这里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风,非常适合晚上温度低的时候点起篝火。 点火仪式虽然是在晚上举行的,其他活动却是在白天进行的。年轻人可以通过参与各种各样的活动,寻找结识自己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此刻,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块,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开幕舞蹈表演。 整个篝火大会应如风最期待的就是这场舞蹈。她听人说所有对自己舞姿有自信的未婚男子都会上场,跳一曲喀兰的传统舞蹈, 这支舞的舞服是镂空的,可以让未婚男子们露出引以为傲的守宫砂。 守宫砂位于胸口。对于大兴男人来说,胸口是决不能让外人看到的,哪怕小半寸都不行。若是不小心让外女看到了,又不想嫁给她,便只能低嫁了。 所以镂空舞服这类充满极致诱惑的衣服,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穿出门的。 第146章 时辰一到,一群男人准时出现在了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年轻男人们生机勃勃,珠子织就的镂空舞服勾勒出诱人的身形,他们仅仅摆出一个起手式就引起了满堂喝彩声。站在最前头的那人更是鹤立鸡群,明明穿得和其他人一样,却把身后所有人的光彩都压了下去。 “那不是伊恒王子吗?” “他不是从来不参加的吗?我还以为他不会跳舞。” “王子怎么可能不会跳这个舞呢?那都是有专人教的好吧。” “以前不跳是因为没有他能看上眼的人,现在有了呗。” 喀兰贵族女子们的目光一齐放到了应如风身上。 八卦传播的速度总是快得惊人。不过几日,应如风是大兴五皇女的事情人尽皆知,伊恒原本要与她和亲的事情也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虽然不知两人为什么没有成亲,但私下里也已认定离得不远了。 女人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坐在应如风身边的霍青阳和洛云澜夺走。 “她身后那两个男人那么好看,怎么不上去跳呢?”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大兴人吧。估计不会?怎么漂亮男人都让她给占了?” “就是,还要娶走我们喀兰的第一娇花伊恒王子。” “等会赛马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挫挫她的锐气。千万不能让族里的男人见异思迁,喜欢上外族女人。” 应如风听到伊恒这朵娇花的时候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就算是花,那也是朵霸王花。只不过人和人都是比出来的,和舞台上那群魁梧健壮,力能扛鼎的男人们站在一起,确实显得伊恒娇小了不少。 应如风深深领悟到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要放在他生长的时代和环境中才更容易欣赏。把唐朝的娇花搬到明清去,估计也是不受欢迎的,反之亦然。 在一阵铿锵有力的鼓点中,台上的男人们展开双臂律动起来。 喀兰的舞和应如风往日里欣赏的舞蹈完全不一样,遒劲有力,少了柔美却增添了力量感。热辣的腰身在滚珠舞服下扭动摇摆,但丝毫不让人觉得色丨情,只觉得朝气蓬勃,浑身热血沸腾。 耀目的守宫砂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从他们的胸口跃出,点燃了女人们的心火。。 应如风欣赏着新奇的舞蹈,眼睛都舍不得眨。 她深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蕴含着深刻的智慧。去各个地方走走真的能开拓眼界,看到一些国外才有的好东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草原上的伊恒和京城里的伊恒大不相同。在京城时看他哪里都觉得别扭,此刻却无比顺眼,仿佛他天生就属于这片广袤的草原,京城对他来说是剪去翅膀的囚笼。 红袖他们现在也不似从前那般小意温柔,难道是因为离开了京城,水土不服导致的?应如风不禁想念起在京城的日子和那里的美人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土,让一切都变回正常呢? 伊恒见应如风望着他出神,腰肢扭动得愈加卖力。他从来没有这样吸引过她的目光。他越跳越起劲,恨不得把从小到大所有学过的舞蹈全都跳一遍,全方位展示自己的绝世风姿。 鼓点越来越高昂,一声惊天动地的重击之后,伊恒猛地踢起腿,长腿划出半个圆弧,动作定格在挑不出瑕疵的竖向一字马上。 应如风不由自主地鼓起掌。她原本还以为伊恒的身体和他的脑子一样僵硬,没想到柔韧性一点不输橡皮筋,那岂不是能开发出很多训诫姿势。 伊恒下去换了身衣服,来到沉思中的应如风身边坐下,略带紧张地问道:“好看吗?” 应如风骤然回神,点点头,“好看。各有特色,千姿百态。你左边还有右后方有几个长得不错,叫什么名字?介绍我认识一下。” “你想什么呢?人家早就名草有主了。”伊恒气呼呼得扭过头。他变着法地想让应如风夸他,结果人家看的不止他一个,当选侍一样把所有人尽收眼底。 在场那么多女人看他,但他全程只追寻一束目光。伊恒顿时有种芳心错付的伤感。他今天上场是为了报恩,免得其他人跳得不好让应如风扫兴。再加上他自认为喀兰舞比大兴舞更胜一筹,想要让应如风开开眼,后悔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然而结果似乎跟他想的不大一样。 跳完舞的男子们换完衣服后,纷纷回到了原野上。他们个个手中拿着一朵鲜花,大着胆子把花送到心仪女子的手上。结局要么是捂着脸跑了,要么是被喜欢的人拉住,跑到远处的小树林里说悄悄话去了。 应如风看直了眼睛,只可惜没有一个人给她送花。毕竟伊恒王子的脾气大家可是有目共睹,他坐在那里,谁敢给他的绯闻对象送花呢?有贼心没贼胆的小狼们看看应如风,遗憾地退场,做出其他选择。 “唉,喀兰的审美和大兴果然大不相同啊。”不知内情的应如风体会到深深的排外感。 “我想送你花,可我没有。”洛云澜贴心地说道,“伊恒王子,请问那些花哪里可以摘到?” 伊恒将藏在袖子中的花递向应如风,“你想要的话就送你吧。别误会,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里没有想送的人,不送你就只能扔掉了。” 第147章 花就长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但他不想说给洛云澜知道。是为了他的好兄弟红袖吗?他隐隐觉得不是,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可能单纯不喜欢洛云澜吧。可人家师徒刚救了他爹,他不喜欢洛云澜什么呢? “我可不要安慰奖。没人送就没人送吧,没什么关系。图的是人,又不是花。”应如风抬手插好洛云澜脑后歪斜的发簪。她跟洛云澜现在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但他的美貌依然对她杀伤力十足。 伊恒迅速收回花。可怜的花瓣在他的袖口之中被搓成花汁。 应如风怎么看怎么觉得洛云澜打扮素净,不由得问道:“我离开神医谷时送你的头面怎么不曾见你戴过?” 洛云澜不知道应如风送过他头面,心中一惊。难道是被师父或者姐姐扣下了吗? “殿下送的东西我不舍得戴,怕弄坏了。”洛云澜眼中闪过歉意。 “首饰就是要戴才能体现出价值。”应如风从怀中拿出一个漂亮的红珠头帘,围在了洛云澜的额头上。 一颗颗米粒大小的珠子连成一串,坠在他白嫩的额头上。洛云澜轻轻地晃了晃头,珠帘飞舞起来,给洛云澜添了几分异域风情。他将两种风格融合得极好,既有大兴男儿的娇羞,又比他们多了分喀兰男儿的热情。 一道没有温度的视线落在了洛云澜额上,很快又挪开了。 应如风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视线,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中装着一个漂亮的剑穗。 应如风手指一勾,挑起剑穗挂到霍青阳面前晃了晃,“你的剑光秃秃的,挂个剑穗比较漂亮。” “我经常换剑,没必要。”霍青阳扭开头,无意间瞥见应如风腰间的剑上也挂着同样的剑穗。 小巧的剑穗中间编着一个同心结。 一转眼,霍青阳的剑尾就多了一个白色的剑穗。 这些东西都是应如风昨日去逛集市时买的。她本是为了观察下喀兰的特产,快离开时却被集市上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给吸引住了。它们的样式新奇有趣,买回来当做礼物送给身边人正合适。 伊恒余光注视着应如风,会不会有他的份呢? 应如风送完剑穗以后就静静地坐着聊天,再也没有拿出其他的东西了。 伊恒灰心地低下头,他是来报恩的,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她不送礼物很正常啊。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应如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又拿出一个镯子样的金色细圈,上面挂着一颗小铃铛,在伊恒面前摇响。 伊恒的心脏随着铃响剧烈地跳了一下。他接过来,套在手腕上摇了摇,“送给我的?” “不是,送给小白的。”应如风斜过身子靠到伊恒耳边,笑着揶揄道,“伊恒王子那么多漂亮首饰,居然还想抢小猫猫的东西呢。” 伊恒面上青一阵白一阵,起身走了。 “伊恒王子怎么走了?”洛云澜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应如风把握十足地说道:“放心吧,他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没过多久伊恒就抱着小白回来了,猫脖子上挂着应如风送的那只小铃铛。 应如风虽然不知道伊恒这几日这么听话是为了报恩,但这种逗猫的感觉充满乐趣。被惹得炸毛后还会独自舔顺毛再跑回来,比以前只会炸毛乱咬人的性子好玩多了。 几人忙着撸猫的时候,一名头戴高帽的喀兰官员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全场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高帽官员的目光阴鸷,扫过众人时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人是谁?”应如风问道。 伊恒抬头看了下,“是左将军。” 原来是个将军,那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大概是战场上练出的杀伐之气吧。 应如风正想着,左将军开口宣布道:“接下来要进行的是赛马比赛。所有未婚女子都可以参加。” 应如风听到她的声音,瞳孔微缩。 这人不就是前些天捉猫时碰到的那个在王宫里折小侍黄瓜的女人吗? 居然是军中地位仅次于伊柯大汗的左将军。看来还是得想办法提醒大汗一下,她还有笔合作想跟对方谈,可不想伊柯出什么事。 左将军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应如风身上,陡然拔高了声音,“此次比赛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匹千里马。” 现场一片哗然。 往年的比赛顶多拿一头羊当个彩头罢了。只要能在比赛中夺得第一,光掌声和男人们的目光,就能让胜者自豪的不得了,谁还在乎奖品? 再说,拿千里马做奖品简直是喧宾夺主。哪怕在盛产良马的西域,千里马也是万中难得一匹。 对战士来说,千里马可比男人珍贵多了,是人人都想要却可遇而不可求的好宝贝。 应如风闻言也坐直了腰杆。她一开始并不打算参加赛马比赛的,毕竟她又不打算找夫郎。 可奖品是千里马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交通落后的时代,时间代表金钱,代表战机,代表胜利。千里马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应如风跟洛云澜耳语了几句,起身跟着众人往参赛区走去。 第148章 伊恒追上她问道:“你要参加吗?你不是不擅长骑马吗?” 应如风耸耸肩,“赢得比赛的未必是最擅长骑马的人。运气脑子缺一不可。” 她这话一出,引得身旁的人纷纷侧目。 虽然畏于她的身份,其他人不敢说什么,但一个五体不勤的大兴人,想赢过马背上长大的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们心里都憋了口气,打算等会再赛场上好好吊打下应如风。 应如风怡然自得地徜徉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这目光她在京城时没少体验,都是小场面。 她目光落在远处的马场中,思索着该挑选一匹什么样的马。 比赛可以自己带马,要是没带或是有意外情况,可以从马场中挑一匹。应如风乘轿来的,没有带马。 伊恒拉着她走到自己马前,主动提议道:“你要是想参加的话,我可以把我的马借给你。小黑跑得很快。” 伊恒的马通体乌黑,膘肥体壮,在马场的一群马中脱颖而出,看着的确非同凡响。 “那就借你的马一用了。”应如风也不客气,牵出来跨了上去。 蜜瓜疑惑地望着应如风骑马走远,一摇一摆的黑色马尾看上去非常不真实,“主子,你不是从不让人碰你的马吗?” 伊恒答道:“那不是为了报恩吗?我连小黑都牺牲了,阿爹肯定没理由说我忘恩负义了。” “主子,你不会也要把我派去服侍五皇女,就像小黑小白那样?”蜜瓜紧张地问道。 “服侍应如风?”伊恒像是突然醒悟了一般,拍了拍蜜瓜的肩膀,蓝色的眼睛变得深邃,“我要是屈尊降贵给她当几天牛马,是不是就能抵掉救命的恩情了?” 应如风与众女子站到起跑线上,等到裁判一声令下,她立时挥开马鞭,驱着小黑如同火箭一般蹿了出去。 这场比赛的目的是让女子们展示自己的风采,所以赛道不长,不过一里地,保证参赛者从头到尾都在大家的视线范围内。终点更是摆在了观赏台的位置。 不是比耐力,坐骑的爆发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伊恒的马的确不一般,应如风没怎么使劲,它就撒开蹄子,一马当先把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 应如风抓着缰绳,耳边狂风大作,她逆着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都落后她好几个马身,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本还想着若是马跑得不够快,便使些小动作。洛云澜给了她一些药草,马只要闻一闻就可以短时间内提高兴奋度,激发出全部潜能。 比赛没有说马不能嗑药,顶多算做灰色手段。反正她也不会跟这些女人抢男人,只是想要千里马而已。她得马,她们得人,皆大欢喜。 小黑风驰电掣,将身后的马越甩越远,不一会儿就在一片欢呼声中冲过了终点线。 应如风勒住缰绳,喊了一声吁。然而小黑并没有减速的迹象,继续加速往前冲着。 应如风对马不算了解,刚才一直以为是伊恒的马好。这会才意识到不对劲,小黑好像失控了。 应如风望着宽阔的原野,前方没有什么障碍物可以减缓小黑的速度,她一时间没了主意。 要是心狠一点,给这匹马来一刀放放血倒是可以让马减速,可这匹马是伊恒的大宝贝,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下手。 是谁设下了这个圈套?能利用千里马引她参赛,还能肯定她会骑伊恒的马提前下药?应如风脑海中立刻闪过左将军阴鸷的目光。 伊恒是被利用了,还是也参与其中呢?篝火大会是伊恒邀请她来的,撞破左将军偷人是小白带领的,连身下的小黑也是伊恒主动提供的。 伊恒这些天大献殷勤是怀着这种目的吗? 应如风抽出腰间的剑,横在了身前。现在让马停下来才是最重要,不然越跑越远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埋伏。 就在她要下手的时候,双手忽然被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握住,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几缕白发拂过她的侧脸,飘在她眼前。 第56章 阴阳合心 “霍大哥, 你居然能追上来?”应如风激动地喊道。 霍青阳握紧她的手,大力拉紧了缰绳。陷入疯狂的马儿猝然提起前蹄,嘶叫了一声, 竖立起来。 “松手。”霍青阳抱住应如风的腰, 纵身从马背上跳下, 她们身旁是一个草坡, 怕马踩踏, 两人抱在一起骨碌碌地往下滚去,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了下来。 应如风抬起头, 望着变了样的风景问道:“我们跑到哪了?” 周围一片寂静, 她听不到一点来自篝火大会的喧闹声。 霍青阳被她压在身下,粗声喘息着, “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那该关心什么?”应如风警觉地观望着周围。 霍青阳的手覆上了她的后脑,将她的视线摁向下方。琥珀色的曈眸不知何时染上猩红,应如风微怔,温热的气息扑了上来,两片薄唇衔住了她的唇珠。 他的舌头如同他的剑一样灵活, 在他口中挑起阵阵风波,刺得她节节后退,被剑光包围到无处可逃。 第149章 霍青阳的吻极具侵略性, 勾起她的舌尖肆意啃咬吮吸。 应如风好似他探寻已久的终极秘籍,他无比渴望了解她的一切。 应如风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回过神来,自然也不甘示弱。她还能不如一个雏? 大片的白毛被她压在掌心之下, 她激烈地回吻着,利用纯熟的技巧逼退唇中的入侵者, 染指他口中的清冽。 如同她们练剑时一样,敌退我进,双剑相随,纠缠不休。 “那日我问你何时才能交欢,你要我猜出你心中所想才肯。”霍青阳耳尖泛起深红,“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应如风的嘴唇摩擦着濡湿的绯红唇瓣,“我在想什么?” 霍青阳的喉结上下滚动,“不是今晚,是现在。” 大手摁上她的脊骨,粗糙的指尖摩挲着细嫩的皮肤,一寸寸播下噬骨的酥麻。 “魔教……妖男。”应如风咬住他的锁骨,抵挡着目中无人的挑衅。 冥夜,礼法,拧断脖子什么的被她抛诸脑后,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收了妖男,为民除害。 她身为皇女,受万民供奉,面对霍青阳这个祸害,必须勇敢站出来,独自替大家抵挡。 突破剑法第七层的那一瞬间,应如风才明白,阴阳合心剑之所以被称为阴阳合心剑,是因为这剑法不仅仅需要女男合练,更需要女男合心,共驱长剑,你来我往,互为补充。 随着心意相通,每一个动作都会恰到好处,每一寸力度都能制住命脉。互相成就,顶峰相见。 身下的草渐渐变得如同雨后一般湿滑。两人稍不留神,再度滚下一个小坡。 停下之后,霍青阳面色红润,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应如风摸索了一下,“不会断了吧。” 霍青阳感觉了一下,眼角噙起一抹笑意,“应该没有。要是断了,你不应该更高兴吗?” 应如风拧眉,“高兴什么?” 他的长指在她的颈间描画着,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你岂不是就有两根可以用了?” “霍青阳,你闭嘴!”应如风势不可挡地堵上了他唇,再让他说下去,她会疯! 两人沉浸式练剑练得太过投入,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遥远的草坡顶端多了一个人。 伊恒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泪水就会漫出眼眶。 草很高,她们的衣服也还披在身上,只能看到草浪滚动。 他又不是没有听到过。 可这一次多了莫名的心痛,像是被人在心上捶了一拳,很痛很痛。他一刻也待不下去,掉转马头,让眼泪流过颧骨,飞向身后。 篝火大会,他以后再也不去参加了。 伊恒跑马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左将军带着大队士兵来寻找应如风。左将军询问他是否见着了人。 伊恒怕人看穿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一言不发地跑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左将军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看样子王子已经找到了。” 她原本还担心应如风比较难以除掉,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落入了圈套。想来伊恒王子是看到自己未来妻主惨死的样子才会哭得这般伤心。 左将军仰头看了看天,眼中滑过狠厉,等过了今日,喀兰就要变天了。 “左将军,千里马可准备好了吗?”应如风的声音摁下了她高昂的头颅。 “你没事?”望着应如风含春的笑脸,左将军握在缰绳上的手指顿时掐入手心。 应如风走近了几步,和霍青阳乘上侍卫带来的马,平视着她问道:“看到我没事,你似乎有些有些惊讶?” 左将军呵呵一笑,“怎么会?五皇女吉人自有天相,连失控的马也能控住,当真令人佩服。” 伊恒片刻不停地跑回寝宫中,一进屋,就扑进被褥之中,跪在床边流泪。 蜜瓜没他跑得快,不知发生了什么,跟回来后见他哭得如此伤心,问道:“主子,五皇女受伤了吗?你别担心,有洛云澜在,她不会有事的。” 伊恒摇摇头,一句话不说,只一个劲地哭,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如此伤心。 “没受伤,难道是小黑有事吗?”伊恒向来宝贝那匹马,花了许多心思,蜜瓜紧张地问道。 伊恒的哭声顿了下,他好像忘了找小黑了。 蜜瓜安慰道:“主子,你别太伤心了。小黑看你这么难过也会伤心的。” 伊恒哭声更大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看到应如风和霍青阳……忘了去找小黑了。” 他做了个手势,蜜瓜心领神会,不解地问道:“主子,五皇女不是向来如此吗?你是喜欢上她了吗?”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是恩人,不是她。”伊恒大声嚎道,仿佛声音越大,就越有道理一般。 蜜瓜试探地问道:“如果你看到恩人和别人那样,也会这么伤心吗?” 伊恒试着去想象,然而他的脑子像是宕机了一般,描绘不出任何画面。他的哭声小了些,抽抽搭搭地说道:“肯定会更伤心吧。我难过是为了红袖,应如风这么花心,肯定都记不起来红袖了。” 第150章 蜜瓜挠头,“红袖公子不是早就接受了吗?花见雪和洛云澜来的时候,他也没你哭得这么伤心啊。” 伊恒被噎得找不出理由,抽泣许久后,终于能顺气了,笃定地说道:“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 应如风和左将军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小黑刚刚有多疯癫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左将军命人将千里马牵了过来,把缰绳递到了应如风手中。 千百道目光注视着应如风,有嫉妒的,有倾慕的,还有钦佩的。 嘈杂的人声中,应如风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多谢左将军抬爱。” 左将军微微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难怪你能够拿下库坦,眼光着实不凡。” 应如风恭维道:“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放着舒坦日子不过,去刀尖上舔血呢?只盼左将军事成之后,能庇佑库坦一二。” “好说,好说。”左将军面露喜色。 应如风刚刚向她坦诚听到了那日她跟王侍偷情时暴露出的野心,并且早有准备。左将军先是一惊,以为自己功败垂成之时,应如风却主动向她投诚,不仅愿意助她成事,还答应在她事成之后奉她为主,并献出圣地作为礼物。 她原本还担心叛乱之后人心浮动,若有能将圣地得到手中,足以让所有人俯首称臣,可谓双喜临门。她当即答应与应如风结为盟友,并且向她透漏了部分计划。 应如风扫了一眼自己的座位,洛云澜坐在原位,伊恒却不知去了哪里。 她主动提起跟左将军合作,可惜对方防备得很紧,她只打听到了大致的计划,却不知对方到底要如何下手。 一直到晚上,篝火大会的点火仪式正式开始,伊恒都没有再出现。 艳丽的火焰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如愿找到心上人的女女男男在篝火前快乐地依偎,没有找到对象的单身狗也不悲伤,挽着同伴在篝火前转着圈跳舞,迎接即将到来的夏日。 花团锦簇的氛围中,一名军士骑着马直奔左将军面前,下马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左将军听完之后,目中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比在场所有人的加起来还要多。 应如风心中咯噔一声。难道她已经成事了? 应如风仰头望了望闪亮的星空,就要变天了吗? 左将军径直朝应如风走来,“有一场好戏正在上演,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前往一观?” 应如风笑着拱起手,“恭喜左将军大事已成。” 左将军摆摆手,面上的得色却更深了些,“虽然还早了点,不过你句恭喜我就不劳你收回去,提前收下了。” 篝火大会上两个最重要的人默默退场,沉浸在火光中的人却丝毫没有发现。 左将军带着应如风直奔王宫,一路上畅通无阻,处处都弥漫着尸山血海带来的血气,直到王宫大殿外,血气才消失不见。 左将军推开殿门,如入无人之境般闯入内殿。 内殿中灯火通明,伊柯大汗面色苍白地坐在大殿之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刀刃完全没入,只剩刀柄还露在外面,滴滴鲜血从伤口缓缓渗出,染透了一小块锦衣。 见左将军带着应如风走了进来。伊柯大汗皱眉说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她的声音像一只垂暮的狮王,失去了往日的光辉和荣耀,只剩下苍凉之气。 应如风心中疑虑,是左将军派人行刺伊柯大汗吗? 但伊柯大汗的侍卫好好地站在她的身后。外殿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如风余光扫向四周,落到了一名年轻男子的身上。 他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跪坐在地上,手指和衣袖沾染着血迹。他的形态看着畏畏缩缩的,可是眼中却没有半点害怕之情。 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伊柯大汗的侍郎。 伊恒和可敦在那名王侍身后坐着,担忧地望着伊柯大汗。 可敦担心妻主的伤势,焦急地说道:“都怪我管理不当,让李侍郎犯下弥天大错。可大汗的伤势要紧,还是赶紧安排大夫拔刀吧,等伤好再治罪也不迟啊。” 伊柯大汗攥紧拳头,“我受过的伤比这多的多。在拔刀之前,我必须弄明白一件事。”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甩向那跪在地上的李侍郎,“你说,源儿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应如风这才注意到,李侍郎背后挡着毫无存在感的伊源——伊柯大汗唯一的女儿。 李侍郎是她的亲生父亲吧?她的模样倒是比她爹怂多了,看上去几乎已经吓傻了。 李侍郎笑了笑,声音婉转,“她是不是你的女儿?大汗难道不知道吗?” 他一开口,应如风立刻认出他就是当日与左将军偷情的人。搞了半天,人家两个不是一时寂寞,而是早就好好上了,连孩子都是借外力搞来的。 应如风观察着几人的样貌,伊源的塌鼻梁还真与左将军有几分相似。再看伊源与伊柯大汗,那是一分相像的地方都找不着。 “我要听你亲口说。”伊柯大汗竭力吼道。 第151章 “她当然是你的女儿。不然你觉得谁的?”李侍郎捂嘴笑了一声,抛了个媚眼给左将军,“难不成是左将军的?” 伊柯大汗胸间的刀口忽然钻心的疼。 她今日去看女儿的时候,见李侍郎姿容艳丽,便提出去他房中坐坐。 李侍郎往日打扮素净,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并不得她欢心,只在抬进宫的时候临幸过一次。今日不知为何一改从前,美艳动人,她才动了心思。 结果一到他房中,竟然看到床上大咧咧地摆着其他女人留下的衣物。 她怒火攻心,当即要处置李侍郎。没想到他不仅身负武功还暗藏凶器,趁她不备,给了她骤然一击。直到外头的侍卫们冲进来,才控制住他。 李侍郎一击之下没能杀了她,竟然破口大骂,还说你死后整个喀兰都会成为我女儿的。 伊柯大汗登时起了疑心。这个女儿并不像她,只因是她唯一的女儿,才被她立为继承人。 她多年无女,李侍郎却一击即中,在他明摆着有奸妇的情形下,养了八年的伊源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伊柯大汗一遍遍地逼问着,她的声音喑哑,似乎得不到答案决不罢休。 可敦站了起来,提议道:“李侍郎的话不可信,若想查清伊源的身份,只能滴血认亲了。” 滴血认亲这法子也太不靠谱了吧。这时代的人大多也知道滴血认亲不靠谱,然而伊柯大汗像是绝望中抓到希望,竟然点头答应了。 应如风看向伊恒,只见他双眼肿胀,目光茫然,似乎大哭过一场,应该是太过焦心母亲的伤情吧。 可惜看伊柯大汗固执的模样,比起自己的生死,她此刻恐怕更关心伊源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 一碗清水很快就被送上来了。 伊柯大汗滴了一滴匕首上的血到碗中,然后命令侍卫拉起伊源走到碗边,在她手指上划了一刀,挤出一滴血。 可怜的小孩疼得哭了起来,然而满屋没有一个人心疼她,甚至连她跪在地上的父亲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唯一有些动容的是伊恒,这让应如风感到疑惑,伊恒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她卷入这一连串事情的背后,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两滴血在碗中没有相融,伊柯大汗低头一看,勃然大怒,“来人,杀了李侍郎和这只狗杂种。” 伊柯的几名侍卫登时拔刀刺向李侍郎和伊源。 左将军身后的侍卫也唰地拔出刀,格挡在两人身前。 伊柯大汗眼中寒光大盛,“左将军,你这是何意?” 一直默不作声的左将军信步走到大汗面前,一脸关切地说道:“我怕大汗太过生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 “我的决定没人可以干涉。”两边僵持不下,伊柯便向殿外喊道,“来人。” 她必须要在身死之前处理好一切,不然这一辈子的心血岂不是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伊柯大汗一声令下,却没有人从殿外走进来。众人面色微变,殿中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外头传来整齐的铠甲撞击声,由远及近,显然有军队将大殿包围了起来。 左将军放浪地大笑,阴鸷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对上伊柯难以置信的双眼,“大汗何必强撑?还是快点拔刀,早登极乐吧。我等会拥护伊源王女继位,辅佐她完成您的遗志。” 可敦的声音颤抖,“左将军这是何意?” “可敦还不明白吗?没有人进来是因为外面已经没有你们的人了。”左将军得意忘形,“我怎能允许大汗杀了我自己的女儿?” “你说什么?”伊柯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色愈加惨白,刀刃几乎要崩断在她紧绷的伤口中。 左将军讥笑道:“我早就受不了你了。我功绩与你不相上下,凭什么身上留着一半异族的血就要奉你为主?你生性残暴,对犯了错的手下从不留情面,对为你生儿育女的男人也动不动就马鞭教育,他们又凭什么对你死心塌地?” 应如风听完心有戚戚,原来不善待手下和侍郎还有此等恶果,她以后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过有的男人真的很欠揍,不能只怪女人残暴,比如说——她的目光落在呆愣的伊恒身上,他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幕吓傻了。 伊柯大汗气得发抖,“你这背主的东西。当年你深陷敌营,若不是我亲自带兵冲破包围把你救回,你焉有今日?” “不错,我感念大汗当年之恩,所以会让大汗体面的走。”左将军目光一沉,“你依然是喀兰的大汗,只不过是上一代的。往后,我会代替你成为喀兰真正的汗王。” 李侍郎爬到左将军脚边跪着,一副前妻还没死就急着改嫁的样子,嬉笑着看向伊柯,往她心上又插下无形的一刀,“大汗,你能征善战,怎就不愿相信自己早就不能生了?还纳那么多人充斥后宫,可真是浪费啊。” 伊柯曾在一次征战中腹部受伤,军医暗示她此伤会影响生育。她那时意气风发,根本不信,直到后来再无所出才开始着急。 第152章 她一味地怪男人没用不会生,脾气越来越暴躁,才会对侍郎非打即骂,让可敦不停地给自己纳新人,没想到竟让这对背主的狗女男钻了空子。 左将军走上前拍了拍伊柯的手,“放心地走吧,我的好姐姐。你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不就是统一整个草原吗?我已经替你做到了。” 要不是没有力气,伊柯恨不得拍碎眼前之人的天灵盖,“你怎么做到的?” 左将军目光梭巡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不知何时退到角落里的应如风,“五皇女已经向我投诚。有了库坦,剩下的小国何足惧哉?” 伊柯大汗痛心地望着应如风,“你为什么要选择她?” 应如风拽过满眼破碎的伊恒,一手钳住了他的双腕,摁入怀中,带着他往人群外退了一步,“左将军答应把他送我当礼物。虽然他给我做夫郎是差了点儿,但当个玩物还是可以的。对不起啊大汗,如风生性风流,实在难以拒绝。” “你想让我给你当玩物,应如风你疯了。你放开我,不然我咬死你。”伊恒在她怀中疯狂挣扎着,凭着一股疯劲拖着她进了立在窗前的屏风后,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伊恒的挣扎惹恼了应如风,她扬手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闹什么?” 大家虽然看不见应如风究竟打在哪,但听声响也知道伊恒必是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打蒙了伊恒,还打蒙了在场其他人,除了左将军。 左将军笑着问向伊柯大汗,“你当初打我李郎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亲儿子也会被人打?” 伊柯大汗闭着眼睛坐在王座上,声音萧瑟,“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好姐姐,那就下辈子再见吧。”左将军啪啪拍了两巴掌,“来人,送大汗上路。” 外头一片寂静,一如先前伊柯大汗叫人时一样。 内殿中的亲兵各为其主,互相对峙着,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第57章 软饭真香 伊柯大汗见状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多年征战的经验让她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怎么回事?”左将军心中惊疑, 大步走向殿门。 就在她即将推开殿门之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也许是左将军用错了方式呢。” 应如风一手钳着乱动的伊恒, 实在没办法模仿左将军拍手, 只好又在伊恒乱扭的屁股上扇了两巴掌, 朗声道:“来人。” 殿门骤然打开, 先前叫不动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大殿, 淹没了伊恒的嚎叫声,举刀将左将军围在了中间。 左将军面如土色,看着抵在腹部的一柄柄尖刃, 声音登时变了调, “五皇女,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如风捂住伊恒还在喷火的眼睛, 懒懒地说道:“你看我只是要把他当成玩物,伊恒王子就气得想咬我。我要是帮你害了他老娘,他还不得咬死我?我可不想身边出个李侍郎呢。” 伊恒立刻忘了屁股上的疼,长长的睫毛不停刷着应如风的掌心,喜不自胜地说道:“你没有投向她啊。” “拖延点时间而已。可惜没能阻止之前发生的事情。”应如风放下了手, 遗憾地看了眼伊柯大汗胸口的匕首。 左将军难以相信,“这怎么可能?你的兵是从哪里进来的?” “我的兵正好驻扎在我的封地中,逢着篝火大会, 我就把她们叫过来玩玩喽。”应如风的兵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她一起进入布尔城的,起初一直驻扎在伊柯大汗指定的远郊。 应如风那日听到左将军与李侍郎的对话后暗道不妙, 以防万一,便命部分投降来的库坦精兵乔装打扮, 扮做平民进入到自己的封地之中。她们和喀兰人同宗同源,长相上根本分不出区别。 今日事发之后, 她们联合拓兹族人潜入城中,埋伏了起来。王宫侍卫与左将军的人打斗的时候,根本没意识到还有第三方浑水摸鱼,在后面补刀。 左将军像是也被人插了一刀,有气无力地问道:“伊柯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为什么不帮我要帮她。我给你的明明更多。” “唉,左将军太不了解在下了。谁让你没有一个天生……”应如风在伊恒耳边小声念出翘臀两个字,然后才道,“丽质的儿子呢。” 伊恒心中一阵别扭,不自觉得夹紧了臀。难怪应如风最近总是频频对他的屁股下手,敢情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在她眼中还没有他的臀有吸引力。 夹紧的臀更加挺翘,看得应如风差点当众捏上去。 左将军大吼大叫着被士兵拖了下去,反倒是李侍郎坦然得让应如风都佩服。他仿佛根本不关心谁输谁赢,只要伊柯大汗活不了他就心满意足了,他深深地看了应如风一眼,毫不挣扎地让士兵拖了下去,连女儿都没有看一眼。 处置了左将军等人后,应如风立刻派人将洛云澜请了过来替伊柯大汗诊治。 洛云澜检查一番后起身摇了摇头,“这一刀伤到了心脉,回天乏术,拔了刀也止不住血,没法救了。大汗有什么话就赶紧交代吧。” 伊恒深知洛云澜的医术之高,拉住他的胳膊,极力恳求道:“怎么会这样?