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仙城》 第一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这幢爬满了丁香色藤蔓月季的灰砖房内,但这可不是早起的呼唤,对于这幢身处于秘境森林中的宅子来说,是快到中午的信号。 卧室的天花板上绘着一只“住在天花板隔层上的花枝鼠”,它睡眼朦胧的从磨平了边角的荔枝罐头盒里起床,随后转动了床旁边的船舵,通往天花板下的圆形门被打开,而随着“门”被打开,下方垂吊在天花板上的棕色流沙水坠床帐和内里的蕾丝纱帐也自动拉开,露出一张看起来很好睡的大床,床垫像云朵一样床头处堆迭着四五个巨大绵软的枕头,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床,还有一个摇摇欲坠,有着油画般质感流光溢彩的被子几乎覆盖了整张床,被子下面凸出来一个瘦小的身形。 那身形似乎完全没有动起来的意思,被子便自动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穿着鹅黄色丝绸睡衣的小小身躯。 花楹嘟囔着:“讨厌”,随后翻了个身,继续昏昏睡去。 浓绿色泛着蜡油光泽的木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暗金把手拧动了半圈,随后房门被打开,卧室里似乎出现了两个看不到的人,一左一右架起了花楹,将她带到了卫生间,架在那面宽大的梳妆镜前,开始帮她洗脸刷牙。要不是花楹的左右臂都被弯出了人手的印子,在外人看来,她似乎在睡梦中就飘起来了,牙膏的盖子自动拧开,挤在了同样飞在空中的牙刷刷头上,随后塞进了花楹嘴里,像刷驴蹄子一样粗暴的刷动着。 花楹终于被惊醒了,挥舞着双臂挣扎着,那两个“人”似乎松开了她,花楹差点没站稳,扶着盥洗池,将泡沫吐了出去,转头看向门口含糊不清的喊道:“你们太过分了” 卫生间的门却轻轻的关上了。 花楹洗漱后去了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餐食,垫在亚麻色的厚棉布餐垫上,还有琳琅满目的餐具,有金制的、银制的、贝母的、带着蝴蝶结的水晶勺子以及有着士兵彩绘的陶瓷制品,这些原本都是整套的,但花楹小时候打坏了许多,剩下的就只好凑合用了。 一个空气人拉开了主位上靠背为豹纹图案的雕花扶手椅,这把椅子和家里的整体风格格格不入,但花楹很喜欢,坐着很舒服,她特地从海外订购的,当然,豹皮是假的,是人造皮染色的。 花楹现在住的地方是她妈妈千涓的故居,掩藏在秘密森林中,还被布下了结界,常年被阴影笼罩。坐在屋子里就能隐隐听到加鸹瀑布的水声,外观是很经典的乡村风格,一大一小两个三角形房顶垂直交迭在一起,只有一层,但做工是考究的,每块砖石都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偏差,因为环境潮湿,所以墙上总是爬满青苔,虽然会定期处理,但墙壁也不可避免的变黑,暗墙暗瓦的,更添一丝阴郁。窗户是窄小的三角弧形木质窗,打磨的平整光滑,印着彩色华丽的窗花,但在阴暗的光线下,很难看出它的美丽,倒是很像恐怖小说里充满阴森味道的修道院。 相比于外表的“朴素”,房子内里却是别有洞天的,以理石作为基础,采用了大量昂贵的金属和宝石进行装饰,黑、墨绿、金、银构成了主要的基调,奢华却并没有过剩的繁杂,处处透着冰冷和严谨,彰显主人不俗的品味,不过经过花楹长时间的“破坏”,家里到处都是她格格不入的“破烂”,一些魔法小玩具,比如说能够种出酥脆薯角的坩埚、像吹泡泡糖一样先嚼后吹还可以捏出形状的气球、可以拍照的印章相机以及到处乱贴的图章,这种冰冷感也降低了很多。 茶壶和餐具飘在空中,忙碌的为花楹布菜,花楹吃好后,那些餐具自动飘到某个空气人手中的托盘上,堆得如小山一般高,但却稳如泰山,另一个空气人则拿来了一张传单,上面印着一个硕大宏伟的城堡,门口飘着幼稚的彩带,背后放着烟花,下面是一行大字,极仙城魔法学院开放本年度新生报名,再下面是截止日期。 恩...这个日期....天呐,不就是今天吗? 花楹一把拿过传单,匆匆跑回房间,换了一身学生气的浅咖色马甲灯笼短裤套装,戴上只有一枚蝴蝶结的圆顶礼帽,披上同色系的单肩硬质短款披风,还配了金子的胸章、扣领和吊坠。随后和空气人打了声招呼:“猫先生们,我出门啦~~~~” 因为太过毛躁还在走廊上撞倒了月牙桌上的瓷瓶,还好猫先生之一快速的接住了瓶子,避免了一场灾难,关门声响起,只听闻空气中似乎有两声无奈的叹息。 门外,是一条远细近宽的不规则拼石小路,两侧是规整的草地,最外层,是围着整个院子像羊毛毡一样厚实的绿植,足有一人多高,路的尽头同样被成团的绿植包围,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花楹快速的跑过去,精准的踩在最后一块拼石的魔法阵上,飘乎乎的,整个世界瞬间就明亮了起来,她人也出现在了一棵巨型花楹树旁,脚下还立着一个木牌子,下面挂着一个铃铛,上书:仙楹小姐的家。 这里是极仙城,一个孤立于海面上的庞大岛屿,周围还分布着一些小型岛屿群,这里地域宽广,汇聚多种地貌,物产丰足,这里也是花楹生长的地方,她的妈妈千涓是上一代领主,但在花楹刚出生没多久后,她就为了保护极仙城不被魔物入侵而战死在了沙场上。临终前她留下遗言,花楹将会是下一任领主,这是符合规定的,下一任领主可以由上一任领主来指定,只是花楹年纪太小了,还无法承担重任。 一路上,不停地有人呼唤花楹为“仙楹”小姐,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地名加上名字,是这里人尊称领主的习惯。 学校在艇马市的中心,艇马市也是整个极仙城的中心,听韩叔叔说,这片大陆最早就是围绕着学校建设起来的,所以学校就相当于极仙城的核心,对极仙城有着非凡的意义。 花楹的身高不足那扇镶嵌着魔法阵的巨大铁门的五分之一,连门环都摸不到,她敲打着门,不一会儿,她听到了开门声,但不是面前这扇,而是.... 花楹低下头,发现大门的最底端开了一个拱形的耗子洞,接着,一只老鼠走了出来。 老鼠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它昂起头看向花楹,开口道:“同学,现在是放假期间,你有什么事吗?啊,我是这里的老师” 花楹蹲下身,奇怪的打量着那只老鼠,说道:“老师,你不认识我吗?” “啊,我是今年年初才来这里工作的,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我叫周严书,出生于多博,第一份工作是在长明岛,不过那里猫太多了,对老鼠很不友好,我就来到了极仙城,这里可真是天堂,学校里一只猫都没有,顺便说一句,我其实不是老鼠,是鼩鼱” “我是来报名入学的” “报名的话,要去那边哟,非本校学生和教职工人员,是不能进入校内的”周严书指着它左侧的墙壁,花楹这才注意到,斑驳的灰砖上印着一个和紧急出口一样的小人,呈黑影状。 花楹靠近墙壁,小人流畅的在墙壁上奔跑了起来,花楹急忙追了上去,小人最终停在了某处,变成了一个向上的箭头,花楹摸索着这密不透风的墙,感觉里面是空的,她便猛的撞了进去,果不其然,这是一道暗门,背后是一间屋子。 屋内不大,陈设简单,统一的木色基调,三角形的房顶,两张吧台,几张圆桌,一些木凳子,一个红头发的成年女子正坐在餐桌旁,面前摆满了甜点,她似乎正准备大快朵颐。 花楹摔了进去,女子吓了一跳,见是她,立即上前扶起她:“仙楹小姐,你还好吧?” 花楹揉了揉鼻子,“老师,我是来报名入学的” “我叫裳丝,快请坐”裳丝将她扶到了吧台旁让她坐下,随后挥动魔法杖,接着,一张空白泛黄的厚棉纸、一支小巧的钢笔、一个木盒子装的红印尼便摆在了花楹面前,那边厢,还飘来了一杯热可可,同样规整的放在了花楹面前。 随后,裳丝对吧台尽头摆放的保险箱点了一下,又对着那张空白纸点了一下,笔迹便缓缓浮现,是入学申请通知书。 裳丝用指尖直接右下角:“确认无误,就可以在这里签字了” 花楹也没细看,立即签上了名字,裳丝对着纸张念了一句花楹听不懂的咒语,随后,整个纸张上的字,包括花楹刚签下的名字又缓慢的消失了,接着,再次有新内容浮到纸上,是录取通知书,恭喜花楹入学成功。 “哇~~~”花楹赞叹道。 “恭喜你仙楹小姐”裳丝麻利的将录取通知书卷了起来,绑上了漂亮的丝带,装进了礼盒,盖上了学校校徽的印章,郑重的交接到了花楹的手中。 第二章 告别了裳丝老师后,花楹心情大好,打算先在城里面逛一圈。极仙城的房子都是细长的长方形,偏爱三角、梯形或半圆的房顶,一栋栋紧紧的挨在一起,漆着鲜艳且舒服的单色。正面墙壁上横平竖直的挂着八九个同样苗条的窗户,最下方还要拥有毫不吝啬的大落地窗。窗户的花样有很多,有半圆的,有三角的,有白色窗框的,也有黄色窗框的,或架着小窗栏,摆上几盆鲜艳欲滴的鲜花,或挂着五颜六色的雨棚和彩旗。一些公共建筑会做成多面体,用较为低调暗沉的颜色,窗户更加华丽复古,偏爱细长尖钟形,两端有镂空对称花纹,房顶有着较长的顶尖,挂着古旧的标志,看上去严肃许多。 脚下的路多是平整的碎石,同样喜欢在灰色里掺着各类鲜明的彩色,构成一幅幅魔幻气息十足的图案。极仙城的空气很好,灰尘也较少,在阳光下,彩色的房子和窗明几净的玻璃弥漫着一层透亮的水汽,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童话世界的错觉。 高空中有些人正骑着扫帚快速的飞翔,城内有规定,不可以飞的太低,会撞到建筑物或者其他小动物,所以人们只能选择在平流层飞。 因为是魔法城市,所以路旁有许多各种材质堆迭起来的魔法阵,有碎石的、贝壳的、陶瓷烧制的,还有直接绘制在地面上的。也有一些季节性的,比如在雨季,街道上早已挖好了法阵的凹槽,雨水灌入则成阵,且雨水时时更替,就成为了驱动法阵施法的动力。或是在冬季雪后像堆雪人那样将法阵该出来。这些法阵功能也各有不同,有除去衣服脏污的,有增加精力的,有增加香气的,还有让人感到愉悦的。。。。。夏季和冬季时,还有让人感到凉爽和温暖的法阵。这其中,最受城内居民欢迎的莫过于大量存在于墙角的一杯咖啡法阵,只要站在法阵中间,就能获得一杯热咖啡,同时口袋里失去两个丁索,双脚跳起加冰,左脚向前加糖,右脚向前加奶,左脚向后加奶油,右脚向后加香草冰激凌,但是有时间限制,如果跳的足够快,就能得到一杯口感非常丰富的咖啡。 不过这些都是官方的,普通人不能随意在城内摆魔法阵,免得伤了无辜的人。 极仙城内有一条贯穿东西的长河,叫苏瑞河,河床也是依从极仙城发展不断修建的,所以有些地方是笔直的,有些地方弯弯曲曲的,水面加了魔法防护,可以踩上去。因为人们很爱护这条河,河内也一直很干净,渐渐的,河内的鱼也越来越多,鱼生种类繁杂,便开始抢夺地盘,经常大打出手,破坏了魔法防护,所以偶尔会有工作人员对河内鱼群进行捕捞,捕捞上来的鱼也大多都做成食物分享给居民了。 此刻时间正好,很多店铺都已经开了,满街飘着食物的甜香,店家们晃动着魔杖比着让那些香味飘得更远,要不是有广告令,怕是这会儿传单已经拍到花楹脸上了。 就在这时,巷子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包裹着银色盔甲手提利刃的卫兵们便从拐角处整齐有序的走了出来。 花楹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的确遇到了好多士兵,比平时要多,是出了什么事吗? 卫兵们走到花楹面前时,整齐的对她敬礼,但脚下的步子却并未停止,花楹拽住了排在最后面卫兵的护膝,“你好,为什么今天有那么多卫兵在巡逻啊?发生了什么吗?” 卫兵蹲下身,盔甲里面是空的,至少从花楹的角度是这样,所以花楹一直很好奇,担任守卫的到底是什么生物,他们并不惧怕太阳,所以肯定不是鬼魂,但又拥有正常的触感,但自己却摸不到看不到,好奇特哟。 这么想着,她伸出手指戳进了头盔的鼻孔处,虽然她什么都感觉不到,触感和空气是一样的,但里面的“人”是有感觉的,吓得一激灵,头盔也歪了,卫兵手忙脚乱的整理好了头盔,发出了一个男音:“不可以这样的仙楹小姐,戳到鼻子很痒的” “城里出现夜魔,所以我们要加强守卫” “夜魔,那是什么?” “一种专门吃小孩灵魂的怪物,一直被封印在魔物坊里,但那里不知道被什么人入侵了,夜魔被放了出来,所以城里加强了警戒,仙楹小姐你也一定要小心啊” “不要和小孩子说这些,她会吓到的” 一个沉稳的男音从花楹身后传来,是韩盛平,手上一如既往的戴着那双黑色皮质手套,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儿子韩浅弈。韩盛平是花楹妈妈的同学兼好友,本身也是极仙城的贵族之后,在领主去世后,他便担任起了代理领主的职务,韩浅弈只比花楹大几个月,今年也要入学了。 “领主”卫兵恭敬的行礼道。 “快跟上你的队伍吧” “是” 卫兵走后,花楹问韩盛平:“叔叔,夜魔很可怕吗?” “不必害怕,我们很快便会抓到它的”韩盛平的目光移到了花楹手上的盒子里,“去学校报名了吗?”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才收到学校的传单,还好赶上了” “我看看” 趁着韩盛平看录入通知书的功夫,花楹看向韩浅弈,问道:“你也报完名了吗?” “恩,前几天就报完了,我是107号,你呢?” 花楹刚准备张嘴说话,头上就传来了韩盛平错愕的声音:“这怎么是空的?” 花楹拿过通知书一看,发现上面的字迹全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开始的白纸,她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拔腿就跑:“我回趟学校!!” 韩盛平对韩浅弈说道:“你陪着花楹去” 韩浅弈便立马也跟着跑了起来。 回到了学校,找到了那个箭头,花楹卯着劲正要撞进去,胳膊却被韩浅弈一把拉住,“花楹,这里是....” 韩浅弈将手覆盖在那个箭头上,接着,光束分出了门的轮廓,箭头也变成了门把,“这么进的” 花楹推门而入,有个男生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面前是同样的配置,他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裳丝惊讶于花楹的到来,问道:“怎么了仙楹小姐?” 花楹举着通知书:“老师,上面的字没了” 裳丝接过通知书,也是一脸的懵,“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啊,不过没关系,老师再帮你准备一份” 她按照刚才的方式又操作了一遍,但这次无论如何白纸就是白纸,什么字都没有,裳丝觉得奇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摁下那个男生的报名表,在看到上面赫然写着的第286名学生后,发出了尖叫。 众人面面相觑,花楹问道:“怎么了老师?” “啊....这...该怎么说呢,这位同学手里的,已经是最后一份报名表了,今年的报名截止了,不能再多收学生了” “什么?!!” “是这样的花楹”韩浅弈解释道,“每年的录取人数都由学校规定的,这是学校几百年以来的规定,不可以改变” “可是我刚刚已经报名了啊!!” “啊,这。。。”裳丝有些为难的看向那名男生,花楹顺着她的目光这才认真的打量那个男孩,他长得很漂亮,柔软亮丽的黑色发丝,白皙健康的肤色,也许是因为年龄小,有一种介于英俊和阴柔之间的美,眉眼是锋利的,却带着一丝忧郁。穿着气度不凡,虽然佩饰不多,但足金和宝石的块头及成色要远超于花楹身上的,一个年纪这么的小孩子就可以在腰间佩戴匕首,还是一把刀柄镶嵌着各类宝石和贝壳的弯柄匕首,应该是哪个风头正盛的贵族家少爷。 不过他看起来拽拽的,稚嫩的脸蛋上只有冷漠和高傲,格外的臭屁。 “这位同学,要不然...” “老师,你在说什么胡话”男生瞥了裳丝一眼,语气沉稳,“录取通知书上现在可是我的名字” 裳丝在心里念到:“这小孩子...眼神怎么这么凶” “不能因为她是未来的领主就可以抢别人的名额吧” “是我先来报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字迹消失了!!”花楹赶紧说道。 男生黑色的眸子定到了花楹脸上,“那又不是我的问题,谁让你运气不好” “你这家伙!!明明就是你抢了我的名额!!我在你之前报名成功的!!!”花楹要发飙,被韩浅弈拉住了。 男生毫不在意,甚至是一脸不屑,反击道:“反正你也没有魔法,上学也是浪费名额” 这话是直接戳花楹心窝子的,因为她的确....没有任何魔法力量,虽然是魔法国度,但仍旧有一小部分人天生无法使用魔法,成年之时还没有的,那就注定这辈子只能当个普通人,但花楹到底是哪一种,谁都不清楚,她也曾经因为这种事愁的睡不着觉,生怕自己是个“没有天赋”的人,因为城里的人对她都很好,所以也没有人当她面说这件事,反而都安慰她,启蒙晚是厚积薄发的表现,花楹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今天被人当面说出来,的确是....很扎心。 “你这个混蛋!!!”花楹气的咬牙切齿,更激动了,韩浅弈使出吃奶的劲才拉住她。裳丝只好赶紧打圆场,说道:“往年也会有类似的事,比如说,有报名意向的人比较多的时候,都是通过入学考试来决定名额的,要不然,你们参加入学考试吧,谁的分高谁就拥有最后一个名额” “不要,我明明已经入学了”男生轻描淡写又满不在乎的拒绝了,随后看向裳丝,目光犀利,“老师,请你专业一点,不要因为她的身份就对她有私情,否则,我会投诉你的” 一句话说的裳丝脸上泛红:“私,私情,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老师怎么会...” “哼”花楹嘲讽道,“我看你是不敢吧,你看起来就很弱鸡的样子,平时连太阳都晒不到吧,所以才这么死皮赖脸的占我的名额,胆小鬼” “胡说!!”男生一听“弱鸡”两个字,顿时也生气了,眉头紧皱,小拳头也握紧了,“我可比你这种笨蛋强” “你才是笨蛋呢!!不服气的话就来比一场,谁赢了谁才能入学!!!” “好啊,来啊!!我一定要让你这个笨蛋心服口服!!” “是我让你心服口服吧!!混蛋!!” 二人是越靠越近,裳丝赶紧插在中间,“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学校不允许打架,不然谁都别想入学” “哼!!”二人抱着怀”不服气的冷哼道。 离开了那间小屋,男生坐上了一辆富丽堂皇且宽敞的马车,车夫是个憨厚的男人,还和花楹打了招呼,男生不高兴的说道:“回家!!” “哼!!”花楹对他凶道。 第三章 回去的路上,天阴了下来,乌云打着卷沉压在空中,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韩浅弈从腰间挂着的小牛皮魔杖袋里抽出一只魔杖,将杖尖向上,嘴里说道:“三生万物” 接着,魔杖变成了一把由藤蔓编织而成的雨伞,伞的最上面,还有几片嫩绿的叶子。 “哇,你好厉害啊,你已经有魔杖了”花楹有些羡慕的看着韩浅弈的魔杖,那一看就是老物件,颜色润泽油亮,线条流畅,金制的手握柄,镶嵌了一颗藤蔓围绕着的绿宝石,宝石晶莹剔透,散发着魔法的幽光。 “爸爸送我的,说是他年轻时爷爷送他的,他还特地去翻新,重新附魔了” “好漂亮”想到这花楹扁扁嘴,“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入学呢”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 “那个小子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他?” “他叫弥畏,城里的商家都叫他弥畏老爷,因为他的家族拥有很多的财宝,肆角山到长垣一代,都是他的领地,他住的很远,很少进城,你才对他不熟悉” “噫~~讨厌的家伙~~原来是个富家子,怪不得那么嚣张跋扈,撞到我,算他倒霉” 韩浅弈在心里说,“你俩撞到彼此都挺倒霉的” 晚餐花楹是去韩盛平家里吃的,他家是位于领主基地不远处的一间普通民宅。韩盛平的家族到他这一代已经凋零了,只剩下一幢大宅和为数不多的财产,宅子在郊外,他拜托一对老蒙犽人夫妇照看,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里。韩盛平很早以前就和妻子离婚了,儿子由二人共同抚养,但因为他工作繁忙的原因,韩浅弈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妈妈那。 两个小朋友对坐在长桌旁,桌上已经摆了番茄洋葱茅草奶油炖肉排,清拌的芦笋和四季豆,一壶番石榴汁,还有一个炉子里烘出来的土豆和面包,花楹的餐盘里还有一只胖嘟嘟的炭烤猪蹄,韩盛平知道花楹喜欢吃,特地差人去熟食店买的,本来想给他们俩一人一个,但店里只剩下这一只了。 “我们一人一半”花楹一边说一边切着猪蹄。 这时韩盛平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对花楹说道:“蛋糕已经烤好了,放在灶台上晾着,你等会儿全部带回去,我现在得去一趟领主基地” 花楹奇怪的问道:“全给我吗?韩浅弈不吃吗?” 韩浅弈正要说话,韩盛平却说道:“他不喜欢栗子的味道,那些都是烤给你的” 韩浅弈便耸了耸肩。 花楹美美的饱餐了一顿,但蛋糕却被她和韩浅弈共同遗忘了,回到家才想起来,也懒得回去取了,便作罢了。 夜里,花楹对着一架包金边的镜子烫头发,这面镜子虽然照着她的脸庞,但显现出来的却是她的后脑勺。她的头发很蓬松,虽然营养很足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乱糟糟的团在一起,为了服帖一点,只好隔一段时间就给自己烫一下,猫先生倒是可以代劳,但是她嫌猫先生弄得不好看。 用卷发器将头发都卷起来,打开烫发罩,趁着这个时间,她翻开了千涓留下了笔记本,千涓从幼年时就有记笔记的习惯,青年时还曾外出游历,见识颇广,她便将那些见闻都记录了下来,乱七八糟的写在笔记里,因为时间跨度长,也导致笔记里的内容繁多且杂,经常是东一榔头西一锹的,好在字迹工整,花楹还是能看懂的。 千涓本人是爽朗可爱的性格,很多内容都是用一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进行记录的,并且能看出明显的年龄特点。 例如关于夜魔这一怪物,千涓是这么写的:那是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能完美的融入到黑夜里,它只在天黑后活动,所以大人们叫它夜魔。207年,我在朝歌城遇到了见过它又幸运逃脱的小女孩,那人说,它非常的高大,比两棵松树迭在一起还要高,脑袋是三角形的,有一双细长的紫色眼睛,散发着邪恶的光芒。它在梦里变成了女孩喜欢的城堡,引诱女孩和它离开。