你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你救救阿娘,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153章 洛云澜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一群人立时哭倒在伊柯大汗面前。 伊柯大汗本人却不见悲伤,沉静地看向应如风,“你过来。” 应如风指了指自己,“我?” 这个时候不应该赶紧交代后事吗?叫她做什么? 见伊柯大汗点头,应如风走到了她的面前,疑惑地看着她。 “我快要死了,没有自己的女儿陪在跟前,却有应泽寰的女儿陪在跟前。我真是输了她一辈子。”伊柯大汗释然地一笑,“如风,我想将我最珍贵的东西托付给你,你可愿答应?” “最珍贵的东西?”应如风下意识地看向跪在地上哀哭的伊恒。 她刚刚在众人面前调戏伊恒,主要是为了提前制住他,免得他又像上次那样脑子一热,被敌人捉住利用了。至于那三巴掌只是她收的报酬,可没有要他以身相许的意思。 应如风想了想,许诺道:“伊柯大汗放心,我会照顾好伊恒王子的。” 伊柯大汗摇头,“不仅仅是照顾。我要你娶他做正夫。” 伊恒惊愕地抬头,看看应如风有看看母亲,一时间忘了哭。 应如风果断拒绝,“请恕我不能答应。” 伊柯大汗目中闪过精光,“如果他的陪嫁是整个喀兰呢?” 一群人惊叫道:“大汗三思。” 许是到了回光返照之际,伊柯大汗目光如炬,“只要你娶了伊恒,你就是下一任的喀兰大汗。” 应如风真地很想拒绝。她的肠胃不是不好,奈何软饭太香。她要是拒绝了,半夜醒来都得大嘴巴子抽自己。 母皇奋斗一辈子未能染指的西域,她娶个男人就全部到手了? 伊柯大汗声音粗重了许多,“你是否答应?” 应如风镇重地点了下头,“我答应。” 洛云澜倒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早知道他就强行给伊柯大汗拔刀了,省得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霍青阳心中也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滋味。剑侣心意相通之后往往会结为妻夫,共同追求剑道的极致,他的剑侣却要娶别人了。 应如风答应之后,伊柯大汗似乎用干了最后一丝精气,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到了临终之时,伊柯大汗才意识到这一辈子最爱自己的人是为她纳侍无数的发夫。她的小侍们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就像她对他们也没有感情一样。 她对应如风和伊恒嘱咐了几句,便挥手让其余人都出去,只留下可敦陪在身边。 伊恒浑浑噩噩地跟着应如风离开了内殿。忽然之间,他就要失去母亲了,他的终身大事也在母亲临终前定下了。 下午他因着应如风和霍青阳的事情在寝殿大哭时,突然被父亲的贴身侍从请去,加入了那场关于伊源父女的审判。 母亲遇刺,李侍郎偷奸,妹妹非亲妹,左将军叛乱,一件件接踵而至的大事让他六神无主,每件事他都一无所知,又跟他息息相关。 直到应如风把他拽住,他才有了主心骨,他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她,指望她破局。她说要把他当玩物的时候,他出离的愤怒之下其实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放松。起码她会护佑他,不让别人染指他,不是吗? 母亲提起婚事的时候,他明明知道应如风会拒绝,可又期待她的答案,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渴望得到她的目光,她的追求,她的爱护。 应如风后来虽然答应了,但看重的显然不是他,而是喀兰。 那一刻,他有一种芳心错付的感觉。他开始认不清自己的心了,他真的喜欢恩人吗?他对应如风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为什么不抵触嫁给她,反而觉得那是安稳的归宿? 月色清凉,吱吱的虫叫声与还未散尽的血气并不相配。 应如风问道:“左将军和李侍郎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伊恒恼恨道:“我要知道,早就告诉阿娘了,怎么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应如风叹道:“我前几日帮你抓小白的时候,撞破了左将军的奸情。那时我并不知道她是谁,还以为是你有意为之。”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问我?”伊恒神色怆然,“小白会带你去李侍郎那大概是因为我去大兴后,小白一直养在伊源那里,所以它才会跑回那个院子。” “对不起。”应如风只能想出这一句话。许是因为一念之差,没能帮他挽回亲娘的性命,又或是因为从他那得到了太多,却不能给予他同等的回报。 “你刚刚答应阿娘要娶我。”伊恒犹犹豫豫地说道。 应如风看着伊恒,目光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强势,“伊恒,不管你心里愿不愿意,我一定要娶你。” “若要通过征战得到整个西域,那得打多少仗?耗多少时间?死多少人?只要娶你便可以得到这一切,我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 应如风揽住他的腰身,在他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我们从头开始,我会好好待你的。往后我的荣耀都有你的一半。伊恒,你愿意吗?” 他的唇上仿佛有电流划过,伊恒忍不住想起下午之前,应如风还和霍青阳滚在一起,他眼睛都哭肿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他已经是她的掌中之物了。 第154章 伊恒赌气推开了应如风。 应如风诧异地收回手,“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做表面妻夫,我不会强迫你的,免得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不过你可别后悔哦。” 伊恒看着她又换上不正经的表情,愣在原地。她怎么就放弃了?不能像先前在内殿时那样,无视他的反抗霸道地把他嵌入怀中吗? 他都要嫁给她了,她就不能哄着他点吗? 应如风看到烛心找了过来,吩咐手下送伊恒回寝殿,并且加派了不少人保护他。 回到寝殿,烛心激动地行了个大礼,“恭喜主子得到喀兰。” 应如风靠在椅子上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连自己都觉得跟做梦一样,“是啊,原本是来找保护伞的。没想到我成保护伞本伞了。要是多来几个带国下嫁的王子就好了,我就可以统一整个世界了。” 烛心问道:“不知主子接下来有何谋划?” 应如风吩咐道:“先在喀兰待一段时间吧。我是大兴人,统治喀兰有天然不足。若想让西域人真正臣服于我,还需要一些耐心。先把官员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再加强下对各部落间的管辖才是正事。” 应如风不知道的是,大殿中伊柯大汗和可敦也正在讨论此事。 可敦忧虑地问道:“大汗为何要传位给应如风?她没有多喜欢恒儿,将来万一生了变数,哪有人能治得住她?” 伊柯大汗摇了摇头,“你啊,目光短浅了。不要只把目光放在后院中,要跳出来看看。如今喀兰几大部族各怀鬼胎,全靠我一力镇压着。我死后不知会出多少左将军,闹出多少乱子。没有一个手腕强硬之人,过几年喀兰还在不在都是个未知数。只有应如风能保住喀兰,也只有她能护住伊恒。” 可敦点头,“我明白了,妻主。我会助她坐稳大汗之位的。” “这辈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可以嫁给我最崇拜的人。”可敦歪过头扼制住快要掉下的眼泪,尽力笑着说道,“今天又是篝火大会呢。妻主还记得吗?二十二年前,你就是在篝火大会上看中了我,带我骑马,摘花,亲手给我戴上花冠。” “我记得,都记得。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我再为你戴上花冠。”伊柯大汗吃力地抬起手腕,往他的头顶抚去。 可敦低下头,久久都没有等到那只手抚上自己的头顶。 伊柯大汗殡天后,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般,各大部族蠢蠢欲动,每个人都想要分一份羹,根本不服应如风这个外来者继承汗位。 应如风索性将水搅得更浑,直接撤兵离开了布尔,摆了一出“空城计”。各部族以为她跑路了,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占领王城,统领喀兰,争先恐后地带兵入城,在城中互相斗了起来。 等她们斗到元气大伤,应如风召出早就埋伏好的军队将她们一网打尽。哪怕有几个鸡贼的没有入城,也因为孤立无援,被应如风的大军逐个击破。 没办法,应如风坐拥萝城军、库坦军和伊柯大汗以及左将军留下来的兵,人数呈压倒性优势。只要几大部族不拧成一根绳,根本无法与她对抗。 应如风将各族族长捉到一块,迫着她们签下了盟约,同意各部族间开放交流,平民间可以自由流动,并且让应如风在各族驻军。 应如风不出一个月就平定了喀兰内部的争斗。各族族长深恨左将军,应如风的手腕可比伊柯大汗强硬多了,这一场内战之后,她们的权力所剩无几。 以前大家说起族长想到的都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一族首领。现在大家说起族长想到的都是年事已高,风烛残年的老奶奶。 伊柯大汗遗命应如风和伊恒的婚事可在孝期内举行,不需要守孝。所以喀兰一安定下来,应如风最迫切的目标就是迎娶伊恒。毕竟伊柯大汗说的很清楚,这汗位只有娶了伊恒才能继承。 她不娶,坐上汗位就名不正言不顺,在朝堂上也会受到伊柯遗臣的诘问,行事不方便,后患无穷。 应如风一统喀兰和库坦后,立刻被尊为西域共主。她要大婚的消息插着翅膀沿着各个方向急速扩散。 各部族的族长自不必说,都带着掏空家底的贺礼亲自来贺。各个希望与她交好的周边小国也派使节来访。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兴京城也很快得知了消息,派了使团前来贺喜。 随着到达布尔城的人越来越多,大婚的时间一天天临近,应如风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她好像得了婚前恐惧症。 一想到以后就要跟漂亮小郎们告别,守着伊恒过日子,她的心就拔凉拔凉的。 难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是绕不开的吗? 她仿佛一只无足的鸟儿,明知道只要停下来就再也飞不起来,也不得硬着头皮降落。 应如风这段时日都把自己跟霍青阳关在一起,靠练剑短暂地遗忘烦恼。许是有过灵与肉的结合,两人的合作越来越默契,剑术也是节节高攀。 突破第八层的那日,霍青阳面无表情,仿佛早在预料之中,但他随即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应如风,要不你跟我私奔吧?” 第155章 “嘶,听着还挺刺激。只不过我们私奔去哪儿呢?”应如风收剑入鞘,不停地拨弄着剑穗。 “回圣教去。我们早上练剑,晚上合欢,岂不美哉?”看应如风没有反应,霍青阳又道,“要是你想白天合欢,晚上练剑,我也没有意见。” 听他这么一说,应如风突然理解猴子了。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真的有区别。 应如风一巴掌拍在自己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悲伤地答道:“合欢这词以后就别想了,只练剑还是可以的。圣教再强还能以一当百,抵住几国大军吗?” “挡不住我就带你逃走,没有什么问题。” “不要,逃命可是很辛苦的。” “你选择成亲,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不过真的不能再合欢了吗?”霍青阳靠到她身边,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手指,仿佛怕人听到一般小声说道,“我们可以偷偷的。比如说你想我了,就在窗外挂一个红肚兜,我看见了就会半夜偷偷潜入你的房间。” 应如风苦恼地说道:“可我房间每晚都有人守夜啊。” 霍青阳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保证哪怕伊恒睡在你旁边,都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应如风捻住一缕白毛在手上缠绕,真诚地问道:“你到底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霍青阳一脸冷傲,“我们圣教被称为魔教几百年了,没有些压箱底儿的东西,岂不是白白叫你们污了名声?” 应如风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对成亲感到恐惧,是因为她还没有成为这世界上最强的存在。她恐惧的不是成亲本身,而是受到限制的状态。等她登顶的那一日,便不会再感到害怕。 来到布尔城恭贺的人中,除了使臣,还有不少应如风和伊恒的旧相识,比如红袖和花见雪二人。 伊恒身为男主人,责无旁贷地负责接待男宾。他见到红袖的时候,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当日离别之时,他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红袖会帮他看着应如风,助他重新上位,结果反倒把应如风看到自己家来了。 客殿中,伊恒命人送上各式名贵的菜肴,亲自倒酒赔罪,“红袖,你听我解释,这完全是场意外。” 红袖酸酸地说道,“好了,你不用说了。如果不是如风想娶你,谁又能强迫得了她?你毕竟是是喀兰王子,我一个小倌哪能配得上你的解释呢?” 伊恒使劲摇头,“不是的,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要不是我阿娘……我也不会跟应如风成亲的。” 红袖也听说了一些喀兰发生的变故,声音和缓了些,“你不是有心上人吗?你的恩人怎么办?如风能接受你心里有别人?” “我会忘掉她的。”伊恒低声说道。恩人是一个昳丽的梦,他会将她埋藏在心底,再也不去想起。 红袖急忙说道:“何必如此委屈?既然你认我这个朋友,不如把我抬进如风房里,我们做一对真正的兄弟,一起伺候妻主。你不愿意侍寝的话,尽管把如风推到我房中,我替你承受。” “不行。”伊恒不假思索地拒绝。他可不想自己还没成亲,就提前给应如风预定上小侍,他没有阿爹那么大度,只想要二人世界。 “真小气,还说是朋友。”红袖起身一摇一摆地走了,“我找如风去了,我也不介意做个外室。” 红袖一走,花见雪立即坐到了伊恒身边,感叹道:“伊恒哥哥如此小气。以后怎么挽得住妻主的心啊?” 伊恒看到花见雪就会想起让他饱受折磨的美体水,气不打一处来,“要你管?” 花见雪不以为意,仿佛伊恒是他的至交好友一般,一脸关切地劝道:“咱妻主什么脾性哥哥还不清楚吗?要我说哥哥不如大度一点,等别人钻空子不如先纳了我们。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定然和你一条心。妻主念着你的宽容大度,也会更喜欢哥哥呢。” “我给她纳谁也不会纳你。”伊恒可不会把花见雪放入应如风后宫给自己添堵。他还没喊上妻主,花见雪倒先喊上了,都舞到他脸上来了,这能忍? 第58章 大婚前夕 “伊恒哥哥真笨呢。给妻主纳侍不按照妻主的心意而是自己的心意去选, 难怪殿下她不喜欢你。”花见雪在伊恒心上插了一刀,心满意足地走了。 花见雪本来也没指望伊恒会答应纳他,只要能给伊恒添点堵, 他心里就高兴。谁让伊恒嫁了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呢?想进后宫, 还是得从应如风那里突破。他可不想像伊恒那样空有名分没有宠爱。 得知红袖和花见雪来了之后, 应如风马上觉出了几分娶伊恒的好处来。 她不用亲自去面对这两位旧友, 只需要借口繁忙, 将接待男宾的事务推给伊恒处理就行。谁让他马上要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夫郎了呢。 红袖和花见雪见不着应如风,还真以为她国事繁重,担心她累着身子, 不敢再打扰。 事实上, 应如风早已简化了处理政务的流程。她选出了数名能臣替自己批折子,提建议, 她只要做最终决策就好。如此不仅能集思广益,提高决策的正确度,还能省下大把时间。 于是她每日以处理政务为名躲在书房之中,实则跟着霍青阳学习外语。 第156章 身为一国之主,学学当地的蝌蚪文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的清静只是短暂的, 应如风很快就接到大兴使团到达的消息。喀兰目前还是大兴的朝贡国,她身为即将继位的国主,理应主动出城迎接。 应如风倒有些好奇, 她那位前姐夫会派哪些人来。 布尔城外,一队打着大兴旗号的车马从天际线处迤逦而来。 应如风站在城门处, 看着像小点一样的人逐渐放大在眼前。 “老大。”一个欢脱的身影从队伍中蹦了出来,直扑向应如风怀中。 侍卫眼疾手快地架起长矛, 将人拦在了距离应如风丈许的地方。 应如风听着带有磁性的声音,再看看又高又帅的少年, 感觉有些对不上号。她怀疑地问道:“辰辰?” “是我,老大,快让她们放我过去。”赵辰辰激动地挥着手。 应如风示意侍卫放人,手捏上了赵辰辰的脸。“才一年不见,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虽然赵辰辰现在的身形看上去也不能称之为苗条,但比起他先前珠圆玉润的样子,那可是质的改变,连脸上的婴儿肥都快没了。 小团子到了青春期,变了声,抽了条,从可爱小鸭变成白天鹅了。 应如风顺手往他肚子上捏去,幸好手感最好的那块肉还没有消失,依然软糯好捏。 赵辰辰唔的叫了一声,埋怨道:“你是怎么做老大的?都成为西域共主了,也不带上我这个小弟。害得我在京城天天茶不思饭不想。这次你要大婚了,我求了母亲好久,她才答应我跟着使团一起来给你送贺礼。” “你对我这么忠心,我真是太感动了。”应如风揽住他的肩膀,“来,晚上多吃点。把你的肉都养回去。不然就不好捏。” 赵辰辰不满地说道:“捏你自己家夫郎去,老捏我算怎么回事?” “你是我的小弟,给老大捏捏有什么关系?”应如风笑着转身,一个眼神也没给带队的使臣赵庆。 她还受制于应如行的时候都不会给赵庆好脸色看,更何况如今呢?也不知姐夫是怎么想的,居然任命此人为使臣,难道是为了恶心她?又或是与应如行合谋打算做些什么? 赵庆面色难看至极,应如风竟然公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准备的一大匣子话都没了用武之地。 应如风以为自己靠娶王子继承汗位就高枕无忧了,殊不知她此次来正是为了打探敌情。没了伊柯大汗,应如风一个草包哪能守得住西域?等大兴铁蹄降临的时候,她要应如风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当晚,应如风大宴各国来使。 女男分席,可敦称病不出,伊恒便负责接待男宾。 伊恒看着下首的赵辰辰,花见雪,洛云澜,霍青阳,红袖一个个遥望应如风的眼神充满倾慕,仿佛应如风不是他的妻主,而是他们的妻主一样,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男宾们花枝招展,各具特色,伊恒一点不想接待他们,只想把他们全赶出去。 伊恒更加佩服自己父亲的胸襟了,他当年面对母亲的几十个小侍,到底是怎么吃得下饭的? 女宾席那边人多,很快就热闹起来了,使臣们推杯换盏,夸赞祝贺着应如风。 男宾席只有寥寥数人,又摆在较为隐秘的屏风后,显得格外冷清。 琢磨着女人们也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红袖举起酒杯敬了伊恒一杯,“伊恒王子,咱们做了这么久的朋友,马上你就要嫁给如风了,我衷心地祝贺你。” 伊恒受宠若惊,红袖这么快就想通了?他连忙端起酒杯敬了回去。 红袖放下酒杯,脸上浮起一圈红晕,不无怀念的说道:“都是朋友,我也不藏私。如风她喜欢各式各样的玩具,什么新奇的,好玩的她都喜欢研究。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怕疼就不肯陪她玩。记得多买些讨她开心。实在买不到,我可以割爱把我们用过的那一套送给你。” 伊恒登时想起在神医谷时,红袖曾插着条尾巴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竟然是什么闺中玩具吗?难怪红袖当时的表情那么怪异。想到自己还伸手摸过,伊恒顿时想把手砍了。 花见雪难得的大度,说出了应如风的另一个喜好,“伊恒哥哥记得多穿几条裤子,应姐姐她喜欢一层一层剥着玩。” 洛云澜点点头,“是这样的,殿下她喜欢各种各样的衣服。不管是绫罗绸缎还是棉布麻衣,只要能穿出风味殿下都很喜欢。而且也不要太拘泥于地点。男人的面子没了就没了,让妻主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霍青阳琥珀色的眸子中流出不屑,冷哼了一声,“有心思想无用的花招还不如多练练真功夫,磨磨嘴皮子。” 伊恒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咔咔作响,敢情应如风的旧情人们怕委屈着她,上赶着来给他传授经验了? 他恼火的目光甩向蠢蠢欲动的赵辰辰,“你也有话要说?” 伊恒记得在京城见过赵辰辰,他那是还是个小土豆,跟应如风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赵辰辰也十分想要加入这一场赠言大会,他身为小弟,要是对老大的喜好一无所知,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 第157章 赵辰辰诚恳地说道:“王子要多多吃饭,多多长肉,让肉都长在该长的位置。老大她最喜欢捏来玩。” 啪的一声,伊恒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 好家伙,这一个个哪是为他着想,简直是明目张胆地炫耀他们跟应如风的闺中密事,根本没有把他这个正夫放在眼里。 他恨不得明天就大婚,然后立刻把他们说的事情全都做一遍,还要做他们没做过的事情,让他们再说不出炫耀的话来。 应如风倒是与伊恒有不同的感受。 大婚前这几天,她简直徜徉在巧克力化成的海洋中。红袖替她添香,花见雪为她掌灯,洛云澜给她捏腰捶背,霍青阳陪她练剑学习外语,赵辰辰做她的解压玩具任她揉扁搓圆。 他们一改往日的闹腾,比亲兄弟还要和睦。 因着风俗的缘故,她在大婚前也不用与伊恒相见。每日幸福得快要昏死过去了。 什么叫西域共主啊? 战术后仰.jpg 这才是西域共主应有的生活。 不过烛心倒是有些苦恼,男宾们把她的活全包了,搞得她都快要下岗了。应如风只好多给她安排了一些外派任务,免得她干站着尴尬。 不管应如风多么不舍幸福的单身生活,大婚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由于应如风是大兴人,继承的却是喀兰的汗位,大臣们一开始对于婚礼的制式吵得不可开交,大兴来的臣子坚持要按大兴风俗,喀兰本地的臣子坚持要按喀兰的风俗。 应如风见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便决定两种都不采用,让烛心重新创造一种新的婚俗,华贵不华贵的不重要,新颖有趣就行。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西域共主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婚礼,两方大臣都无话可说。 婚礼那日,天还未亮,迷迷糊糊的应如风就被侍男们拉了起来,服侍着穿上一层层的婚服,戴上镶满宝石的王冠。 应如风虽然早已掌握了喀兰大汗的全部权力,但依据伊柯大汗的遗命,她只有在迎娶伊恒的这一日才能真正登基为王,所以这是她头一次戴上王冠。 烛心看着穿上婚服戴上王冠的应如风,深深感叹人靠衣衫马靠鞍。王冠完美地融入应如风的气质,衬得她英气十足。 应如风着常服的时候自带慵懒气质,今日却是霸气外泄,让人觉得臣服于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应如风照了照镜子,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这是她吗?她还以为是她那自带主角光环的母皇。 以前别人说她和母皇长得像她从来不觉得,直到这一刻才觉得真的像了十之八九。难怪应如行先前说母皇偏宠她,喜欢和自己更像的孩子在帝王家似乎是常事。 按照烛心设计的婚仪流程,接下来是去伊恒宫中迎接他。 应如风走出殿门,殿外阳光明媚,繁花遍地。宫内外锣鼓喧天,处处都挂着大红色的喜绸,喜庆到鸟儿都笑得合不拢嘴。 烛心引着应如风一路来到伊恒住的朝阳宫。 应如风还是第一次来到伊恒住的宫殿。他的宫殿如同他的人一般花团锦簇,朝气蓬勃。殿前的花坛中开满了雍容华贵的牡丹花,沿着宫墙铺出一条环绕宫殿的花路,芳香馥郁,让百花黯然失色。 宫殿各处都刷上了大红色的新漆,一片片琉璃瓦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金光,映得整个宫殿如同仙宫,叫人挪不开眼睛。 侍卫推开宫殿的大门,应如风抬腿跨过门槛,走了进去。穿过一道长廊之后,一扇贴着大红喜字的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烛心抬手推开门,应如风立刻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 一条不算宽敞的美人榻上,满满当当地跪坐着五个一模一样的新郎。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同样款式大红盖头,披着一件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袍。 什么意思?带好兄弟同嫁?伊恒这么大度? 烛心开口介绍道:“为了体现主子对伊恒王子的真心,我特意设计了这个找新郎的环节。主子必须找到真正的新郎,才可以带他离开。” 这怎么找? 应如风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五个人有什么区别?喜袍太过宽大,犹如披一张毯子在身上,将各位新郎的身材遮得严严实实,挑刺都挑不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烛心提醒道:“主子别光看啊,可以摸摸他们的手帮助辨认。” “好,好。”应如风搓了搓手,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她找不着喜服的袖口在哪儿。她只好揭开其中一位喜服的边缘,把手伸了进去。 入手的是细滑的皮肤,应如风手指颤抖了一下,竟然是中空的吗?这也太返璞归真了吧。假新郎也是可以随便摸的吗? 应如风在他身上轻戳了一下,那人毫无反应,她又戳了几下,对方都没有把手交出来的意思。应如风只好化身摸茎校尉,盲摸了一下。 她摸到了一处软软嫩嫩,捏着像棉花的地方。 应如风敢打包票,这位绝对不是伊恒。虽然只碰过那么一次,但她记性还是不错的,记得伊恒是紧致有弹性,伸缩性极强的。 应如风缩回手,伸进第二个人嫁衣中,第二个人握着手感细腻,如同奶油般丝滑,也不是伊恒。 第158章 她转而探向第三个人。第三个人倒是把衣裳穿得好好的。前面那两个新郎也太大胆了吧,不知他们是不是瞒着烛心自作主张的。 应如风的指尖戳到一块软肉,软软糯糯的,像是肚子。应如风立刻想起了赵辰辰,再回忆下先前两位熟悉的手感,难不成这里的五个人都是她的熟人? 应如风心下雀跃,除了伊恒,还有一位会是谁呢?霍青阳应该不屑于参加这么无聊的游戏,应该是花见雪? 她验证似地摸向第四位新郎。第四个人的皮肤果然如她所想一般娇嫩,仿佛是为豌豆王子一样,一摁就会凹出个小坑。应如风甚至能想象到一片青色在他的皮肤下晕开。 看来第五位就是她的新郎了。应如风使出龙爪手,掀起袍角,毫不留情往要处抓下。 第五个人坚韧无比,一抓就知是千锤百炼过。应如风如果连这都认不出来的话,那她这些日子就白练剑学外语了。 应如风连忙缩回手,“霍青阳,你怎么也跟着他们瞎胡闹?” “你不喜欢吗?”霍青阳撩起盖头,红色的盖头披在白发上,玷污了琥珀色的眼瞳,世俗之气染上那张清冷禁欲的脸,惹得应如风心发慌。 “我是正经成亲的,别闹啊。”应如风连忙扭过头看向烛心,稳了稳心神,说道,“这里没有伊恒吧。” 烛心高兴地说道:“主子和伊恒王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猜对了,这第一关能算是过了。” “什么?这才是第一关,还有第二关吗?”应如风攥了攥发麻的手,上面还留着四种不同的形状、温度和质地,“你就拿这个考验君上?哪个君上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烛心嘿嘿一笑,“既然君上把设计婚礼的重任交给了我,我怎敢草率为之?这也是为了增加新娘新郎的默契度嘛。下一关完成君上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应如风跃跃欲试,“你快说说第二关是什么吧。” 烛心道:“请主子找出藏在殿中的新郎。” 应如风怀疑地问道:“不会像刚刚那样,说新郎在这里,实际上根本不在吧?” 烛心摇头,“主子放心,新郎肯定在朝阳宫之中。” 应如风转过身,榻上先前坐着的五位假新郎没了踪影,想必又是去给她增加难度了。 应如风掀开帘子,走入里间。里间很大,但视觉上并不宽敞,摆满了各式家具和伊恒收藏的小玩意。光是衣柜就占满了一面墙,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衣服首饰。 衣柜自古以来就是藏人的好地方,应如风毫不犹豫地拉开了柜门。 一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后露出一个绰约的红色身影。 应如风勾起唇角,“看到你了,出来吧。” 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咯吱的响声,是床脚擦着地面发出的。 应如风回过头,只见赵辰辰从床底下蠕动了出来,掀起盖头惊奇地问道:“老大,你怎么知道我藏在床底下?” 很残酷的真相,有些人的智商并不会随着身高一起增长。 应如风无奈地摇头,顺势揪出了藏在衣柜中的人。 “如风,你还记得我们在衔玉府时也曾一起藏在衣柜中吗?你觉不觉得衣柜是个很妙的地方?什么都能做。”红袖双手轻轻撩起盖头边缘,一双狐狸眼含情脉脉地勾着她。 要不是时间紧迫,应如风真地很想把这只狐狸狠狠地揉进衣服堆中。 她摔上衣柜的门,遮住令人浮想联翩的华服。 应如风把红袖和赵辰辰拴在一起,继续寻找剩下的人。她见赵辰辰时不时扫一眼床底,于是弯腰往下看去。 好家伙,床底是什么风水宝地吗?里头两双亮晶晶的眼睛闪闪发光。 应如风勾了勾手,洛云澜和花见雪只好乖乖地爬了出来。 “都叫你不要动了。”花见雪埋怨着赵辰辰。 选错队友的结果就是被一网打尽。 赵辰辰讪讪地说道:“我就是习惯听老大的话了。我从来骗不过她的。” 床下有人,那头上呢? 应如风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巧看到一缕白色的剑穗从横梁上垂下。 “梁上君子,下来吧。”应如风喊道。 霍青阳旋身从天上落下,身轻如燕,嫁衣蹁跹,甚是晃眼。其他几人或多或少有些狼狈,他的身上则是一分也无。 应如风扫视着屋子,能藏人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出伊恒在哪。难不成他比霍青阳还善于隐匿? 他等会要与她一起接受万民朝拜,肯定不能藏在奇怪的地方把妆发弄乱了。 思及此,应如风大步往殿外走去,沿着牡丹环绕的花路走到了宫殿后。 宫殿后花丛更加茂盛,花丛中掩映着一座小亭子, 伊恒穿着金线钩织出的鸳鸯喜服,头戴点翠嵌珠后冠,安静地坐在亭子中等着她。 端庄大气,仪态万千,便是千万朵牡丹齐放也不及他雍容矜贵。 应如风怔怔地望着伊恒,国色无双说的就是亭子中的人吧。 “请君上前往花亭迎接君后。”烛心提醒道。 经历了先前的那一场闹剧,再看到伊恒的时候,应如风的婚前恐惧瞬间被治愈了。 第159章 她确确实实需要一位艳压群芳的君后,才能配得上她如今的地位,管理好暗流涌动的后宫。 伊恒先前还有些担心,应如风会不会把其他人错认成自己,吉时过了都找不到他在哪。这么快就看到她朝自己走来,喜悦自伊恒心底油然而升,看来她也不是总会被那些妖精迷了眼。 应如风摊开手,让伊恒把手放了上来,扶着他站了起来。伊恒头上的后冠很重,两人走得很慢。 伊恒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假新郎里没有我?” 应如风捏了捏他的手,“我又不是没摸过,怎么会不知道?” 伊恒不知道那几位有多大胆,以为她说的是手,心中乐开了花。他在她心中如此特别吗?她连他的手什么样子都记得。 两人乘着轿辇来到宫外,宫外人头攒动,老百姓们挤在路边,都想一睹君上的风采,等待着见证一统西域的君王和君后携手走上最高的位置。 应如风把婚礼和登基大典合二为一,地点设在了布尔城内的最高点,一座秀美但极其开阔的青山上,让所有人都可以瞻仰她这位新王。 下了轿后,应如风牵着伊恒一步步走上山顶。山顶微凉,颇有几分高处不胜寒之感。 第59章 洞房花烛 应如风扭头看向身边的伊恒, 在后冠的重压之下,他难以做出大的表情,不过往日倨傲的眼中写满了欢欣。伊恒的手很热, 有他陪她并肩而立, 高处似乎也没有那么凉了。 苏秦曾说使我有洛阳二顷田, 焉能配六国相印。应如风望着脚下无边无际的土地, 目光穿梭回了远在京城的天香阁。如果不是应如行, 她现在应该正泡在阁中听曲吧? 她不知道哪一种生活更好,以前她总是很容易满足,而此刻山下雷霆般的欢呼声亦不能填满她的雌心壮志。欲望一旦开了口子, 就会不断扩大, 她想要得到更多。 伊恒望着老熟人们嫉妒又羡慕的目光,这些天受的气烟消云散, 快被头冠压断的脖子也不痛了,挺得比天鹅还要直。不论如何,只有他配与应如风并肩而立在万众之上,其他男人使多少心机都没有机会。 婚仪结束后,众人正式改口称呼应如风为君上。 她的君后被送入洞房中, 坐在铺满红枣桂圆的喜床上静静等待她的临幸。 喜房中烛火摇曳,床单下的红枣桂圆多到硌屁股。伊恒顶着后冠一整天了,但他不愿让蜜瓜帮他取下来。按照习俗, 此冠要君上亲手取下才是真正的圆满。 伊恒数了十几遍盘子里的花生,确定有六百六十六颗后, 忍不住的问道:“这么晚了君上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在做什么呢?” 蜜瓜劝慰道:“烛心说君上被急事绊住了,主子再耐心等等吧。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绊住应如风的“急事”有很多件。 明明是她的喜宴, 她的旧爱们愣是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伤心得仿佛她马上要入土了一样。 洛云澜喘得像得了哮喘, 抱着她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是我娘富有四海就好了,我就可以把它送给君上,君上就不用答应伊柯大汗的要求了。” 怪怪,明明是她得了大便宜,在洛云澜口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那早死的炮灰妈听了这番言论都得仰卧起坐吧。 花见雪抱住她另外一条腿,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还时不时偷眼看一看她的反应,“君上以后若是在君后那受了气,就拿见雪做发泄吧,千万不要把气洒在君后身上,影响妻夫感情。” 红袖拿出落了灰的琵琶,“要是君后伺候不好君上,就唤我去给你们弹个曲助助兴吧。” 不过最可怕的还要论她的护卫霍青阳。 虽说伊恒要跟她做表面妻夫,但这洞房花烛夜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不然岂不是很容易被人看穿。到时候伊柯大汗的旧部以及拓兹族人必然心生不满。 结果霍青阳依靠着作为贴身侍卫的便利,在她快要踏入洞房之前扛着她跑了,逼她陪他练剑,还振振有词地说剑术非一日之功,必须日日磨炼,不能因为成亲而懈怠。 应如风把剑挥成了五十米大刀,“霍青阳,别闹了,快放我走。再闹下去天都要亮了。” “除非你能打败我。”霍青阳一本正经地说道,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很无赖。 应如风拿出圣令,“我以教主的身份命令你让开。” 霍青阳眨眨眼睛,“我夜盲,看不见。” “有病就去治,别缠着小主人。”应如风正头疼的时候,殿中忽然多了一人。 男人面目清癯,比上次见时清减了许多,额角上的疤更加狰狞了。 “江淼,你回来了?”应如风惊喜地喊道。她记得冥夜说过江淼的伤起码需要半年来恢复,现在好像才过去四个月。 “是,我回来了。小主人大婚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呢?”江淼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苦涩,恭喜二字卡在喉间吐不出来。 “手下败将。”霍青阳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主仆重见的温馨场面。 江淼径直走到霍青阳面前,逼视着他,“我回来了,你可以滚回圣教去了,不要再缠着小主人了。” 第160章 “是我缠着她还是她想让我缠着她,你好像没有弄清楚。”霍青阳挑起一缕白发,和应如风的一缕黑发缠在一起,仿佛今天跟她结发的是他一样。 霍青阳挑眉看向应如风道,“你说呢?” “我哪敢让你缠着?”应如风赶紧把头发抽了回来。 “听到了吗?”江淼头歪向门口,示意霍青阳滚蛋。 “你武功那么差,哪里保护得好她?你的位置我接手了,该滚的人是你。”霍青阳理所当然地说道。 江淼哼了一声,“我陪了小主人二十年,她早就习惯我了。” “二十年?”霍青阳嗤笑了一声,“还没有我陪她四个月来的深刻。怎么说呢,很多东西都跟剑法一样,是需要天赋的。没有天赋的人,拼时间也弥补不了差距。” “你可能不知道耐力的重要性吧?”江淼眯起眼睛,杀机四伏,“太快了也不好使。” 霍青阳揽住应如风的腰,结实的腹肌贴紧她的胳膊,“你说到底谁比较强?” 江淼也凑了过来。起伏的胸肌挤在她的脸上,“小主人,我也想知道答案。” “啊呀,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不许再闹了。”应如风恐吓道,“不然我就打你们屁股。” 霍青阳拉着她的手向下,“我从小就练深蹲。” 江淼拉着她的手摁在自己的大胸上,“这里也可以随便扇。” 霍青阳不甘示弱,“我已练就金刚不坏之功,你想打哪里都行。前面后面上面下面任你选择。” “我命令你们立刻,马上闭嘴!”应如风听不下去这场嘴炮了,再听下去她都要变大海了。 “快说你到底选谁做你的护卫。”霍青阳见应如风迟迟不做选择,面上流露出焦急之色。 应如风无奈地说道:“你们各有所长,我一时间也分不出谁更好。我就不能拥有两个护卫吗?” 两人异口同声,“不能。” “好吧。那就弄个试用期,你们俩竞争上岗。谁表现得更好,我就选谁做我的侍卫。”