女孩还说,它非常的挑食,只喜欢聪明的、漂亮的或是纯净的灵魂。 在这后面又斜着加了一段小字,墨迹也不同,应该是很久以后再加上去的:我查了很多极仙城的卷宗记录,夜魔应该是可以被部分12岁以下的孩子看到的。它所到之处,会留下黑色焦土般的痕迹,同样,也只有部分12岁以下的孩子才能看到。但是,它吃掉的孩子年龄却从6岁到16岁不等,到底什么条件的孩子能看到它,这个还是未可知的。该如何抓到夜魔还没有明确的公式,它很强大,且非常擅于伪装自己,根据现有的经验来看,应当要找到它真身所在之处,再布下天罗地网,它极难被消灭,可以在它疲惫时将它封印,现在收藏在魔物坊的夜魔就是在皮塔镇少女的帮助下才被卫兵们抓到的。 再上面还有一条红色的引线,引到了空白区域:夜魔每次出现都只会夺走一个孩子的灵魂,然后再隔个十几年才会出现,它似乎并不贪吃,但我觉得这像是某种宗教行为,所以,恶魔也有信仰吗? 花楹正看的认真,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糊味,她大惊:“糟了!!!温度太高了!!!” 夜里,花楹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外面忽然狂风大作,接着窗户上被什么用力一拍,花楹被吵醒了,拉开窗帘一看,是一张黄色的传单,黄色代表问题很紧张,她拿进来一看,原来是城西回廊桥附近出现了夜魔。 花楹爬上房顶的瞭望台,用鎏金珐琅望远镜看向城中,果然回廊桥那许多家的灯都亮起来了,以某处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小圈。 花楹打算去看看,猫先生拦着她,示意夜深了,但花楹还是执意要去,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未来的领主,就必须要有这个责任心,她戴上帽子披上斗篷,揣着怀表,风风火火的跑去了目的地,一路打听后来到了一幢破旧狭窄的楼房前,门前簇拥着很多人,都在议论纷纷。 花楹凭着身份进了房子,守卫告诉她这家的小儿子被夜魔抢夺了灵魂,人就在二楼卧室,室内本就脏乱狭小,到了二楼,不但更加拥挤,气味也更加难闻。她吃力的挤进了卧室,发现韩盛平、驱魔师和大夫们正围在床边,床上坐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无论旁边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他的妈妈正趴在床边恸哭。 这个男孩花楹在韩盛平的办公室里见过,但不记得名字了,他的父母是酒厂的工人,父亲不工作时经常喝的酩酊大醉,但因为要养三个孩子,母亲闲暇时还要再去打零工,这也就导致三个孩子没有人照顾,经常滋事,附近的人都很讨厌他们,他的大哥更是个品行低劣的家伙,还撺掇他去商店偷东西,他们还偷走了餐厅老板养了很久的小猫,但因为年龄小警察只能教育,事发几次后,一群受害店主集结起来像捆鸡崽一样把他们捆起来送到了韩盛平那,韩盛平只好给他们施了罚咒。 “他怎么了?”花楹走到床边问道。 韩盛平看到花楹,牵着她的手将她带了出去,站在走廊的宽敞处,对她说道:“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赶快回家” 花楹还想说些什么,韩盛平却叫来了同样待在走廊里的韩浅弈,“把妹妹送回去” 他估计是在爸爸被叫起来的时候被吵醒的,所以眼睛红红的,一脸的困倦。 卧室里的情况显然还很严重,韩盛平交代完之后就回去了,还嘹声对其他人交代道:“所有16岁以下孩子的家庭都要通知到,让他们加强防范!” 韩浅弈看到花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里面什么情况?” “听这个男生的妈妈说,他说有人要抓走他,他必须要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妈妈觉得他是想溜出去玩,就把他锁在房间里,他晚餐也没有吃,半夜,他的哥哥发现他变成这个样子了” “总之”韩浅弈拉起花楹的手,“你该回家了,啊...” 他指着花楹胸口的污渍,“怎么脏了?” 那看起来像是油渍,花楹研究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发现是木质天花板渗油了,韩浅弈便说道:“去卫生间清理一下吧,然后我们回家” “哦....” 花楹依言去了卫生间,但刚站在盥洗池前,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情绪,空气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一样,让她觉得烦躁不安,异常厌恶,却又无可奈何。 她循着那种感觉向窗口望去,忽然发现木窗栏上有一小片漆黑的焦痕,且缓慢的前行消失了。 焦痕.... 花楹赶紧趴到窗边,向外张望,此刻人们都聚在楼前,侧面冷清且黑暗,借着黯淡的路灯,能较为清晰的看到地面上有大片的焦痕,仿佛还在燃烧一般抖动着。 花楹想去告诉韩盛平,但焦痕消失的很快,她只犹豫了几秒,便从窗口翻了出去,花楹拥有一具结实且灵活的身体,直接滑到了一楼的雨棚上,随后摔在地上,有点疼,但没什么大碍,她快速的爬起来追了上去。 第四章 夜魔的速度比她更快,她无论怎么跑都追不上,这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老城区,这里有很多低矮杂乱的建筑,她略微思考一番,选择另辟蹊径。她快速的顺着街角五金店门外堆迭的纸壳爬上了低矮的房顶,在错乱的电线、晾衣架、天线、杂物以及高矮错落的房顶上流畅的穿梭着,月亮正好,晶莹皎洁、庞大明亮,月光照映下,她像一只穿梭在城市森林里的小松鼠。 在下一个拐弯处,花楹瞅准时机,顺着一路向下的房顶连跳而下,劲风在她耳边抽拉,斗篷飞舞像鸟儿张开的翅膀,她纵身一跃,跳在了大路上。她以为自己一定能追上夜魔的,毕竟她抄了近路,但她预估错了,焦痕还在她的前方。 花楹忽然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夜魔的速度是根据她的位置变化的,夜魔似乎想引诱她跟上,所以总是和她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这想法让花楹的追逐有了迟疑。 “喂,笨蛋” 就在这时,她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转过头,发现是那个讨人厌的弥畏,比起在学校报名的时候,他穿的就随意多了,上面是一件翻领蓬蓬袖的丝绸米白色衬衫,下面是马裤和皮靴,手里还拎着一盏煤油灯,照出一个隐隐晃动的淡黄色圆形,衬出弥畏优雅的身姿。 “不要叫我笨蛋!” “跟上去很危险,这种事交给大人做就好了” “哼,不要你管,胆小鬼,你是害怕吧” “如果你够聪明就该知道,你死不了,顶多变成一个空壳,不过也没差,没有魔法的人和空壳有什么不一样”弥畏面无表情的嘲讽着。 “你!!” 眼看着黑影走远了,花楹便不在跟他斗嘴,赶紧追了上去。 另一边,韩盛平安抚了出事的一家,留守卫在那里,也加强了巡逻,随后他赶回了领主基地,打算和守卫队探讨应对夜魔的方法,韩浅弈也跟着他一起回去了,到了领主基地,韩盛平想起了花楹,便问道:“送花楹回去了吗?” “她去卫生间了,然后就不见了,应该是不想我送,自己跑回去了” 韩盛平认可的点了点头。 “她去追夜魔了”这时,弥畏拎着灯走进了领主的办公室,幽幽的说道,“往东面走了,这会儿大概已经出城了” “什么?!!”韩盛平激动的上前扶住弥畏的肩膀,“你见到她了?在哪?” “环瑛的老城区” 韩盛平听了快步的向外走去,韩浅弈也赶紧跟上,与弥畏擦肩而过时,双方都不经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路灯几乎不见了,柏油路也走到了尽头,面前变成了略有起伏的草地,偶尔夹杂着黄土小道,松散的伫立着几棵树,已经到了城边了,再跟着走,就是山林,这里距离村落也很远,花楹知道很危险,但还是毅然决然的跟进了林子。 因为自幼就是在林子里长大的,她倒不会害怕大自然,并且能借着微弱的星月光芒,分辨焦痕的前行路线,但林子越来越密,她已经被追查夜魔的激情冲昏了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前路清晰了很多,但奇怪的是,焦痕却彻底消失了。 所以说,夜魔的本体就驻扎在这附近吗? 花楹向前走了几步,脑海里思索着,到这里也很好了,可以回去告诉韩盛平组织卫兵过来搜查,想这些的时候,她恰好背对着一棵梣木,忽然的,脖子上一凉,接着,她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粗暴的抓了起来,上吊一样缓慢上升,火折子掉在地上瞬间就熄灭了,花楹感到窒息和恐惧,努力的抓着脖子上的东西挣扎,但无奈对方力气实在太大,无论她怎么踢着双腿,那力量都纹丝不动。 就在她即将要晕过去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光芒从天而降,打在夜魔身上后发出了巨大的撕裂声,连带着那高树都被削平了,树枝像蒲团似的掉落在地上,脖子上的桎梏瞬间就松开了,韩盛平接住了掉落的花楹,满脸担心:“有没有受伤?” 花楹勉强喘匀了气息,“没有~~~” 韩盛平将花楹放下,认真的说道:“你应该先通知我的,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了,好吗?” “对不起...叔叔!!夜魔就在这附近,刚刚一定是它抓的我!!你赶紧派人来查吧” “我会那么做的,但是现在,我得送你们回到城内,这里太危险了” 韩盛平布下了蓝色波纹的结界,一手抱着花楹,一手牵着韩浅弈,快步的离开了树林,回到人多的城中后,韩盛平一面召集卫兵,一面安排卫兵和马车送花楹回家,还特地让韩浅弈陪着,趁着无人的时候,韩盛平俯身对韩浅弈说道:“如果妹妹害怕,就好好安慰她,好吗?” 韩浅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父亲” 韩盛平给了儿子一个微笑,随后神情又严肃起来,带着卫兵们赶去刚才的林子。 马车来到了花楹家的树旁,韩浅弈陪着她一起下了车,问道:“你真的还好吧?” “恩,没什么事”花楹说着,摸了摸脖子。 “你一直摸脖子,很疼吗?” “倒也不是疼....就是...我说不上来,这里刚才被夜魔抓了,一直有奇怪的感觉” “我看看” 花楹撩开头发,韩浅弈打量一番后,说道:“有些红,应该是被抓疼了,不用管它,睡一觉就好了,我经常这样” “那就好” 此时的花楹已经有些困倦疲乏了,她回到家,猫先生们就立即迎了上来,端着毛巾和牛奶,花楹只是草草的擦了脸,便回屋睡觉了,月亮好像小孩子的蜡笔画一样澄亮,带着强烈的不真实感,她拉上窗帘,重重的倒在床上,几乎是刚出碰到床时,她就进入了深度的睡眠。 “花楹”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声亲切的呼唤声叫醒,睁眼一看,竟然是妈妈千涓,千涓歪头对她微笑,“花楹~~” 千涓的生命结束在了26岁,她留下了很多照片,年轻、爽朗、眉目飞扬,花楹记忆中的妈妈也是这样的,不像是有威严的长辈,更像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大姐姐。 