应如风说完就脚底抹油开溜,留着两人在殿中大眼看小眼。 应如风离开后,江淼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杀意,“既然小主人做不出决定,那就由我来帮她做决定。” 霍青阳将头发甩到背后,轻蔑地说道:“手下败将的嘴巴比命硬。上一次要不是义父出面,你哪有机会活到现在?” 江淼大力握住剑柄,“上次我急于送小主人离开。单打独斗我会怕你?” 越优秀的暗卫越擅长越级战斗,江淼这几个月来反复回忆和霍青阳过招的一幕幕,对他的弱点和破绽早已铭记于心,想出了各种破解之法,迫不及待地想用于实战,一雪前耻了。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霍青阳拔剑出鞘,手指在剑面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剑身发出一声哀鸣,仿佛在为敌人奏响哀乐。 “你得意的有点早。”江淼亦将长剑横在胸前,“你会为轻敌付出代价的。”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从窗户中掠出,双剑相接,擦出刺耳的嗡鸣。 一道道银光从两人指尖泄出,映出两道不死不休的目光。 差点就要进入洞房的应如风被烛心请了回来。 她飞出一剑分开两人,“谁允许你们在王宫中私斗的?” 在道上混都是要面子的,两人闭嘴不言,继续用能杀人的目光战斗。 应如风威胁道:“你们要再敢打架,就给我滚回各自老巢去,谁都不许再跟着我。” 许久之后,应如风带着哼哈二将满身疲惫地来到了新房外。 没办法,一离开她的视线,这两人就要一决高下,不死不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伊恒坐在房中一夜未睡,心中万分忐忑。应如风连新房都不来一下,不会真要跟他做表面妻夫吧? 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父亲的责问,怎么面对应如风那群旧友们的嘲笑。 “戴一晚上这玩意你不嫌累呀?”伊恒麻木的脖子恢复了一点知觉,他转了转脖子,灰暗的眼中迸发出一道亮光。 应如风随手将后冠扔在了一边。婚礼结束后,她第一时间就把王冠婚服全都卸了,换上了舒服的常服,看伊恒还保持着白日的着装,她都觉着累。 应如风的到来让伊恒心口一松,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郁闷取代了,“谁让你回来得这么晚?” “成亲第一天就对妻主挑上刺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外头那两个该打的刺头她不想打,偏偏里头这个没做错事被她晾了一整夜的新郎惹得她手痒。 伊恒做梦也没想到,新婚当夜,妻主对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他摁在床边打了一巴掌。 那火辣辣的感觉仿佛不在他的屁股蛋上,而是在他的脸蛋上。 红色嫁衣下波浪翻滚,余波荡漾,应如风看直了眼睛,心中无比舒畅。 教育自家夫郎这么有成就感的吗? 难怪圣贤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她以后一定要多多纠正伊恒的错处,一巴掌一巴掌地把他培养成父仪天下的好君后。 第161章 “睡吧。”应如风把伊恒推到床里侧,在他身侧躺下。 劝架一整夜,她困得粘枕头就能睡着。 伊恒安慰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被妻主打一巴掌没什么关系。他等了一会,忍下委屈,推了推应如风的胳膊,有些难为情地提醒道:“还有事没做。” 应如风困得脑子都不动了,“什么事?” 伊恒动了动嘴唇,实在难以坦然地说出洞房二字。 应如风没听见动静,很快就睡着了。 伊恒听着她悠长均匀的呼吸声,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应如风面对别人的时候都那么猴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就累成这样? 明明迎亲的时候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惊艳呀。 难道她真的要跟他做表面妻夫?虽然应如风很多时候都不着调,但认真承诺的事情都会做到,比如代他父亲求药,送他回喀兰,还有娶他。 伊恒急得在被子中翻来覆去,该怎么让应如风知道他不想做表面妻夫? 许是动来动去吸引了梦中之人的注意,应如风忽然翻身捞过伊恒,抵着他的肩膀继续睡。 伊恒双眼蓦然睁大了,不是因为她抱了他,而是闻到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幽香,跟那夜他在恩人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 很多他从未想过的点串联在一起。除了长相,恩人的身形和应如风一模一样。恩人出现的那两次,应如风都会在过后出现善后。恩人的行事作风也和应如风颇多相似。 可如果应如风就是恩人的话,她为什么不承认呢? 这样的体香究竟是恩人独有,还是所有女人都有? 伊恒纠结到天大亮也没有想明白。他发现被应如风抱着很舒服,很踏实。难怪她的那些旧友都对她念念不忘,千方百计地想要勾引她回去。 不管应如风是不是恩人,他都得看好她,千万不能让那些不知羞耻,勾引别人家妻主的男人得逞。 应如风婚仪结束之后,各国使团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喀兰。最后离开的是来自大兴的使团。 离开前,赵庆主动约见了应如风。 赵庆坐在应如风下首,但这丝毫不影响她仰起头,趾高气扬地说道:“此次前来,除了恭贺君上大婚登位之外,还另有一件要事,需得提醒君上。” 应如风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你也不用绕圈子,有什么目的就直接讲吧。” “那我就直说了。想必君上也知道,喀兰作为大兴的朝贡国,每年都要进奉相当的贡品。如今君上富有整个西域,各类贡品的数量怎么也得翻上几番吧?”赵庆挺直了腰杆,仿佛这些贡品是交到她口袋里一样。 应如风噗嗤笑了一声,“赵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都知道我富有整个西域了,你觉得我还需要向大兴上贡吗?” 赵庆把握十足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君上表面坐拥西域,内里不过一个空架子。库坦大旱,喀兰内乱,国库空虚,君上早就焦头烂额了吧?这个时候,君上能承受得住来自大兴的一击吗?” 应如风面上不见慌乱,反而笑着说道:“这些情况,你已经八百里加急汇报给应如行了吧。” “你说什么?”赵庆悚然,她的确遣人快马加鞭将情报送了回去,只不过应如风怎么会如此笃定,仿佛亲眼看见了一般。 应如风惋惜道:“真是可惜啊!赵庆,交手这么多次,你真是一点点长进也没有。你知道的东西,自然是我想让你知道的东西。” “来人。”应如风勾勾手指,侍卫立刻上前如同铁桶一般把赵庆包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庆慌了手脚,“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应如风投出一道怜悯的目光,“赵庆,还不明白你的主子为什么要答应太女夫派遣你出使吗?” “为什么?” 应如风耐心地解答,“因为她早就把你当做弃子了啊。你在我的地盘上,行细作之事,哪里还能算作使臣呢?” “今日就拿你的血祭旗好了。”应如风漫不经心地说道,“赵庆,你虽然没有本事,但你很幸运。我相信,作为这一场战争的开端,你的名字一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要太感谢我哦。” “应如风,你……”唾骂的话还没有出口,两名身穿重甲的士兵就架起赵庆,往她的嘴中就塞入一块破布。昔日的禁军统领像小鸡一样被人拖了下去。赵庆奋力踢着腿,却减慢不了自己成为祭品的时间。 应如风冷漠地看着赵庆被拖出大殿,起身跟了出去。她要清算与应如行的仇怨,赵庆这只爪牙就是第一道开胃小菜。 军旗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一泼带着热气的鲜血洒入了土地中。 刹那间,狂风大作,军旗劲舞招摇。 看到这一幕的赵辰辰大惊失色,拼命跟应如风解释道:“老大,这一切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你要相信我。” 应如风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们俩虽然是姐弟,可你并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我不会迁怒于你的。” 赵辰辰害怕地缩了缩脑袋。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血的应如风。她现在跟在京城时完全不一样了,一声令下就处决了他的姐姐。虽然他跟这位庶姐没有什么交集,两人父亲的关系也不怎么好,但看她死在自己面前,难免胆寒。 第162章 “可我接下来要怎么回去呢?”赵辰辰问道。 整个使团除了跟来照顾赵辰辰的几个侍从,其他人都各怀鬼胎,既有太女夫的人,也有应如行的人,无一不是为了借机打探喀兰虚实。 应如风先前外派烛心,正是让她去监察这些人的行动,结果无一例外都被抓到了马脚。赵庆死后,整个使团被应如风处置得只剩下赵辰辰和他的几个侍从了。 “你就在喀兰住下吧。等我拿下大兴再带你回去。”应如风不容他拒绝地说道。 赵大将军大概想不到她敢直接扣人吧。等她知道宝贝儿子变质子,也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她已经不是只想在京城躺平的皇女了,而是想在任何地方无所顾忌地躺平的君王了。可惜京城的人都如赵辰辰一般,还在拿旧的眼光看她。 * 因为没有婆母和公爹可以敬茶,再加上应如风怜他昨晚没睡好,没有让蜜瓜叫他起床,伊恒一直睡到快天黑才起。 伊恒刚醒不久,应如风就传他到主殿一起用晚膳。 他一到,应如风就吩咐道:“你替赵辰辰安排一个长久的住处。” 伊恒刚坐下,就挨了当头一棒,“什么?赵辰辰不回大兴,要留在这里?” 好不容易可以把应如风身边的莺莺燕燕送走一个,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也打心底地高兴。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还要长住呢? 赵辰辰这口子一开,剩下的人岂不是都会找各种借口赖在王宫中不走? 伊恒筷子都不想动了,不情愿地说道:“你不想让他继续住在驿馆,可他与你又没有名分,总不能住到宫内来吧?不如让他住到行宫去,如何?” 他没指望应如风答应,毕竟她把人留下肯定是想经常见面,行宫虽然不远,但过去一趟也得半个时辰的功夫。不过,他总得抗争下,不然显得他没脾气似的。 应如风点了点头,“你是后宫之主,你安排就好。” 伊恒愣了一下,心中像是花朵绽开一般舒坦。她居然没想天天跟赵辰辰见面吗?还认可了他的建议?这说明她开始在乎他的心意了么? “君上。”伊恒想了想说道,“你今晚去我房中吗?” 应如风点头,“这一个月我都会住在你那。” 伊恒脸皮针扎似的发麻,小声问道:“那你可以早点回来吗?” “早点回来?”应如风停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不可以做真正的妻、妻夫?”伊恒说完这话,手中的银筷烫得快要抓不住,连忙放了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饭,不敢抬头去看应如风。他的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她的动静。 应如风唇角漾开一抹坏笑,起身换了个位置,挤进伊恒的座椅中,和他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抚着他的腰,偷情似的问道:“怎么,不想你的恩人了?” 一股股热气喷在他的耳洞上,伊恒耳朵热热的,不自在地解释道:“我跟恩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从京城回喀兰的路上,曾经遇到一伙库坦商人。她们骗我说可以带我回喀兰,其实是想把我献给库坦王。一路上我和蜜瓜都被她们绑了关在马车里,一直到萝城才有幸被恩人救下。我以前怕你笑话我笨,才没跟你说。” 应如风假装第一次知道,愤慨地说道:“还有这等事。是谁干的?我去把她们找出来大卸八块,给你消消气。” “我问过辛将军,她们已经伏诛了。你没有听她提起过吗?” “没有。为何这么问?” “我其实想问,救我的那个人是你吗?”伊恒紧盯着应如风的眼睛,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第60章 温柔惩罚 “当然不是。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应如风毫无心理负担地否认, 撩起他飞起的鬓发挂向耳后,“还是说,你希望是我?” 用这件事捉弄伊恒, 她还没有玩腻。这种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看夫郎心思摇摆自我折磨的乌龙,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恩人的身形和你很像。而且你当时也在萝城, 还有你们的气息也很像。”伊恒掰着手指一一细数, 他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地说着。 “连别的女人的气息都还记得。怎么,想拿妻主当替身?好大的胆子。”应如风的手当即从他的腰上滑了下去, 摁在了肉多且紧实的地方。 伊恒过于紧张, 没听出她的戏谑之意,急忙说道:“不是的, 我……” 他的解释还没有出口。应如风忽然抬手翻起他半边身子,把他摁趴在椅背上,对着翘起的左臀猛猛扇了两巴掌。 “呜,你怎么在这打我?”伊恒看看站在帘外的侍男,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响亮的声音,他们肯定都听见了。 “在妻主面前提别的女人还有理了?是不是右边也想挨两巴掌?”,应如风扬起巴掌, “来,把右边翘起来。” “我不提, 我不提,以后再也不提了。”伊恒捂着屁股缩在椅子上, 一点点怀疑都不敢有了,生怕应如风更加生气了。 椅子太狭小, 一双颀长的腿挂在椅子边缘,膝盖抵在应如风的面前,止不住地颤抖着,暧昧的姿势让人根本无法和吃饭联想到一起。 第163章 应如风掌心顿时窜起一股邪火。她俯身贴向伊恒,几乎蹭着他的唇说道:“等着,为妻晚上再去收拾你。记得洗干净撅好。” 应如风是打算一入夜就去给伊恒补上洞房的,没想到她又一次被急事绊住了手脚。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战斗欲爆棚的哼哈二将,而是探子那边传来消息,京城接到使团传回的情报后,决意派遣驻扎在流城的大军主动出击,进攻库坦王城。 萝城名义上依然属于大兴,大军要过境,辛无忧只能放行。虽然库坦有花寨主坐镇,但大兴一口气派出十万大军,数量倍于库坦军,应如风不敢懈怠。 她与谋臣们一直商讨到深夜,定下种种计策后才离开。 当晚,应如风又在伊恒面前表演了一次沾枕头就睡的神技。 伊恒又一次失眠了。 应如风不是都让他洗干净撅着了吗?怎么还是没有动静? 虽然他没有撅着,但洗得很干净啊,还用了很多很多的牡丹花瓣,整个人香喷喷的,跟花仙子下凡似的。 应如风这个样子,难道自己真的对她缺少吸引力? 伊恒忍不住想起红袖等人向他炫耀时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他的寝衣太过朴素?又或者他的动作不够妖娆,也不勾人,以至于应如风提不起兴趣?可他究竟该怎么提高呢? 第二日,伊恒懒觉也不睡了,一大早就把曾经的好兄弟红袖客气地请到了宫中,向他询问此事。 红袖听完后,狐狸眼一转,傲慢地说道:“你要是把我抬进宫,跟我做真正的兄弟,哥哥所有的秘技都可以分享给你。不然的话免谈。” 伊恒怀疑地问道:“你这样激我,该不会你也没有办法吧?不然的话,妻主遇到洛云澜后,怎么就没碰过你了?她要是想要你,还用得着我允准你入宫?” 红袖一听急了,“谁说我没办法?我只是怕她操劳过度,累坏身子罢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如风最喜欢我在床上穿红色纱衣了。若隐若现,欲露还羞。既不能全漏,也不能不漏。只要穿了,我保准你会哭着求她允你脱下来。” 说到这,红袖不禁沉湎于过去,露出了一个只有经历过人事的男人才懂的笑。 伊恒看不懂他的笑,反复思量起寝衣的问题。他的寝衣都是绸缎做的,虽然也很凉快,但跟纱衣比起来就太厚实了。而且他的寝衣能把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除了脸、脖子和手脚,关键部位哪也露不出来。 当夜,应如风一踏入房间,就看到了跪坐在床上,被薄纱紧裹的新婚娇夫。 人的视线总会自动落到最抓人的地方。挺翘浑圆的白臀都快把红纱顶飞到天上去了。 应如风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娇夫秀色可餐,可每次她的手都会比其他地方先一步行动。她转了转手腕,发出咔咔的骨骼摩擦声。 罚人总要寻个由头,应如风沉下脸,训斥道:“穿成这样做什么?你是君后,又不是小倌。” “你不喜欢吗?”伊恒窘迫地咽了咽口水,伸手拉紧了纱衣,紧张地观察着应如风的表情。 纱衣撑薄到透明,饱满的圆弧愈加迷人眼。 一眨眼的功夫,应如风就从门口到了床边,眼中弥漫着嗜血的红。伊恒的腰身被迫向下折去,隔着被褥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叫。 “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这是你身为君后应该穿的吗?”应如风掀开纱衣,啪的一巴掌狠狠地甩了下去,一点力道都没有保留。 嫩白的豆腐像是加了红油一般在锅中爆开,剧烈燃烧起来。 应如风还嫌爆裂声不够响亮,左右开弓连打了数十下,爽到手麻了才停下。 看着被炒熟的豆腐,应如风一时分不清峨眉山的猴屁股跟伊恒的屁股到底哪个更红? 相互交叠的红印就像沙盘上的小旗帜一样,每一道都是她光辉的战绩。 伊恒埋在被子里,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很快就浸湿了被单。 为什么同样的衣服穿在红袖身上和他的身上是两种效果?他只是想讨好她啊,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伊恒哪里知道,应如风只是想找个借口而已。不管他是穿纱衣还是穿绸衣,应如风总会找到刁钻的角度发作他。 她在乎君后是端庄还是放浪吗?她只在乎怎么痛快地达成目的。 伊恒似倒三角般精壮的背一抽一抽的。应如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粗暴了,把委屈巴巴的男人从被子里起了出来,抱着他揉了揉伤处。 火辣辣的痛掺入了时有时无的痒意,伊恒难以控制地轻喘了几声,原本绵软的身体紧绷起来。 此刻正是将伊恒吃干抹净的大好时机。可是不知为何,她抱着这样一个惹火且情动的男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想扬起巴掌,进一步加强对他的教育。 应如风自己都找不出原因,为什么教训伊恒比欢好还要让她兴奋,回味十足? 尤其是打完之后灵感迸发,许多困扰她已久的问题都有了思路。 就比如现在,她想出了一个抢走流城军粮草断了她们后路的绝妙路线。 第164章 一想到这儿,应如风振奋不已,推开伊恒,叮嘱他先睡,然后急不可待地重新回到书房中,提笔将思路记录下来。 给予他痛也给予他温柔的巴掌骤然撤离,伊恒刚刚飞起的心啪的一声摔落回地上。 大婚第三日,也成了他失眠的第三日。 “主子,流城军的人数比预料中的还多。库坦现在只有五万人留守,即便有防守的优势,花将军恐怕还是难以抵挡得住两倍于她的人。我们要派兵前往支援吗?” 应如风点头,“现在就去点兵。以最快的速度开拔前往库坦。” 烛心担忧地说出:“我们到库坦有将近一个月的路程。而流城到库坦王城只需小半个月,我们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她们的行军速度。” “赶不上那就延缓她们的行军速度。”应如风看向面前的谋士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庞大的军队,携带的粮草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数字。上次我被流沙冲走之后,发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比正常从萝城到库坦王城的路短很多。我们可以通过那条路绕到她们背后,抢夺她们的粮草,延缓她们的速度。” 圣教位于沙漠绿洲的一座山中,若是不知道这条暗道,就得翻山越岭才能过去,但通过暗道就能直接进入沙漠。 应如风详述了圣教暗道的地形,“我这个主意,诸君觉得如何?” 谋士们讨论了一会可行性,纷纷点头赞同,开始设计具体的策略。 烛心惊叹道:主子你是怎么想起利用那条暗道的?” 应如风伸展了一下五指,嘴边挂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说起来还是君后给我的灵感。” “没想到君后能给主子带来如此多的助力。”烛心感慨道。两个月前,君后还是一个拖应如风后腿的包袱呢。谁能料道,他如今既能送国,还能帮主子想计谋。 她接着问道:“主子,说回点兵,我们点哪些人出征库坦呢?” 众臣提出了两个方案。 第一种是从各部族抽调一些兵力,组成一支新军。可这样的队伍缺少磨合。 第二种是带训练有素的嫡系军队。然而喀兰现在人心不稳,若是没有心腹驻守,内部起了叛乱,她很容易遭受流城军和喀兰叛军双方的夹击,那就大事不妙了。 应如风看着两个方案,犹豫不定。 纠结的痛苦让她想起了昨日在伊恒身上得到过的那种茅塞顿开,灵感爆发的快感。 应如风霍地站起身说道:“烛心,你先去点我们带来的兵,至于剩下的人怎么安排,我要先去君后那里找找灵感,再来与诸位商议。” “君后连点兵点将这样的军国大事都懂,真不愧是先大汗之子,天资聪颖啊。”一名大臣夸赞道。 应如风一时有些尴尬,她只是想去玩一下屁股,给自己找找灵感。要是大臣们知道先前的主意是用君后的屁股想的,不知道会不会夸他的屁股天资过人? 连着三天没睡好觉的伊恒控制不住地焦虑,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圆房啊?婚前引以为傲的守宫砂变成了蚊子血,擦又擦不掉,看着还心烦。 他决定换个方法再努力一下。既然应如风昨天说他穿轻纱不够端庄,没有君后的风范,那他就穿严实一点。 洛云澜不是说过无论什么衣服,只要穿出风味,应如风都会喜欢吗? 他穿过绸衣,应如风兴趣寥寥,应该是不喜欢的。那就试试皮衣吧。 伊恒穿上了一件皮料完美贴合自身的黑色皮衣,半遮半掩地让蜜瓜进来帮自己看一看。 “好看。”蜜瓜极力吹捧道,“十分衬托君后的气质,尊贵大气。” 伊恒捂着开叉到胸口的领子问道:“不暴露吧?” 蜜瓜猛猛摇头,“不暴露,穿出去都没有关系。” “那就好,你先出去吧。”伊恒坐在床边,换着各种姿势,试图找出一个最能勾引女人,又不显得浪荡的姿势。 叉开腿不行,挺着胸好像也不太对,抱腿坐又太小家子气。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腿脚过于僵硬,为了尝试更多的姿势,伊恒做起了伸展运动。 应如风进入房间的时候,伊恒正趴在床上,双手抱着脚腕抵在后脑勺上,整个人犹如一轮圆月。 紧致的黑色皮衣绷在鼓起的胸膛上,领口几乎被撑薄成透明,一点点往下炸线。 臀部的每一块肌肉都被调用到极致,犹如平地拔起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黑色皮衣更是如工笔画一般给山体描上清晰的轮廓。 黑色的皮衣和大红色的床单冲击得她头晕目眩,应如风已经忘了当初跟伊恒结婚是一件无奈的事情。 婚后她一天比一天期待进入新房,刚刚推门的时候,她甚至在想,今天她的小娇夫又会用什么样的花招来勾引她呢? 她圆房的意愿没有那么强烈,除了总被意外绊住之外,其实还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她是一个追求新鲜感的人。她忍不住期待,一直这样下去,伊恒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 尤其是他的屁股,手感极佳,可塑性极强,不仅好玩还能提供灵感,用途多种多样。每次都能用不同的姿态,牢牢吸住她的视线。 第165章 世界上有颜控,手控,足控,腿控,她今日确诊为臀控。 要是搁在现代,她都得给伊恒的屁股买个保险,免得哪天伤着了。想到这种可能。应如风倒抽了一口凉气,真伤着了,她会心痛到捶床大哭! 伊恒听到她进来的声音,连忙放开腿,扭头看去。他顺着应如风的视线,发现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屁股上,顿觉不妙,赶紧转了个身。正对着她跪坐在床上,把屁股藏得严严实实。 “哪家君后天天不务正业,就会勾引人呐?”应如风脱下外衣随手一扔,几步就到了床边,压着伊恒吻了下去。 她的手摁在他的背上,慢慢地发力。皮料真软呐,滑腻腻的,跟伊恒的皮肤是两种触感。也不知道打在皮衣上,会发出什么样的声响? 伊恒双曈涣散,甚至忘了要闭上眼睛。他的身体软得像面团,被她慢慢地摁扁。 他终于成功了吗?她的手好烫,皮衣变得又热又闷,凸起的锁骨上很快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皮衣吸了水不断缩小,口中的空气被应如风不讲道理地攫走,他快要窒息在热吻中,甚至忘了去回应她。 应如风的手肆意游走着,隔着皮衣捏着木头一样的娇夫。见他没有反应,她大胆地向下伸去。 伊恒眼中骤然有了神韵,为何陌生的亲密中突然出现了熟悉感觉? 他猛然察觉应如风的手不知何时罩在了他的臀部上方,蠢蠢欲动。 伊恒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向上提去,应如风即将得逞,哪肯离开?两个人就像拉力赛一样,推拉了起来。 不管她的手往上往下还是往前,伊恒都愿意,唯独不愿意她的手停留在原地。 但君上的意志哪是那么好改变的?他越不让应如风碰,应如风越想碰。 应如风找到了一处最适合落印的地方,正要趁其不备打下去时,伊恒忽然抵着她的胳膊,趴了下去。 啪的一声。她的手掌心没有传来弹软的触感,而是麻麻的痛意。 伊恒侧脸上则多了一座五指山,指印清晰可见。 应如风讪讪地说道:“你乱躲什么呀?” 她伸手揉他脸,却被伊恒用力推开了。 伊恒死死地咬着唇,几颗硕大的泪珠从他的眼中冒了出来,流过因为连日失眠而泛起青红的眼皮。 他微红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应如风,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为什么要打我?你都不打别人,就知道打我,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 伊恒越说越觉得委屈,倔强地不想哭,可眼泪就像叛变了一样越流越多,“你就知道窝里横。成天对外面的男人那么好,走路都不舍得让他们多走,会抱会揉腰。就对我下手就这么狠。你走,我再也不要讨好你了。” 伊恒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每说一句都要哭喘好一会才能顺下气继续说话。短短几句话,他用了快一盏茶的功夫。 字字控诉听得应如风心尖直颤。她这才意识到她把打屁股当情趣,但对方并不这么想,也不觉得享受,反而把她当成家暴女了。 “以后不打了,别哭了,好不好?”应如风抚了抚他的肩,拿出帕子帮他擦眼泪。 伊恒伤心到了极点,听她声音轻描淡写,一点悔意都没有,一把扬开她的手,“我怎么这么倒霉,嫁了你这样的妻主?” “你不嫁给我,你想嫁给谁?嫁给你的恩人去。”应如风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伊恒在赌气,笑着开起玩笑。 伊恒瞪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是,早知道我就应该逃婚嫁给恩人去,她很温柔,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就算我做错了事情,她也不会骂我打我,顶多不理我而已。才不会像你这么野蛮。” 她那天晚上对伊恒也没多好啊,怎么就让他这么念念不忘呢?应如风没来由地吃起自己的醋来了,“好,那你去改嫁给她好了,我不拦着你。” 伊恒气得眼泪都呛进了气管里,猛烈地咳嗽了一会,举起枕头往应如风身上扔去。“走,你走!” 应如风意识到改嫁这话对这个时代的男子来说确实有些严重了,接过枕头放好,温声道:“好好,是我说的不对,你不想见到我,我就走了,你冷静一下吧。” 应如风抓起外衣风一般地逃走了。看来今晚是没办法在这儿过夜了,只能回自己的寝宫去睡觉了。 一回到寝宫,霍青阳就出现在了门外,“咦,还真被君后赶出来了?才大婚几日就分房睡了?” 应如风挺直腰板,“什么叫赶出来了?我那叫好女不跟男斗,让着他罢了。” 霍青阳琥珀色的眸子变得魅惑,“不跟他斗,可以和我斗。长夜漫漫,今晚不如让我陪君上一起练剑吧。” 江淼不知道从哪长了出来,“小主人,千影阁积累了不少消息,夜色还早,不如让属下向你汇报吧。” 两人像是说好了似的一齐往门内踏去,无奈肩膀太宽,无法同时过去。他们互相挤着对方,都想抢先从门洞中挤过去。 “伊恒都气成那样了,我晚上要是还跟你们练剑,他明天还不得把王宫掀上天?”应如风关上门之前,叮嘱了一句,“你们俩在外头守着,不许打架。” 第166章 应如风被伊恒赶出来这件事很快传遍了王宫,成了众侍男津津乐道的谈资。 “没想到君上还是个夫管严呢。” “毕竟是入赘才得到喀兰汗位的,怎么能不害怕我们伊恒王子呢?” “是啊,听说昨天晚上伊恒王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新房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到大半夜,吓死人了都。” “啧啧,伊恒王子这脾气搁谁不怕呀?更何况是大兴来的女人。君上看着就没咱们西域女人强壮,哪里打得过伊恒王子呢?” 两名负责收拾残局的侍男以为路上无人,大着胆子议论起君上君后的房中事。 殊不知他们的话被宫墙另一边的君上听得一清二楚。 第61章 大军出征 应如风尴尬地看了看烛心, 还好她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没有笑出声。这群侍男都不知道谁打谁,就在这乱嚼舌根。 不过他们说的好像也没全错, 她确实是被伊恒从新房中赶出来的。 原本还想去新房哄人的脚立刻收了回来。夫管严的名声不好听, 她可不想冠上。她又不是真的入赘, 哄什么男人?还是等伊恒想通再来跟他和好吧。 昨天跟伊恒闹完之后, 应如风有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思考点兵的事情。她决定抽调一小部分各部族的嫡系精英随军出征, 有这些人在手,再留下一小部分心腹留守布尔,想来各部族族长投鼠忌器, 为了女儿们的性命也不敢轻举妄动。 计划定好后, 烛心很快就传令下去了。由于喀兰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各种物资早已备好, 大军两日后便可以出发了。 应如风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吃饭的时候都要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伊恒那边倒是没有动静,也没有派人来找她。 她询问过烛心伊恒的状况,得到的答案是他每天把自己闷在屋子中,门都没出过。 出发前的那一晚, 应如风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这个妻主做得确实不到位。 以前跟其他人都是你情我愿,互不相欠。 她为了江山娶了伊恒, 对他其实是有所亏欠的,于情于理都不应该拿以前那种游戏人间的态度对待他。 她马上就要出征了, 这一去说不定要用上一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 这期间都见不到伊恒了。 想到这儿,应如风心中有些空落落的。算了, 女人认个怂有什么关系?只在自家夫郎面前,不让别人看见就好了。 应如风从床上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穿上衣裳,从窗户跳了出去,悄悄潜回到她和伊恒的新房之中。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行径有些可笑,仿佛她不是王宫的主人,而是来跟君后偷情的刺客。 但是没办法,女人嘛,都是要面子的。 已经快半夜了,新房中依然灯火通明,屋中之人显然还没有睡。 应如风敲了敲门,叫了声伊恒的名字。 新房中很安静,什么回声也没有。 应如风试着推了推门,门被奇恶峮-巴以死把仪陆久陆散正理上传锁上了,根本打不开。 应如风看了看屋外的侍男们,命令他们都走远点,然后才贴着门缝说道:“伊恒,开门,我来给你道歉了。其实吧,我打你屁股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可能你以前总惹事,我养成了惯性思维,抬手就想教训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好不好?” 应如风在门前说了几句软话,房中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我明天就走了,你真的不出来见见我吗?”应如风尽量把语气放到最软。 房中的蜡烛突然间熄灭了,整个屋子黑了下来,显然代表着房中人的拒绝之意。 这伊恒怎么跟个倔驴一样?对应如风来说,哄男人哄到这个份上已经是极限了。伊恒不低头,她也懒得再打扰他,就当她自作多情了吧。 应如风转身往自己寝殿中走去。 夏夜月色温润,应如风却觉得身上凉凉的。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拒绝的失落,这滋味有点不好受啊。 深夜,失落的君上和君后从一堵高高的宫墙两边擦肩而过,谁都不知自己想见的人就在墙的另一边。 伊恒得知应如风明日就要出征的消息后,立刻把这两天的埋怨之气都忘到九霄云外。他不想跟她分开,他想见到她。 其实应如风那天都已经跟他解释了,只是他在气头上失了分寸,还把恩人拿出来说,肯定伤着她的心了。他不应该这么说的,他就是一时气炸了什么伤人就说什么。其实这些天他哪里想过什么恩人呢?满心满眼都只有应如风一人。 一想到可能会好久都见不到她了,他的心就堵得难受。这两天过得浑浑噩噩,他梳洗了好久才勉强能见人,出门时已经是深夜了。 伊恒在应如风的寝宫外遇到了霍青阳。他让霍青阳进去通传一声,然而霍青阳却称应如风吩咐过什么人都不见,死活不肯通传。 两人争执的声音不小,里头的人肯定听到了,但应如风一点反应也没有,大概是不愿见他的。 伊恒哪里知道,他想见的人此时正在自己的寝宫外等着他出来,直到那根燃尽熄灭的蜡烛赶走了她。 第167章 面对寸步不让的霍青阳,伊恒忽然间没了斗志,灰心丧气地离开了。 霍青阳跟应如风可是有过肌肤之亲的,而他却没有。他虽然有正夫的名份,但却生不出什么底气来,她从来都不喜欢他的。 娶他的时候,应如风明说过只是为了喀兰,她现在要去开疆拓土了,他又怎么会被她放在眼里记在心上呢? 伊恒在床上翻来覆去,思来想去,直到很晚都没有睡着。一直到天大亮了,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觉的他终于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清晨,应如风登上战马——那匹她在篝火大会上亲手赢得的千里马。 她回望王宫,宫门外站着很多人,除了她的君后。哎,伊恒的性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倔,连送别都不肯来。 战场上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应如风硬起心肠,剑指东方,对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队大吼了一声,“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布尔,朝着库坦进发。 大军离开后,可敦发现儿子居然没来送君上离开,气不打一处来。闹矛盾也要看场合吧,这种时候都不来,是想让人耻笑吗? 他来到伊恒宫中,发现伊恒居然还在睡觉,立刻命侍男揭开被子,把伊恒摇醒。 “阿爹,你怎么来了?”伊恒揉了揉酸涩到难以睁开的眼睛。虽然睡了一觉,但他全身各处酸痛难忍,心脏都是虚浮,整个人像快要升天了一样。 可敦怒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君上都走了,你想要干什么,给她脸色看呀?你还真当人家是入赘的吗?” 伊恒看了一眼窗外高挂的太阳,惊恐地问道:“什么?她已经走了?蜜瓜,我睡之前不是让你叫我起床的吗?” 蜜瓜说道:“我叫了好多遍,你都说不去啊。” 伊恒模模糊糊地记得他好像是被人推过几次,但他当时正在做噩梦,梦见应如风很生气,让他滚出王宫,去嫁给恩人。他在梦里大声喊着不去,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伊恒手忙脚乱地床上爬起,“我现在去追她。” “追什么追?你身为君后还想违反宫规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可敦叹道,“既然后悔,昨天晚上君上来找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她开门?” 伊恒呆愣地抓住被子,“她昨天晚上来找过我?” “你不知道?”可敦疑惑地问道,“君上离开前亲口跟我说的。” “我昨天晚上去找她了,不在寝殿。”伊恒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都想扇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这么笨呢?回来的时候,留守的侍男明明有事要跟他报告,他却因为心情不好直接把人挥退了。 “阿爹,我该怎么办?她肯定生我的气了。”伊恒六神无主,“她这一去好多年都不会回来,肯定会忘了我的。” 可敦训斥道:“你身为君后,最大的作用就是替君上守好后方,等着君上回来。这段时间先好好修身养性吧,把你那毛毛躁躁的性子改改。看你的样子像一个合格的君后吗?连个合格的正夫都算不上。哪有你这么跟妻主闹别扭的?” “阿爹,难道你就没跟阿娘闹过矛盾吗?”伊恒忍不住问道。 “当然没有。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道理,你不懂吗?”可敦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我哪里惹得你娘不高兴了,也会第一时间跪下来请她责罚。” 