花楹呆愣了一会儿,用力的扑进了千涓的怀里,忽然就泪流满面了。 她哽咽道:“妈妈~~~” “我们该走了,宝贝” “去哪里?” “一个很幸福的地方” 花楹不疑有他,麻利的起身跟着妈妈走了,此时她身处于一个一片混沌的环境中,但花楹完全没有注意到,目光紧紧的盯着母亲,生怕母亲消失在她的面前,母亲拉着她的手,二人向前走去。 但是走着走着,花楹就发现了不对劲,“妈妈,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 “花楹会帮我捂热的,对吗?” “妈妈,我们要去哪?” “去花楹喜欢的地方” “可我只喜欢我们的家” “花楹,你不能一辈子待在家里” 忽然的,花楹像是想起了什么,周围的混沌也变得愈发的阴暗了,她停下了脚步,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愤怒,像是一头小兽,她咬着牙:“可恶的夜魔!!!不许你扮成我妈妈!!!” 她的话音刚落,混沌就消散开了,她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处阴暗的溶洞中,面前有一个庞然大物,它像是个巨大的三角锥,黑色,还有一双尖锐的、紫色阴暗的眼睛。 它就是夜魔!!!! 这是花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恶魔,她有恐惧害怕,还有点热血沸腾,甚至后者更多,极仙城已经平安无事很久了,很多居民对恶魔根本没有概念,哪怕是花楹妈妈经历的那场入侵,也是与恶魔在边境交战,主城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恶魔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恐怖,但的确有很强的压迫感,因为它高大又古怪,散发着让人不安的气息,焦痕蔓延到山壁上,不住的抖动着,仿佛在烈焰中呐喊的灵魂。花楹很快就意识到这里就是夜魔的老巢!!她努力的打量着四周,想记录下这个地方,她离洞口很近,有些微弱的光芒射进来,能隐约看到空中垂吊着的钟乳石,还有蝙蝠红色的眼睛,洞外杂草连天,门口隐约能看到一处古迹的残骸,带着尖角,这应当是一个没什么人来的岩洞。 “你也是个敏锐的灵魂~~~”夜魔开了口,声音低沉嘶哑,“一起来成为我的孩子吧,在我的怀抱里,只有幸福” 花楹捏紧了小拳头,“少骗人了!!怪物!!你把那个男孩吃掉了吗?” “你是说他吗?” 黑幕掀起来一小块,露出一个散发着淡青色幽光的灵魂体,正是那个男孩,他一直在叫喊着,拍打着,可花楹听不到他发出的任何声音。 “我可不打算吃他,他是个撒谎精,一个不纯洁的灵魂,他会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为什么?既然你不想吃他,为什么还要抓走他” “为什么?”夜魔带着疑惑的语气,“人类也会丢掉好看不好吃的食物啊” 这个怪物...完全不把人当人,花楹心里一阵恶寒,“你...不要伤害他...” “你是在请求我吗?” “如果有用的话,你怎么想都行”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在韩盛平的办公室里,他的药架上,从上数第三排第四瓶,它叫‘乌合之众’,你喝下它,我可以放过这个小骗子” “我才不上当呢,你想要我的命” “当然不,小宝贝,我渴望的是灵魂,你的身体死亡了,灵魂也会随之消逝的,我是个美食家,那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可惜了,我不会那么做的,那瓶药,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任何的损伤”恶魔谆谆善诱。 花楹不信:“你的目的是什么?” “人类也经常为了好玩做些无目的的事,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我在赌你的勇气啊” “你杀了他,他的父母会很伤心的” “这种伤心也是我享受美味时的作料,人类的眼泪不值钱,反而还很可笑” 花楹抿住了下唇,一时犯了难。 “如果你告诉了其他人,那么他会立即魂飞魄散,抛开我们的立场来说,我倒是想劝你这么做,他和你无关的,不是吗?他是个品行卑劣的人,他全家都是,这样的人死了,没有人会感到难过的,他的父母也会有新的孩子,换个角度想,这是件好事,但是那样做的话,你就不配成为未来的领主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还知道我的妈妈?” “我能看透人类的欲望,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花楹为难了几秒,但还是答应了:“但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遵守约定,万一我喝了,你又返回怎么办,恶魔是没用信用的”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我和那些低等恶魔不同,那么我们可以定下契约,属于恶魔的契约” “那是什么?” 三角怪伸出了它的爪子,他的皮肤是灰青色的,褶皱异常,还有尖锐肮脏的指甲,手掌比花楹还高一倍,它伸出指尖,空中陡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一如它的焦痕一样,熊熊燃烧着。 花楹能感觉到,那是邪恶的魔法阵,因为法阵的图案让她很不舒服。 “将手指放到这里,你要完成一个壮举了,和恶魔定下契约,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花楹依言伸出食指,与夜魔的指尖隔着法阵在空中相对,接着,一股冰冷难受的感觉侵袭了她的身体,紫色的火焰在她眼里飞舞,但很快就消失了。 “现在,契约完成了,喝下那瓶药,他就可以活着回去,但如果在那之前,你将这些事泄露给第三个人知道,那么他的灵魂就会立即消失,而你,也会因为违反契约,成为恶魔的奴隶~~~” 夜魔空灵而悠长的声音消失在岩洞中,回音凿在石壁上,穿梭在钟乳石中,惊飞了蝙蝠,发出阵阵凌厉的啼鸣。 第五章 第二天,花楹忐忑的去了领主基地,韩盛平一夜未休息,这会儿回家补觉去了,他的办公室花楹一直是可以随便出入的,领主基地的人也没觉得有问题,花楹顺利的进入了韩盛平的办公室,找到了那瓶“乌合之众”。 药剂装在一个细颈圆肚的玻璃瓶里,有着迷幻的颜色,像闪着金粉的巧克力液,花楹打开了瓶盖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异味,她不太懂这瓶药剂是干什么的,回去翻了千涓的笔记也没有翻到,她不敢随便就喝了,正犹豫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花楹赶紧关上了药柜的柜门,拧紧了柜门锁。 来人是韩盛平的助理,名字叫做卿长乐,一名三十五岁的高挑男性,带着一架斯文的金丝眼镜,长发及腰,系成垂马尾挂在脑后。 “仙楹小姐,您来的好早啊,先生上午可能来不了了,他昨夜一宿未睡” “叔叔抓到夜魔了吗?” “并没有,它逃走了,它狡猾的很,那些都是假象,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您的勇敢,至少让我们知道了夜魔的踪迹,您要来杯牛奶吗?” 花楹摇摇头。 “那要我派车送您回去吗?” “我还想待在这” 卿长乐莞尔一笑:“好” 花楹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忙碌整理资料的卿长乐,随便从书架上扯了一本书,问道:“叔叔” “恩?” “你知道‘乌合之众’这种药吗?” “知道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最近在看炼金术的书,只看过这个名字,没有看到详细的解释,也不太理解,所以想问问你” “喝下它,就只能说出谎言” “可这和‘乌合之众’有什么关系啊?什么叫‘乌合之众’?” “一个只能说谎的人,就等同于失去了表达的能力,也不被信任,那么这个人的形象会任由大众捏造,群体思维认为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根本无需证据,只要情绪引导,就会认定这个人是什么样的,这些随波逐流没有独立思考思维的人就可以被称为‘乌合之众’” 花楹似懂非懂,“这听上去不太像一个好词” “emmm....算中性词吧,因为谁都无法避免成为乌合之众” “为什么?” “大众喜欢造神,但更喜欢把神拉下圣坛,群体会放大情感共鸣和恶意,这是两个极端,但又是相似的,不容他人置喙,不容他人反驳,独立的个体,啊...一个人很难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准确的判断” “但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诋毁别人呢?” “因为嫉妒” “可这是一种很差劲的行为” “如果诋毁是一种群体行为,那么它就变成了正义和真理,分担到个体上的心理负担也会减轻甚至是消失不见的,那么那个时候它就不叫诋毁,而是事实” 花楹见他说的轻松,便问道:“叔叔你也会因为嫉妒而诋毁别人吗?” 卿长乐笑了,“真是犀利的问题呢,仙楹小姐” 他蹲下身,对花楹说道:“我会的,仙楹小姐,因为我也只是普通人,人性里都有恶,坦然接受就好,您知道这话是谁告诉我的吗?” “谁?” “您的母亲,千涓大人,她是个很好的导师” 极少听到关于母亲的只言片语,这让花楹来了兴趣,“妈妈还说过什么吗?” “很多,等你再大一点,我会慢慢告诉你” “那我们拉钩~~”花楹伸出了小指,卿长乐莞尔一笑,与她拉钩。 “叔叔,‘乌合之众’的药效是多久啊” “看喝了多少以及个人体质,这办公室里就有一瓶,那一瓶要是全喝了,估计这辈子都得闭嘴了”就在这时,有工作人员来敲门:“长乐先生,那个被夜魔带走的孩子出事了,他的灵魂可能要消散了,因为瞳孔已经开始散开了,他的父母要求领主基地必须给与帮助” 卿长乐听到这些就快步的跟着她走了出去,花楹想着,这大概是夜魔在警告自己不要乱说,尽快把药喝了,不然它随时都会杀了那个男孩。 怎么办啊....喝还是不喝... 她不想喝...想到那个男孩母亲跪地哭泣的模样,她一时又心软了,觉得自己必须得这么做,她狠了狠心,咬着牙,拧开了瓶盖,反正夜魔也没说喝多少,她就点了一滴在指尖上,随后抿进了嘴里。 糟了,忘记问有没有解药了,啊,这个药好苦啊....才喝这么点,应该过几天就消了吧。 可是,夜魔是怎么知道韩叔叔的办公室里有这种药的呢? 花楹没感觉身体有任何异样,她离开了领主基地,打算去面包房买三明治。来到了熟悉的店门前,玻璃柜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店老板热络的问着她需要什么,还是老样子一个牛肉酸黄瓜圈辣椒酱、一个香蕉坚果薄荷奶油的吗,花楹张口想说是,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不,我今天要吃鸡肉串加烤肠的。 天呐,这话说完花楹就捂住了嘴,她完全没有意识,也控制不住,仿佛身体里住进了另外一个灵魂。 