等父亲走后,伊恒站在床边,遥望着大军所去的方向良久后说道:“蜜瓜,我们去找君上吧。” “我们两个怎么去?” 伊恒兴奋地说道:“很容易的,就像咱们偷偷从大兴逃回喀兰一样。” 知道应如风昨晚来找过自己后,伊恒就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向她承认错误。哪怕她再打他屁股他也不反抗了。肉疼总好过心疼。 蜜瓜说道:“可是没有可敦允准,我们根本出不了宫啊。” “那怎么办啊?”伊恒腿一软,直直地跌坐到椅子上,“阿爹肯定不会放我去的。” “要不主子写封信跟君上说明白吧。”蜜瓜提议道。 “好好,写信。”伊恒连忙拿出纸笔,命蜜瓜替他磨墨。 伊恒刚提起笔,手就顿在了信纸上方。 他该怎么称呼应如风呢? 君上显得太冷漠。妻主他还没有亲口叫过,想留到两人亲密的时候再叫。叫如风的话,红袖就这么叫她,他不想和别人一样。 到底叫什么好呢?光是这个称呼,就让伊恒揉废了好几张纸。 他思来想去,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呼,连忙提笔写下。 那些藏在心中难以说出口说话,在纸上轻而易举地就能写出来了。他的小心思跃然纸上,对她的崇拜,对她的依恋,对她的歉意和不舍涛涛不绝,写了几大页还没有写完。 一个时辰后,伊恒握着厚厚的一沓信纸,小心地吹干墨迹。 好不容易写完想说的话,他看了看又觉得字不好看,重新誊抄了好几遍,手都快要断了,终于写出一份满意的,立刻用火漆封好,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应如风。 第168章 应如风在宫里的时候,伊恒每日失眠,她离开后,他还是每日失眠。每天晚上都想她想到心脏痛,翻来覆去地咀嚼着她们相处的细节。 其实她打他屁股的时候,他也不是全然只有痛,痛完之后皮肤胀胀的,有一种不可言说的酥麻快感。尤其是她主动帮自己揉伤的那一次,他很舒服,很满足,要是她可以再多揉一会儿就好了,那他也不介意再被她打几巴掌。 她吻他的时候更舒服,如果他像小白一样有尾巴的话,那一刻一定在疯狂摇尾巴。 每每想起这些画面,他就忍不住将手伸向了自己的枪,反复擦拭,然后才能在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个月后,喀兰王宫忽然接到了一封军中急报。 可敦面色沉重地把伊恒召来,命蜜瓜将他扶好了,才开口告诉他军情。 “君上受伤了?她怎么会受伤?她那么厉害,不可能的。”伊恒摇着头,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他心心念念等着的是她的回信,可不是这种消息。 可敦将军报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伊恒一字字读着,看到胸口中箭,从马上跌落这几个字后,他双眼一黑,要不是被蜜瓜扶着,险些仰倒在地上。 这一刻他想要见到她的心简直达到了顶点。 蜜瓜慌忙说道:“主子你别慌啊。有洛云澜在君上身边,他可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的好。不会有事的。” “他又不是神仙。万一伤得真的很重呢?他也没能救回阿娘啊。”伊恒想往好的方向想,可是军报里说得如此严重,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什么样的伤才能吐血数升昏迷不醒呢? 连日来精神萎靡,伊恒喉咙一甜,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主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蜜瓜对身后的侍男们叫道,“你们快去喊大夫来。” 可敦也从座位上站了起了,忧虑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伊恒抓紧他的手,恳求道:“阿爹,我想见她,你让我去见她吧。” 可敦闭了闭眼睛,“好,我会让你外祖派一支兵护送你去前线。” 伊恒灰蒙蒙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整个人立即精神了许多。 大夫给伊恒把过脉后,只道他心思郁结,身体并无大碍,多多调养就会好起来。 可敦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让伊恒像他一样做个耐得住寂寞,稳守后方的君后是不可能的。这孩子至情至性,让他苦守后方,恐怕会只会折寿。至于宫规什么的,只盼君上看在伊柯大汗的份上,下手轻点吧。 伊恒在父亲答应放他离开的那一刻,就觉得精神完全恢复了。他不能倒下,他要立刻赶去前线陪着她。 他这些日子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很早很早就喜欢上应如风了,甚至早于他喜欢上恩人。 恩人不过是一个他用以证明自己不喜欢应如风的幌子罢了。 他之前抗拒承认喜欢上应如风这件事,觉得喜欢上自己看不起的浮浪|女很丢脸,才会反复提及恩人。事实上,他只是嘴上说说,压根没花过多少心思去找恩人。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应如风身上。尽管嘴上总说着讨厌她,可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和她呆在一起。 在萝城遇到应如风的时候他不想下她的车。在库坦人来袭的时候,他心安理得地留在了裴府。在应如风派人送他回喀兰的时候,他主动跑了回去,死皮赖脸地要跟她一起回喀兰。 他清楚地记得和她相遇的每一个瞬间,每一次见到她心底都有不敢明言的兴奋。他会暗戳戳地嫉妒她对其他男人好,想要取代他们,想要让她发现自己的长处,想像菟丝花一样挂在她的身上,一直缠着她。 嫁给她的时候,他的心里是欢欣雀跃的。婚后的每一天都在想怎么样讨好她,他何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前线军营中,毫发未损的应如风坐在大帐中,对众将说道:“我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吧。想来流城军那边应该会掉转攻击目标,向着我们而来。大兴这次派出的主帅是个果敢的,只要确定我受伤,定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战机。” 烛心道:“是啊,流城军这一个月来丢了大半粮草,又在我们给沿途水源下了毒后,几次被迫折返,士气本来就低迷了不少,若是再不及时打下一场胜仗,定然会无功而返。” “她们试图勾结库坦余孽奇袭行刺,却不知对方早已被我们注意到了。” “否则的话,我们也没机会利用这一机会演这一出戏呢。” “流城军那边一开始只是想借库坦余孽以牙还牙,烧了我们的粮草。库坦余孽在混战中射伤君上,她们一开始肯定不相信,一定会多方打探的。” “放回去的那些人亲眼看到我中箭从马上跌落,只要咱们的人里没有内鬼,我一直不出现,她试探几番之后一定会信。”应如风巡梭了一眼面前的几位重将,看得几人心中一凛,立刻表上一番忠心才退下。 “怎会不信?我事先知道,看见你中箭落马的时候心里都慌得没了神。”霍青阳眼中闪过阴霾。 第169章 “是的。”江淼难得地赞同霍青阳的话。 应如风笑道:“谁让云澜的技术太出众,血包和伤口都做得那么真实呢?” 恰在此时,表情凝重的洛云澜提着药箱匆匆走进帐中,“君上,该换药了。” 洛云澜跪坐到应如风身旁。没了外人,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欢快地解开应如风的上衣。 军中的人很杂,其中混杂着不少探子,时不时地来刺探应如风的伤情。为了防止意外露馅,应如风每日都绑着厚厚的绷带,并且命令洛云澜早晚按时来换药。 洛云澜把假伤口做在她了胸口处,每次换药都要把上衣解开。 “作作样子就行了。”应如风示意洛云澜不必真换。 洛云澜立刻反驳,“那怎么行?绷带有没有用过一眼就能看出来,没用过的绷带骗不过探子的眼睛的。” 江淼也劝道:“小主人,探子都是很敏锐的。” 霍青阳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俯瞰着她说道:“洛军医,君上怕疼,我帮你摁着她,你包扎的时候轻一点,慢一点。”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如多年战友一般亲密合作,弄得应如风无话可说,只能任由六只手摁住“怕疼”的自己,让他们认真包扎。 * 流城军驻地。 “周将军,咱们的人几经打探,确认五皇女受了重伤,生死难卜。” “好!太好了!”听到探子带来的消息,流城军主帅周亭面上狂喜,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 站在周亭身旁的辛似海急忙问道:“怎么确认的?” 周亭过境萝城时强行征调部分萝城军,辛似海也被包括在其中。 探子答道:“据线报所说,军医每日进出五皇女营帐时都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还会带出大量用过的绷带。喀兰军按兵不动,士兵们迟迟不见五皇女露面,人心浮动,有哗变之象。” 周亭似笑非笑,“辛副将听说这个消息,似乎很心急啊。” 辛似海的确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上马奔去应如风营中一探究竟。可先前应如风吩咐过,一切都听周亭指挥,不要违抗周亭的命令。她只好答道:“属下主要是怕战报有误,贻误军机。” 周亭冷哼了一声,没再跟辛似海计较,转而对众将领说道:“暂缓攻打库坦,先去阻击五皇女带领的喀兰军。她如今身负重伤,军队又是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长途跋涉而来,必定人累马乏,军心涣散。” 一名谋士分析道:“如此天赐良机,的确不容错过。这半月来库坦守军以逸待劳,龟缩在城中不出,我们拿她们没有办法。等我们打败五皇女带来的援军,她们为护主也得出战,到时正好一石二鸟。” 剩下的人听完纷纷称赞妙计,没有一人反对。这些日子,库坦守兵借助地利,从来不跟她们正面对上,总是玩阴的,弄得她们苦不堪言。偏偏她们的战马又没有库坦的马快,被偷袭后想追击都赶不上,吃了不少苦头。 她们现在最想的就是正面迎敌,好好发泄下这些天积攒下的怒火。 流城军改变行军路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应如风耳中。 “主子,流城军向着咱们来了。大约明日就会跟咱们对上。” “咱们也停军整顿好些天了吧,吩咐下去的布置都做好了吗?”应如风扯着自己伤口处的绷带,洛云澜扎得太紧,让她有些胸闷。 “做好了。她们人数虽多,但此地地形狭窄,她们的人想要全部进来一时半会也难以办到。” 是夜,应如风正在换绷带的时候,一声声尖锐的军号声忽然响起,烛心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主子,我们中出了内鬼,周亭带了一支精锐骑兵绕过了我们的布置,直杀进大营中来了。” 第62章 军营来客 一顶黄色的轿子被匆匆抬出了应如风的营帐, 逆着火光的方向,被大批兵马护卫着往西边逃去。 轿子在兵马中格外显眼,周亭立刻就发现了那队打算趁乱溜走的兵马。 “哪里逃?”她大吼一声, 立刻示意手下集合追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 捉到应如风, 还怕这些乌合之众不兵败如山倒? 周亭能被朝廷派来统领流城军, 当然不会是资质平庸之辈。 她才三十岁出头, 便已经功勋满身。 周亭先前负责驻守沿海地带,花费十余年抗击海盗,卓有成效。大兴东南沿海有不少岛屿, 那些岛上土地贫瘠, 不适合种植粮食,不少岛民嫌打鱼辛苦, 便当了海盗,时不时三五成群地游击沿海的农民,抢走粮食银钱,弄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官府一直想要整治海盗,偏偏这些海盗规模不大, 又没有作案规律,每次干一票就跑,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登陆地点在哪, 非常难以抓捕。 周亭研究许久之后,便派手下士兵占领了一座海岛, 让她们做起了海盗。在周亭的保护下,这支海盗队伍很快就壮大了起来, 组起一个大帮派,吸引了不少海盗来投。 以为吃上铁饭碗的海盗最终被一网打尽, 解了沿海多年来的隐患。 这一仗让周亭在朝中声名鹊起,她后来在海边建起岗哨,百步一岗,海盗一出现就能提前预警,迅速传回军营。 第170章 周亭做事只求达成目标,不择手段。她比海盗还阴险,海盗们没办法,只得乖乖做回渔民,安分了下来。 除了心机外,周亭还拥有一身不凡的武力。她草根出身,在摸爬滚打中练就一身钢筋铁骨,鲜有敌手。 周亭知道自己改变路线必然瞒不过敌方的耳目,便用大军作掩护,私下里选出一支精兵分道而行。乘着夜色绕开埋伏,杀进营地。一名名喀兰士兵在睡梦中丢了性命,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周亭直冲入敌军腹部,眼看敌军首领应如风近在眼前,眼中再也没有旁人。只要捉了应如风,拿下库坦喀兰犹如探囊取物。 周亭杀红了眼睛,马鞭挥得呼呼作响。有轿子的拖累,喀兰军队如何能行的快? 周亭离轿子越来越近,她取下背上的弓箭,搭上三支箭,拉满弓弦。 嗖嗖嗖—— 喀兰士兵不得不放慢脚步,挺起长枪,打落飞箭,保护着轿子。 周亭手中的箭不停,一支接一支地射出。轿子周围的士兵一阵慌乱,全神贯注地抵御着,行军速度更加慢了,不一会儿就被周亭等人追上了。 周亭一鼓作气,挥舞长枪荡开喀兰士兵,挺枪戳飞了轿子两侧的轮子,切断了套在马上的缰绳。 轿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周亭命手下守好四周,她要亲自进入轿子中,把应如风这个反贼捉出来。 她推开轿门钻了进去,只见轿子中有一人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周亭抓起那人,忽觉手感不对,紧接着哐哐两声,那轿子竟然掉下一扇铁门,封死了轿门,变成了一座铁牢笼。 周亭仔细一看,被她抓在手中的不过是一个稻草人罢了。她勃然大怒,“雕虫小技,也能困得住本将军吗?” 她握住铁门上相邻的两根栏杆,铁做的栏杆硬生生地让她拉弯了,露出一个大洞。 周亭从中钻了出来,喀兰军见她从中走了出来,大惊失色,节节败退,拍马往西边逃去。。 周亭怕后面还有埋伏,示意手下不要再追,即刻往回撤去。那支兵马中没有应如风,追过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周亭回到喀兰军的营帐之中,发现先前一片乱象的敌军军营竟然空了。 周亭大吼了一声,“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撤!” 滚滚黄沙忽然四下炸开,迷了人的眼睛。周亭一时看不清方向,警觉地挥舞起长枪。 乱箭从远方射来,不少人跌落马下,周亭挥着长枪将全身护得密不透风,一马当先冲出包围圈。 周亭确有几分本事,长枪抡得虎虎生风,硬是一箭也没有落到身上,她破开了箭阵,带着残兵扬长而去。 暗处,烛心问道:“主子,我们要追上去吗?” 应如风望着尸体遍地的大营,目光一沉,“不。这次我们的损失也不小,追上去未必能讨到好处,先按兵不动,排查内鬼才是要紧事。” 她本以为内鬼名单尽在掌控中,但很显然还另有其人。不然周亭怎么能绕过埋伏和哨兵,直接奇袭大营。 周亭狼狈地逃回流城军中后,立刻清点了她带去的三千骑兵,细数之下竟然折损了一小半。 骑兵不比步兵,数量少且难以培养,周亭难免肉痛。 军帐中的气氛压抑,辛似海忍不住问道:“周将军,昨夜究竟什么情况?” 辛似海早被视为应如风的人,周亭带着她主要是为了要挟辛无忧,免得她在背后捣乱,自然不可能真让辛似海参与昨夜的奇袭,只不过明面上还保持着客气,也会透漏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 “我昨夜偷袭敌营,敌军竟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应对。不过她们没有追击上来,只守不攻,看来应该是所有顾虑。”周亭沉思了一会,“或许是五皇女伤情凶险,负责调度喀兰军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何打算?” 周亭道:“先休整几日,看看对方的动作。五皇女受重伤后一直不露面,拖得越久越不利于军心,喀兰王城亦会受到影响。等她们内部生乱,我们再乘虚而入。” 一连十几日,双方都按兵不动,像是签订了停战协议一般干耗着。偶尔有小打小闹也很快偃旗息鼓。 直到有一天,喀兰军中忽然来了一队奇怪的人。 伊恒一路上紧赶慢赶,队伍里的精兵都被他弄得苦不堪言,近一个月的路程被他硬生生地压缩到二十日就赶完了。 伊恒等人一到就被负责巡逻的喀兰士兵扣住了,他赶紧亮明了身份。 然而没有士兵敢相信,君后会从喀兰跑到前线。伊恒险些被当成探子抓起来,直到他拿出各种文书证明,士兵们才将信将疑地派人向上报告去了。 在此期间,伊恒急不可耐地打听道:“君上醒了吗?” 士兵们未得命令,自是不敢回答这个问题,然而眼神中的悲伤却难以掩饰。 如果君上康复了,肯定早就露面了,怎么会到现在还传不出任何消息呢? 伊恒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从他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应如风竟然还在昏迷中,显然凶多吉少。 第171章 他一想到应如风离开之前,他居然在跟她闹矛盾,连送行都没去,心都痛得抽搐了。 蜜瓜赶紧扶好他,宽慰道:“主子,你别瞎猜啊,君上情况如何,见到了才能知道。否则,君上好了,你自己的身体垮了该怎么办呢?” “我没事儿,我现在只想见到她。”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伊恒立即站直了身体。 明明喜欢的人近在咫尺,可却见不着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消息一路上报到了烛心那里,烛心听说君后来了,急忙亲自去迎。 她倒不太怀疑真实性,因为这的确像是胆大妄为的君后会做的事情。 烛心一到,见来人果然是伊恒,立即让士兵们放行,带着他往应如风营帐中行去。 整个军营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中,碰到的每一个士兵都忧心忡忡。 “烛心,君上她怎么样了?”伊恒紧张地问道。先前那些底层士兵或许不知道真实情况,但应如风的贴身侍从肯定什么都知道。 烛心一脸沉重地说道:“君后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到烛心的说话语气,伊恒最后一点盼头也没有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当着众人的面就哭了起来。 烛心见状想暗示几句,但应如风严令她们封口,要求见过自己的人在军营里行走的时候都要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来,周围又人来人往的,烛心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伊恒把君后应有的体面抛诸脑后,哭得五脏六腑哪都疼,越想越后悔在喀兰时的行事作风,哭得愈加伤心了。路过的士兵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到了大帐外,烛心站在门口,示意伊恒进去。 伊恒也没有多想,抹着眼泪就闯进了大帐中。蜜瓜等随行之人被烛心拦在了外面,带去了别处。 伊恒一进入营帐,立刻往床上飞扑去。他睁着水濛濛的眼睛,双手颤抖地拨开床帐,“君上,我来了。” 床单平整地铺在床上,几乎没有褶皱,被子像豆腐块一样整整齐齐地放在上面。 伊恒揉了揉模糊的眼睛,他是不是哭瞎了,怎么没有看到人? 他伸手在床单上摸了摸,手忽然间被人从背后握住了。 应如风笑着打趣道:“天还亮着,君后就急着侍寝啊?” 伊恒扭头想要看清应如风的状况,却被她压在床上翻不了身,急得大哭,“你受伤了,怎么不好好躺着养伤,还有心思逗我。” 应如风一怔,稍稍松开了些力道。 伊恒连忙翻了个身,贪婪地看着应如风的脸,犹如抚摸珍宝一般,只敢用指尖轻轻地碰。 伊恒目光往下看去,发现应如风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很疼吧?” 应如风拉着伊恒的手往伤口上重重摁下。 伊恒吓得直叫,“别别。” 应如风笑着咬住他的耳朵,听身下人又哭又喘了好一阵,才悄悄说道:“傻瓜,骗人玩的。敌人要是也跟你一样笨就好了。” 伊恒紧紧地圈住她的脖子,“你为什么要骗人啊,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的心都快死了。” 伊恒庆幸她没有事,又生气她用生死耍弄自己,哭得越来越伤心,生生打湿了厚重的绷带。 “你是哪种眼泪圣体?大海里的水都没你的水多,这么爱哭。不准哭了,我有话问你。”应如风捏了捏他的嘴,“我没有往王城传消息,你是怎么接到这消息的?跟我详细说说。” 伊恒蒙了一会,怕误了她的事,肩膀一耸一耸地说起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应如风皱起了眉头,能传军报的必然是她带出来的那些部族精英。 她们私下里跟家中偷偷传信,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注意到。想来给流城军通风报信的定然是同一伙人了。 这些天流城军一直不动,应该是在等一个契机。那些精英并不被她信任,平日里根本接触不到她,无法确认她的生死。但士兵中却有不少人出自她们的部族,想要探听布防消息易如反掌,周亭那一夜能绕过布防偷袭大营,背后定然有她们的协助。 应如风让伊恒把烛心喊进来,命她立刻去排查带来的各部族精英。 烛心领命离开后,应如风忽然板起了脸,严厉地对伊恒说道:“你身为君后,未得我的命令就私自跑来前线,违反宫规了你知道吗?” “可见不到你,我也活不了了。”伊恒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你要打就打吧。” 伊恒转过身,撅高屁股跪在应如风面前。 应如风摸了摸,不是一个月前厚重的手感,抱怨道:“这些天没吃饭吗?屁股都硌手。会把我手打疼的。” “那先记下来,我多吃点饭,吃胖了你再打?”伊恒抬起头问道。 伊恒这么懂事,她都怀疑是敌军派来假扮的。应如风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压回床上亲了亲,“这可是你说的。” “你到时可不可以打轻一点?”伊恒看着应如风期待的目光,有些害怕地问道。 应如风在瑟缩的喉结上轻咬着,“伊恒,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觉得我打你屁股是罚你?” 第172章 “不然呢?你都不打别人。”伊恒委屈地说道。虽然知道不该跟其他人比,可他真地忍不住,他就是会嫉妒她对别人比对他好。 “那是因为别人没有你这样的屁股啊。”应如风捏了捏,虽然干巴了很多,但依然软软弹弹的,果真天赋异禀,“谁有你的这么圆润多汁呢?我可是很喜欢的。” “你喜欢还打,你好奇怪。”伊恒心上滑过一丝奇异的感觉,他也会用皮鞭打人,可是绝不可能打喜欢的人。 应如风问道:“你拍过皮球吗?” 伊恒点头,“拍过。” “那你喜欢拍瘪瘪的没有气的,还是圆滚滚充满气的?” “充满气的。” 应如风见他有开悟的迹象,继续引导道:“皮球是不是弹得越高你越想拍,拍得越重?” 伊恒心里头怪怪的,“你把我当成皮球啊?” “难道你只有痛,没有其他的感觉吗?”应如风轻轻地拍了一巴掌。 伊恒脸上慢慢腾起一片彤云,小声回忆着,“一开始是痛的。后面好像会变成热热的,麻麻的,是有一点点舒服的。” 应如风挑起一抹坏笑,“终于懂了?” “可是你也不能只打我,不跟我嗯……啊。”伊恒别扭地说道。 “嗯……是什么?”应如风问道。 伊恒抓起被子蒙上脸,“圆房。” 应如风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问题,把锅全部甩了出去,“谁说我不跟你圆房的?我来点兴致,你就又哭又闹,把前戏打断,要赶我走,我怎么继续?” “那是前戏啊。”伊恒懵懂地扯下被子,“那你打吧。我这次绝对不哭了。” 他说着拱起腰,像棵蘑菇一样在应如风面前晃了晃,抓起她的手就往自己屁股上打去。 应如风抽回手,摸了摸下巴,“我刚刚说了,你把自己弄得这么干巴,我没有兴致了。” 伊恒惶恐地说道:“我马上就吃饭,吃很多很多,把肉养回来。” 应如风眉眼弯起,“军营可不是王宫,粮食可是很珍贵的,都给你吃了,别人吃什么?” 伊恒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蠢笨过,他什么都做不好,不懂情趣,也不好好养身体,难怪妻主对他没兴致。 眼看伊恒的情绪如同高空降落一般急速下跌,应如风连忙说道:“要不这样吧,你勾引勾引我,说不定我就有兴致了。” “怎么勾引你?”伊恒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怎么笨成这样,什么都要妻主教? 应如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要不把你写的信给我念一遍?” 伊恒见她贴身放着,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抽出信展开,看到自己写的内容,忽然就哑巴了。 “怎么了?”应如风笑道,“不想勾引我了?” 伊恒不敢去看她,缩到床角,声音小小地念道:“小白他娘。” 应如风贴了过去,抚着他的腰,“我怎么就成猫的娘了呢?” 伊恒脸红通通的,低头扣弄着床单,“我是他爹,你不就是他娘吗?” 应如风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点点头,“有道理,继续念。” “我知道错了,每一天都很想念你,想到晚上都睡不着,好希望你早点回来陪我。等你回来,我一定当面认错,任你处置,求你不要生我的气。” 没皮没脸的话写出来容易,念出来可就难受了。伊恒每念一个字都觉得好丢脸,连阳光照在脸上都觉得刺痛。他度秒如年,感觉念了很久了,回头一看,第一段还没念完。 要知道,这样的话他可是写了厚厚十几页啊。 “君上,我来给你换药了。”洛云澜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伊恒头一次觉得被打断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勾引妻主真的太难了,简直是把脸摁在地上摩擦。 应如风从伊恒手中抽回信,叠好放回口袋中,“这信我可得好好留着,省得你赖账。” 她相信,这封信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她的快乐源泉。 * 烛心很快就查出了通风报信的人来自高阳族。 高阳族是一个新近兴起的部族,在伊柯大汗刚过世时跳得很高,不过很快就被应如风打压得翻不了身了。 “高阳族应该是不服君上,才勾结大兴的吧。”烛心猜测道。 应如风摇头,“或许她们早就跟大兴有往来,甚至是大兴一手扶持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联系上,还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消息。” 各国互相之间插入探子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能不能接触到敌国核心消息就各凭本事了。 烛心问道:“要除掉她们吗?” 应如风眼中滑过一抹狡黠,“不,留着,咱们还有很多消息需要她们传呢。” * 流城军军营。 “周将军,据探子来报,伊恒君后秘密抵达喀兰军军营,在兵将面前就哭得肝肠寸断,进入五皇女的营帐之后再也没出来过。” 周亭立刻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来报信的士兵面前,“此话当真?” “伊恒是伊柯大汗独子,喀兰军中很多人都见过他,身份确认无误。” 第173章 “五皇女定然是伤重难愈,召君后来交代后事,否则岂会让一国之后到前线来。”周亭分析道,“喀兰恐怕过几天就会撤军,正是攻打的好时机。” 周亭兴奋地命令道:“明日就按制定好的计划分三路包围喀兰军,必定让她们有来无回。” “那我呢?”唯一没有参与制定计划,也没有被分配任务的副将辛似海问道。 周亭本想让她留守,但一想到明日军营中只剩下她一下不大妥当,便道:“你同我一路。” * 伊恒得知洛云澜是怎么给应如风换药之后,立刻不愿意了,非要自己帮她换。 妻主的身体被大夫看看倒无妨,关键是他都没见过应如风脖子以下的样子,凭什么洛云澜每天都能看两回? 洛云澜坚称伊恒不懂怎么做假伤,寸步不让。 “好啦,不用争了。”应如风打断了聒噪的两个男人,“云澜,之后就不用来换药了。” “君上决定了吗?”洛云澜落寞地问道。既为她的谋划顺利进行感到高兴,又伤感于失去每天两次固定见她的机会。 “明天会有一出好戏上演。”应如风拍了拍洛云澜的肩膀,笑着揽过一无所知的伊恒,“你来的正是时候。” 当晚,应如风一直在沙盘上摆弄着。伊恒趴在她旁边看着,似乎只要能和她呆在一起,看她做什么都是有趣的。 应如风忽然想到了一个点子,提笔想记下来,却发现纸上压了一节羊脂般白皙的窄腰,比纸还要更白些。 她提起沾满朱砂的笔,在伊恒腰上画下一笔殷红。 伊恒腰肉被戳中,腹肌急剧收缩,惊慌地往一边躲去,拉下被他压到胸前的寝衣。 应如风面露不愉,沉声说道:“别动。” 第63章 做真妻夫 伊恒不敢动了, 撩开腰间的衣服趴回桌子上。可那软软的笔尖戳的他想哭又想笑,他忍不住说道:“痒。” “很痒?”应如风问道。 伊恒发出一声猫叫似的长吟。 “那换个位置好了。”应如风勾开他的裤腰带,遮羞布顺着两条笔直的长腿哗的落地。 伊恒毫无准备地在应如风面展现出雄姿, 局促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最后捂在了要害上。 “跪好。”应如风朝桌上歪了下头。 “啊?”伊恒不解其意。 “不是要给我当纸吗?”应如风敲了敲桌上的白纸, “再不来我都要忘记战术了。” 伊恒爬到桌案上, 捂着脸背对着她跪好。 “腿分开, 坐在纸上。” 红色的笔印在白皙的两瓣上勾勒着。不停地画着圈圈叉叉。 对阵的军队有两支,她的白纸正好有两半,完美适配。 她提笔落在白纸中央, 向下画出一道明显的中线。 伊恒的呼吸变得粗重, “别。” 他背过手想要捂住。应如风发现了他的意图,笔尖正好滑到了凹处, 重重一戳,“不许乱动。” 伊恒声音破碎,双手紧紧抓着桌沿,“不动,不动, 你别戳进去了。” 朱砂在冰肌上流淌,给它染上了战场杀伐的美,从腰到臀到腿, 明天要发生的一切都在伊恒的身上预演。 直到夜深,这一场战争才彻底结束。应如风把人抱了起来, 命伊恒拿起他跪在身下的白纸。 白纸已经不能称之为白纸了。它的下半页留着星星点点朱砂滴落的痕迹,上半页则被不知名的液体浸泡到透明。 不可告人的秘密被发现, 伊恒闭上眼屏住了呼吸,长睫不规律地颤动, 直到他被放到了床上。 仅剩的上衣被推高,露出了鲜艳欲滴的守宫砂,比他身上任意一点朱砂都要红。 应如风指尖点在守宫砂上,轻轻地磨了磨。她见过这一点很多次了,是时候将它彻底抹除了。 白纸飘然落地,遮住了床帐中交颈的声息。 桀骜的小野狼终于成了她的乖小狗。 清晨起床,应如风看伊恒把自己左三层,右三层地包了起来,十分疑惑的问道:“你穿这么多干嘛?” 伊恒提起裤脚,露出一截脚腕,“我怕别人看见。” 应如风昨夜画下的朱砂已经完全晕开了,犹如鲜红的凤仙花花汁染透皮肤一样。 “可你穿这么严实,我要是忘了战术,该怎么看呢?”应如风的手钻入他的裤管,顺着往上抚去。 伊恒一愣,“那么多人你怎么看?” 应如风笑道:“好东西就是要给大家一起看才有意思。” 伊恒立刻摁住了在裤管中作乱的手,声音颤抖地威胁,“你敢这么做我就咬舌自尽。” “逗你玩的,赶快起来吧。”应如风翻手隔着布料搔了下伊恒手心,“我可舍不得把自己的私家珍藏展示给别人。” 两军军营距离四十里地。天还未亮之时,流城军主将周亭便点起兵将,分成三路往喀兰军所在地围来。 大部队由她亲自率领,而另外两路分别由她的心腹将领率领,长途奔袭,直抵喀兰军阵前。 斥候探听到动静后马上回报,喀兰军亦是整装待发,两军相遇在了一片开阔的草原上。 第174章 漫漫青草被盔甲遮住,十几万军马一齐跺跺脚也跟地震了似的。 流城军从东南北三个方向而来,将喀兰军围在中间。 若是从天上看,这阵仗好似一只张开大嘴的虎鲸欲要吞吃凝成一团的小鱼,易如反掌。 应如风此次只带了五万兵马前来,而流城军的数量是她的两倍。在绝对的数量差面前,人海战术也能耗死她。 周亭意气风发地立于马上,朗声道:“喀兰人,反贼五皇女逆天行事,触怒上天,以致身死。你们受她蒙蔽,若肯就此投降,本将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要是冥顽不灵,休怪我刀下无情。” “胡说八道,君上活得好好的,岂容你污蔑。”烛心身披战甲,拍马走到阵前,对上周亭。 周亭大声道:“那反贼的君后都赶到军营中替她发丧了,你还在这里嘴硬。” 喀兰军互相看着左右,皆是一副灰心的样子。 君后到来之时沿途不少人看到了,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军营,各自心中都有不详的猜测。此刻听了周亭的话,更加笃定君上九死无生,一个个表情都沉重了起来。 烛心轻蔑地笑了一声,“周将军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只不过探子没有告诉你,君后来此另有目的吗?” 周亭哈哈一笑,“一国之后来前线不是为了发丧,还能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来犒劳我们姐妹的吗?” 这话侮辱性极强,喀兰军一个个都握紧了长枪,烧起满腔怒火。周亭没有意识到,伊恒不仅仅是君后,还是喀兰人最崇拜的伊柯大汗的独子,这样的话跟侮辱她们的种族没有什么区别。 “我请君后来,是因为有一场好戏想要与他同赏。毕竟由周将军亲自领衔出演的喜剧可不多见呐。”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喀兰军后方传出。 “这声音是君上?”满腔怒火的喀兰军一个个都振奋了起来。自从得知君上受伤的消息后,整座军营一直笼罩在死寂之中,每个人都对这场战争的前途感到希望渺茫,甚至担心喀兰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应如风的声音犹如黑暗中突然照进一片光明,转瞬间驱走黑暗。尤其是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像是伤全好了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虚弱之感。 喀兰军触底反弹,士气暴涨,只待一声令下,立刻冲上去打爆周亭的脑袋。 “你居然没事?”周亭拧眉,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应如风故作惊讶,“高阳族的人没有告诉周将军吗?我这人一向注重养生,小病都要当大病一样养着。前些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怕老了腰疼,就多养了两日。没想到周将军如此体贴,还特意为我休战数十日,让我好生感激。” 周亭勃然大怒,她等待数日是为了等应如风伤重不愈,喀兰军军心彻底涣散,可不是为了给她机会休养生息的。 应如风这话说得仿佛自己早已与她勾结一般,周亭一向自负谋略过人,岂能让应如风在大军面前下她的脸? 周亭不再与应如风磨嘴皮子,“鬼域伎俩。让你尝尝我流城军的厉害,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应如风没再跟周亭对话,侧头问向身边的伊恒,“你准备好了吗?” 伊恒期待地点点头。 应如风勾起唇角,“那就让好戏开演吧。” 随着流城军那边的军号声响起,烛心也扬起了一杆令旗。 硝烟的味道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周亭警觉地看着对方,正要变换阵法之时,只听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从地下传来,被她派去埋伏的另两路兵将忽然间凭空消失了,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周亭哪见过这种吊诡的事情,咽了口吐沫,“你们使了什么妖术?” 烛心举手示意她回头看看。 沉闷的爆破声从她们的传出脚下传出。黄土猛烈地晃动起来,尘沙飞扬,荒土中像是突然伸出两只手拽住了众兵的脚脖子一般,将人往地下拉去。 地面迅速向下塌陷,众兵无法逃脱,不一会儿,周亭身后的大批士兵就掉入深坑之中,根本爬不上来。而远处的士兵由于巨坑的阻拦,也只能干看着过不来。 只有周亭和辛似海等一小撮拥有战马且反应快的人,及时驱马跳起,逃开陷落的区域,没有掉下去。 喀兰军一拥而上,将她们围在了深坑边缘。 “这怎么可能?”周亭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挖好这些坑的?” 挖坑动静极大,还要处理挖出来的土,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量,斥候和探子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就是刚刚为将军现挖的啊。可惜没看到周将军掉下去的样子,有点可惜。” 应如风带着伊恒慢悠悠地驱马走到周亭面前,问道:“君后,这场戏好玩吗?” 伊恒立刻点头鼓掌一条龙,差点没把周亭气吐血。 应如风当初之所以把大营地址选在这里,是因为偶然发现这里地下有很多溶洞,只要能搞到足够多的炸药,很容易就能将地面炸开,弄出一个个深坑来。 喀兰和库坦矿产丰富,她先前为了造火弹箭收购了大批炸药的原材料,这些日子她表面上派遣喀兰军在地表修战壕,布置防御,暗地里让信得过的士兵将一箱箱炸药在地底安好。 第175章 这个时代还没有大杀伤性的炸药出现,即便探子发现了,也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她倒不是想焚草坑兵,而是这么多流城士兵白白死在内战之中怪可惜的。只要困住她们,拿下周亭之后她们就可以为自己所用了。 “我有十万人,你以为你坑杀这一点人,我就会害怕你吗?”周亭示意军令官变换令旗,“后面的人听令,绕过巨坑,继续执行战术,包围喀兰军。” 应如风丝毫不见慌张,“周将军眼神怪不好的。你没有发现,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吗?” 周亭立刻抬起头往远处望去,西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库坦军的军旗,而南边竟然出现了绣着辛字的萝城军军旗。也就是说她引以为傲的十万大军被喀兰军,库坦军,萝城军包围在了中间。 原本她的军队人数远超喀兰军,可是被她分散成三路,再加上一小部分掉进坑里后,再应对上个每一路的军队,人数就远远不如对方了。 应如风劝道:“周将军,这场戏我的君后已经很满意了。我敬你是个英雌,自己人打自己人多没意思,会伤和气,不如你我握手言和,到此为止吧。” 周亭破口大骂,“你想的美。周亭效忠的是大兴,岂会屈服于你这个反贼?” 辛似海急道:“你他爹的才是反贼。你看看你把大伙都给折腾成啥样了?明明皆大欢喜的事,就你一个人不同意。” “我就知道你们辛家早就有反叛之意,周某今天以身殉国也要带走你。”周亭挥刀往辛似海身上砍去。 辛似海在她麾下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有本事你就带走老娘。” 她挥起斧子,架住周亭的长枪,两个人立刻扭打在了一起。 两军还没有打上,流城军的两个将领先打了起来。 军令官被烛心拿下成了俘虏,而在安全地带站着的流城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坑里的姐妹,不知该作何反应。 辛似海和周亭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仿佛这不是一个十几万人的战场,而是两个人的擂台。 两个人互相不让,越打越起劲。 周亭一直以为辛似海只是一个脑袋大脖子粗的草包二世祖,没有实战经验根本不可能打得过自己,没想到辛似海仅凭一身蛮力竟然弄得她一身心机没了用武之地,想拿下辛似海威胁应如风和萝城军也做不到。 周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敌军包围在了中心,亲兵一个个成了俘虏,却没有办法脱开辛似海的进攻。 大势已去,周亭最终成了应如风手下的败将。 周亭梗着脖子说道:“反贼,要杀要打听尊便,周亭技不如人愧对朝廷无话可说,可是想让我叛变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应如风也不恼,“周亭,我问你,你效忠的是谁?是大兴皇上,太女夫还是应如行?” “当然是大兴和皇上,我乃天子门生,深沐皇恩,此生都只忠于皇上。”周亭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皇上有亲口说我是反贼,让你来剿灭我的吗?”应如风问道。 周亭道:“皇上如今不在朝中,如何能亲口说出?太女之女是正统,太女夫如今代她监国,我自然要听从他的命令。” 应如风反问道:“母皇在世,正统便只有她一人。即便她难以再执政,我现在是皇上的长女,论继承大统,更该在所有宗室之前。传位岂有隔辈传孙的道理?” “我为大兴开疆拓土,欲将西域和大兴合二为一。大兴不会改朝换代,依然姓应。你所谓的反叛又是从何而来?” 周亭一个武妇,于礼法了解本就不多,此刻听应如风讲得头头是道,竟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五皇女确确实实是皇上还活着的女儿中的长女,按道理确实该她继位。普通家族若是长女死了,也是先考虑次女而不是长孙。 此战也是流城军先挑衅,五皇女的确没有攻打大兴,称不上是反贼。 周亭的脑子突然有些混乱了,到底谁才是反贼?怎么感觉她这个听太女夫号令,带着流城军出征的才是真正的反贼呢? 应如风又问道:“我听说将军爱兵如女。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在乎这十万士兵的性命?你真想让她们枉死在异乡的土地上吗?” 周亭听了这一连环的质问之后,深深觉得自己如果不答应投降就是有负皇恩的千古罪人,当即伏身,“周亭拜见君上,愿为君上马首是瞻。” 应如风笑道:“好。辛似海,快给周将军松绑。” 这一天,喀兰军叫苦不迭。头一回战后不是捡人头和数人头,而是把敌军从土坑里拉出来。 应如风清点了一下,流城军归降后,她便坐拥二十三万大军,而大兴只剩下三十万兵马。但这三十万军队还要花费不少在边防上,能够调度来对抗自己的其实并没有多少。 她手上的二十三万大军,五万跟着花寨主回去驻守库坦,而剩下的十八万大军则跟着她返回萝城,剑指京城。 攻打京城需要一个名目,而清君侧是最好的名目。应如风真心好奇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母皇是否被应如行等人软禁,以至于迟迟不出现。 第176章 辛无忧大开萝城城门,将众兵将迎入城中。应如风带着五万兵马离开,回来时兵马不仅翻了几番,连疆域也扩大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边界,辛无忧觉着简直跟做梦一样。 伊恒是王子这件事也让辛无忧吃了一惊。想当初,她还想撮合对方和自己的小女儿,如今不免有些尴尬,幸好应如风不在乎这些。辛无忧不禁更加佩服她的为人了。 应如风命大军在萝城中修整几日。 当晚,她带着伊恒住回了裴府。离开时是冬天,回来时是夏天,院中的景色换了个样,不过私牢中蓝潇挖出来的那个洞还没堵上。 应如风看到后心痒痒的,要是把伊恒塞进去玩玩应该也很有意思吧。他屁股大,卡得肯定更死。 应如风神游的时候,烛心对她说道:“主子,和玉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去哪儿了?”应如风早就把这个弟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会才想起他先前一直留在裴府中。 烛心道:“他不久前偷偷带着细软离开了。他的侍男怕责罚,一直隐瞒不报,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既然是他自己要走,那就随他去吧。不过还是得让千影阁查查他去了哪里,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若是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应如风想起先前与和玉接触过的几次总觉得不太舒服,他主动离开让她如释重负。 伊恒之前在裴府只是个不轻不重的客人,再来裴府便把自己当成了男主人看待,命人将内院狠狠地洗刷了一遍,重新安排布置房间,把应如风的院子布置成了两人的爱巢。 应如风笑他没事儿找事儿,过几日就离开萝城了,大动干戈没意义。 伊恒却丝毫不嫌麻烦,把红袖等人用过的东西全都搬到外院客房去了,然后用自己的东西占领空房间。 他没有带来足够多的东西,只能上街去买。 伊恒求应如风陪自己去逛街,就像她之前陪花见雪去逛街那样。 应如风跟别人做过的事情,伊恒全都想要跟她再做一遍,希望可以覆盖掉她跟别人的记忆,全部替换成她跟自己的。 应如风闲来无事,恰好她如今在萝城百姓中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也很愿意上街去听听有关自己的彩虹屁,便点头同意了下来。 大街上,伊恒挽着应如风的胳膊,十指紧紧相扣,整个人像一只粘人的小狗,一刻也不肯放开主人。 应如风感觉两个人的手之间都没有什么摩擦力了,只有一层湿滑的汗水。她从他手中抽回手,“都已经夏天了,你不嫌热吗?” 伊恒拿出帕子仔细地把两人的手指擦干,重新握了上去。他恨不得吃饭睡觉都跟应如风拉着手,一刻也不放开。 而且大街上的小郎时不时就朝应如风抛媚眼,妄想攀高枝,他坚决不能给那些对妻主虎视眈眈的男人任何可乘之机。 应如风笑而不语,男人有可乘之机,还不都是她给的?伊恒又要买东西,又要看家护院划地盘,可把他忙坏了。 两人逛着逛着,伊恒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几位公子,我店里有很多好玩的,不进来看看?” 这声音一下子让他想起了一口憋在心中挥之不去的恶气。 应如风察觉到身旁之人的焦躁,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伊恒一脸通红,不知该怎么提。 应如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店门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在热情地游说几位小郎。 大概是中年男子说了什么虎狼之言,那几位小郎面上红红白白,不一会儿便捂着耳朵作鸟兽散。 “这就是当初哄骗你和红袖的那家店?”应如风想起当时的场景,眉眼弯了起来。 伊恒点了点头。 “看为妻怎么给你报仇。”应如风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拉着伊恒走到了徐公面前。 徐公一见着伊恒立刻认出了对方,“公子你又来了。可是觉得我那美体水效果不错,又来回购了?” 他撇了一眼应如风,又道:“还带着妻主来感谢,哎,不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兄弟们的幸福得到保障,就是徐公我最大的愿望。” 应如风见此人油嘴滑舌,面露嫌恶,“你觉得我们是来感谢你的吗?” “姑娘何意?”徐公愣了一下,“难道东西不好用?” “你这坑蒙拐骗的店早就该倒闭了。”应如风抬手就要唤出跟在后头的烛心来拆店。 “姑娘且等等,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徐公我在萝城有口皆碑。卖出去的东西个个都是效果十足。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用的方法不对。可否请二位进店中详聊?”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解释,不过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让人把你泡进美体水里。”应如风恐吓道。 徐公连连点头,“是是,两位请跟我来。” 两人跟着他上了二楼的阁楼。 伊恒环顾房间,摆设一如当初,很多他当初看不懂的东西,成为人夫之后触类旁通,大概能猜想到东西的用处了。 应如风见到徐公的展示柜后也难免有些震惊。这里东西齐全到让她这个久经风月场的老将也甘拜下风。 第177章 “公子,可以说说当初你到底是怎么用美体水的吗?”徐公问道。 伊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徐公一拍大腿,“我当初不是告诉过你们,要用小刷子每天刷薄薄一层吗?你怎么能直接泡进去呢?” “你说了吗?”伊恒隐隐想起对方好像是叮嘱过什么,只不过他和红袖当时各怀心思,谁都没听清楚。用的时候,两人都以为像徐公做示范时那样泡就行。 徐公诚恳地说道:“没多提醒你们几次,我也有责任。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愿意补偿两位几样东西表达歉意。” 应如风皱眉:“你差点把我夫郎弄坏了,岂是赔上几样东西就能把我们糊弄过去的?” 徐公赶紧说道:“我这几样东西绝对可以大幅度提高两位的幸福,比美体水有用几百倍。不是我吹,这些玩意都是我自己研究加以改进的,整个大兴也未必能找得着相同的。” 应如风不得不承认,徐公有做诈骗的天赋,她居然想看一眼再说。 徐公马不停蹄地拿出了一支花簪,放在了应如风面前。 应如风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也叫全大兴没有第二个?你以为你在糊弄谁?” 徐公唯唯诺诺地说道:“姑娘莫急,你再仔细看看,绝对能看出区别。” 应如风拿起花簪看了看。花簪簪体极细,与她先前给红袖用过的细簪差不多。 簪子顶上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姑娘以前见过的一定是为了锁住精气不外泄,可我这根却不是,姑娘再好好看看。”徐公见她没有发现玄机,刻意引导道。 第64章 疯男人 应如风翻过来端详了一番, 终于发现了区别。 花枝本身便已经细得跟织毛衣的针差不多了,但内里竟然是空心的。再看那闭合的花苞,每一片花瓣都连着根极细的管子, 中央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储物空间。 应如风目露叹服, “若能得到足够多的水滋养, 这花苞是不是可以绽开?” 徐公笑了笑, “姑娘好眼力, 一点就通。” 应如风依然不肯放过徐公,“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发我?我夫郎当时跟我闹了好几天,害得我家宅不宁, 你也得负责。” 伊恒想起当初被应如风弹了枪后, 大哭了好几天,登时闹了个大红脸。现在还不是每天敞开腿任她弹, 真是白哭了。 徐公一咬牙,“只要姑娘不计较我的过失,我愿意拿出镇店之宝。” “镇店之宝?”应如风好奇地看着徐公。 徐公神秘兮兮地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露出一个镂空的小球。 应如风捏起小球, 放在手心观察。小球外头裹着黄铜,内里有液体在流动,晃一晃便震得应如风胳膊发麻。 徐公介绍道:“此物的妙用不用我说, 姑娘也已经明白了吧。” “把小球套在花瓶瓶口上,花瓶就会自动摇摆?”应如风问道。 徐公笑而不语。 这不跟现代的震动小玩具一样?古人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 不用电池,也能做出这种稀罕之物。 应如风豪气地说道:“居然有这种东西。你店里还有什么?尽管拿出来吧。价格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伊恒又一次带着大包小包从徐公店里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他身旁之人从红袖变成应如风。 应如风像是陪上当家人退保的家属一样,明明是去找保险公司理论的, 出来的时候不仅没退成,自己也新买了一单保险。 不是她的意志不坚定,实在是敌人过分强大。 两人一走,徐公立刻瘫坐在了椅子上。 应如风和伊恒回城的那一日他也去看了热闹,早就认出了两个人的身份。发现自己招惹过贵人,他琢磨好几夜才精选出了他最得意的几样发明,以免对方找上门。 徐公宝刀不老,当年能得妻主宠爱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奇技淫巧青楼的女匠人看了都得佩服。 徐公爽了,伊恒可就惨了。 应如风得了这么多玩具,哪还有心情陪他逛街?当即把伊恒拽回了府中,要与他玩插花,让花骨朵在花瓶中盛开。 “我不要玩插花。”伊恒大声拒绝,“花瓶瓶口那么细,那么粗的花枝怎么插得进去?万一一不小心把花瓶插碎了怎么办?” 撕拉一声,伊恒没机会反对,应如风手中就托起了一枚泛着紫光的瓷瓶。 炎炎夏日,伊恒却双腿发寒,但他连颤动都不敢有,大气都两口并做一口喘,眼睁睁地看着应如风将花慢慢地插入瓶中,生怕她一不小心花瓶就碎了。 花枝没入花瓶中,只剩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露在花瓶顶端。 一个时辰过后,花苞依然紧紧闭着,没有绽放的痕迹。 “平常不是很爱哭吗?怎么连朵花都浇不开呢?”应如风轻抚着花苞顶端,疑惑地问道。 “那也不是一种水啊,”伊恒别扭地说道。 “这么费劲的话,不如我们来用用这个吧。”应如风摇了摇手上的铃铛。 第178章 “这究竟是做什么的?”伊恒握住那个铃铛,只觉得整个手臂连同手指都被震麻了,他猛然意识到它是怎么用的了。 “不行。花瓶会被震碎的。”花瓶本身已经被花塞得满满的,再套上这玩意,肯定会出事的。 伊恒十分后悔今日去找徐公的麻烦。早知如此,还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一下午,应如风听得最多的便是嗡嗡的震动声,呜呜的哭泣声和哀哀的求饶声。 她是一个精心呵护花朵的花匠,一遍遍摇晃着水壶,浇满整个花瓶。 闭合的花苞终于舒展了花瓣,完美地绽放在了花瓶顶端。 每一片花瓣上都盛着一滴甘露,白色的甘露流淌在粉红色的花瓣上,犹如清晨刚刚摘下一般。 伊恒眼神涣散,软成一滩水。他躺在床上,如同麻木了一般,双腿无力地垂在床边。之前一个月没睡好,也不如这一个下午更能耗费精力。 “这么漂亮的簪子,要不明日你就带着出街吧?”应如风取下花簪,摁住上头的一个机关,细孔立刻被卡住了。 伊恒的头发纷乱地绕在肩上,应如风帮他理了理,挽起一个发髻,笑盈盈地把花簪插了上去。 伊恒一直很渴望应如风可以送他首饰,只是没想到第一次收到首饰,居然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代价大到他连一个笑容都没有力气摆出来。 大军休整了几日便继续往京城进发。 流城是通往京城路上最大的要塞。 有流城军在手,再加上主将周亭的归降。应如风计划让周亭假装战败退回流城,骗守卫打开城门后,兵不血刃地拿下流城。 然而当周亭带着兵马回到流城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叫不开城门了。 倒不是流城守将及时收到了周亭叛变的消息,而是应如行摆了太女夫一道,歪打正着地拦下了周亭。 应如行一直在暗中跟太女夫争夺权力,图谋复起。这一次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共同出兵讨伐西域之后,应如行偷偷留了一个后手。 流城军离城之时,留下来守城的人都被应如行给收买了。她给流城守将下了死命令,无论流城军胜败,都要尽全力把她们留在流城外一段时间。 十万兵马被拦在城外,弄不好就会心生不满,与朝廷离心。应如行打算以此为要挟,从太女夫手中分得部分兵权,在朝中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应如行这一招虽然阴险,但太女夫为了边境安稳,必然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只是她没想到流城军会输得如此迅速,她还没在朝中发难,流城军就已经易手了。 应如风望着固守城门,坚决不开的流城守将,一时间陷入僵局。 流城作为前往京城路上的第一大要塞,城防自然是极其坚固的,城墙有数丈之高,城外还有宽阔的护城河环绕,整座城易守难攻。 无论是火攻还是其他攻城方式,都难以攻破坚固的城防。 靠堆人命攻城的话,必然会造成极其惨重的损失,少说也会伤亡一两万人。这样的损失对应如风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只需给她一段时间,她一定可以研究出更好的破城方法。只不过如此一来,便要延缓回到京城的时间。 时间拖得越久,京城那边就会掌握更多有关她的消息,有时间征调大军严阵以待。喀兰军就做不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应如风觉得颇为可惜。 应如风思虑再三,还是扬起手,准备命令大军撤退。 就在这时,高耸的城楼上忽然传来几声惊叫声。手持长枪驻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不知为何一个个往边上退开。 两道重叠在一起的背影出现在了城楼之上,紧贴着城楼边沿而立,只要稍稍仰身,就会一齐从城楼上摔下来。 那两道身影明显是一男一女,男子单薄的背影贴在强壮的女子背后,显得颇为诡异。流城守将再糊涂,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让个男人上城楼吧? 应如风示意退兵的手势顿时迟缓了下来,她默默地收回了手,“什么情况?” 城下的兵将都是一头雾水,没有人能回答她。 周亭拉满了弓弦,瞄准了那两道背影的后心。 箭快要离弦的那一刻,吱呀一声响,厚重的城门竟然被缓缓放下,城内的景色渐渐从门缝中泄了出来。 众兵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请君入瓮,将她们骗入城内伏击吗? 应如风等人看着敞开的城门,瞻前顾后,一时间反而不敢进去了。 众人思虑重重,辛似海却是不怕的,门都开了,不进去还等什么?她马鞭一甩,带着手下的兵将一马当先地冲了进去。 应如风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见她消失在了城门之后,忙令另外几队兵马前去支援。 那几队兵马进了城后没有受到任何埋伏,很快就取代流城中的守兵,控制住了整座城池。 应如风走进流城地时候甚至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她琢磨了一番,答案应该在流城城门上。 第179章 她带着士兵和几位将军一起登上了城楼。 “门开了,人我也放进来了,可以把我女儿放了吧?”应如风刚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就听到流城守将蒋寿苦苦哀求着。 应如风抬起头,只见一名与蒋寿面容十分相似的年轻女子挨在墙边,一柄匕首斜刺入她颈边半寸,鲜血沿着刀尖流了下来,染红了握在刀柄上的那只苍白到像鬼一样的手。 是谁绑架了蒋寿的女儿,迫着她给自己开门? “放了她吧。”应如风说道。 匕首慢慢地从年轻女子脖子上拔出,跟着那只苍白的手一起垂了下去。 年轻女子捂住伤口,连滚带爬地跌进母亲怀里,露出被她挡在身后的那个雌雄莫辨的人。 许久不见,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阴冷了,只一眼便让应如风觉得骨髓被冰髓替代,刺得大脑又麻又痛。 “和玉,这是怎么回事?”应如风问道。 和玉没有开口回答她。 城楼上风很大,他的头发胡乱披散着,眼中倒映着匕首中的血色,整个人犹如疯魔了一般。 他眨着眼睛望着应如风,眼神中透出变态的迷恋和渴望。 应如风见他不说话,转而问向被士兵绑起来的蒋寿母女,“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蒋寿叫苦不迭,连忙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一个月前,她的女儿蒋英无意中救下了昏倒在路边的和玉。 蒋英是个男女通吃的,和玉生得雌雄莫辨,简直长在了她的心坎上,她惊为天人,一心要娶对方为夫,将他养在小院里,对他巴心巴肝的好。 和玉对于蒋英的行径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从不开口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直到今日,蒋英告诉和玉外头在打仗,让他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千万不要出去。和玉的眼中却突然有了光彩,开口询问战况。 他愿意说话,蒋英很开心,也不设防,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后来两军对峙的时候,和玉声称自己没见过打仗,主动问蒋英可不可以带他到城楼上去看看。蒋英是个烽火戏诸侯的主,连日来一直得不到美人的回应,突然听他有求于自己,哪会拒绝? 她一口答应了下来,借着母亲蒋寿的威风,让守兵放行,带着和玉上了城楼。 没想到刚到城楼顶上,和玉就拿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蒋英脖子上,强迫蒋寿打开大门放流城军进来。 蒋寿就蒋英一个女儿,宝贝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哪舍得让她葬送在一个男人手里,断了蒋家的传承。 蒋寿思量再三,不让周将军和流城军进来原本也只是应入行的命令,根本不是朝廷的命令。她放人进来不过是失了应如行的信任,少了一条高升的捷径。不放人进来断的可是蒋家的香火。没了香火,她权倾朝野又有什么用? 和玉等得不耐烦了,把刀一点点刺进蒋英颈中,蒋寿当即不再犹豫,命令守兵开城门放周亭进来,不得做任何违抗,以免和玉暴起杀人。他一看就是个疯子,也不知道女儿怎么被他迷了眼? 这母女两很实诚,半点都没有隐瞒,应如风听完没有刁难她们,命人将她们带下去包扎伤口。 城楼上一下子少了很多人,只剩下和玉孤零零地站在城墙边缘,遥望着距离他丈许,不敢靠过来的应如风等人。 明明是个单薄到像树叶一样,厉害点的大风都能吹倒的羸弱男人,却唬得一个个刀口舔血的将军们都不敢靠近。 和玉盯着应如风看,“我帮到你了吗?” 应如风点点头,“帮到了。” 说起来她起家的五万私兵便是从和玉手中得到的,如今他又用这样凶险的方法帮自己打开了城门。 不得不承认和玉这个弟弟真是她命中的贵人。 和玉勾了勾嘴角,抬腿站到了城墙上,向后倒退了一步。 城墙的砖不过脚掌那么宽,和玉半只脚都踏在了空中,只要再稍微往后一点,便会从几丈高的城楼上掉下去。 应如风一惊,“你要做什么?” “听闻你大婚了,恭喜你呀。”和玉声音凉薄,“你请了很多人,却没有请我,是把我忘了吧。” 应如风心虚地不敢回答。一确实是忘了,人总是会自动忘记不愉快的事情。二就算记得,她也不会邀请他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我的要求你不会答应,对吗?”和玉的声音藏在风中,细微到难以听清。 “你先下来,上面危险。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应如风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白了,你不会答应我的。”和玉浅笑了一声,“如果我从这跳下去,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忘记我。” 这话换其他人来讲,应如风都懒得给眼神,但她觉得和玉这个精神状态,真的是会说到做到的。 应如风急忙劝道:“你的要求我们可以再谈。你不要冲动做傻事。下来吧,好不好?” 第180章 和玉像是没听见一样,固执地问道:“姐姐,有人为你死过吗?” “没有。”应如风摇头,“谁会拿自己的生命惩罚别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那我做你的第一个好不好?”和玉张开手臂,衣袍在风中徐徐吹动,一丝犹豫也没有地向城下倾倒。 他像是一只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的蝴蝶,淡漠地扇动翅膀,向着地面降落,坦然地接受终点的来临。 “老天奶,你还来真的呀。”应如风三步并做两步跨了过去,手伸到城墙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只正在下坠的手腕。 下坠的力道几乎要把她的胳膊扯断了。应如风忍着剧痛拉住坠在空中的人,不敢放开。 应如风身旁的将士一个个都高度紧张,反应之快丝毫不亚于她,有的拖住应如风免得她被拖下去,有的伸出胳膊试图抓起悬在空中的和玉。 和玉在空中挣扎着,“放手。我再也不会让你为难了。” “你别这么冲动啊。世界上比我好的女人不计其数,你会遇到两情相悦的女人的。”应如风一边试着把人拉上来,一边努力画着大饼。 “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活在这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早点死,在你心里留下几分痕迹。”和玉举起匕首,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砍去。 一刀,两刀……他像是不觉得疼一样,越砍越狠,誓要将自己的手腕砍断。 鲜血滋到应如风脸上,她吓得魂都没了,“别砍了,我答应你。你上来,我什么都答应。” “真的吗?”匕首停在了腕骨处,和玉仰起头,阴冷到渗人的眼睛中透出希冀。 “真的。”应如风大声地喊,生怕对方听不见。 匕首从和玉手中滑落,狠狠地扎入土中。 他举起另一只手,递给了应如风。 在众人的帮忙下,应如风成功地把和玉拉了上来,如释重负地靠在城墙上揉胳膊喘气。 以前她觉得伊恒难搞,现在她觉得伊恒的行径简直是小儿科,眼前这位才是难搞的祖宗,是个不可理喻,不按逻辑出牌的疯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和玉抬起还在流血的手腕帮她揉胳膊。 应如风捏起他的手,“你先去把伤口包扎一下吧。你这血淋淋的样子,我发挥不好。” “姐姐要是骗我……”和玉看了一眼城楼下。 应如风连连摆手,“不骗不骗。我说到做到。” 应如风满脸是血地回到住处,伊恒以为她受了伤,吓了一大跳,知道是别人的血之后才放下心来,叫水服侍应如风沐浴。 伊恒听应如风说完事情经过后不乐意了,“你怎么能答应他的要求?他可是你的亲弟弟,这么做罔顾人伦啊。” “我不答应能行吗?他可是真要跳楼啊。”应如风无奈叹气,“知道他是我弟弟的人不少,他要是死了,不知道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不仅不利于军心民心,我将来也不好跟母皇交代。” “我去劝劝他。”伊恒替应如风擦干身体后说道。 “你要是能劝得动他就帮了我大忙了。”虽然希望渺茫,但应如风也没有阻拦他,安抚后院本来就是正夫的职责。她忽然想起一个人,如果她的正夫是他的话,或许能劝得动和玉吧。 伊恒不一会儿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应如风问道:“怎么样?” 伊恒说道:“他太恐怖了。我才刚说一句话,他就不停问我你是不是要食言,笑得跟鬼一样,好渗人啊。” 伊恒抱住应如风,闻了一会她身上的气息才觉得好受了一些,仿佛他刚刚去了一趟阴间似的。他同情地看着应如风,“委屈你了,妻主。” 伊恒去之前觉得应如风答应和玉的要求是背叛自己,他是最惨的那一个。而现在,他觉得应如风比自己惨多了。 当晚,应如风酝酿许久后,硬着头皮走进和玉的院子里。 她从来都没有怕过男人,但这个看上去最弱小,最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她打心眼里地害怕。毕竟连自己都敢伤害的狠人谁不怕呢?正常人是很难理解精神病的脑回路的。 应如风进门的时候,和玉正跪坐在桌案前点香。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血迹,伤处也包扎上了绷带。不过他的手腕实在是太细了,包扎着那样粗的一圈绷带,手腕还没有应如风的粗。 “你来了。”和玉苍白地笑着,伸手就要解开自己身上的白衣。 应如风敢保证,只要腰上的带子一解开,底下必然是再无其他布料。她连忙拦住他,“你别脱。” “为什么?”和玉眼神受伤,“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应如风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做那事的时候不喜欢脱衣服,你不介意吧?” 第65章 宫廷秘史 “不脱衣服吗?我都听姐姐的, 姐姐希望怎么做就怎么做。”和玉乖巧的表情和下午疯癫的样子判若两人。 应如风松了一口气,坐在和玉的身边,伸手抱住了他。 第181章 和玉见应如风在没有动静了, 忍不住问道:“姐姐, 你这是在做什么?” 应如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完成你的要求啊。” “这就是女男之事吗?”和玉问道。 “当然是了。” 和玉诧异, “隔着衣服抱着不动?” “你舒服吗?” 和玉闭了闭眼睛, 感受了一下, “很舒服,很暖和。” 应如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女男之事是不是这样一种感觉?你觉得是你懂还是我懂?”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炷香的功夫。 应如风松开和玉, 长舒了一口气, 起身往门外走去。 “这就结束了吗?”和玉不舍地问道。 “我以前玩得花,身子早就亏空了, 所以现在时间呢就比较短,你不会介意吧?”应如风装出一副难堪的样子。 “我不要紧,姐姐的身子更重要。”和玉体贴地说道,一点也不嫌弃。 应如风走到门边,挥挥手道:“哎, 我已经累得不行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应如风关上门,今日里第二次体会到如释重负的感觉。幸好他虽然疯但无知又好骗, 但凡来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她都蒙混不过去。 屋内, 和玉望着她关上的那扇门看了许久。他脱下身上的白衣,小心地抱在怀中, 上面还有她的气息,闻着很舒服。 他又不傻, 怎会不知应如风在糊弄他。不过凡事都得慢慢来,她肯抱他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总有一天她会接受他的,他最擅长的不就是等待吗?他生来就一直在做这件事。 应如风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抱着剑,月光流淌在他的身上,脑后那根将长发束起的红色缎带格外熟悉。 “淑卿爹爹?你竟然在流城。”应如风惊讶地说道。 月魄步伐沉稳地走到她面前,正气凛然的目光落在应如风脸上,“是因为你在这我才来的。小五,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应如风疑惑地问道:“特意来找我。不知爹爹所谓何事?” 月魄也不绕圈子,“我最近新收了一个小徒弟。每天吵着嚷着要见你。我只好带他来找你了。” “爹爹的小徒弟是谁?” 月魄作为武林盟主,门下徒弟很多。然而应如风不记得自己跟他的徒弟有过什么往来,更想不出他的小徒弟为什么会记挂着自己。 “你跟我去客栈见见他不就知道了。”月魄说着就把手摁倒她肩上,打算原地起飞。 应如风躲开他的手,“我现在是一军主帅,不方便离开军营。不知爹爹可否把你的小徒弟带过来呢?” 月魄惊讶地发现应如风竟然能从自己手底下躲开,虽然他没有尽全力,但这显然不是一年前的她能够做到的,也不知道她这一年来有了什么样的奇遇。 月魄点头,“是我思虑不周,当然可以。你派人去客栈把他接过来便是。” 应如风伸出手,“好,爹爹这边请。” 应如风带着月魄走进一间客房中坐了下来。 侍男奉上茶水后,应如风挥手屏退了他们,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和月魄两个人了。 月魄望着应如风欲言又止。 应如风道:“淑卿爹爹有什么问题就直说吧。” 月魄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刚刚我就想问,你房中的那个男子看着好生眼熟,他是何人?” 月魄表面看着是位气宇轩昂,刚正不阿的大侠,其实内里好奇心极重,否则也不至于三番五次入魔教偷窥冥夜,以至于对方跟他结下死仇。 当然他也不会做坏事或是看不该看的东西,只是想探听一些别人都不知道的大秘密。月魄勤练武功最大的动力不是成为天下第一,而是可以飞檐走壁,偷听秘密而不被发现。 应如风知道这一点,也不见怪,“爹爹觉着眼熟正常,他是我的弟弟。” 月魄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是你的弟弟?皇上居然有我不知道的私生子流落在外?” “他是萝国王夫的孩子。”应如风将和玉的来历说了一遍。 月魄摁了下眉心,笃定地说道:“你搞错了,他绝对不是你弟弟。” 应如风一愣,“此话怎讲?” 月魄不仅好奇心重,还乐于分享,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说起来那萝国王夫与你父卿倒是有一些渊源,他曾经是你父卿的侍从。原本你父卿才是那个要嫁给萝国国王的人,但他看上了皇上逃婚了。他的侍从就代替他嫁给了萝国国王。” “可萝国王夫临终前亲口说和玉是母皇的孩子。” “其实这事我知道为什么,还是跟你父卿有关。那萝国王夫先前是你父卿的侍从,自然也见过皇上,对皇上芳心暗许。他替嫁给萝国国王之后心还不死,曾经想借你父卿接近皇上,但是被你父卿发现了。他试图下药勾引皇上的时候,被你父卿反将一军,并派人扔进了窑子中。” 应如风听得不寒而栗,隐约记起原书中她父卿的人设确实是个阴暗偏执狂,只是他死了太多年,她都淡忘了。 第182章 月魄继续说道:“那一夜萝国王夫有很多恩客,估计他中了药情迷意乱,误以为是皇上吧。这和玉的母亲是谁无从查起,但绝不是皇上。” “爹爹为何如此肯定?”应如风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一夜我也在。毕竟是你父卿家的家事,我就没有出手阻拦。”月魄尴尬地解释道,毕竟冷眼旁观有点影响他正道大侠的形象。 其实当时看应如风父卿和萝国王夫狗咬狗,他心里爽着呢,根本没想过救人。觊觎月大侠妻主的人都不在月大侠的保护范围内。 月魄怕应如风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所以这才是你没有临幸和玉的原因吗?你以为他是你弟弟。” 应如风五官扭到了一起,“这你也知道?” 应如风突然想起这位武林盟主有一个特异功能,他有一个比狗还灵的鼻子,能够闻出合欢的气息。母皇因此被他抓包过好几次。 原书中,母皇痛失白月光后,短暂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她身边很快就围上了许多新男人,其中就包括月魄。他们帮助她走出阴影,重新振作起来。母皇心生感激,发誓会忘了白月光,怜惜眼前人。 后来,母皇在开疆拓土时偶然发现白月光居然嫁给了一位权臣。许是命运使然,她最终没能守住誓言,摸黑去了权臣家中,质问白月光为何背叛自己。 白月光坚决不说,母皇就每晚瞒着其他男人,偷偷溜去权臣府中,与白月光相会。表面上是为了强迫他说出隐情,实则沉溺于和对方重温旧梦。 这事很快就被月魄的狗鼻子闻出来了。他发现母皇没有碰身边任何一个男人,但每天出现时身上都带着合欢过的气息。于是他偷偷跟踪母皇,终于撞破了这个秘密。 母皇为了不让月魄把此事说出去,只好允许他加入到自己跟白月光的约会中。后来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越来越多,母皇跟白月光约会时带的男人也越来越多。 那段时日,可怜的权臣每晚都被灌□□,以为自己美人在怀,实际上不仅从头到尾没碰到过白月光一根手指,还要如躺尸一般听着另一个女人和一大群美男在她房中轰趴。 这件荒谬的事情一直到母皇发现权臣握住了她的把柄,而白月光为了保护她才嫁给了那位权臣后才终止。 应如风和月魄大眼瞪小眼。两个人互相知道彼此的秘密,却都不知道该如何跟对方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对方秘密的。 早知道她跟和玉没有关系,她早就满足对方要求了,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幺蛾子。不过若是那样的话,攻下流城就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了,有利有弊。 应如风率先开口,换了个话题,“爹爹,我在西域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良卿爹爹。” “那家伙还活着呀。果然祸害遗千年。”知道对方还活着,月魄一点也不高兴,跟冥夜的反应一模一样,果然是一对死对头。 应如风问道:“听说宫变那夜你们都不在宫中,你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吗?” 月魄沉吟道:“其实这次来找你,除了为了我的小徒弟,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大概知道皇上的下落了,可我进不去京城,只有你才能带我进去。” “你知道母皇在哪儿?”应如风惊喜地问道。 “能让她一直不出现的人,世界上也就只有那么两个。冥夜脑袋笨想不到而已。只要能进京,我一定能找到皇上。”月魄信誓旦旦地说着,还不忘拉踩下对家。 对家能跟他斗这么多年,可见两人智商武艺其实是差不多的。应如风心中腹诽。 “主子,你邀请的客人来了。”门外忽然传来烛心的声音。 一道灵动的身影从门外闪入,仿佛有一股春风往脸上拂来。应如风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站了起来,失声喊道:“怀星。” “风姐姐。”怀星停在了她身前,想抱住她又害怕她像上次见面时那般无情地推开自己。 “淑卿爹爹,你的小徒弟是怀星?”应如风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的。他现在有我罩着,你可不许再欺负他了。”月魄严厉地说道。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应如风心虚地说道。 “没有的,师父。风姐姐没有欺负过我,一直都对我很好。”怀星赶紧帮忙澄清,生怕应如风心中有芥蒂。 应如风离开后,追月和怀星被天香阁阁主转移到了一处别院中。月魄在尝试入京的过程中,不断遭到不明仇家的追杀,有一晚恰好躲进了那个别院中,在怀星的帮助下,成功甩掉了那群人。 别院中消息闭塞,怀星只知道应如风无事,却不知道其他的事情。直到月魄的到来,怀星才知道应如风去了西域。他一心想去西域,可是天香阁的人看得很紧,他根本走不脱。 月魄见怀星心思单纯,身段也不错,便收他为徒,教了他一些武功。月魄几番尝试发现无法入京,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便将怀星带出了京城来找应如风。 “你哥哥呢?”应如风关心道。 怀星脸上露出难堪,“你不要再问哥哥了。哥哥他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哥哥了。” 第183章 “发生了何事?”应如风追问道。 “哥哥他背叛了你。他居然向应如行自荐枕席。”怀星见应如风面色如常,忍不住问道,“风姐姐,你不惊讶吗?” 应如风摇头,“追月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苦衷吧。” 怀星气愤地说道:“他根本没有苦衷。他就是受不了苦日子,贪图荣华富贵。他自己亲口跟我说的。风姐姐,你一定要防着哥哥,他真的变了。” 应如风摸了摸怀星的头,目光穿梭回了离京前的那一夜。追月那天晚上的深情她至今想起来都心尖震颤。他那样一个守矩的人,居然甘愿舍弃清白,做他人替身也要救她。 她起初受情蛊影响没有发现,可事后回忆起当晚的细节,若是还发现不了自己睡错人了,那就跟认不出恩人的伊恒一样,是个十足的傻瓜了。 应如风目光深邃,刹那间想起了很多早已遗忘的少年事,“你不了解你哥哥,他会做很多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唯独不可能背叛我。” 怀星不解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哥哥的吗?” 应如风感慨万千,“彼时我不明白。成亲之后我才懂得父卿当初为何要为我和追月定下婚约。他的确很适合当我的正夫。” 怀星伤神地低下头,年少时他就不甘心,都是丞相府的公子,凭什么他只比哥哥晚出生一刻,就失去了嫁给风姐姐的机会呢? 直到丞相府落败,他有了机会越过哥哥占据风姐姐的宠爱,这股不甘才消失不见。这会不甘的滋味再次涌上心头,原来哥哥在她心中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是正夫独有的信任和敬重吗? 此刻,门外有一人比怀星更加伤神。 伊恒见应如风迟迟不归,怕和玉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便过来找她。走到客房门口时,恰巧听见了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他好想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她觉着追月比他更适合做正夫呢? 他了解过应如风和追月的事情,知道她们青梅竹马,有过婚约。先前她不曾提起过,他也没当回事。 搁在以前,他一定会推开门,大声质问应如风,可现在他心底蔓延起深深的恐惧,连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应如风马上就要攻回京城了,她拿下京城后,肯定会再见到那个追月,她对自己不满,到时候会不会休了自己再娶? 他好害怕她不要他,在他彻底沦陷之后。 应如风回到房间的时候,屋里只点着一支蜡烛,昏昏暗暗的。 伊恒趴在床上,比睡着了还要安静。 应如风揭开他的衣摆,展露出一段柔软冷白的腰身。她爱不释手地沿着流畅的脊骨摩挲下去,指尖在微微凸起的尾椎上稍一停顿,紧接着一巴掌拍了下去。 床上的人呜了一声,就没有反应了。 应如风寻思着自己打轻了,又拍了几下,冷白的皮肉泛起大片红色,晕染上昏黄的烛火,变得黄橙橙的。 以往这个力道伊恒早就开始呼叫求饶了,今天没有什么反应,难道是耐受度变高了? 应如风弯起手指,伸进枕头里顶了顶伊恒的脸蛋。 他的脸上一片潮湿。 “怎么哭了?”应如风俯下身,拨开濡湿的鬓发,含上颤抖的耳珠,“我许你用上面的眼哭了吗?” 伊恒被她弄得弓起身子,但眼泪却没有停下,还在一滴一滴无声地往外冒着。 应如风猜他在和玉的事情吃醋,解释道:“我跟和玉什么都没做,只是抱了抱他,你别瞎想。” 伊恒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了下去,重新把脸藏进了被子里,小声问道:“你会休掉我吗?” 应如风笑道:“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休掉你?难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她在伊恒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从实招来。” 咸咸的眼泪从唇边滑入,伊恒口中发苦,“因为我不适合当正夫。” “竟然偷听我跟别人说话,该打。”应如风假装扬起巴掌,看伊恒全身紧绷起来,她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腰上,钻入他和床单的夹缝中,把人抱在怀中,“适合和喜欢是不一样的。追月性情的确适合做正夫,可我从来没想过娶啊。再说他适合,不代表你不适合。只要你乖乖的,我怎么会休你呢?” 伊恒紧张地抓住她的胳膊,问出一直以来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尤其喜欢这里。”应如风抓了抓最喜欢的两团肉肉,“伊恒,其实你在我心里很特别。别人都像夏日的花朵,只在我面前展示最绚烂的那一面。可你呢,你是沙漠里的仙人掌。外面都是刺儿,里面都是水。不高兴的时候会把刺支棱起来。高兴的时候又会开可爱的小黄花。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能体验到丰富的情绪。生活里只有一种情绪其实蛮无聊的,有你调剂一下还挺有意思的。” 伊恒听到喜欢两个字,高兴地嘴巴都能吐泡泡了。虽然应如风后面说的话他听不大懂,但他头顶痒痒的,好像真的要开出小黄花来了。 “我也喜欢妻主。”伊恒屁股顶起应如风,鲤鱼打挺一般翻了个身,回抱住她,在她颈窝里又亲又蹭,“不只是喜欢,是爱,我爱妻主,很爱很爱。” 第184章 “那以后不许再偷偷抹眼泪了。不然我就用你去滋养小花苞。”应如风转了转伊恒头顶的花簪,低声威胁道。 伊恒想起被榨干精气的感觉,吓得魂飞魄散,飞快地擦掉眼泪,用浓重的喉音笑了声,“我不哭了。” 应如风笑着问道:“伊恒,你知道你最适合做什么吗?” 伊恒虚心请教,“什么?” “你最适合不想其他事,只想在床上讨好妻主的方法。”应如风低头衔住湿漉漉的唇瓣,挑起嫩红的舌尖勾弄。 伊恒的脸颊如成熟的苹果一般红透了,他的身体渐渐变得燥热,勾住应如风的脖子慢慢往下滑去。 夜色浓稠,屋中的欲色更浓。 应如风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流城的事务,带领大军往京城出发。 她把和玉留在了流城中,许诺攻下京城之后就来接他。和玉很乖巧地点了点头,毫无异议。 应如风松了一口气,她们俩已经银货两讫了,和玉以后应该不会再缠着她了吧? 大军出发后,月魄嫌弃马车闷,要骑马赶路,应如风便带着怀星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路上,怀星漆黑漂亮的眼睛都黏在应如风的脸上,眸中盛满星光,怎么看都看不够。 应如风察觉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大军恰好路过一片湖泊,怀星说道:“风姐姐,你还记得我们三个在京郊游湖的那一次吗?我在船头跳舞,哥哥在船舱里抚琴。你那时候在做什么呀?” 应如风干笑了一声,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能在干什么,无非是听曲赏舞,琢磨船的震动频率。 伊恒挽着应如风的胳膊,望着宽阔的湖面,不仅心生羡慕。要是他生在大兴京城就好了,可以跟应如风一起长大。 应如风每次跟怀星聊起过去的回忆时,他都没法插嘴。两人像是在他面前说密语一样。明明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就是不知道她们在笑什么。 这种一无所知的滋味很难受。 “伊恒,你有没有觉得坐垫有点不舒服?”应如风扭了扭腰问道。 伊恒微愣,回过神感受了一下,“没有啊。” 应如风拧眉,“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平整。” 伊恒起身跟应如风换了一个位置,“没什么区别。都一样啊。” 难道是她的屁股变得金贵了?可应如风总觉得坐垫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顶她一样。顶的位置还有点儿奇妙,弄地她拢紧了腿。 可是她仔细看那坐垫确实没什么异常。 不会又是和玉在搞鬼吧?她走之前特意命人看住他,他不可能混到自己车上来。 应如风想起在庆功宴上的那一幕,还是不放心,起身掀开坐垫。 “风姐姐,很不舒服吗?要不要过来坐我这?”怀星问道。 应如风还没回答,忽然一股大力拉着她坐了下来,跌进一堆软绵绵中。 “妻主,坐我腿上吧,我肉多,坐着舒服。”伊恒抱着她的腰,警惕地盯着怀星。 “不怕我压得你腿疼?”应如风不得不承认,人肉坐垫确实很舒服。伊恒最近心情好,饭吃得多,瘦下来的部分又长了回去,手感极佳,一点都不硌。 “不疼。” “不怕腿麻了,晚上没力气伺候我?”应如风在他耳边小声取笑道。 不知道伊恒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片绯红。新的坐垫也变得不舒服了。 应如风从伊恒腿上滑了下来,站了起来。 “怎么不坐了?”伊恒问道。 应如风视线下移,“坐垫太硬,顶得我腿疼。” 应如风再次往先前掀开的坐垫下看去,马车很宽敞,座椅下的空间足以藏下一个人。 第66章 破城入京 “君上, 怎么突然掀开垫子?”怀星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垫子下空荡荡的,没有藏人。 应如风如释重负,“没什么。” 一朝被蛇咬, 十年怕井绳。她这是被和玉搞出了心里阴影, 才会疑神疑鬼。应如风放下心坐了回去, 果然垫子变得平整, 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了。 怀星笑得勉强, “马车都是侍卫检查过的,怎么会有问题呢?风姐姐,你还记得那此游湖我险些掉下去吗?” 应如风看他东拉西扯, 眼神飘忽不定的样子, 忽然出手将怀星拉了过来。 怀星毫无防备,惊呼一声, 跌坐到了马车另一边,撞倒了马车壁上。 他顾不得痛,急忙阻止应如风掀他先前坐过的坐垫。 然而他终究是迟了一步,应如风望着藏身黑暗中的乌黑眼眸,犹如对上了不可名状之物, 心脏猛缩了一下,背上浮起涔涔汗意。 “出来。”应如风定了定神,伸手去拉和玉。 和玉没有伸出手, 而是伸出软嫩的舌尖,在应如风手心舔了舔。 应如风犹如触电般缩回了手, 指甲用力掐入手心。 “和玉怎么会在这?”应如风面色阴沉地看向怀星。 “我看他孤零零的很可怜,就像我之前一个人住在别院里等你一样, 就把他带出来藏在马车上了。”怀星低下头,不敢看应如风的眼睛。 第185章 他愿意帮助和玉,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和玉答应告诉他应如风在过去一年里发生的一切。 他失去她的消息太久了,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一年她经历了什么,才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成了运筹帷幄的君上,娶了曾不屑一顾的异族王子,拥有了气势恢宏的千军万马,唯独不再是宠他怜他的风姐姐了。 和玉承诺他一定会乖乖藏在马车里,绝不会让应如风发现。没想到一天还没过去就露馅了。 “你这么可怜他,就和他单独乘辆车互诉衷肠去吧。”应如风毫不留情地把两人赶到另一辆马车上去了。 幸好和玉只是个疯子,要是个刺客,她们三个人就玩完了。怀星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居然敢在她的马车上藏人? * 大军到京城之前应如风都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倒不是因为她擅长攻城,而是应如行和太女夫争权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越靠近京城这一点越为明显。 太女夫撤掉许多皇上任命的官员,往各郡县中安插自己的人手,意图加强自己的权力。应如行表面上顺从太女夫,实际上私下收买人心,并且命令自己人假借对方名号胡作非为,不干实事,试图引起民怨以及朝臣对太女夫的不满。 大军来临之时,几座城池里双方官员互相拖后腿,将守城的职责推给对方,消极怠工,意图先消耗掉对方的力量再出手。此举反而让应如风得了渔翁之利,轻而易举地攻破一座座城池,如同旅游一般回到了京城脚下。 从流城到京城太过容易,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有尝到味道,就已经滑进了肚子里。大兴三分之一的地盘在短短两个月里就变成了应如风的囊中之物。 京畿的守卫最为严密。应如风来路上早就思考过该如何攻城,才能将损失降至最低。 最简单也是最笨的方法就是围城,但京城里物资丰富,此举说不定要耗个半年一年的。 另一个办法就是集中火力攻破一个城门。相比其他城池,京城的城门众多,每一道都极为牢固,难以攻破。 而京城数个城门中最容易攻破的入口,其实是一条水路。 为了方便航运,京城中开有一条运河直通大兴境内的第一长河。 应如风一路上都在征调沿途的船只改造为战船。打算以水门为突破口,攻入京城。 开战当日,应如风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低估了京城水军的实力。 尽管她的战船经过改造,拥有许多超越时代的优点,但也不是核动力潜艇。在京城水军巨大的,一眼看不到头的大战舰面前,跟玩具没什么区别。 相差几倍大小的船只相撞后,小船只有沉底这一个结局。 “主子,是否还要继续进攻?”烛心问道。 “来都来了,现在撤兵损伤士气。”应如风仰视着从水门中驶出,朝着自己快速行进的数条大船,当机立断,“船大难掉头,我们可以利用小船的灵活,围攻大船。” 战术已定,谁打头阵却成了问题。看到那么大的船,不心生畏惧就不错了,更别提喀兰军的将士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水战的经验。 “我去!”这个时候,辛似海又一次站了出来。 “好!”应如风大为感动,谁能想到当年一起听小曲的姐妹,如今是她最勇猛最值得信赖的大将,难怪她家里那几个小侍都跟药渣似的。 辛似海和手下登上数条战船,装载上火弹箭,迎着大船冲了上去。 站在大兴战舰上的赵大将军是打水战的好手,经历过大小战役数百场。敌人看到她的船气势往往会先弱了三分,闻风而逃,哪有人会主动出击?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赵大将军俯视着小船上的辛似海,皱起了眉头。 她还当应如风长本事了,才能拿下流城军,一路攻到京城。没想到应如风竟然会任用辛似海这样不堪重用的二世祖。看来应如风真的只是娶了伊恒王子,加上运气好,碰上朝中内斗,才能从流城打到这里。 她今天就要给这群叛军上一课,叫她们见识下真正的水战。 就在赵大将军的战舰快要撞上辛似海的船队时,小船们忽然分散开了,从战舰两侧挤了过去,往后头划去。 “雕虫小技。”赵大将军挥起令旗,示意放箭。 那些小船速度极快,又分外灵活,很快就挤入了几条大船的夹缝中,甚至巧妙的拿大船当自己的掩体,轻易地躲开了乱箭。 辛似海划到计划好的位置,找准机会,立刻燃起火弹箭,往大船上射去。 火弹箭被大船上的士兵用长枪和护盾挡下,然而火弹箭爆开的火星足以点燃船上的旗帜,趁着士兵忙着灭火的时候,辛似海带领手下往大船上爬去。 箭雨如瀑,不少喀兰兵被箭羽射中,从船壁上摔了下去,染红了江水。然而兵随主将,辛似海没有放弃,她们又怎会放弃?她们一个接一个,绝不放弃地向上爬。 辛似海率先攀上了一辆巨轮,将船上的大兴士兵砍得人仰马翻,彻底占据了这条战舰。 第186章 见那战舰一时半会夺不回来,赵将军索性放弃了那条战舰,不再与辛似海带领的小船缠斗,一声令下,带着舰队直奔应如风所在的位置,打算擒贼先擒王。 “退兵。”应如风察觉赵大将军的意图,立即掉转战船撤退。 应如风的战船是喀兰军所有船里最显眼的,赵大将军盯着她紧追不放。 划船的士兵铆足了劲,速度却与那大战船相去甚远。 “主子,我们要被追上了。”烛心望着越来越近的战船,焦急地喊道。 “别急,往营地开去,上了岸就好了。”应如风凭借船的灵活性带着大船兜起了圈子,急速往营地划去。 赵大将军的箭术非凡,亲自拉开弓箭,一箭箭往应如风的船上射去。 许多名喀兰兵被射中,翻到水中。 其他船即便想要支援应如风,也如同螳臂当车一般,起不到任何作用。 箭雨声沙沙作响,中箭的士兵越来越多。 嗖嗖,两支箭直插在应如风的脚边。无论她心态多好,此刻也免不得焦急起来,这可是她征战以来,头一回遇到真正的危机。 烛心,江淼等人紧张地护在应如风身旁,望着远处的大营,归心似箭。 赵大将军一箭箭沉稳有力,无论应如风的船怎么走位,她的箭总能精准地落在船上。 大营中冲出数条战船,横在应如风和赵大将军的船之间。 不堪一击的战船被撞成齑粉,船上的士兵纷纷落入水中。 随着应如风船上的士兵越来越少,划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大战舰的船头直撞向她的船尾。 咚的一声。 应如风滑出船舱,要不是紧紧抓着船舷,险些飞入水中。 赵大将军再一次拉开弓箭,瞄准了出现在甲板上的应如风。 江淼和霍青阳立刻护在了她身前,举着剑紧张兮兮地看着蓄势待发的弓箭。 “接住!”岸边传来周亭的声音,她抡起一条数米长的绳索,大力地往船上扔来。 烛心接住绳索,在船舷上系牢。 岸上的士兵如同拔河一般,拉住绳索的另一端,奋力把战船往岸边拉去。 噗—— 赵大将军的箭头一次失了准心,落入了江中,水波一荡,便没了踪影。 应如风的船如同火箭在飞,转瞬间到了岸边。 “做好准备了吗?”应如风一上岸立刻问道。 周亭点点头。 “放箭。” 一排弩兵出现在岸边,密密麻麻的箭铺天盖地地射出,遮天蔽日,蔚为壮观。 赵大将军见良机已失,立刻返回船舱中,责令返航。 “赵大将军,船搁浅了!”传令兵发出惊呼。 “什么?这里怎么会搁浅?”赵大将军不可置信地问道。 运河吃水极深,按理说即便战舰再大些也不会搁浅。 然而大船像是抛锚了一般,不论士兵们怎么使力,船都动不了分毫。 她哪里知道,这块浅滩是应如风命人连夜填的,原本只是想暂时切断京城内外的航运,结果歪打正着。 “请赵将军下船,否则格杀勿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河面上响起。 一根根带着铁钩的锁链从岸上抛来,锁住了船舷,将赵大将军的战舰牢牢地缚住。 应如风的兵顺着锁链爬上船,迅速占领了甲板。 打了一辈子水战,居然在阴沟里翻船了。赵大将军无奈地放下武器,被捆起手带下了船。 营帐中。 “赵大将军,别来无恙啊。”应如风笑着问候。 其实应如风心里对赵大将军还真有点害怕,毕竟当年因为她总带赵辰辰干坏事,没少被赵大将军当街追赶过,心里有阴影。 赵大将军拉着脸,“你把辰辰怎么样了?” 应如风道:“辰辰喜欢喀兰的风景,我留他在那多玩了一会。将军不会介意吧。” 赵大将军的脸色好多了,“这还差不多。” “不过赵庆就回不来了。”应如风小声说道。 赵大将军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正常,“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应如风点点头,“你我如今立场不同,只好请将军在我营中多留几日了。” 赵大将军面色坦然,“当初让你继位,你跑了。如今又回来抢?真不知你大费周章图什么?” “人总是需要时间成长的嘛。”应如风尴尬地笑了笑。 赵大将军被士兵押着离开了,走到应如风身边时,她低声说了句,“不错,你成长的速度比我预料的快得多。” * 京城,皇宫,御书房。 太女夫彻底慌了神,连茶杯都拿不稳,“怎么办,赵将军被俘虏了,应如风要攻进来了。” 应如行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有破局之法,但姐夫必须把战斗的指挥权全权交给我。” 太女夫当即沉下了脸。这不是赤裸裸地要分他的兵权吗?兵权给出去后,即使打退了应如风,她们父女二人还不是要受应如行的钳制? 第187章 应如行哪能不知道他的顾虑,循循善诱,“姐夫若肯将指挥权予我,此战得胜后,我会尊侄女为皇帝,而我会继续当摄政王,辅佐皇帝。” “哼,你有那么好心?”太女夫压根不信。 “当然,只要姐夫肯嫁给我。那样的话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侄女就是我的女儿。”应如行握住太女夫的手,摸了上去。 太女夫白玉似的耳尖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精神早就快崩溃了,都是为了女儿强撑着。他好害怕,好累,好想找个女人依靠,躲在她的身后继续做风光的贵夫,而不是每日跟豺狼虎豹周旋,担惊受怕。 应如行的话戳在了他的心坎上。 “可……”他毕竟是先太女的正夫,再嫁给有杀妻之仇的小姨子实在是抹不开脸面。 “没有可是。”应如行霸道地将男人困入怀中,“一切罪名,都有本王担着。姐夫可知,妹妹倾慕你多年啊。” “六妹……” “姐夫……” 那一夜,应如行宿在了宫中没有离开。 第二日,应如行回到摄政王府后,径直去了后院。 她一进门,房中那名冷若冰霜的男子主动开口说道,“恭喜王上。” 应如行感慨道:“没想到姐夫居然真能放下仇恨,委身于我。多亏了你的妙计啊。” 追月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太女夫虽然聪慧,可是性情软弱,习惯于依赖他人,从咱们先前几次试探中,他次次让步就可以看出。他的女儿是他的命脉,如今他女儿的地位受到应如风威胁,他心里不知道慌成什么样了。这种情形下,他一定会接受王上的。” “那你怎么不想依赖女人?”应如行问道。 追月目光冷寂,“女子多薄情。追月在风月场里走了一遭,除了报仇,余生只想一个人清净,再不想其他的。” 应如行大笑了一声,“只要你助我打败应如风。到时候,我会把她交给你处置,让你尽情地报仇。等她知道自己败在曾经弃之如敝履的男人手里,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呢。” “此次虽然失了赵将军和两艘战舰,可王上却拿到了兵权。以我们的水军战力,对战仍处于上风。应如风能得手靠得是小船的灵活,我有一计,可以破解她的诡计。”追月没有继续先前的话题,专注于战争本身,将计划娓娓道来。 应如行听完抚掌称赞,“此计甚妙。你可真是男中英雌,足智多谋啊。” 第二日,应如风打算率众将攻城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京城打开了水门,放出数条巨舰,主动出击。 战舰被铁锁连了起来,所有战舰齐头并进,如同一座山一样占据了整个河面。应如风的船再灵活,也挤不进缝隙,没了用武之地。 运河上泛起汹涌的白沫,小山一样的巨舰气势汹汹地朝着应如风的船队扫荡而来。 应如风遥望着连在一起的巨舰,想起某次游湖之时,她曾经跟追月和怀星讲过赤壁之战的故事。 这个世界没有三国,也没有曹操。没有人干过把战船连在一起的事情。 她当日为了逗美人一笑,便把这件事当笑话一样讲了出来,还把兄弟二人比作大小乔,戏称天香阁就是铜雀台。 当时怀星倚在她怀中笑得很欢,还问她想当孙策还是周瑜。追月却没什么反应,表情淡淡地抚弄琴弦,好似根本没听她说话一样。 原来他不仅听了,连她随口带过的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晰。 应如风沉声道:“烛心。” “在。” “派出五只战船,装载火药,用火攻!” 应如风比周瑜幸运一点,此时的风向正是东风。火药船驶到大兴的战舰前,点燃后借着东风瞬间吞没了巨舰。 巨舰铁索连江,无法脱开,小山霎那间变成了小火山。熊熊烈火将船上士兵惊惧的脸庞映成了红色。 应如风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喀兰军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一时间,杀声震天,整个京畿都陷入了拼杀声中。 大火尽情地吞噬着敌军的残躯,河上流血漂杵,巨舰扬起的白沫变成了血沫。 平日里风景秀美的护城运河犹如炼狱般恐怖。 半日之后,应如行的水军一败涂地,巨舰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攻城!”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天地,失去守卫的水门再也无法阻拦大军涌入京城。 天上残阳如血,与血色的河面交相辉映。 时隔一年,应如风再一次踏上了这片熟悉的土地。 夕阳给皇宫镀上了一层血色。京城中,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布满了激烈对抗的士兵。 皇宫禁军倾巢而出,然而她们怎么能敌得过杀红了眼的喀兰军? 喀兰军从布尔出发,一路上攻城略地,队伍不断壮大,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大兴皇宫近在眼前,她们即将摘下最璀璨的明珠,每个人眼中都充满嗜血的兴奋,仿佛河上的那一把火直烧到岸上来了,杀得禁军节节败退,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第188章 “堵住皇城的所有出口,决不能让应如行跑了。”应如风一剑劈开那扇曾让她头皮发麻的摄政王府大门,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入其中。 摄政王府中一片狼藉,侍男仆妇毫无章法地逃跑,被喀兰军一一捆缚住手脚,押到了外院中跪到了应如风面前。 应如风扫了一眼连连求饶的下人们,没有在其中看到应如行。 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一个清冷的身影上。 尽管手脚都被绳索缚着,他依然是一副从容的模样,静静跪在人群中,乌发挽得整齐,一丝碎发都没有掉下。 应如风走到追月身边,亲手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殿下。”追月目露惊讶,“你不问我为何在这里吗?” 应如风握住他的手,将人拉了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目。 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他。她以前一直觉得追月和怀星长得一个样,只是气质和衣着不同罢了。现在才发现,他们其实是不一样的。追月的嘴唇很薄,几乎没有什么颜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为他添些颜色,好让他看上去更像凡尘中人。 见应如风一直盯着他看,追月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殿下?” “追月。”应如风唤了声他的名字,深沉地望着他,“谢谢你。” 追月目光闪动,“你都知道?” “嗯。”应如风眨了下眼睛,轻声笑道,“你我之间,还需要解释吗?我又不是怀星。” 应如风拉着追月上马,“应如行在哪?” 追月是循规蹈矩的大家公子,从来都没有骑过马。他伏腰坐在应如风身前,双手紧紧抓住缰绳,声音泄露出一丝颤抖,“在宫中。” “这会知道害怕了?”应如风用力夹住马腹,笑着看着身前的人在起伏的马背上缩成一团,贵公子的风范不复存在。她拥住追月,在他耳边调笑道,“假装怀星跟我上丨床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追月从耳尖到后颈都浮起薄粉,他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一件事,就这么轻易地被她说了出来。 “不这样,你就要带我榜下捉媳了。”追月小声喃喃,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怨怼。追月在人前,尤其是应如风的面前,很少会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免得堕了大家风范。 风声太大,应如风没有听清他的喃喃声,以为他是臊得不好意思回答,便没有在捉弄他,策马往宫中疾驰。 她已经等不及去解开一年前宫变那夜的秘密了。 应如风一到宫门口,就看到辛似海旋风一般从宫中冲了出来。 她一见应如风,立刻勒马停了下来,兴奋地说道:“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君上,原来君上忙着去哄前夫了。” “什么前夫?你别乱说啊,我跟追月清清白白。我是去找应如行,恰好碰到他的。”应如风赶紧澄清,宫门口士兵众多,辛似海这话要是传到伊恒耳中,他又得闹起来了。 追月垂下头,掩住眼中的黯然。 辛似海一拍脑袋,“我就是为这个在找你。我抓到应如行了。她当时正跟太女夫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呢。” “你再说一遍。应如行和太女夫?”应如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当初太女夫哭求自己帮太女报仇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怎么扭头就上了杀妻仇人的床? 辛似海口无遮拦地说道:“千真万确,我杀进去的时候她们还没来得及拔出来呢。” “太女夫跟应如行撒娇说六妹,我害怕,咱们真的能赢吗?” “应如行把床摇得震天响,夸海口说她有锦囊妙计,能保万无一失。” 辛似海在马上粗鲁地模仿了一下应如行的动作,活灵活现,让人身临其境。 应如风连忙捂住了追月的眼睛,而追月也同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应如风问道:“然后呢?” 辛似海道:“然后我就让人帮她们穿上衣服,捆结实了等君上去处置呢。” * 皇宫大殿中,应如行和太女夫二人狼狈地跪在地上,簪钗胡乱地插在发间,脖颈间新鲜的红痕印证着辛似海刚刚的表演。 第67章 真相大白 应如风简直没眼看, 痛心疾首,“我还以为六妹不好男色,原来爱好如此特殊, 他可是咱们姐夫啊!” “你懂什么, 姐夫他年纪虽然大了点, 可是风韵更胜当年。你不是说太女姐姐一向大方吗?夫郎给我睡睡又怎么了?”征服太女夫给了应如行一种征服天下的快感, 那不是简单的欢爱, 是一种极致的荣耀。 她正是沉湎与这种无与伦比的快感中,才会连皇宫沦陷了都不知道。 “为什么连一个通传的人都没有?你怎么做到的?”太女夫难以置信地看着应如风。 应如风看向追月,她也很想知道原因。 追月平静地说道:“我说服应如行换掉了赵庆。新上任的禁军统领是母亲的学生。” 辛似海感叹道:“我说禁军怎么变得跟豆腐一样软, 一碰就倒, 原来如此。” “你竟然骗我!”应如行倏地抬起头,怨毒地看向追月, “我把你从青楼中救出来,尊你敬你。应如风何曾这样对待过你,你居然还要帮着她?” 第189章 “你尊敬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得到母亲留下的势力。”追月望着应如风,嘴角泛起苦涩,“五殿下才是真正地尊我敬我, 她从未对我有过任何图谋。” 一直都是他在图谋她。 应如行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应如风都已经娶夫了,你还在妄想什么?” 追月扭开视线,没有再说话。 应如风将追月挡到身后护着, 冷声道:“有闲心担心别人,不如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的六妹。咱们姐妹之间可有很大一笔账要算呢。” 应如行见大势已去,索性摆烂了, “成王败寇,随你。” “我毕竟是做姐姐的, 比妹妹要仁慈一点。”应如风走到应如行面前,低头俯视着她,“你当初给我下情蛊,还把我和红袖关到书房中。一报还一报,你就和姐夫一起去皇陵给太女姐姐跪着守陵吧。至于情蛊我就不给你下了,免得太女姐姐看了糟心。” 太女夫吓得魂飞魄散,他做了这种事,哪还敢去给太女守陵,更别提还要跟应如行一起。这事传出去他的女儿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 他扑倒在应如风脚边,“五妹,我知道错了,不要这么对我。囡囡她没有做错过事情,你一直都很宠爱她的,她不能有我这样一个爹啊。” 应如风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会告知天下太女夫思念亡妻,自愿殉葬,必不会让侄女背负污名。姐夫,你就放心地陪着六妹去吧。” “啊。”太女夫眼神空洞,他还活着,可是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以后再也见不到女儿,余生还要每日跪在妻主坟前忏悔。 要是他当初没有耳根子软,没有跟着应如行一起去迫害应如风,而是及时地支援萝城,平息战乱,让应如风安静地在萝城做个土皇帝,该有多好? 应如风命人先将太女夫拖了下去,只留下应如行一个人。 “说吧,当初是谁帮助你在宫宴上发起宫变的?” 应如行轻嗤了一声,“明知故问,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蓝潇?他人呢?”应如风进城后一直都没见他出现过。 应如行道:“不知道。我很久都没见过他了。” 应如风眉头一跳,“他没回来京城?” 应如行摇头,“没有。他去萝城找你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当初他自称从苗疆而来,深谙蛊术。可以用蛊帮我控制朝臣,毒杀姊妹,助我登位。” “他一开始的确做到了他的承诺,帮我控制住了禁军统领,还有部分大臣,也在宫宴上帮我一举铲除了所有对手。”应如行看向应如风,脸上浮起气郁之色,“除了你。” “他见过你之后,似乎就不听话了。”应如行回忆着过往,她命令蓝潇给应如风下过情蛊之后,蓝潇就再也没有替她做过任何事了,后来直接玩消失了。她心中浮起一个猜想,“难道他是你的人?” 应如行目中露出狂暴之色,“应如风,你肖想大位,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是你在利用我。” 应如风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我的人,我还审问你干什么?闲得没事吗?说吧,母皇在哪?你把她怎么样了。” 应如风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就是赶紧找到母皇,卸下身上的重担,重新回归咸鱼的听曲生活。管理三个国家可太累了。她都多久没去过烟花之地了? 应如行答道:“我不知道。” 应如风拧眉,“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宫变是你发起的,母皇也是那天失踪的,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干的。” 看到应如风焦急的样子,应如行心中多了一丝快意,“你弄错因果了。是因为母皇失踪了,我才敢发起宫变的。至于母皇怎么失踪的,我也不知道,都是蓝潇告诉我的。要想知道答案,你就找他去吧。” “不用去找了,我已经抓到他了。”一道雄厚的声音从传来,月魄如同拎小鸡一样拎着两个人从殿外走入。 月魄将两人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蓝潇。”应如风一眼认出了那个手带银镯的苗疆少年,他碰到她的视线,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低下头躲开。 应如风又看向另一个人,眼中露出惊诧,“圣子大人。” 苗疆圣子戴着银冠,衣着比蓝潇华丽数倍不止,然而这些俗物并没有让他沾染上世俗之气,反而有一种仙男误入凡尘的清冷感。 只有熟识他的人才知道,他是包着华衣的致命毒药,谈笑间就能夺人性命于无形。 见这位病娇圣子出现在京城,应如风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问道:“母皇是你带走的?” “我的确是要带走她的。”苗疆圣子眼中滑过阴郁,“但有一人比我快了一步,该死!” “你不是不能离开苗疆的吗?”应如风不解地问道。 苗将圣子轻轻笑了下,“以前不能,那是因为苗疆所有男人身上都被下了一种蛊,一旦离开,必死无疑。可惜她们想不到我会以毒攻毒,破解此蛊。” 应如风看了眼垂头跪在圣子身侧的蓝潇。他紧缩着身子,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似乎非常害怕的样子。她开口问道:“蓝潇是你的人?” 第190章 “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比起人这个字,还是工具更为合适。只不过工具有了自己的心思,变得不趁手,坏了我的好事。”苗疆圣子斜了一眼蓝潇,阴阳怪气地说道。 应如风大惑不解,“你不是很爱母皇的吗?为什么要指使蓝潇杀她的女儿呢?” 圣子仰头扫了一眼宫殿,“为了这个破国家,泽寰忙到没有时间陪我,这二十年来,我见她的日子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月。说到底,还是皇女们无能,没法帮她分担,才让她如此劳心劳力。如果有一个厉害的女儿帮她管理这个国家,她不就不忙了吗?” “小五,你知道我们苗疆人是怎么养蛊的吗?就是把所有的虫豸都放在皿中厮杀,最后胜出的那只一定是最厉害的。” 圣子望着应如风,仿佛看着自己最骄傲的作品一样,自鸣得意,“你看,你不就被我选出来了吗?” “把大兴交到你手上,泽寰应该很放心吧。” 应如风气血倒涌,“你简直不可理喻。你把活生生的人视作虫豸,为了一己之私杀死心爱之人的女儿,你难道都不会感到愧疚吗?” 圣子冷笑,“没用的女儿再多有什么用?女儿太多只会拖累她,分散她的精力,留一个最优秀的培养不是更好吗?” 月魄勃然大怒,拔剑就要杀人。 “爹爹,且慢。”应如风急忙制止,“我们还没有问出母皇的下落。快说母皇在哪里?”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晚了一步,被别人钻了空子。”圣子想起那一夜的情形,眼中的阴郁又扩大了几分。 “被谁钻了空子?”应如风逼问道。 “我要知道就好了。那一晚,我本来想趁乱带泽寰离开,结果一个影子在她的寝宫外一闪而过,泽寰一句话都没说就抛下我追着那个影子去了。