当老板惊讶于花楹今天没有道别,而是飞快的扔下钱跑了的时候,花楹已经消失在街尾了,她回到家,将三明治扔给了猫先生,找了纸笔,想把真实的想法写出来,但很可惜,只要是她知道真相的事物,她只能表达出相反的思维,哪怕写出来的也是谎言。 但就像长乐叔叔说的那样,她只要闭嘴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影响,既然如此,她只要在家里呆几天,将药效熬过去就好,这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 想到这,花楹的心总算是沉了下来,这时一名猫先生端着切好的三明治和果汁进来,花楹伸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面如菜色的说道:“好难吃啊~~” 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大口大口的吃着。 猫先生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她又在发什么疯,便拿起了一块三明治也咬了一口,随后倒在了地上—里面有洋葱。 “哇啊啊啊啊”花楹吓得尖叫。 被夜魔带走的男生叫路流衣,但这只是名字,并没有姓氏,他们全家都没有姓氏,祖上再数八代也没有姓氏,所以他爷爷就别出心裁的想了一个能让儿孙名字很出色的办法,那就是增加名字的字数。也因此,路流衣父亲的名字有十二个字,姑姑为十六个字,爷爷觉得这样喊出来会很有气势,但由于文化水平有限,这些名字大多是没什么意义单字堆迭起来的,有些还很拗口。所以到了路流衣哥哥们这一代,他的父亲精简了名字,路流衣的两个哥哥分别是六个字和七个字,再到路流衣这,六七个字也嫌长了,他出生的那天,父亲从酒吧醒来,匆匆赶回家,正好遇到了一条路,路边有条河,河里漂流着一件衣服,就这样,他的名字被随随便便的定下了。 家里是细小的夹缝楼,因为墙体很薄,大风天还会轻轻晃动。室内狭窄,他只能哥哥们睡在一个卧室,他的哥哥们不允许他睡在床上,所以他只能睡在地板上,偶尔哥哥们起夜,还会踩到他的脑袋和枕头,失去灵魂后,他才得以独占一张肮脏的床。 极度贫穷的家庭总是很务实的,毕竟光是想办法填饱肚子活下去就已经耗费全部气力了,在路流衣的灵魂被夜魔夺走后,他的家人很快就计划着怎么与政府商讨赔偿,毕竟他们是交税的,那么安全就是政府的责任。只有他的妈妈还是很内疚,拉着他的手哭了许久,哭过后,也打起了精神,投入到了索要赔偿的激烈讨论中。她红着脸,摇晃着臃肿的身体,发丝凌乱的黏腻在皮肤上,中气十足、情绪激昂,也不怪她要大着嗓门,她考虑的是小儿子以后生活的问题,但孩子爹是想拿了钱去开店,完成他年轻时想要开个小酒馆的梦想,而孩子的哥哥们则吵着见者有份,他们也长大了,需要一笔钱成家立业了,赔偿的金额也在他们的探讨中无休止的增长着。 在外人看来,或许首富的财宝都满足不了他们。 拥挤的一楼乱成一团,路流衣呆呆的坐在床上,享受着难得的安静。 争吵到深夜都没有个结果,但大家都疲惫了,路流衣的大哥却不肯回房睡觉,“那屋子里有个怪物,我才不要回去” “那是你弟弟!!!”母亲怒喝道。 “可他现在就是一具活着的尸体,我宁愿在外面流浪都不会回房睡觉的” “那你就滚出去!” 几人正吵着,已经上了楼的二哥忽然发出了叫声,他冲到楼梯间,对着亲人们大喊:“醒了!!他醒过来了!!!” 第六章 第二日一早,花楹再次早早的醒了,这是她鲜少比“住在天花板上的老鼠”起得早的日子,但很可惜,‘乌合之众’的药效没有消失,好消息是,昨天死掉的那只猫先生已经‘复活’了,它们很脆弱,但却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花楹悠哉的过日子,吃过早饭便躺在贵妃椅上看书。 客厅的座钟响了九下,门铃也在同一时间响了,花楹来到门外,发现来人竟然是韩浅弈,他的神色极不正常,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花楹问道。 “花楹,爸爸让你去一趟领主办公室” “那我们走吧” “等等”韩浅弈拉住了花楹,“我们坐车去” 花楹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马车,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韩盛平的办公室,里面除了韩盛平外,还有四个人,这些人花楹也是认识的,禁卫军军长任罗捷女士以及她的副将单雅,桑奇探长和人马会的秘书长慎。 他们对花楹行礼问好,花楹回礼后,奇怪的问韩盛平道:“叔叔,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韩盛平看向探长,探长打开了手中的木匣,俯身端到花楹面前,问道:“仙楹小姐,这是您的东西吗?” 那里面躺着一枚百合花胸章,用钻石和黑曜石做成的,有千涓的印属,所以极仙城的人只要一看便知只是花楹的,这也的确是花楹的,她丢三落四大大咧咧的,东西经常随手一扔,猫先生会帮她归置好,所以她根本不清楚这胸章是什么时候没的,只记得上一次见到应该是报名的那天,她别在领口上就出了门。 “它为什么会在你那?你们在哪里找到它的?” “这么说,这的确是您的?”桑奇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不....”花楹刚要开口认下,张嘴就要撒谎,她赶紧闭嘴了。 桑奇打量着她的神情,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别说他是专业的探长,随便一个大人,此刻都能看出花楹的心虚和混乱。 他说道:“昨晚,卫兵们在魔物坊里发现了这个东西,它沾的隐形粉失效了,所以才现形,另外,根据人马会的检查”探长看向了秘书长,“这上面有夜魔的魔力残留” 花楹瞪大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慎约莫三十,或者四十,也有可能是二十多,花楹看不太出来,因为他经常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听声音还算是年轻,他极少说话,但开口必然是有用的,“仙楹小姐,我们可以确定,这胸章上面残存的肯定是夜魔的力量,也就是说,这枚胸针的持有者和夜魔被释放的案件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我相信这和您没有关系,但是,您现在得配合我们调查了” “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我....”花楹又气又急,怎么偏偏是乌合之众药效发的时候她遇到了这种事,根本就无法辩解。 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使劲地摇头,满脸窘迫,却又无可奈何,这种被冤枉却无法替自己澄清的感觉真的太差劲了。 韩盛平声音柔和的说道:“花楹,你不要紧张,我们当然相信这和你无关,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会想要去释放夜魔呢,但是你得告诉我们关于这枚胸章的一切,我们才好去追查真正的犯人” 花楹低着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最后,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下,她面如菜色的说道:“我....我....” 她又想摇头又想点头,但只有一个“我”字,再也说不出别的。 见她情绪激烈,眼眶都红了,韩盛平以为吓到她了,便赶紧安慰道:“今天先到此为止吧,花楹,你现在不能乱跑,回家去好好待着,听叔叔的话好吗?我们会继续去查线索,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可以随时来告诉叔叔” 这明显的偏袒,但其余四人都保持着神色不变,花楹的眼泪流了出来,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韩盛平没想到的是,糟糕的还不止这些,艇马市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路流衣醒来后,他的父母对外宣称他在黑暗中看到了花楹,且花楹和夜魔进行了某种神秘的仪式,他也变的非常惧怕花楹,甚至提到这两个字都会浑身发抖,花楹与夜魔勾结的消息悄然溢出。 一开始,民众们是不相信的,以为爱撒谎的孩子又开始撒谎了,但不知为何,胸章的事竟传了出去。这件事,只有韩家父子和几个参与调查的人知道,韩盛平大为恼火,在他的手下出现了有二心的人,故意泄露此事将矛头直指花楹,他将身边的人都怀疑了一遍,却始终理不出头绪。一开始是从贵族之间传出来的,后来传到了平民的耳朵里,加上花楹没有回应,舆论的风向也有了改变,质疑和误解的声音越来越多。路流衣有一个庞大的家族,家族里的人几乎都就职地层职业,母亲不遗余力的诉苦通过亲人们扩散出去,很快就传的满天都是,人们内心的天平开始倾斜于这位苦难的母亲。 但这个故事有个死结,那就是花楹为何要释放恶魔,并指示恶魔做坏事,她并没有那样做的理由。不过很快,这一漏洞又被填补上了,那就是花楹为了获得魔力,在接下来的入学考试中获胜,所以与恶魔做了交易。这波折又带有奇幻色彩的故事,立马成为了极仙城的新谈资,在极仙城日报上频频占据独版,怀疑揣测的话语也因为领主基地和花楹的沉默而愈演愈烈,哪怕港口捕鱼的小贩,都能绘声绘色的说出花楹与恶魔交易的全过程。 韩盛平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命警卫队去抓捕了造谣的人,但这些人却振振有词,路流衣的母亲拼命的喊着:“先生,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是我儿子看到的,我们没有说谎,您总不能剥夺我们说话的权利吧?” “你们不能觉得对方是千涓领主的女儿,就让我们闭嘴,那是对我们的压迫!!你们这是违法的!!” “蠢货!!松开我!!”路流衣的大哥更是直接怒骂道。 “事情还没有得到证实,你们传的很可能是谣言,会对仙楹小姐造成很大的伤害,她还只是个孩子...” “可我的孩子也是孩子啊!!他现在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你们为什么不去调查花楹呢,她躲在宽敞华丽的屋子里,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而我的儿子却要承受折磨!!你看看我们的衣服,又脏又旧,花楹每天都可以换新衣服,这样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还要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让恶魔折磨我的儿子!!” 警察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正在调查,你们需要做的是安静的等待,而不是兴风作浪,扰乱视线!!我们现依法对你们进行逮捕,抵抗执法,罪加一等!!” “还要等多久呢!!