我追到宫外却被人伏击受了伤,一直养到前些日子才好。”圣子摸了摸咽喉,那里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一直延伸向心脏的方向。 月魄按捺住怒气问道:“什么样的身影?” “那个人穿了一件斗篷,再多的就没有看见了。”苗疆圣子灵光一闪,“对了,那人手上带着一个扳指。” 应如风抚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沉默了。 月魄见状问道:“你有什么头绪吗?” 应如风沉吟半晌后喊道:“江淼。” 江淼立刻站到了她的面前,“小主人。” 应如风紧紧地盯着他,“江淼,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主人?” 江淼的目光微微颤动,“小主人这是何意?属下不是一直都这样称呼你的吗?” 应如风脸上浮起一丝失望,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变得极其凌厉,犹如霜雪刮过江淼的面庞,“你一直叫我小主人,是因为你真正的主人,那个大主人他还活着吗?” 江淼目光畏缩,嘴唇微微翕动,唇瓣转眼间褪去了颜色。 “哈哈,不愧是我的女儿。” 殿外走来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身段风流,玉树临风,一双狭长的凤眸跟应如风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眼神大不相同。 他一出现,就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爹,你果真没死。” “沐惊尘,你居然还活着。” 应如风和月魄的声音同时响起。 沐惊尘跨过门槛,撞开惊愕的月魄,直直地走向应如风,“没看到我的女儿登上大位。我怎么舍得死呢?” “是你。”应如风的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涌出无数思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圈,“引走母皇的人是你。围困良卿和淑卿爹爹的人是你。给洛爹爹下毒的人是你。” “是你告诉应如行我身负千影令,让她对我出手,逼我离开京城。在萝城的时候,是你挑起四大家族内乱,把我牵扯进萝国复国的计划中。在喀兰的时候,那个刺杀伊柯大汗的李侍郎也是你的人吧。” 应如风每说一句,沐惊尘脸上的笑容就多一分,“不错。我就知道,你继承了我和泽寰所有的优点,才智谋略远在其他皇女之上,比任何人都有资格继承皇位,尤其是薛乐轩的女儿。” 薛乐轩是当今皇后,也是母皇应泽寰的白月光。 原书中薛乐轩与应泽寰青梅竹马,曾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许约。不过后来造化弄人,两人被迫分开,其他男人才有了可乘之机。 沐惊尘出身高贵,智计无双,又是千影阁阁主,在应泽寰开疆拓土的过程中出力最多,居功甚伟。应泽寰和薛乐轩和好之前,他一直以为他是应泽寰的灵魂伴侣,最重要的男人,皇后之位非他莫属。 然而没有人可以抵挡白月光的威力,尤其是一个为你受尽委屈的白月光,应泽寰也不例外。她登基之后,没有半分犹豫地立了薛乐轩为后。 沐惊尘虽然被封为仅在皇后之下的四卿之首的贤卿,但他一直不甘心居于薛乐轩这个乡野村夫之下。薛乐轩什么都不会,对大兴的建立丁点贡献都没有,凭什么当皇后?女儿还能当太女?就因为他早认识了应泽寰十几年? 他沐惊尘才应该是皇后,他的女儿应如风才应该是太女。每每给薛乐轩行礼的时候他都郁闷不已,时间久了,便生了假死离开皇宫的心思。 第191章 “可是你问过我吗?”应如风叹息,“我想要的是自由自在,姐妹和睦的生活。我想母皇想要的也是和谐欢乐的后宫,而不是现在这个支离破碎的局面。” 原书作者写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让故事停在了最美好的一刻。但当故事继续下去之后,无法改变的人物性格又会制造出新的矛盾,沐惊尘果然一如既往的偏执。 沐惊尘眼中闪过怒意,显然不满于应如风的话,“她已经欢乐过二十年了,现在该属于我一个人了。” 应如风握紧拳头,“你把母皇藏到哪里去了?” 沐惊尘冷冷地看着跟自己唱反调的女儿,“我没有把她藏起来。我只是带着她到海外玩了一圈,给你争取时间罢了。” “惊尘。” 说曹操曹操就到,霸气外漏的九五之尊风尘仆仆地从殿门外扑了进来,深情地抱住沐惊尘,揉进身体里,“你这个妖精,朕终于抓到你了。” 应如风头皮发麻,“大兴都乱成一锅粥了,结果你们在外面玩追逃游戏玩了一整年?” 应泽寰解释道:“这不能怪惊尘。我们意外流落到了一个荒岛上,船又坏了,无法回来。直到一个月前才有船只经过,把我们带了回来。” 应泽寰的眼中集满深情、歉疚和责怪,“惊尘,你好狠的心,你用假死惩罚了朕十几年,一回来居然又要离开朕?” “你心里最重要的人不还是薛乐轩吗?”刚刚还高高在上,指点江山的沐惊尘变了一副样子,露出通常在年轻男子身上才有的忸怩情态。 应泽寰痛心地说道:“你为什么非要跟乐轩过不去呢?你们每一个人在朕心里都一样重要。” 沐惊尘冷哼,“你明明就是厚此薄彼,反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自己选。” 应如风鸡皮疙瘩掉一地,二次元跟三次元真的有壁。当年她可是买了惊尘股,后来他没当上正宫她还有点遗憾,但现在看两主角发糖怎么这么别扭? 月魄终于听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到两人竟然在海外孤岛腻歪了一整年,他气到发狂,“沐惊尘,你想独占皇上,先问问我的剑同不同意,还我女儿命来。” “你女儿的死关我何事?都是那苗疆毒夫干的。”沐惊尘瞥向苗疆圣子。他可不会蠢到去杀情敌和皇女,不仅会在妻主心中留下芥蒂,还给自己女儿树上一大堆可怕的敌人。 “沐惊尘,我替你做了嫁衣,你居然还想让我背锅。”苗疆圣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脱开了束缚,暴起朝沐惊尘挥出一掌。 月魄也不甘落后,拔剑相向。 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几名位高权重的中年人不顾脸面地打了起来。几个人幻化成了几道星光,应如风努力辨认,却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应如风连忙把蓝潇拉到自己身边,以免他遭到误伤,要惩罚蓝潇也得她来惩罚,至于上一辈的恩怨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吧。 中年人的爱情就像老房子着火,太过炽烈,她实在插不了手。 一炷香之后,应泽寰终于制服了几个斗得如火如荼的夫郎,让他们跪到大殿外等候处置。 清走了祸国殃民的男人们,大殿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应如风喜悦地跪了下来,“恭喜母皇回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应泽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眼中流露出倦怠,镇重地说道:“如风,朕欲将皇位传给你。从明日起,朕便做太上皇去了。” 应如风激动地劝道:“等等,母皇三思啊。您正值壮年,怎么能有退位的想法?天下万民都在等待您的归来啊。” 尤其是她,她恨不得立刻把烫手山芋抛出去。 应泽寰长叹道:“朕已经知晓了一切。一年前的那场灾祸,全因朕而起,朕心力交瘁,实在是无颜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应泽寰是个传统的女人,夫郎闯下的祸,总是揽在自己身上。遇事也总是先反思自己的问题。 “如风,你的心态,能力,气运更在朕之上,短短一年一统大兴西域,朕望尘莫及。把大兴交给你,朕很放心。” 应如风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母皇,你不能放心啊。我真是走了狗屎运才得到这一切。且不说这背后有父卿多年的谋划,我能得到西域也是因为娶了伊恒,并非我有多高明。再说,我也不会处理朝政啊。” 应泽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朕暂时不会离开京城,会继续住在宫中。你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来与朕商议,不必太过忧虑。” 见应泽寰心意已决,应如风火速擦干眼泪,问道:“那姊妹们的仇呢?” 应泽寰痛心疾首,“这一切都是圣子的过错。朕此生不会再见他。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应如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想通了。古早文流行情天恨海,女男主们为情生为情死,家国仇恨都是play的一环,这本也不例外。 对女男主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与心爱之人死生不复相见,这比杀了她们还要难受。 当然,在应如风看来,还是直接杀了苗疆圣子比较解气。但是上一辈的人有上一辈的活法,她现下肯定是劝不动母皇的。 “那我爹呢?”应如风觉得沐惊尘也是个定时炸弹。身为女尊后宫文的男主,他居然想要独占妻主,还妄图操控女儿的人生,遇到宫变之后不仅没想着帮忙解决,反而推波助澜,从中牟利,必须受到严惩。 第192章 应泽寰道:“朕没办法舍弃其他人,可朕也不会放你爹走。你父后性格温柔大度,朕亏欠于他,才立他为皇后,并非偏爱。朕做了太上皇之后,后宫的封号就不重要了,朕会给他们平等的地位。” 这都是什么恋爱脑?搞半天压根没想惩罚幕后黑手沐惊尘。应如风深吸了一口气,她有预感,她这个死而复生的爹会带来大麻烦。 * 御书房。 “江淼,你发过誓,此生只忠于我一人。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应如风问向跪在面前的男人。 江淼笔直地跪着,额角的疤痕紧绷,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光彩。 看他又是一副哑巴样子,应如风气道:“既然你没有解释,以后就跟着你的大主人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江淼慌忙伏首,“属下绝对没有做过任何背叛小主人的事情。我虽然知道阁主活着,可我从来都没有跟他联络过。” 应如风见他死鸭子嘴硬,责问道:“难道不是你一步步激化我和应如行的矛盾,引导着我离开京城,去萝城,去西域?父卿的每一环计划背后都有你在推波助澜。你敢说你不是那个引导者吗?” 江淼的气势弱了很多,“我都是为了小主人好。” 应如风眉眼染上怒气,“我不需要一个自以为是为我好的暗卫,我需要的是信守承诺,绝对忠诚于我的暗卫。” 第68章 立后风波 江淼的手臂紧绷到青筋暴起, “请小主人责罚。属下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在圣教的时候你为了护我差点死了,功过可以相抵。可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吧。”应如风声音冷厉, 起身从他身边走过, 离开了御书房。 “是。”江淼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个头, 久久没有起身, 任由大理石地面上的凉意从眉心蔓延进心里, 冰冻住他的心脏。 应如风踏出御书房后,霍青阳冷不丁地出现在她的身旁,用清冽的声音极其暧昧地说道:“属下绝对忠于教主。” “你又偷听我说话?” “习武人的事能叫偷听吗?属下太在意教主了, 教主的每句话都想听得清楚, 牢记在心里,时时默念, 绝对不敢违令。” “说得好像你违得少似的。你逼我练剑的事情我可还没忘。” 虽说江淼所做的事情和霍青阳诱她练剑一样,确实对她有好处,但她必须要知情,决不愿意被人操控。 霍青阳故作惊讶,“哦?属下怎么记得教主练得也很入神?” “你这妖男!”应如风无奈地摇头。 跟霍青阳贫嘴了几句, 应如风的气闷顿时消失了,把先前的不快抛在了一边。 * 京城才从战争中平复下来,紧接着又被皇上降下的圣旨掀起惊涛骇浪。 皇上昭告天下自愿退位成为太上皇, 即日起传位给五皇女应如风。 回首历史,疆域囊括大兴和整个西域的国家古往今来从未有之。应如风说是古今第一帝也不为过。 应如风的功绩被史官们吹出了花, 可她的心情却十分忐忑,也不知道管理幅员如此辽阔的国家能否跟打天下一样容易。 继位之后, 应如风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就是封后。 按照应如风的意思,自然是直接立伊恒为皇后, 但是出自大兴的大臣和她那秽土转生的父卿却不同意。 大兴的大臣不乐意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皇上自西域起家,有一位出自西域的皇后吹枕边风,心思难免偏向西域。再加上两族之间本就互相仇视,她们可不愿将来的太女染上西域人的血。 但沐惊尘不喜欢伊恒纯纯属于个人恩怨,起因还要从敬茶事件说起。 大兴自诩礼仪之邦,婚仪流程比之西域繁琐数倍,女婿在婆母公爹面前要立的规矩更是数不胜数。 先前大婚的时候,高堂都不在跟前,规矩自然是全部略去,但既然已经回来了,必然是要见见未曾谋面的女婿,把没做的事情都补上。 伊恒听说她们都回来了,打心眼里替应如风感到高兴。失去母亲很痛苦,他不希望应如风体验那样的悲伤。 第一次见面,就是伊恒向太上皇、太后以及应如风的父卿沐惊尘敬茶。 由于西域没有敬茶的习俗,伊恒也没去了解,直接就跟着应如风一起来面见长辈了。 伊恒一进殿,立刻恭敬地给三位长辈磕了头,然后从侍男的手中接过茶杯敬茶。他没预料到茶杯里装着热茶,手指直接捏在了茶杯上,被狠狠地烫了一下。 伊恒惊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松了手。茶杯摔碎在地上,茶水全都洒了出来。 “没事吧?”应如风怕伊恒被地上的碎渣伤着,连忙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指腹都被烫红了。 “弄那么烫的茶水干什么?母皇她们怎么喝得下?”应如风帮伊恒吹了吹,对侍男呵斥道,“重新换三杯温的来。” 应如风不过轻轻吹了吹,伊恒指尖都要酥了,伤处立刻不觉得疼了,指腹上的红痕化成了颊边的红晕。 沐惊尘面露嫌弃。 敬热茶是规训女婿的一种方式。若是热茶也能端得稳,说明为人稳重,可以托付中馈。 第193章 应如风和伊恒明显都不知道其中的内涵,才会大惊小怪。当然沐惊尘是绝对不会责怪女儿的。女儿肩负大任,不懂后宫男人的规矩很正常。 伊恒毛毛躁躁的,把初见的场面弄得这么难看,沐惊尘望着被侍男清理过后依然潮湿的地面,忍不住将伊恒和出身乡野,不懂贵族规矩的太后薛乐轩划为了一类人。 而应如风公然护着伊恒,更让沐惊尘想起应泽寰当年也是这样一直偏袒薛乐轩的,心里立刻就对伊恒有了几分偏见,断定他是个不知礼数,一门心思扑在勾女人上的狐媚子。 侍男依着应如风的命令,再次端上来的茶温了许多。伊恒重新跪下接了过来,恭敬地端给应泽寰。 应泽寰笑眯眯地看着伊恒,见他肖似其母,打心眼里的喜欢,毫不犹豫地接过茶饮下。 她和伊柯大汗打了二十年,早就互相钦佩,化敌为友。两人的孩子能够两情相悦,结为连理,实在是一桩大大的美事。 太后薛乐轩见过许多大风大浪,过去一年一直被沐惊尘的人囚禁,却依然保有平和的心态,让应如风十分佩服。 他为人温婉,有大夫风范,妻主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更不会去刁难伊恒。他接过伊恒敬上的第二杯茶,夸了伊恒几句,笑着将茶水饮下。 伊恒见两人态度和蔼,没有责怪他打碎了茶杯,不再像先前那样战战兢兢,大大方方地跪到沐惊尘面前,递上第三杯茶。 伊恒胳膊都举得有些酸了,却迟迟不见沐惊尘接过茶,便偷眼看了他一下。 沐惊尘不客气地呵斥道:“不懂规矩。” 屋子中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其余几人皆是惊讶地看向沐惊尘。 伊恒听了就想发火,以往阿娘的小侍他从来不带正眼看的。眼前这刻薄的老男人要不是应如风的亲爹,他绝不可能跪下敬茶的。 伊恒扭头委屈地看了眼应如风。 应如风打起圆场,“爹,西域没有敬茶的规矩,伊恒不懂也很正常。你别这么说他。” 应泽寰也附和道:“是啊,伊恒年纪小,哪里做的不好你这个做长辈的多教教他就是了,跟孩子置什么气?” 应泽寰母女都站在伊恒那一方,薛乐轩也满眼慈爱地看着伊恒,仿佛她们四个才是和乐的一家人,他是个从中作梗的坏人一样,沐惊尘更加气郁了,伊恒不懂规矩,倒是会笼络女人的心,跟薛乐轩简直一个路数。 沐惊尘冷着脸道:“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怎么当皇后?这些礼数,追月三岁的时候就做得比他好了。” 应如风最是不喜被规矩束缚,不快地说道:“规矩慢慢学就是了,做皇后又不是做规矩,哪有那么重要?” 沐惊尘见女儿面色不愉,心思一转,“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能一点不会,否则将来在各种典仪上漏了怯,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追月的规矩是最好的,就让他去教教伊恒吧。” 应如风皱眉,“追月又不在宫中,没名没分的,怎么教伊恒?宫里那么多侍男,找个资历深的教不是更好?” 沐惊尘道:“追月这孩子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多年没见,正好让他进宫陪陪我,顺便也可以教教伊恒。宫里的侍男终究是下人,哪比得上追月这样大家出身的公子?” 应如风看向应泽寰,“可是追月的身份不太适合入宫伴驾吧?” 应泽寰才与沐惊尘和好,也不愿在小事上拂了他的意,摆摆手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谈了。既然惊尘喜欢,就除去莫家两兄弟的贱籍,把莫大公子召入宫中来吧。” 应如风曾承诺过追月会帮他除去贱籍,见应泽寰主动提起,便没再反驳,“那女儿等会就命人将追月请到爹那去。” 离开太上皇居住的太和宫后,伊恒耷拉下脸,丧气道:“妻主,可不可以别让追月入宫,我不想跟他学规矩。” 应如风揽住他的腰捏了捏,“追月脾气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会刁难你。真不想学规矩,就称病在宫里躲着好了。父卿找你麻烦你就让蜜瓜来告诉朕,朕会处理。” “我不是不想学规矩。我是……”伊恒忽然气短,没了声音。 “是什么?” “辛似海说你回宫先去找了他。”伊恒抬眼看了看应如风的反应,捏着衣袖边缘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想纳他?” 虽说皇上大开后宫无可厚非,但他还是希望这一天越晚越好。 “辛似海这大嘴巴。”应如风在伊恒腰上掐了一把,“你别听她乱讲。我把追月纳进来干什么?难道要我们俩每天晚上跪在床头,让他教床上的规矩不成?” 应如风感激追月的帮助,但也仅此而已。她可没忘记追月是个食不言,寝不语,规矩背得比她背九九乘法表还熟练的人。 她尊重他的行为准则,但真的没法喜欢上这样的人。 伊恒被应如风给逗笑了,“床上能有什么规矩?” 应如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有啊,多的是啊。比如说九浅一深听过没?九这个数字,是皇家最喜欢的。讲规矩的人呢?都是要数着拍子的。万一多插一下或是少插一下,都是大大的不吉利。” 伊恒听得入神,在心里默默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吉利不吉利。他有点迷信,担心地问道:“我不知道有这种规矩。追月可以教我这个吗?我想学。” 第194章 应如风愣了一下,有时候太想进步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扑哧笑了一声,“这个追月教不了,只有我能教。比如说左边打九下,右边也要打九下,凑够九九之数,是大大的祥瑞。” 应如风手从伊恒腰上往下滑了点,在他胯上轻拍了一下。 伊恒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应如风给耍了,气得不看她,“又拿我消遣。” 应如风大笑着拉着他上了龙辇,起驾回宫。 伊恒拉好龙辇的帘子,俯身趴到应如风腿上,挺翘的臀部随着龙辇的摇摆在应如风眼底摇晃着。第一回 做这种事,他的声音中流露出难以忽略的窘迫,“请妻主大人教我规矩,补足九九之数。” “难怪父卿说你不懂规矩,确实该打。”应如风眼睛一亮,兴奋地举起了手,龙辇中很快传出清脆的击鼓声,一直到寝宫外才停下。 不明真相的侍男们面露羡慕,交口称赞,“帝后感情真好,真真的琴瑟和鸣啊。” * 追月进宫的第一天,应如风就被蜜瓜喊去救火了。 下朝后,应如风匆匆赶到沐惊尘住的青霞宫,一进门就看到追月方方正正地跪在坐席上,伊恒跪在他的旁边,一脸痛苦地揉着膝盖,而沐惊尘则坐在桌子边嗑瓜子。 “皇上,你怎么来了?”沐惊尘问道。 “我听说追月来了,就过来看看。伊恒怎么也在这里?”应如风不动声色地把伊恒拉了起来。 沐惊尘不用猜都知道她是伊恒喊来的,声音里掩不住的鄙夷,“伊恒过来向我请安,我便让追月教教他规矩。才半个时辰,就跪不住了。” 应如风反驳道:“半个时辰那么久,谁能跪得住?” 沐惊尘朝追月抬了抬下巴。应如风看了过去,追月纹丝不动,身体犹如一道简笔画,流畅自然,没有一点歪曲的地方。 追月在人前从来都是这样的,规矩仿佛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不守规矩的样子,除了那一晚。 应如风道:“谁能跟追月比?爹你也太为难伊恒了。他就是个欢脱的性子,你就不要拘着他了。” 沐惊尘嫌弃地看了一眼躲在应如风背后的伊恒,慢悠悠地说道:“想欢脱就把皇后之位让出来,让该当的人去当。” 伊恒听到这话身形一颤,又想跪回去了,但很快就被应如风拽住了。 应如风脸色沉了下来,“朕想让谁当皇后,谁才是皇后。真要按你说的规矩来算,伊恒每日也只需要去给母皇父后请安,而不是你。父卿,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收收吧。伊恒,我们走。” 瞧着女儿为了伊恒顶撞自己,还在他最在乎的位份上猛踩,沐惊尘气得脸都青了。应如风却不理他,拉着伊恒大步离开了青霞宫。 追月等两人走远了,温声劝解道:“沐叔,皇上主意已定,我们还是听从皇上的想法吧。” 沐惊尘抚了抚心口,脸色和缓下来,温柔地看着追月,“好孩子,你才是那个真正能辅佐如风的人。风儿年轻气盛,不懂你的好处。放心吧,这皇后之位非你莫属。我绝不会让风儿立个不懂规矩的蛮子当皇后,惹人耻笑的。” 第二日上朝之时,应如风一走进殿中,便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阶下的朝臣们蠢蠢欲动,似乎要搞个大动作。 果然她一坐上龙椅,便有一名头发花白的大臣急不可耐地出列。 “启禀皇上。皇上继位已有几日,至今尚未确立皇后,臣等忧心不已。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恳请吾皇早立皇后。” 应如风道:“朕有结发夫郎为皇后,你有什么好忧心的?” 头发花白的大臣颤巍巍地跪了下来,“恳请皇上三思。” 此话一出,朝堂上大半的朝臣竟随着那进谏的大臣一起跪了下来。 应如风的目光一一扫过跪下的大臣,全都是前朝遗老。她冷冷地问道:“难道你们想要朕背上忘恩负义,贬夫为侍的骂名?” 大臣道:“皇上恕罪。臣等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伊恒皇卿不适合当皇后。他出身喀兰,不懂中原礼教。喀兰又曾是大兴朝贡国,和亲王子向来只能做皇卿,没有做皇后的先例。” 辛似海立即顺着应如风的意思反驳道:“喀兰已经并入大兴,都是一个国家的人,什么先例不先例的?” 头发花白的大臣道:“可伊恒皇卿曾经逃婚,途中还被人绑架,不知发生过什么。如此不守男德,怎配父仪天下?” 此话一出,朝臣尽皆愕然。应如风握紧了龙椅扶手。绑架这件事只有她和千影阁的人知道。这大臣背后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应如风不愿让众臣纠结在这一点上,转而问道:“你觉得伊恒不适合,是觉得谁适合?” “臣提议莫大公子。莫大公子与皇上早有婚约,知书达理,贤惠大方,是京城众公子的楷模,足以父仪天下。” “臣附议。” “臣附议。” 应如风看着异口同声的朝臣,面色越来越沉。她知道沐惊尘能量很大,却不知他能对朝廷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也是,千影阁掌握着许多朝臣的把柄,想在立后这种事上牵制她们并不难。 第195章 这时,赵大将军站了出来,“莫大公子是罪臣之后,还曾经入过腌臜之地,恐怕担不起父仪天下之名吧?” 应如风面色稍缓,“哦,赵将军也觉得伊恒更为合适吗?” 赵大将军沉吟,“臣以为皇上可以再考虑下其他人选。” 辛似海问道:“他不合适,难道你儿子合适?” 应如风已经派人将赵辰辰从喀兰带回了京城,正是辛似海去接应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赵大将军打得什么算盘。 赵大将军也不脸红,举贤不避亲,“辰辰也是与皇上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厚,端方守礼,从未行差踏错过。还请皇上考虑一二。” 应如风盯着赵大将军,十分不解她是怎么把赵辰辰和端方守礼挂上钩的,是忘了亲眼见过赵辰辰和自己一起翻墙钻洞了吗? 不过,有了赵大将军搅局,不少没站队的大臣开始推荐起了熟识的公子,甚至有人提出通过选秀来选皇后,先前推荐追月的那群大臣再也难以成气候了。 应如风被她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立刻宣布下朝,择日再议。 一下朝,应如风还没松一口气,又被焦急地候在殿外的蜜瓜喊去救火了。 “朕不是告诉过伊恒,让他不要再去给贤太卿请安了吗?”应如风问道。 蜜瓜解释道:“贤太卿说他宫里有一些皇上幼时之物,让主子拿回去。主子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还未回来。” 应如风只好又去了青霞宫。她一进殿,没有见着伊恒,沐惊尘一个人坐在外间的榻上。 应如风想到朝堂上的事情,面露不愉,不客气地说道:“爹,你闲得没事的话,能不能去伺候母皇?你每天折腾伊恒干什么?” 沐惊尘脸色难看了起来,“我还没对他做什么,皇上就劈头盖脸地质问上了。” 应如风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今日朝堂之事与你无关吗?追月是曾与朕有过婚约,可是那婚约也是母皇亲手取消的,你要是不高兴也该奔着母皇去,而不是针对伊恒。朕跟伊恒的婚事是母皇和伊柯大汗共同定下的,论礼数他是当之无愧的皇后。” “我是你爹,我做的一切还不时为了你好?”沐惊尘胸膛急剧起伏,“你母皇是属意过伊恒,可那时你只是一个闲散皇女,如今你是皇上,怎可同日而语?” 应如风面色冷峻,“我要是没娶他,也不可能坐上皇位。做人怎可忘恩负义?” 沐惊尘缓缓地站了起来,整了整皱起的衣摆,轻笑了一声,“皇上,你不要忘了。你之所以能拿到喀兰,不是因为你娶了伊恒,是因为我帮你除掉了伊柯。我有能力杀了伊柯,杀了她的崽子也一样易如反掌。” 应如风勃然大怒,“你敢碰伊恒一根手指头,我就……” 砰—— 内殿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应如风心中一紧,紧接着就看见伊恒从中跑了出来。 伊恒双眼赤红地握着一块碎瓷片,指着沐惊尘,大声质问,“李侍郎是你的人?是你杀了我娘?” 沐惊尘勾了勾唇,有恃无恐地答道:“没错。怎么,要替你娘报仇吗?” 伊恒被他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举起瓷片朝沐惊尘心口扎去,要用同样的方式复仇。 沐惊尘稳稳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 且不说伊恒肯定打不过沐惊尘,就算能打过,他要是直接在宫里行凶伤了太卿,皇后之位也一辈子都别想了。沐惊尘明显是要诱他犯下大错。 应如风连忙拦腰抱住伊恒,死死地捏住他的手腕,夺下了瓷片摔碎在地上。 “伊恒,你冷静一点。” 伊恒在她怀中哭着挣扎,“我怎么冷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也是帮凶吗?” 应如风否认,“不,我不是。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的。” 伊恒涕泪横流,激动到难以呼吸,“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娘对你那么好,她死得那么惨,你居然还要袒护这个杀人凶手。” 应如风解释道:“朕不是要袒护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要讲罪证,不能在宫里滥用私刑。” 伊恒根本听不进去,咬牙切齿地吼道:“我不管,我要杀了他替阿娘报仇。” 应如风强行抱着他往外拖去,“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先冷静一点好不好?先跟朕回去。” “应如风,你这个帮凶。你就会欺负我。这里都是你的人,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是袒护你爹。”伊恒低头在她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夏日衣服薄,应如风胳膊剧痛,不得不松开了伊恒。伊恒回头见沐惊尘已经被侍卫护住,他手上也没了利器,再也没了出手的机会,赤红的眼睛恨恨地瞪了一眼应如风父女,大哭着跑了出去。 应如风的目光掠过沐惊尘,曈眸顿时一冷。 沐惊尘见她眼中凉薄,没有善意,冷哼了一声,“怎么想要弑父来哄你的夫郎开心?” 应如风挥退侍卫,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以为朕不敢吗?皇家倾轧弑父之事可不是没有过。” 沐惊尘直勾勾地看着应如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196章 应如风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你知道母皇为什么不立你为后吗?就是因为你狂妄自大,自私自利,根本不配为后,更不配为人父。朕脱离你的掌控,没选追月这个你亲定的女婿,让你这个控制狂难受了。你为夫不忠,为父不慈,简直是祸乱之源。” 沐惊尘被戳中痛处,怒极反笑,“好好好,没想到我费尽心思助你登位,倒养出个白眼狼来了。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竟然为了一个蛮族男人想要弑父。” 应如风冷漠地看着他,“你如果认罪受罚,往后安心侍奉母皇,朕可以考虑留你一命。但你若再插手前朝后宫之事,休怪朕无情。” “皇上,你翅膀硬了。可你爹也不是一无所有。”沐惊尘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这扳指是雌雄一对。你手上那一只是雄的,而雌的在我手上。只要我在一日,千影阁便不会听令于你。千影阁有多大本事,你在萝城时已经体验过了,应该很清楚。” 千影阁再强还能强过千军万马?应如风轻蔑地笑了笑,“有本事你就把朕杀了。可惜你没有第二个女儿。” 沐惊尘坐回榻上,低头玩着扳指幽幽地说道:“我当然不会像皇上那么心狠。但是想有个听话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气氛骤然下降到了冰点,父女俩互相看着对方,没有半点父慈子孝的温情,仿佛是父辞子笑的仇敌。 追月从内殿中走了出来,出声唤道:“皇上,你先别着急,我有法子可以安抚伊恒皇卿。” “你能有什么办法?”应如风在追月和沐惊尘身上扫视了一下,转身往殿外走去。 追月不死心,“皇上还是听听我一言吧,莫要伤了妻夫和父女和气。” 应如风顿了下脚步,“跟朕来吧,朕现在不想看见贤太卿。” 第69章 马鞭驯夫 应如风回到伊恒寝殿的时候, 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然而伊恒哀痛的哭声还未停止。 伊恒的脸颊已经被帕子擦得红肿。母亲被公爹算计而死,妻主袒护公爹不许他报仇, 他的脑海一片茫然, 实在不知往后在宫中该如何自处。 应如风抱住哭到失了魂的伊恒, “别哭了, 再哭就伤身了。朕保证, 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替伊柯大汗雪恨。” 伊恒心脏颤动了一下,但整个人很快又萎靡了下去, “他可是你爹。” 应如风真的会为他处罚亲爹吗?伊恒不敢相信, 易地而处,他也未必能做到。 “朕什么时候骗过你?”应如风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 擦干挂满泪珠的长睫。 伊恒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给朕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朕做不到,就任你处罚,怎么样?”应如风低声哄诱道。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伊恒不由自主地信了她的话,点了点头。 应如风在白玉般的脖颈上轻咬着,用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欢好减轻夫郎的哀伤。 自从伊恒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后, 一直郁郁寡欢。应如风为了哄他开心,除了加紧收集沐惊尘的罪证外, 还不断地帮伊恒造势,顶着群臣的压力一意孤行, 要立刻封他为后。 然而,就在封后快要成功的时候, 宫中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层浪,彻底打乱了应如风的谋划。 “皇上,伊恒皇卿蛮横无理,在宫中公然行凶,打伤贤太卿。此等悍夫怎可为后,做天下男子的表率?” “皇上,若是立伊恒皇卿为后,往后男人各个效仿,倒反天罡,世间还有何秩序可言?” “皇上重情重义,是万民之福。可皇上一味袒护伊恒皇卿只会寒了臣民们的心。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应如风望着黑压压跪在地上的大臣们,高血压都要上来了。她耗费了许多心血,用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才扭转局面,让支持伊恒为后的大臣占了主流。只要再过几天,等封后大典完成,伊恒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再也没人能改变。 她跟伊恒好说歹说让他这几日一定要忍耐下性子,不要受到沐惊尘的挑拨,然而这几天伊恒都等不了,还挑在她上朝的时候生事,让她连封锁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原本持中立态度的大臣全都改变了主意,坚决反对立伊恒为后。连赵大将军和辛似海也不例外。 若是连打伤公爹的男人都能为后,以后男人们岂不是要造反了? 应如风为封后之事花费的心血全都付之东流水。更让她气郁的是,封后之事本是她在群臣前立威的大好机会,被伊恒拖了后腿,反而显得她在朝臣前的气势弱了三份。 虽然伊恒去青霞宫打人有情可原,背后也定然有沐惊尘的手笔,但伊柯大汗死于沐惊尘之手这件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否则,喀兰以及伊柯大汗的旧部不知会生出多么大的乱子来。 “诸位请起,这件事朕会重新考虑的。退朝。”应如风一步不停地离开了大殿,直奔青霞宫而去。 青霞宫中安安静静的,没有见着伊恒和沐惊尘的影子,只有追月站在外殿中,指挥侍男们清理着地上的碎片。 应如风环顾了一下四周,花瓶瓷器消失了不少,足以见得刚刚那场大战的激烈程度。 第197章 “皇上。”追月走过来屈膝向应如风行了一礼,温润的气质与凌乱的宫殿格格不入。 “怎么穿这么厚?”应如风的目光落在了追月的身上。夏日炎热,宫人通常只穿件透气的薄衫。追月却穿了件厚重的黑色长衫,宽大的袖子垂到膝盖,连手指头都露不出来。 “觉着有些凉,就穿得厚了些。”追月温声说道。 应如风望着他鼻尖上沁出的汗珠,声音严厉了几分,“追月,你可以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追月慌了神,当即膝盖一弯,往地上跪去。 应如风捏住他的手臂,把人扶了起来。追月脸上闪过痛苦,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你这演技是怎么骗过应如行的?”应如风掀开长袖,拽出追月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有数道红色的鞭痕,不少地方泛起青紫,甚至破了皮,整条胳膊找不到几块好的地方。 “皇上……”追月想要缩回胳膊,却根本挣脱不开应如风的手。她又捉住他的另一条胳膊检查,也是同样的情形。 “怎么回事?”应如风厉声问道。 “还不是你那好夫郎打的。”沐惊尘从殿外走了进来,阴阳怪气地说道,“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拿着马鞭打人,要不是我拦着,追月恐怕就被他打死了。” 应如风冷眼看着他,“你不挑事,他怎么会来打人?而且他明明是来打你的,受伤的人怎么是追月?” 沐惊尘感叹道:“追月孝顺,怕我老人家受伤,挡在了殿门口。可惜你那夫郎不识好人心,鞭子尽往追月身上招呼,满宫的人全都看见了,可不是我冤枉他。皇上铁面无私,连我这个老父亲都不放过,不知要怎么惩处伊恒呢?” “那是朕的事,与你何干?”应如风揽过追月,转身离开了青霞宫。 沐惊尘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得意地笑了声。应如风嘴上说的霸气,还不是心疼上了无辜受难的追月?他倒要看看她能容忍伊恒到几时? 应如风带着追月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命侍男拿出洛云澜特制的金创药,亲自替他上药。 追月推辞道:“皇上,我上过药了,不用再麻烦了。” 应如风没有理会,“你用的药没朕的好,留疤就不好看了。” 听到留疤两个字,追月的嘴唇颤了颤,没有再推辞。 应如风拿起毛笔,蘸着药膏在追月的伤处轻轻涂抹。 追月望着应如风专注的模样,心狂跳了起来,怕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连忙说道:“今日之事根源全在贤太卿。是他故意派人去挑起伊恒皇卿的仇恨,引他犯错的。我已经留下了贤太卿后宫干政的证据,应该可以按照先前的计划迫使贤太卿离开。我想事成之后伊恒皇卿便不会再责怪皇上了。” 追月的胳膊细长白皙,爬满鞭痕的样子惹人心疼。应如风的毛笔一顿,“父卿走了,你岂不是少了个倚仗?” 追月轻声道:“贤太卿确实待我很好,可是追月是皇上的子民,自然要以皇上为先。” 