现在,我辞了工作日夜陪着儿子,全家都只能靠孩子爸爸一个人的工资!!!先生,这样的损失又该谁来承担呢!!!我的孩子们还在饿肚子呢!!!”路流衣的妈妈情绪激动的说着,完全不怕警察的警告,泪流满面痛哭不已。 老城区本就人多,又十分团结,这会儿已经凑上来许多人了,对着警察们指指点点,民众怒意逐渐增加,再看到他们要动手后,纷纷喊了起来:“你们不应当对一位夫人动手!!!” “她只是个可怜的母亲!!你把她抓走了,她的儿子怎么办?!!!” “让花楹出来解释啊!!让领主出来解释啊!!!为什么不让我们说话呢!!你们在魔物坊里找到了花楹的东西不是吗?!!!” 一时间,警察们竟然被团团围住,再这样下去,就只能对平民动手了,那是最糟糕的情况,还好领队的警察是个老手,立马停下来安抚众人,双方才没有发生冲突,当然,人也没有抓成。 这事传到韩盛平耳朵里,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打算亲自出马去找这家人,斜坐在桌子上迭着腿翻看报纸的卿长乐说道:“先生,还是我去吧” 他戴上白色的丝质手套,“他们是想得到一些利益,不能给,那种贪婪地人会变本加厉的。那家的几个儿子平时到处惹祸,该揪着一件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安静些了。先生,您有的时候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也许吧,也许我不适合当领主”韩盛平有些疲惫,“或许我该去看看花楹了,她一定很难过” “也由我去吧,先生,您太累了,该休息了,还有一件事,日报再这样下去,罪名可真就要扣在花楹头上了,他们的记者比老鼠还灵活,比乌鸦还消息灵通,已经将刚才的事见报了” 卿长乐说着,翻过了手里的报纸,上面的内容像燃烧的灰烬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才刚警卫抓造谣者的事。 “您最好去找韩浅弈的妈妈商讨一下,让报社暂时安静些” 韩盛平又开始皱眉了,语气冷漠:“我会处理的,这些家伙,简直无法无天了” 卿长乐心想,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和谈,而是用“武力解决”,那么温柔的人也真的是被逼急了。 夜深时,韩盛平带着韩浅弈回家,马车驶过安静平和的街道,点点灯光在韩盛平目不转金的眸子里,沉闷的流动着。 韩浅弈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问道:“爸爸,花楹那件事...怎么样了?” “夜魔这几天一直没有动静”韩盛平喃喃道,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他一直想设陷阱把夜魔抓出来,但夜魔一直没有动作,抓捕也无法进行,追查的卫兵已经把这附近都搜遍了,却查不到任何踪迹,而这是在和夜魔交手的过程中从未出现过的,它通常会快速的抓到一个灵魂吃掉,然后休憩个十几年。 难道,真的和花楹有关吗? “爸爸,不会是花楹的,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些呢,她什么都不懂” “她妈妈留下了一枚戒指” “诶...” “没什么..你今晚不回你妈妈那去吗?”韩盛平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了不该说的,立马岔开了话题。 韩浅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眼睛亮亮的:“爸爸,我相信花楹,她是个很单纯的女孩子” 韩盛平感到欣慰,挤出了一个笑容,摸了摸韩浅弈的头发,“当然,爸爸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七章 在这一片混乱的情况下,花楹迎来了她的入学考试,在她前去考试的路上,不停地有人和她打招呼,祝她考试顺利,因为她要参加入学考试的事情早就通过日报传的极仙城众人皆知,这里极少有新闻,随便一点小事都可能成为了人们热议的焦点。 当然,由于最近的风言风语,有些人明显在躲着她,或对她冷淡了,但是大部分人在见到她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去打招呼问好。 大家笑意盎然、胸有成竹,似乎在心里笃定了花楹一定会成功,只有花楹自己心里敲着鼓,她不知道考试内容,不清楚“乌合之众”会给她怎样的影响,也害怕没有做好,会让大家失望,一时间压力倍增,韩盛平还在忙,派了韩浅弈过来陪她。 因为二人还不能进入学校,所以考试场地选在了市体育馆,第一场是笔试,内容都是些学前知识,花楹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学前教育,也就是韩盛平不忙的时候教了她一些识字和算数,再加上药效,她只能写她认为正确答案的错误选项,没想到歪打正着的,竟然还对了不少,但还是输给了近乎满分的弥畏。第二场考的是赛跑,花楹的体力极佳,爆发力也很强,胜过了弥畏。 既然一比一平,学校决定增加第三场考试,品德。 世间万物皆会说谎,但真理不会,所以学校决定请出了真理之石,来试炼花楹和弥畏的品德。与裳丝一起来监考的男老师,约莫五十多岁,生的高大,后背有些佝偻,穿着宽大的深色袍子,鼻唇沟和眼窝很深,但眼神是矍铄的,看上去很精明,花楹不认识他,裳丝对他很尊敬,称呼他颐老。 只见颐老从袖子里抽出一支乌木的法杖,指着宽敞的空间,低声念着咒语,手腕随着语调轻轻晃动,接着,空气中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一个螺旋状的空间慢慢延展平整,最后成为一个椭圆形,方寸内,是一处幽静紫魅的森林,画面的正中心是一棵古怪嶙峋的槐树,树干粗壮,枝丫张牙舞爪的向外生长着,叶子墨绿,悠然随风而动,在树干中心,夹着一块巨大的灰白色粗粒花岗岩,被萤火虫和小精灵环绕着,它的棱角都被磨平了,形状像是个倭瓜,和槐树严丝合缝的镶嵌在一起,仿佛它生来就是长在这棵树上的一般。 考场并未限制普通民众围观,只是会对一层的考试区清场,所以到第三场的时候,二层高台上已经站满了围观的群众,真理之石出现后,体育馆内响起了一阵骚动,毕竟神器是很难见到的。 “安静~~~”颐老高呼了一声,众人便安静了下来,颐老对着花楹和弥畏说道,“它会评判你们谁的品德更加高尚,更适合成为我们学校的学生,现在,你们可以站过来了” 二人站到了真理之石的面前,花楹紧张的绞着手指头,心脏砰砰狂跳,弥畏表面看起来比她镇定一些,但白皙的小脸还是变得红扑扑的。 那光滑的石面上忽然光影错动,随后泛出波纹,宛若被指尖点开的水面,接着,一行字以一种特殊的格式出现在了石面上。 “掉到河里的,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这题出来,二人都有些错愕,这个典故是谁都知道的,没想到真理之石竟然会问出这么简单的问题。 弥畏自然的说出答案:“既不是金,也不是银,是铜斧子”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花楹说不出,她只能说出错误的答案,见她僵在哪,久久没有动,站在看台上的韩浅弈都不由得喊道:“花楹!!时间快到了!!” 最终,花楹低下头,摇了摇,轻声道:“我无法回答” 颐老说道:“那么,你是弃权了吗?” 花楹低着头,内心凌乱不堪,却找不到解决之法,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如芒在背,良久,她的拳头握得紧紧地,点了点头。 “那么,获胜者是—弥畏~~”颐老高声呼喊着,举起了弥畏的手臂。 围观的人也是一片失望扫兴和失落,纷纷向体育馆外走去。 弥畏不知何时离开了,人都散尽了,只有花楹还僵硬的站在那,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看不到面前任何事物,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还是韩浅弈拉住了花楹的手,“你还好吧?” “我...”花楹很伤心,低着头,半天说不出其他话来。 “没关系的花楹,明年我们早一点报名” 花楹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考场的表现似乎给花楹的“罪证”更添了一笔,大家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的猜测,随着夜幕降临,结束一天工作和学习的人们开始享受悠哉惬意的时间,而这件事情也做为了今日最好的谈资。 “她没有父母教导,果然性格有缺陷” “我早就说了,我对她没有好感,她长的就一副很精明的样子” “只是大家都太喜欢千涓领主了,才会爱屋及乌,其实那孩子也没有多可爱” “让这样的人成为未来领主又怎么会放心呢” “她不会成为领主的,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因为她连魔力都没有,资质太差了,是遗传了爸爸吧,她的妈妈可是非常的出色啊” “因为天资差,所以才会去和恶魔做交易吧,根本不管其他孩子的死活,不光天资差,人品也差,和她妈妈完全没法比” “但她还占着大笔的抚恤金,那是极仙城政府发给她的,那可是我们的税金,一个孩子哪用得了那么多” 纷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但仍旧有很多人还在坚持支持着花楹,这些人被称为“守旧派”,“新思潮派”乐呵呵的等待着他们被真相打击的那一天,“没有魔法的人支持没有魔法的人,属于笨蛋的虚假励志故事” “平庸的蠢货” “等着吧,她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废物罢了,傻瓜才会支持废物” “你们就是嫉妒她,嫉妒她是个备受喜爱的天之骄女,在心里就已经给她定罪了” “都是假象罢了,只有蠢货的同类才会相信” 随着双方矛盾升级,更难听的话都蹦出来了,刻薄的话总是能传很远,花楹也更加的萎靡了,考试失利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在她还不知道人生是什么东西的年龄,她已经觉得自己这一生都要完蛋了,明天的太阳不会升起来了,从今天开始世界上只有阴天下雨了,鸟儿也不会再叫了,青草也不会再绿了,一切都被冰雪封起来了,她不会再笑了,再好吃的食物也没有味道了。 总结起来就是,她已经失去活下去的动力了。 那就这样吧,窝在家里一辈子吧,不要出门了,就这样吧,再也不要见人了,或者待到二十岁,到了二十岁可能就不会在乎这件事了,等到过了二十岁生日再出门吧。 这么一想,花楹更难过了,努力咬着的嘴唇也咬不住了,又窝在被子偷偷哭了起来。 妈妈,花楹明明没做坏事啊,花楹明明努力了,花楹救了他,他的家人却污蔑花楹。 妈妈,花楹好委屈。 妈妈,花楹好想你..... 猫先生在外面敲了门,见花楹不理,它们也只好作罢了。 韩盛平差下属去极仙城最好吃的点心店买了一大堆点心回来,他本想亲自送到花楹那,再安慰一下花楹,但枢密使来了,他便叫来了韩浅弈,将蛋糕交给了他,“把这个送去给妹妹,好好安慰她” “好”韩浅弈乖巧的接过了蛋糕。 韩浅弈离开后,枢密使一边走进来一边对着办公桌晃动着魔杖,接着,一份文件出现在韩盛平面前。 “先生,特朗的巨人们好像有苏醒的迹象,因为奇丘国突然派出了大量的魔法师前往,我查了路上的痕迹,泥土上散落许多入眠粉,应该就是给那些巨人们用的” 韩盛平听了,拧紧了眉毛,“如果巨人们苏醒的话,那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他走到沙盘旁,手在空中抹过,整个大陆的地貌便出现在沙盘中。 “没有异常天气,没有地质灾害,一直在沉睡的巨人们,为什么会突然苏醒?”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沙盘,似乎想要看出些端倪,“奇丘近年来一直内乱不断,十年换了三任领主,边界有难守之势,现任领主目光短浅,视权为重,所以不会公之于众,害怕内忧外患一起来,即便我们去问,也问不出什么,但放任不管,会酿成大祸的” 思考似乎一时陷入了沉默。 “应该和政务官们开个会了” 花楹一直待在家不肯出门,整个人也恹恹的,猫先生只好变成猫的本体,窝在她的怀里陪着她,既然出不去,她就躺在贵妃榻上,面对着满墙时间流动着的风景照片,消磨着时间。 这些照片有的是花楹自己拍的,有些从市里的照相馆买的,有些是节假日收集来的明信片。照相馆的老板夫妻是探险爱好者,经常前往无人之境,拍一些陌生的风景。 花楹的目光从左上的日全食开始移动,这一排都是天象,依次是日全食、日偏食、日环食,然后是月亮的,再然后是星体的,夹杂着一些自然现象,比如极光、潮汐等等。 下面一排是世界奇观,凤凰丹霞、沙之眼、金山银河、死神峡湾、糖果森林.... 再下面就是花楹很喜欢的风景了,加鸹瀑布、玉林雪山温泉、秋境森林里的一棵杜鹃树、韩浅弈邻居家的比格犬.... 但当花楹的目光停留在某处丘陵照片时,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花楹跳下贵妃榻,走上前认真观摩那张照片,波浪一样的绿色丘陵侧峰,右下似乎有一个掩盖在杂草后不起眼的洞穴,洞穴前方,有几块破木头搭建的图腾遗骸,有尖角,隐约能看出太阳状。 她在哪见过,她一定在哪见过!!! 花楹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垂下去的嘴角也扬起了开心的弧度,没错,这里就是夜魔藏身的那个洞穴!!!这是从照相馆买来的,花楹拆下了相框,照片后面写着拍摄地点和日期:763.2.11-摄于弓穹山脉36.5°-37°N,164.5°E。 “猫先生,我知道了!!夜魔就在这里!!!”花楹兴奋的对着猫先生大喊道,她立马又意识到了一个令她更加开心的消息,那就是“乌合之众”的药效已经过了。 “太好了猫先生我可以说实话了!!!花楹不用当骗子了!”花楹拉着猫先生的手兴奋的转圈,猫先生被她转的又晕了,花楹才松开它。 她高兴的拍手,眼睛放着光,明亮的看着前方,“我要找到夜魔,然后让叔叔抓到它,再告诉全世界它的阴谋!!” 她回到房间爬上架在高处的室内露台,打开自己的小橱柜,整个身子都钻进去翻找,最终,捧出来一个丝绒戒指盒,从那金贵的盒子就能看出里面装着的肯定是贵物,打开盒子盖,内里放着的是一枚精致的红宝石戒指,它璀璨夺目,造型像是七颗星星围绕着瑰丽永恒红色月亮,散发着温润强大的魔法力量,让人总是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看着它。戒指的内圈里还刻了一行花楹不认识的文字。 这是千涓留给她的,特地记在了笔记里,花楹只知道这很厉害,是某个传奇工匠打造的,但具体厉害在哪,她并不清楚,只是想带着防身。 戒指给了花楹极强的信心,她重振旗鼓,将戒指戴在右手的食指上,那指环就像是为她利贴身打造的般合体。然后将头发塞在嵌着蓝色碧玺和火烈鸟毛的手工爵士帽内,选了一双舒服的软底靴子、腰间绷紧的干练裙装以及一件深红色薄绸缎披风,穿戴整齐后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家。 第八章 韩浅弈来到了花楹家的木牌旁,刚拉动绳铃,花楹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啊,是你啊” “我来送点心给你” “我没有时间吃,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家吧” 韩浅弈看到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想到了父亲的话,赶紧跟了上去,“你要去哪?” “我要去找夜魔,没时间和你说那么多了” “我和你一起去”韩浅弈立马放下蛋糕跟了上去。 两个小朋友的身影在夜色中快速的穿梭着,他们踏过植被庞杂的湿土,绕开参天的红木衫,踩过深一脚浅一脚的泥潭,跳过积洼的水坑,像两个运送急报的邮差那样匆忙。正值夏日,森林的斗争是时时刻刻的,夜晚更让这里成为了危险之地,红头灰雀本该躲在树叶下安睡的,但饥饿的孩子们让它不得不疲惫的翻开每一片叶子,寻找可以吃的食物,成为不知名振翅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啼鸣。双叉犀金龟排成队,沙沙的走过一片又一片叶子,想要寻找更加潮湿温暖的区域,队伍中丢失成员是常事,它们被拖进了鼹鼠黑暗的隧道里,再无生还。猫头鹰安静的待在树上,最大程度隐藏自己,目光锐利的盯着红头灰雀的幼崽,静候最佳捕猎时机,但它不是最后一环,与树干融为一体的蟒蛇此时正在缓慢的接近它。黑暗中还有许多锐利的眼睛,泛着饥饿的光芒,它们既是狩猎者,也是待宰的羔羊。即将开伞的妖异蘑菇被花楹一脚踩扁,晶莹剔透的孢子随清风飘散开来。 细碎而明亮的星星为二人引路,乌云也识趣的游到了别的地方。 穿过一个林子和一片红薯地,再越过宽敞的草场,拨开灌木丛扶着石头沿着小路上山,没多久就到了这矮山的顶端,再往前走,是一条五六米宽的细流,视野很开阔,花楹捡了两根粗树枝,递给了韩浅弈一根,虽然这溪流很浅,但里面有光滑的鹅卵石,稍不注意就会滑倒,要是下面有暗流,一旦摔倒就会被卷走顺着瀑布冲下去。 韩浅弈早已经累的不行了,但花楹却还活力十足,她的体力远超于同龄人甚至是成年人。只见她脱了鞋袜,系在腰间,踏入亮晶晶的水面,她走的很小心,也很稳,但是下一秒,她的脚就触碰到了一个热热的软软的东西,她一惊,重心不稳摔在了水里。 “啊呀呀呀救命呀有水鬼!!!”花楹像青蛙一样在水里面扑腾叫喊着。 韩浅弈赶紧扶起花楹,水并不深,花楹坐在里面也才没到肚子。 接着,水下狼狈的坐起来一个人,竟然是弥畏,他全身都湿透了,丝绸衬衫紧紧的贴在肌肤上,他捂着鼻子,看起来十分痛苦,“你这个。。。。笨蛋!!眼睛也不好吗?!!!” 见不是水鬼,花楹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反击道:“明明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躺在水里扮水鬼!!!谁知道这种地方水里会有人啊!!” 弥畏皱着眉,“这是我家的领地” “是你家的又怎么样,我还是未来极仙城领主呢!!整个极仙城都归我管!!”花楹梗着脖子喊道。 弥畏的额头都无语的拧在一起了,“我是说!!!你们三更半夜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路过啊!!你又没有围上,谁知道这里是私人领地啊!!!而且你不也三更半夜跑出来吗?我们走,韩浅弈!!” 花楹和韩浅弈继续前行,弥畏看着他们的方向,疑惑的问道:“你去那边干什么?” “要你管” “万一你死在我的领地上,按照极仙城的法律,我还要给你出丧葬费” “你...你咒我!!” “你果然是笨蛋!!” “不许说我是笨蛋!!” 花楹要冲上去和弥畏打架,韩浅弈赶紧拉住她:“好了花楹,我们还有事要做” 花楹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经过长途跋涉,二人幸运的找到了照片中的位置,要知道她可看不懂坐标,只知道山脉的大概方位,黑夜能见度又极低,能准确的找到洞口运气真的占了很大一部分。花楹没有贸然上去,而是躲在草丛里,指着洞口,兴奋的对韩浅弈说道:“找到了,就是这,你快用魔法通知叔叔,让叔叔赶紧带人来把夜魔抓到!!” 她满头大汗,脸蛋通红,韩浅弈的神情却有些严肃:“你确定夜魔是在这?” “你相信我韩浅弈,我在梦里见过它,它就在这样的岩洞里,洞口的图腾也一模一样,你快通知叔叔吧” 韩浅弈有些犹豫:“我是觉得....” 花楹疑惑:“怎么了?” 韩浅弈反手握住了花楹的手腕,“花楹,我觉得我们不如上去看看,万一不是呢...如果不是的话,大家会觉得你在撒谎,本来现在城里到处都有人在说你的坏话,我宁愿我们不抓夜魔,也不想让你再被人说坏话了” 花楹想了想,觉得韩浅弈说的也有道理,但那可是夜魔啊,“那万一咱俩被夜魔抓到怎么办?它会吃了我们的” “我们就在洞口附近看一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我们小心一点,没问题的” 花楹吸着鼻子想了想,还是同意了韩浅弈的想法。 弥畏提着煤油灯,一脸晦气的回了家,他是从城堡西墙的角门进去的,一进门就是一道贯穿房屋南北的长廊,后面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长廊左侧尽头的房间是给照顾宅邸的蒙犽人夫妻住的。这会儿他们房间的门敞着,晃着昏暗的灯光,男主人卡门.夜汀正蹲在门口,手里举着烛台,对着面前瓷砖上的东西认真研究着。 弥畏觉得奇怪,便走上前,这才发现地上放着好多野兽的尸体。 卡门非常认真,都没发现弥畏回来了,直到面前的光被挡住,他才错愕的抬头,“啊,先生,您夜游刚回来” “恩,这是什么?” 卡门站起身,他已经三百岁了,是个彻彻底底的蒙犽族老人,个子只比弥畏高上半个头,但身体很健壮,手臂上的青筋还紧绷绷的。 “这是我雇佣的巡山人送来的野兽,他们偷懒了,以前都是亲手打的,我和他们说好了,可以在领地里狩猎,只能狩猎野猪、鹿、大雁和兔子,我们二八分,他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但是今天送来的都是被药死的” 卡门翻过一只大雁的尸体,“你看,它身上没有枪眼,眼球都灰了,这肯定是药死的,我可不吃药死的东西,除非我活腻歪了,这些外来者真是不老实” “不知道这是什么药,动物们竟然没有挣扎,安详的死去了...” 他笃定的说道:“肯定是很毒的药,一瞬间就让这些动物们窒息了” 弥畏看着那些动物,随口问道:“他们在哪打猎?” “弓穹山,最近他们都是去那” 弥畏眸子一颤,心里想着,那个笨蛋不就是向着弓穹山的方向去了么。 笨蛋此时现在正在和韩浅弈蹑手蹑脚的顺着土坡向洞口爬去,这里地势开阔,野兽较少,异常安静,也让所有异样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他们只能放缓动作,免得打草惊蛇。杂草划过脸庞,又痒又痛,还容易摸到虫子,但花楹都忍住了。爬着爬着,花楹发现地上有些不清晰的脚印,但应当是最近的,下面的小草都被踩塌了,脚印一直蔓延到洞口前。花楹对比了一下脚印,发现和自己的差不多,那应该是个小孩子的,坏了,该不会夜魔抓了别的小孩还没被发现吧。 来到洞口前,花楹小心翼翼的扒着石壁向内望去,但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清,更无法确定夜魔是不是在里面,倒是韩浅弈,打开了火折子,干脆的走了进去。 