应如风抬起头,望着他真挚的模样有些动容,“追月,你总在为朕着想,可惜朕不能给你想要的。你应该自私一点,不要总想着别人。他们打架就让他们打,何苦伤了自己?” 追月面容平静,“我从来不敢奢望从皇上手里得到什么。只要皇上事事顺心,我就心满意足了。皇上肩负重任,已经很累了。追月也不想管别人,只是希望皇上的烦心事可以少一些。” 这句话戳到了应如风心坎上。 这些天应如风忙着封赏有功之士,重新清洗安排各地官员,还把烛心封了侯派去西域安定边疆,少了一大助力本就累得要死,父卿和伊恒还要给她找麻烦,坏她的谋划,让她忙上加忙。要是他们都像追月一样懂事该多好。 鞭痕一直延伸到追月的肩膀上,毛笔够不着了,应如风便道:“把上衣脱了。” 追月脸上泛起潮红,“还是别了吧,换侍男来做就好。追月不敢再耽搁皇上的时间。” 应如风笑了笑,“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脱了。” 追月捉紧衣领,“这不合规矩。” 应如风故作生气,“朕的话难道不是规矩?” “是,皇上。”追月羞怯地解开扣子,将上衣褪至胸上,露出了玲珑的锁骨。 应如风看着他肩上斑驳的红痕,眉头狠狠地皱起,手指一勾,解开了剩下的扣子。追月的外衫立刻滑到了腰间,只剩下一件什么都挡不住的里衣。 原来胳膊上的伤只是冰山一角,追月身上的伤多到让人不忍直视。应如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意。伊恒下手这么重,明显不是一时冲动,他是专挑好欺负的打吗? “皇上?”追月轻轻唤了一声。 应如风回过神,掩住眼中的怒气,小心翼翼地帮追月上药,“疼就喊出来。” “不疼的。”追月柔柔地说道,让人分不出真假。 应如风帮追月上完药,便要去找伊恒算账。 “皇上,你想听我弹琴吗?”追月穿好上衣,出声叫住了她。 “好啊。”应如风答道。虽然知道现在更该去教训一下伊恒,免得他闯出更多祸事来,但是她真的很不想面对这些糟心事。就先短暂地逃避一会,等下再去吧。 第198章 追月的琴艺自然是极佳的,否则应如风当年也不会明明对他无意,却总唤他来奏曲。 怀星的舞虽然跳得好,但也得配上追月的琴声,才能发挥到极致。 追月的琴声清幽,犹如夏日里的蝉鸣,山涧里的流水。应如风靠在榻上,不禁生出一股倦意来,这些天的烦躁与不安渐渐消弭与无形,仿佛真的处于清风徐来的山野之间,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追月余光一直注视着应如风,见她睡着了,起身给她轻轻地盖上被子,又坐回到琴案前,继续弹曲。 伴着熟悉的琴声,应如风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生活中,流连梦中久久不愿醒来。 应如风也没料到,自己竟然连晚饭都错过了,一直睡到第二日天亮,才被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吵醒。 应如风一睁眼,就看见追月坐在榻边替她打扇。难怪她昨晚一直觉得小风凉凉的很舒服,原来是真的有风。 追月脸上还带着几分倦意,看上去似乎没睡多久就起来了。难道他是被热醒了,怕她也热,才来替她扇风的吗? 应如风握住他的手腕,“你还有伤,回去多休息会吧。” 殿外侍男惊慌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氛围。 “皇卿,皇上还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伊恒哪里会听他的话,咣地推开殿门,往内殿闯去。 昨夜应如风没去他宫里,他早上一打听才知道她宿在了自己宫中,还邀了追月作陪,火急火燎地赶来验证真假。 “你好不要脸,青天白日地就勾引皇上。”伊恒一进殿就看见应如风握着追月的手腕,登时红了眼,抢上前去拽开了追月的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追月没有防备,惊呼了一声,滑到了榻下,跌倒在地。 伊恒手劲不小,追月胸口的伤发作起来,一时间疼痛难忍,追月脸色惨白,死死地咬着唇才没有痛叫出声。 应如风急忙下榻将追月扶了起来,怒目看向伊恒,“昨天没打够,还要到朕这里来继续打吗?” 伊恒被她的目光吓得一缩,想起来她向来怜香惜玉,不喜霸道的男子,委屈道:“我也被你爹打了,你不管我,倒怜惜起旁人了。” 伊恒这话倒不假,他昨日虽然气势汹汹地去青霞宫给母亲报仇,但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反而让沐惊尘打了一顿赶了出来。 应如风命侍男将追月带了出去,殿中只剩下妻夫二人。 应如风问道:“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朕不是说过会为你主持公道,让你暂且忍耐的吗?” 听到她有责怪之意,伊恒眼眶迅速红了,“你爹昨天派人来我宫中训斥我。说了好多难听的话,还说我娘死得活该,我怎么忍得住?” 应如风恼怒道:“你报仇就是拿马鞭当众打人?让满宫的人都知道你有多野蛮?追月又跟你有什么仇,你打他做什么?” “我是想打贤太卿的,可追月一直挡在青霞宫门口不让我进,我才打他的。”伊恒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平了,呜咽地说道,“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不管,我才打了追月几下,你就心疼得不行,还陪他过夜。你是不是想把我欺负死?” 应如风觉着他确实可怜,耐着性子解释道:“朕跟追月不是你想的那样。朕昨夜太心烦了,听他弹琴时不小心睡着了,什么都没有做。” “孤男寡女呆在一间房一整夜,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你就会骗我,你说要帮我娘报仇是不是也是骗我的?” “朕何曾骗过你?朕跟你说的话都是真话。你冷静点好好想想。” “既然你跟他没有关系,那我打了他你有什么好心疼的?” “追月无辜受你连累,都没有喊冤,你还要责怪他?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一个要做皇后的人,就知道打打杀杀,有没有一点规矩?”应如风想起昨日早朝时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好的局面全让伊恒亲手搅合了。 “你喜欢规矩的,你就娶他呀,娶我干什么?他帮着你爹,还勾引你,我就是要打他,我就是要教训他。”伊恒擦了把眼角的眼泪,从腰间抽出马鞭,大步往外走去。 “伊恒,你给朕回来。”应如风吼道。 伊恒上了头,哪还听她的?执意往外走去。 应如风捉住伊恒的后领,把人拖了回来,抽回他手中的鞭子,警告道:“你给朕回宫闭门思过,不准再去找追月麻烦。” 伊恒扭着身体,试图把衣领从应如风手中拽出。他大声嘶吼道:“你有本事就一直看着我,不然我找到空子就去打他。” 应如风见他油盐不进,脸色登时沉了下来,拧住他的耳朵,“你真是好歹都分不清。追月是怕你惹出乱子才拦着你。朕看你也不必思过了,现在就去给他道歉。” 伊恒大叫道:“不可能,我死都不会给他道歉的。” 应如风气到两眼发黑,揪着伊恒摔倒床榻上,摁在床边,扯下他的裤子,挥起马鞭狠狠得打了下去。 一道鞭痕立刻印在了白嫩的皮肤上。 伊恒惨叫了一声,“应如风,你这个混蛋!你颠倒黑白,我要杀了你们一家。” “朕真是脑袋昏了,才会想立你这个蠢货当皇后!” 第199章 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子,白臀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大叉。 伊恒痛得哭叫起来。 “你这个笨蛋!就会惹事!好坏都分不清!就会坏事!”应如风边骂边抽,鞭子挥得哗哗响,一点喘息的时间也不给伊恒留。 伊恒疯狂地踢着腿,他痛得快要裂开了,屁股像是掉了层皮一般火辣辣的,连视线都模糊了。 他背过手挥舞着阻挡,马鞭却接二连三地抽在大腿上,痛得他要窒息了。 他越抵挡,应如风越气,一鞭比一鞭举得更高,落得更响亮。 伊恒像一条脱水的鱼,竭尽全力挣扎跳动也躲不开凌厉的鞭子。反而惹得主人下手愈加狠辣。 他仿佛被放在火海中灼烧一般,努力挣扎躲避却被摁得死死的,无处可逃。一鞭又一鞭打得他痛彻心扉, 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剩下无休止的痛。 伊恒大哭,“好痛,痛死了。妻主,求你别打了。” 应如风冷声道:“报数,二十下。” “一、二、三、五、六、七……二十。” “报错了,重来。” 伊恒绝望地大哭,少数了一下,就要推倒重来,太不公平了。 然而应如风根本不理他的控诉,一鞭鞭如夏日的暴雨,又快又急。 伊恒只得抽搐着重新数。他的脑袋和屁股一样疼,浆糊一样,根本数不清。 臀肉如同下雨时湖中的涟漪一般,一圈圈晃荡着停不下来。 反复报了几遍数,伊恒终于报对了一次,才让应如风收了手。 他捂着又热又烫,找不出一块儿好皮的屁股,趴在榻边,背脊一抽一抽地哭。 应如风卷起鞭子,“冷静下来了吗?可以认真听朕说话了吗?” 伊恒怕再惹恼她,忙不迭地答道:“可以。别打我。” 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喀兰的野马就得马鞭子训才会乖。 “贤太卿做的事朕也很愤怒,朕不会让他好过的。可是朕现在还受制于他,你先等一等,不要去惹怒他, 他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昨天朕本来都说服群臣立你为后了,结果你在宫中行凶,鞭打太卿的事情第一时间传到了朝堂上,把这事搅黄了。你说追月当时拦着你是不是为了你好?” “朕在前朝给你挣名分,你在后面使劲地拖朕后腿,给敌人递刀。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后了?” 听到皇后之位这么没了,伊恒的心比屁股还疼,悔得肠子都青了,抱着应如风地腿哭道:“我想。我想。都怪我太笨了。妻主你再打我几鞭子消消气吧。” 应如风低头看着交错的鞭印,心一软,对外头的侍男吩咐道:“拿药来。” 一小盒药很快就用光了。 伊恒好受了点,又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会帮我报仇,不会立追月为皇后吗?我不是怀疑妻主,只是贤太卿他可是你爹。” 应如风觉得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翻身骑到伊恒身上,再次扬起马鞭,在他痛苦的喊叫中酣畅淋漓地泄了火,愉快地上朝去了。 应如风以前觉得和追月单独呆在一起无趣,可是当上皇上后,反而开始享受和他呆在一起时的宁静。哪怕一句话不说,心情也会舒畅很多。 连着数日,应如风都会唤追月来为自己奏曲,许久不曾去过伊恒那里了。 去伊恒那的时候,他总是问这问那,让她没法好好休息。她不是不同情他,毕竟公爹是杀母仇人,每天看着却不能报仇确实很焦心。可她也很累,实在不想上床如上朝,白天黑夜都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然而应如风没意料到是,这样的逃避引起了更大的风波。 第70章 天下归一 伊恒以为应如风厌弃了自己, 惶惶不安,不停地派蜜瓜去请应如风,却总是被她以政务繁忙为由挡了回来。 “皇上, 蜜瓜又来了。”追月轻声提醒道。 应如风正在批折子, 头也不抬地说道:“朕没空, 先让他回去吧。” 追月提议道:“蜜瓜已经来了许多趟了, 伊恒皇卿说不定有急事呢?皇上伏案几个时辰了, 不如出去走走看看,休息一下吧。” 应如风嘁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那几件事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地讲。等事成之后, 朕再去见他。” 追月见她主意已定, 顺从地答道:“嗯,那我打发蜜瓜回去。” 蜜瓜回来的时候, 伊恒正伸着脖子望着宫外,见他身边没有其他人,热切的目光一瞬间凉了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屁股上的疼让伊恒倒抽了一口气。应如风上次下手太狠,过去小半个月了, 伤还没全好。这半个月他是坐卧难安,睡觉都只能趴着。 他本以为自己病恹恹的样子能博得她的怜惜,结果应如风来看过他两次后, 就总以政务繁忙为由不来了。他想去找应如风,可是应如风却下了禁足令, 让他在自己寝殿里闭门思过。殿门守卫森严,他根本出不去。 蜜瓜走到他跟前道:“主子, 追月公子说皇上在忙。晚点再来看你。” 伊恒气得直想掉眼泪,“她不会来了。你次次去追月都在那, 她的心已经跑到追月那去了。哪还有我的位置?” 第200章 蜜瓜劝道:“主子,你再耐心等等吧。还有半个月你就能出去见到皇上了。” “我等不了,我一天也等不了了。明明是别人的错,为什么挨罚的总是我?她不理我,我再也不要理她了。蜜瓜,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我要回喀兰。”伊恒说着就打开衣柜,将自己的衣服往外抱。 蜜瓜连忙把衣服往回塞,“主子,你现在是皇卿,怎么能说回就回呀?再说外面重兵把守,咱们也出不去呀。” “她都不在乎我了,我还留在这做什么?”伊恒一用力,柜子中的首饰散了一地。 蜜瓜怕他受伤,只好帮着一起收拾。 屋里的动静闹得太大,侍卫听到伊恒咋呼的声音,立刻去报给了应如风。 应如风这会正在为一项推行不顺的新政头疼,听到这事更烦躁了,“他要回去就让他回,谁也别拦着。” 追月知道应如风是一时之气,毛遂自荐道:“我去劝劝皇卿吧。” 应如叫住他,“你别去,省得又受伤了。” 追月心中一暖,微笑着说道:“我会躲在侍卫后边,不会受伤的。伊恒皇卿要是真回喀兰了,难免在朝中惹出新的风波,于皇上的名声不利。” 应如风没再拦他,“你要去就去吧。小心点。” 伊恒打包好几个包袱后,蜜瓜拿起一件压在衣柜底层的披风,“主子,这件披风你要带走吗?” 伊恒看到恩人当年留给他的披风,吓了一跳,“这披风怎么会在这儿?” “搬家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蜜瓜答道。 应如风怕伊恒思念家乡,专门派人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京城来了。 “快把它扔掉。”伊恒慌张地说道。 他不是真想回喀兰,只是想搞个大动静把应如风给吸引过来。这披风要是让应如风看到,误会他还想着恩人就不好了。 蜜瓜抱着披风往门外走去,刚走出门,就碰上一群侍卫簇拥着追月来了。 “蜜瓜,你要去哪儿?”追月问道。 蜜瓜把手里的披风折了折,“我家主子有旧些衣服不想要了,让我去烧了。” 追月见披风漏出来的颜色有些眼熟,命士兵拿过来展开看了看,惊讶道:“这披风不是皇上的吗?料子还是太上皇赐的。御赐之物怎可焚毁?” 蜜瓜一头雾水,正要说点什么搪塞过去,伊恒跌跌撞撞地从屋中跑了出来,紧紧抓着门框问道:“你说这披风是谁的?” 追月又说了一遍,“皇上的。” “当真?”伊恒颤抖地问道。 追月见他反应奇怪,也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让侍卫将披风递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是皇上的。你看内衬里有一条鱼,这是五皇女府的标志,还是皇上亲自设计的。” 伊恒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条活灵活现的鱼儿。 伊恒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了一样,整个人脸色苍白,顺着门框滑坐到门槛上。门槛很硬,可他一点也觉不出疼。 她骗了他。 他问过应如风她是不是恩人?应如风当时一口否定,一丝犹豫也没有。 她是觉得自己有多好骗? 这些日子她口口声声地说从来没有骗过他,让他一定要相信她。可是过去大半个月了,贤太卿依旧好端端地在宫中耀武扬威。她成日和贤太卿属意的追月在一起厮混,不来他宫中,连敷衍都省略了。 她们一家人都在利用他。得到喀兰之后,他就没有价值了。应如风的甜言蜜语都是哄骗他的,她一直都在骗他。 伊恒抢回那件披风,摔在地上狠狠地踩,用力地踩,疯了一般地泄愤。任谁去劝都没有用。 应如风处理完折子后,心情放松了下来。想到确实很久没见伊恒了,便起驾去了伊恒宫中。 应如风刚踏入宫门,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声音,“应如风,你这个大骗子,你终于敢来了。” 伊恒双眼猩红地盯着她,仿佛她犯了十恶不赦之罪。 应如风不解其意,“又怎么了?” 追月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卿恨极了皇上那件太上皇御赐的披风。” 应如风看向地上的披风,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略带尴尬地说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小事?你骗了我这么久,却说是小事。你看我像猴子一样被你耍,为你哭,为你笑,你很开心,是不是?”一行眼泪不争气地留下,伊恒急忙用袖子擦掉。 应如风走过来捏扁伊恒气得鼓起的腮帮,笑着说:“是挺好玩的。” 伊恒见她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肋下抽疼,连声音都嘶哑了,“你还说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跟你爹是一丘之貉,你们为了谋夺喀兰,合起伙来骗我。我忍受不了跟一个骗子在一起,更忍受不了跟仇人在一起。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我要跟你和离。” 和离二字一出,应如风脸上的笑意立刻消散了,“朕看你真是昏了头了。蜜瓜,把你的主子带进去。给他喂点安神汤,睡一觉醒来再说。” “皇上可真是深情啊!人家都要跟你和离了,你还要掩耳盗铃吗?”沐惊尘一打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们父女早就商量好的。要不是为了借你之手接近伊柯,拿下喀兰,维系民心,皇上凭什么一直容忍你这个骄纵任性,一无是处的王子?” 第201章 沐惊尘故作失言,掩面笑了一声,“哦,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挺好骗的,蠢得可爱。”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捅进伊恒心窝,捅完还用力搅了搅。 应如风瞧着伊恒脸色发青的样子,知道他那小的可怜的脑瓜仁又信了对方离间的话。她最后一次解释,“你别听他胡说。他是故意挑拨。” 伊恒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转身扑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刷刷地写。 他的手抖个不停,不得不用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才能稳住。 写完后,伊恒将笔摔在桌边,手依然抖个不停,几次要将纸拿起来都没有成功,大声叫道:“蜜瓜,拿给皇上。” 蜜瓜战战兢兢地把纸挡在身后,他刚刚一直在桌边磨墨,看清伊恒写的是什么后差点吓昏过去,哪敢拿给应如风看。要是真听了伊恒的命令,回去喀兰后可敦必定把他的皮剥了。 “追月,把纸拿来。朕倒要看看他写了什么。” 伊恒宁肯信沐惊尘也不信自己,漏洞百出的话也能让他随时随地地跳脚。应如风不禁觉得大臣们说的有理,伊恒的确不适合当皇后。那张纸上不知道写了多少荒唐言。 追月从桌上拿起纸,纸上是他不认识的西域文字。虽然不明白意思,但光看凌厉的笔锋也能猜出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追月正迟疑着,应如风已经把纸接了过去。 头一回用上霍青阳教的外语,应如风就被气得险些走火入魔。她不知道历朝历代哪一个皇帝经历过这种事情,伊恒是要把她钉在耻辱柱上啊。 她先前为他与大臣对抗简直是脑子抽了。 “你要和离。好!朕成全你。拿玉玺来。” 沐惊尘喜出望外,早知道伊恒这么容易上当,他何必费尽心思联络朝臣,搞到父女失和?他连忙让开道,让侍男捧着玉玺走到应如风面前。 追月抓住应如风的手,焦急劝道:“皇上不要冲动,和离可是大事。伊恒皇卿身份特殊,会引起朝中和边疆动荡的。” “朕还没有窝囊到要靠一个男人维系边疆。”应如风拿起玉玺,重重地往和离书上压去。 眼看着玉玺就要落下,伊恒的脑仁忽然如穿刺一般疼,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抢上前去,将和离书夺了回来,撕得粉碎。 “你竟然真要跟我和离?应如风,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我娘的?你利用完我就不要了,我不会让你如意的。你永远都别想甩掉我。” “你以为朕的后宫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拟休书,朕要休夫。”应如风一眼都懒得再看伊恒,转身往外走去。 休夫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伊恒双眼发黑,胸腔中的怒火霎那间被恐惧取代,手脚凉得如同置身冰窖。 她真的生气了,不要他了。他就是想让她来看看他,怎么就闹到这种地步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应如风的背影快要消失的时候,伊恒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追上去大喊:“皇上,你别走,我知道错了,你生气就打我吧,别休我。求你别不要我。” 歇斯底里的声音未能挽住她的脚步,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没有停留。 * 在对沐惊尘出手之前,应如风跟母皇应泽寰促膝长谈了一次。 应泽寰深感无奈,她不是没劝过沐惊尘放手,然而他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偏执,说什么都不肯,一定要让应如风立追月为后。还声称应如风太年轻,会走错路,需要自己帮忙把持朝政。 应泽寰深知没有一个皇帝能忍耐皇权被威胁,所以她选择当太上皇之后毫不留恋地撒了手,每日带着众卿游山玩水,潇洒度日,可惜沐惊尘没有这样的觉悟。 应泽寰叹声道:“你们父女俩之间的事情,朕不会插手偏帮。只是不论结果如何,别让朕知道。” 应如风点头,“多谢母皇恩典。” 应泽寰抚了抚发痛的心口,“如风,你或许想象不到,你爹当年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可惜岁月改变了太多东西。” “母皇,是爱模糊了你的记忆。父卿他从来都没有变过,您心里清楚。” “你这孩子,一点美好都不肯给朕留啊。朕当年处置莫丞相,就是为了敲打惊尘,可惜……”应泽寰摇了摇头。 应如风恍然大悟,“莫丞相是父卿的人。母皇,你早就知道父卿还活着?” “几年前朕就察觉出朝堂中有一股隐在暗中的势力。朕起初以为是丞相心怀不轨,后来才知道她是受到要挟,被人当做站在台前的幌子。莫丞相不肯吐露背后之人,但朕从她背后之人的行事风格中,隐隐猜到跟你父卿有关。” 应如风不解,“既然如此,宫变那日母皇为何还要跟父卿走?” 应泽寰无奈,“再理智的人,也躲不过情之一字啊。” 应如风在心里默默地打了个问号。智者不入爱河,她就不趟这浑水了。 应如风离开前,应泽寰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如风,朕要离开京城,带着你爹爹们出门游历。如果你父卿愿意放下一切跟朕走,你可以放过他吗?” 第202章 “可以。”应如风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他肯定不会离开的。” 此后,在善于探听各种机密的月魄的帮助下,应如风拔出萝卜带出泥地清理掉了沐惊尘埋在朝中的大部分钉子,切断了他的消息来源。 她在朝中宣布了他后宫干政的种种罪证,密令禁军抓捕。 青霞宫。 沐惊尘望着将他团团围住的禁军,平静地喝完杯中的茶水,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我真可悲啊。呕心沥血地扶了最心爱的两个人登上大位,到头来你们都不理解我。” “朕理解你。”应如风平视着沐惊尘,“你不是想当夫郎和父亲,你是想当皇后和太后。” “你爱你的妻主和女儿,但你更爱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否则怎会舍得离开母皇十几年?又怎会舍得将我独自留在宫中?” 沐惊尘跟其他男人不一样,是一个纯纯的野心家,否则也不会殚精竭虑地帮助母皇建功立业。他的野心成就了母皇,但也注定他不可能功成身退,安于后宫。 “皇后,太后。”沐惊尘狭长的眼中闪过锋芒,扬起高傲的下巴,“试问哪一个男人能拒绝这样的荣耀?” “母皇后宫里的所有爹爹都能拒绝,包括父后。他是皇后和太后,只是因为他的妻主是皇上,而不是因为他想当皇后和太后。” 沐惊尘扶鬓大笑,“人生在世,若不追求至高之位,跟蝼蚁有什么区别?” 应如风可以想见,沐惊尘若是生在现代,一定是个鸡妻鸡娃的狂魔。他不会考虑她们到底想要什么,只想要她们得到他想要的。 “至高之位下是数不尽的失败者,而你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应如风手指轻抬,士兵们立刻挺枪逼近沐惊尘。 沐惊尘不愧是千影阁阁主,武功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境界。一番激斗后,他竟然在重伤的情况下逃出重围,消失不见了。 应如风早就考虑过这一点。沐惊尘向来有留后手的习惯,所以她也做了另外的准备。 沐惊尘不跑的话,她就按照正常的流程审判他,跑了的话蓝潇在他茶水里下的蛊就会起作用,带着士兵找到他。 傍晚,京郊树林中,沐惊尘拄着剑靠在一棵树上,捂着伤口艰难地喘气。 官兵搜捕得太紧,他的暗卫们已经被绞杀殆尽,而他也耗费了太多精力,已是强弩之末。他放出信号,调动千影阁的属下来接应他。 树林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沙沙声。 沐惊尘心中一松,他的人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他东山再起,定要那逆女好看,让她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但他没高兴多久,就发现来人身上反光,是禁军的铠甲。他又一次陷入了被禁军包围的境地,如同早上那般。 一顶明黄色的轿子停在了禁军的包围圈外,应如风和伊恒从中走了出来。 伊恒望着重重叠叠的禁军,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用晚膳的时候突然间被应如风派人叫了过去,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带他上了轿子。 一路上他几次询问缘由,她都没有回答,只跟他说到了就知道了。 伊恒试着为前几日和离的事情道歉,但应如风神色淡淡,目光是他看没见过的冰冷,他便不敢再多说了,生怕再次惹恼她,真被休了。 “如果我死了,朝臣们做过的丑事就会大肆流出,到时候民怨沸腾,皇上应该明白那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吧?” 沐惊尘的声音从禁军包围圈中央传出,尖锐的声音难以掩饰其下的虚弱。 “贤太卿!”伊恒立刻辨认出了仇人的声音。对方明显受伤了,是应如风下的手吗?她要兑现她的承诺了吗? 应如风道:“什么丑事?是左丞相通敌卖国,还是许将军贪墨军饷,抑或是李翰林扒灰?” 沐惊尘心神剧震,“你都知道?” 应如风淡淡地说道:“能让千影阁用后院男子获取到的秘密,前朝的蛛丝马迹只会多不会少。” “看来我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啊。”沐惊尘轻笑了一声,蹬着树干旋身落在树梢上,踏着树枝越过士兵们的头顶,疾速往林外掠去。 “抓住他,生死不论。”应如风的声音随风散开。 这时,又有一队人闯入林中,迎着士兵而上,阻拦她们追逐沐惊尘。 千影阁的人到了! 沐惊尘借着掩护,竭尽全力施展轻功,鲜血从枝头滴落,和夕阳一起染红了绿叶,他却浑然不觉。 短兵相接声越来越远,沐惊尘到了林子边缘,一眼望见停在路边的马匹。乘上那匹马,他就可以逃出生天了。沐惊尘提气一口气,咬牙奔了过去。 一道黑影拦在了去路上。 “是你。”沐惊尘认出了来人,是他千挑万选为女儿选出来的贴身暗卫江淼,他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命令道,“让开。” 江淼没有说话,举刀向他刺来。 沐惊尘被伤拖累,动作迟缓,胸膛上被划开一个大口子。他又惊又怒,“江淼,看清楚,我才是你的主人。” 江淼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没有感情,“我是小主人最好用的刀。” 沐惊尘神情恍惚,这句话是他昔年把江淼送给应如风时说的。 第203章 当时的他没想到,日后自己成为应如风的障碍时,这把亲手锻造的刀会毫不犹豫地倒转穿透他。 噗—— 白刃入肉。 江淼拔出剑,没有去看飘然落地的旧主,拭去了刃上的血迹,收剑上马一气呵成。 “江淼。” 威严的声音喝止了扬起的马蹄。 江淼滚下马,跪到了地上,“小主人。” 应如风问道:“知道错了吗?” 江淼喉咙一紧,“知道了。我是一把刀,刀不该有自己的心思。” “你又不是木偶,当然可以有自己的心思。” 江淼抬起头,费解地望着应如风,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应如风无奈地说道:“想不明白回千影阁去吧。朕把它交给你了。” 江淼声音艰涩,“我还能回到小主人身边吗?” “等你想明白了,再回来朕身边吧。” “是。属下这就回去想。”江淼声音中的酸涩全无,直线一样的唇翘了起来。 江淼离开后,应如风命人抬起沐惊尘的尸身,对重兵护卫下的伊恒说道:“过来看看吧。” 伊恒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担架上,从来没给过他好颜色的公爹没了声息,狭长的眼睛瞪得很圆,死不瞑目。 应如风没有骗他,为他报了仇。 仇人死了,伊恒却没有畅快的感觉,应如风冷漠的样子让他打心眼里害怕。 他尝试着去牵应如风的手。 应如风抬手避开,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拿过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放到了伊恒手中。 圣旨柔滑细腻,轻轻一摊就会自动展开,伊恒却紧握在手中不敢放开。 “妻主,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我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答应你和你母父的事情朕都做到了。伊恒,我们两清了。”应如风说,“回喀兰去吧。朕会让辛将军护送你。” “我不要回喀兰。”伊恒想往应如风身边挤,却被侍卫拦住无法靠近,他哭着说,“你在哪我就在哪。我不走。我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赶我走。我知道我很笨,我会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最后一次。” 应如风最后看了一眼伊恒,他还是跟初来京城时一样俊美,只是没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被休弃的人夫才有的凄楚。 “君无戏言。”应如风的声音温柔又冷漠,“你是草原养大的,回到草原上去吧。” 别人的休书是薄纸,而他的休书是圣旨。金口玉言,绝无更改的可能。 伊恒失去了全部的气力,几欲昏厥,被侍卫塞进轿子中,抬上了离京的大路。 * 天牢最底层,潮湿的木头泛着腐烂的气味。 一盏昏黄的油灯照着来人的脸庞。 苗疆圣子费力地睁开眼睛,恍惚道:“泽寰,你来看我了。” “圣子。”应如风开口说道。 苗疆圣子脸上的缱绻之意顷刻间散尽,“你来做什么?” 自从应泽寰跟他说过死生不复相见这样绝情的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每日浑浑噩噩,连求生的意志都渐渐消磨掉了,只盼着她看在自己快要死了的份上,还能再来见他一面。 应如风道:“朕近来想起很多事。你为了离开苗疆,把许多的小孩子变成毒人,让他们与你换血,清除你体内的蛊虫。圣子,你真够狠毒的。在你眼里除了母皇是人,其他人都不是人吗?” 苗疆圣子嗤笑了一声,“弱肉强食有什么不对?” “既然你信奉弱肉强食,那就尝尝当弱肉的滋味吧。蓝潇,过来。”应如风扭头对身后的人说道。 “你要做什么?”看着蓝潇从阴影中走出,苗疆圣子浑身都绷紧了。 诡异的笛声伴随着应如风的声音响起,“母皇不在乎你们之间的仇怨,不舍得杀你。可我不是她,我在乎,必得送你下去陪伴枉死的人才行。你说我是你养出来最厉害的那只蛊,那你就好好尝尝反噬的滋味吧。” 一只只不知名的虫豸爬满了苗疆圣子的身体,在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中将他蚕食成了一具白骨。 “你把一切都想起来了。”蓝潇放下笛子,泪眼汪汪地望着应如风。 应如风抱住他,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背,“是的,朕想起来了。朕想起了我们相遇的过往,想起了我们在地洞里的时日,想起了我们遇到银子的那个夜晚。对不起,蓝潇,朕竟然把你给忘了,说好要去救你,却没有去,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蓝潇摇头,“这不怪你。没有人可以抵挡忘忧蛊。我也是琢磨很久以后才想到用情蛊与之相对抗,让你恢复记忆,重新记起我。对不起,是我的私心让你不得不忍受情蛊带来的麻烦。” 应如风箍紧怀中之人,舍不得放开,“应该是朕对你说对不起。蓝潇,你帮了朕那么多次。朕却误会了你,还伤害过你。你可以原谅朕吗?” * 驶向喀兰的马车上,蜜瓜忧心地劝道:“主子,你吃点东西吧。不然怎么撑得到家?” 伊恒不吃不喝已经两天了,谁劝都没用。 第204章 他张开干裂到出血的嘴唇,眼泪从裂口上滑过,却没能润湿嘴唇,“我的家在大兴,我死也要死在这。” “主子,你这样皇上也不知道啊。何苦呢?” “等我死了她就知道了。”伊恒靠在马车壁上,眼神空洞地望着一晃一晃的车帘,他的头脑也一晃一晃的,越来越昏沉。 “辛将军,快停车,主子昏过去了!” …… 伊恒再睁开眼的时候,入眼是一张熟悉的床帐。 “这里是?”他的心猛然一跳,急忙起身环顾四周,蜜瓜正在一旁窗边打瞌睡,外头的树林无比熟悉,“衔玉府!” 他回来了。皇上原谅他了! 伊恒急忙下床往外跑去。 “主子。”蜜瓜惊醒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 伊恒一出门,就被门外的“花花草草”晃了眼。 “伊恒王子,你终于醒了。可把哥哥担心坏了。”红袖眼角含俏,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脸上丝毫没有担心之色,只有讥诮。 洛云澜一脸庆幸,“幸好伊恒王子身宽体阔,才能这么久不吃饭都没事。换做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花见雪摇着扇子,意有所指地感叹道:“可不是,王子命好,身子什么的随意糟蹋也不会有事。” 蓝潇在一边默默地吹起欢乐的曲调。 和玉在树荫下阴暗爬行。 伊恒脸上血色全无,“你们怎么都在这?” “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弱男子,幸好皇上仁善,收留了我们,给我们安排到这里住下。”红袖好心地解释,“喏,你左边的房间住着云澜,右边住着我,以后大家就是邻居了,记得互相关照,和睦相处,别总想着吃独食哦。” * 伊恒被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朝臣们迫不及待地开始甄选新一轮的皇后人选。 “皇上,莫大公子谦卑守礼。” “皇上,赵公子将门虎子,秀外慧中。” “皇上,何不趁此机会开启选秀,充盈后宫?” “朕已决意,此生不会立后。”应如风此话一出,朝堂中顿时鸦雀无声。 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上,后宫岂能无主?” “朕天下无双,何须与一个男人并肩而立?” “可是没有后宫应该怎么延绵子嗣?” 应如风莞尔,“谁说没有皇后就不能延绵子嗣了?” * 是夜,帝王的寝宫中,绵密悠长的吟叫如夏夜的蝉鸣一般,没有停息的时刻。 追月的耳朵煞红,犹如被挤出花汁的玫瑰,“皇上,我们能不能回床上,在被子里?” 应如风含住嫩红的耳廓,轻咬,“站不住了?” 追月脚心发颤,连忙伸出修长的手臂,想要抵着墙站稳。 他慌乱间碰到了烛台,烛台向下倾倒,火焰朝着没有一丝瑕疵的白臂舔来。 “小心。”应如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烛台,火苗倾斜着停在了手臂上方,一大滴透明的蜡油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啊~”追月痛哼了一声,那声音跌宕起伏,引得应如风小腹咕咚一声,似有液体流了出来。 蜡油在白皙的手背上迅速凝固,留下一圈淡淡的红晕。 若是这滴蜡油不在手背上,而是在…… “去床上躺着。”应入风允准了追月的请求, 应如风一层一层地剥着落在床间的月亮。 明明一件衣服都不剩了,但追月拘束的样子跟穿了衣服没什么两样。 应如风火大,她一定要打破他的规矩。 烛台在追月的上方倾斜,蜡泪悬在烛台边缘,晃晃悠悠,将落不落。 “皇上。”追月的声音蒙上一层惧意,曲起长腿,抓紧了龙袍边沿。 一滴蜡油忽地滴落。 追月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颤得乱人心。 叭唧—— 蜡油打在冰肌上,流淌着冲出一道沟壑。 追月眼尾洇红,如同蒙上了一层拨不开的迷雾,“皇上。” 一滴滴蜡油没有规律地坠落,它们淌过冰雪,凝成一条条冰棱挂在山崖边缘。 追月的声音越来越迷离,应如风从不知他能发出这样好听的声音,比他那把绝世名琴的音色还要动听。 烛台慢慢地下降,停到了两腿空隙的上方。 “朕把你封住怎么样?” “皇上!”追月彻底失去了控制表情的能力,“饶了我。” “允了。”应如风放下烛台,勾住粉嫩的脖颈,抱住纤细的腰身,倾身覆上。 滚烫的皮肤很快就比蜡油的温度还要高了。凝固的蜡滴重新化开,如洪流一般在交错纵横,穿透了身下层叠的被褥。 第二日天亮,恪守早起规矩的追月头一回没有准时醒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皇上,我来了!” 追月拉紧被单,惊惧地问道:“怀星怎么来了?” 应如风在剥壳鸡蛋般滑腻的侧脸上浅吻,“是朕让他进宫来陪你的。” 追月眼中一暗。 应如风拥人入怀,挑逗起薄软的唇瓣,直到令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从门缝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