花楹吓坏了,急忙低声喊道:“喂....” 见韩浅弈没理她,她只好追了上去,拉住韩浅弈,“你搞什么...很危险,快出来” “我们得查清楚”韩浅弈的声音和眼神意外的冷静,“这里很安静,不是么....” 花楹觉得他很奇怪,和平时的韩浅弈截然不同,但出于担心还是跟上了。韩浅弈丝毫不在意脚步声会引起夜魔的注意,径直向着洞内更深处走去,借着火光,花楹也看清了这里,别看洞口极小,她都要低着头进,但内里的空间却非常大,钟乳石张牙舞爪的,像要吃人的怪物一样。 “我们不要再走了!”警惕的花楹停下了脚步,“我们该回去了,让叔叔来检查这里吧” “其实”韩浅弈忽然停下脚步,忽然蹦出两个单音。 “恩?” “我很讨厌你” “讨厌我也得等我们先出....诶”花楹愣住了,“你在说什么啊?” “你夺走了爸爸所有的爱” 韩浅弈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看着花楹,摒除了童稚和单纯,带着花楹从未见过的恨意,“他只关心你,花楹,在他的眼里,你才是他的孩子” 花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他从未关心过我,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做什么,但却对你了若指掌,他从未像一个父亲一样对待过我,和我说的最多的,是让我照顾你,关心你” “可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花楹” 韩浅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古怪,火光在他的眸子里不安的跳闪,这让花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你呢,花楹?” 韩浅弈像是在问花楹,也像是喃喃自语。 “明明我比你更优秀,更聪明,也更懂事,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喜欢你,那么包容你,即便你犯了错也能原谅你,而我做的再好,得到的也只是让我别骄傲” “不过...”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笑意,“现在大家都讨厌你了” 花楹如五雷轰顶,一瞬间脑海里很多事情都串联起来,她结巴道:“这些...这些都是你做的?!!!” 夜魔为什么会知道“乌合之众”,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让她喝药,天花板为什么正好渗油到自己身上,夜魔明明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标记,所以才会在梦里找来,但韩浅弈看过后却说什么都没有,还有胸章...以及这些消息被传出去... 她哑口无言,瞪大了眼睛,这些竟然都是韩浅弈做的,是那个平时对待自己一直和颜悦色,像哥哥一样关心自己的韩浅弈做的!!! 花楹简直不昂相信。 “还有夜魔,也是我放出来的” 韩浅弈轻飘飘的说着,从腰间抽出了魔杖,对着花楹,“你回不去了,夜魔吃掉你的灵魂后,我也会把你的身体安全的送回去,还会告诉所有人你的勇敢,仙~楹~小~姐”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幽影在黑暗中逐步靠近显现,就在韩浅弈的身后,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寒气袭来,但韩浅弈眼里只有花楹,丝毫没注意到这些,花楹看着那东西,又看着韩浅弈,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韩浅弈打算施法的时候,巨大的透明手掌瞬间就抓住了他,紧紧的捏着他,将他举到了空中。 夜魔看着韩浅弈,贪婪的说道:“你,终于属于我了” 韩浅弈咬着牙奋力挣扎着,慌乱的神情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夜魔继续说道:“我喜欢这个聪明的灵魂,他竟然敢利用恶魔,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孩子,但他太过聪明了,一直在抗拒我,只有当他拥抱黑暗,自甘堕落,我才能获得他的灵魂,那就是现在!!” 韩浅弈瞬间就明白过来了,一开始夜魔的目标就是他,但他却哄骗自己,说愿意和自己合作吃掉花楹!!果然,恶魔都是骗子!!!! 花楹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只知道韩浅弈有危险了,便搬起身旁的石头砸在了夜魔身上,上去拍打它:“把他放了,快放了!放了他!!” 夜魔只是用一根手指轻轻扫过,花楹就被猛的弹起凿进石壁里,她眼冒金星,大脑发昏,疼的手指都无法弯曲了,身体无助的掉在地上,像沙滩上空了的贝壳,利石划破了她的肌肤,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疼都叫喊不出来,只想闭上眼睛就这么晕过去,但眼睛还在努力的看着韩浅弈。 韩浅弈对她伸出了手,但随着夜魔增加了手中的力道,他的手臂又无力的垂下了,魔杖也早就掉在地上摔成两瓣。他的胸口一团冰冷,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抽取他的意识,剥夺他的灵魂,他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韩浅弈很想和这股力量抗争,但显然服从更让他好受一些,他的思维开始不可抑制的走马灯,脑海里闪过很多人,爸爸,妈妈,还有....花楹... 活泼的...可爱的....很讲义气,会带着他闯祸,帮他挨骂的花楹.... 白浊开始出现在他的眼球里,现在,他们都要死在这了.... 第九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在山壁内回荡开来,夜魔吃痛的松开了手,它的焦焰也在不安的晃动着。韩浅弈幸运的落在下方的斜坡上,得到了缓冲,才避免直接摔死,随后顺着斜坡滚落到了地上。 来人是卡门和弥畏,卡门端着一柄银杆猎枪,枪头上还有符文,他苍老的脸上满是坚毅,被混浊侵染的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夜魔,手臂有些僵硬的握着枪,低声对弥畏说道:“先生,快走!!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弥畏告诉卡门有两个小孩子向着弓穹山去了,其中有一个还是花楹,卡门以为只是两个孩子贪玩,其中一个还是传说中的仙楹小姐,怕他们出事,便出来寻找。弥畏要求跟他一起去,卡门也同意了,他从十岁开始跟随父亲狩猎,至少当了290年的猎人,出入山林犹入无人之境,没有什么野兽是让他害怕的,他自信可以保护弥畏,甚至都没让妻子通行。 没想到,他们却遇见了恶魔。 卡门看着夜魔庞大的身躯,鼻尖嗅着死亡的味道,瞬间就意识到了它的恐怖,他只能强壮镇定,先与夜魔对峙。 弥畏扶起了就在身边的花楹,吃力的向外跑去,可夜魔被彻底激怒了,它的身躯变得更为庞大,焦痕不断蔓延直至覆盖整个洞窟。它怒吼着咆哮着,像颗流弹一样在山壁上不停地撞击,整个山窟内地动山摇,仿佛世界末日,钟乳石如雨点一般坠落,众人宛如狂风中的蚂蚁,左滚右撞头破血流,他们无力抵抗,只能无助的承受。而就在这时,巨石落下,挡住了洞口,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消失了。 夜魔的声音如雷贯耳:“我要违背我的信仰!!违背我的誓言!!把你们都杀光!!!!” 它的吼叫声带起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碎石,疯狂的砸向几人。 一口腥甜从卡门的嘴里涌出,他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才刚拔出了靴子里爬山刀插在山壁里固定住了身体,又将厚重的兽毛大氅盖在身上,这些极大的降低了来自外界的伤害。黑暗中,他也无法得知其他人情况如何,但孩子们都没了声音,他心里也知道凶多吉少,只能祈祷老爷平安无事,脑子里快速的琢磨着现下该怎么应对。比起魔法,他更擅长狩猎,还好常用的猎枪拿去修缮了,今天带的是附过魔的枪,子弹才会灼痛恶魔,但也仅仅是这样了,面前的恶魔显然很强大,子弹对它的伤害是非常有限的。 夜魔背对着卡门,大掌粗暴的撩开了碎石,又是一阵山崩地裂,卡门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淡蓝色的幽光。 那是...弥畏的胸口在发光,卡门猜测那大概是什么神器保护了弥畏,一个富可敌国的家族,肯定会有些珍奇宝物,而弥畏此时也在灵活的躲避着夜魔,看样子并没有受伤,也佐证了卡门的猜想。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地面磕磕绊绊,他没跑几步就被夜魔抓住了,卡门在胸腔运了一口气,吃力的捡起了脚边的枪,再次瞄准了夜魔。 夜魔已经有了防备,躲过了这颗子弹,接着,一团黑雾就迅速包住了卡门,像怪兽张大嘴一口吞下食物那般,卡门的表情瞬间变得惶恐痛苦,四肢无力的挣扎着,眼神充满了哀求,夜魔尖锐的指尖就像一把长矛一样贯穿了他的胸膛。 “卡门!!!!”弥畏大喊道。 夜魔像丢废纸一样轻松的将卡门丢弃了,再次冲着弥畏过去了,就在即将要碰到弥畏的时候,枪声第三次响起了。 这次开枪的是花楹,她颤颤巍巍的站在一块四分五裂的碎石上,捧着卡门的枪,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狼狈极了,身上也有多处刮伤,但眼神还是勇敢坚毅的。夜魔看向她,散发出了更浓烈的杀意和戾气,这让年幼的花楹十分害怕,举着枪的手也微微颤抖。夜魔大掌一挥,将弥畏扬了出去,他彻底的摔昏迷过去。 夜魔向着花楹冲了过去,花楹紧张的将枪里的子弹全部打出去了,甚至有些还打到了山壁上,再次造成岩层脱落,但这些都没有给气势汹汹的夜魔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暂缓了它的步伐,花楹只能无措的看这样夜魔不断靠近,焦痕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包围。 “我要把你撕碎!!!” 那声音响彻山窟,大地再次微微颤抖起来,灰尘像瀑布一样落下,让每一个人都呼吸困难。 花楹手上的戒指正在剧烈的闪动着,其实刚刚这个戒指就已经帮了她一次了,在她要被巨石砸死的时候将她保护了起来,只是太过慌乱的花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侥幸逃过了一劫。 被压在石下看着这一幕的韩浅弈大喊道:“花楹,你的戒指!!!戒指!!!” 花楹这才注意到戒指的异动,不知为何,那戒指的光芒忽然就让她有了底气,惧意也被压下去了不少。 她抬起手,将戒指对准了夜魔,虽然她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花楹记得一句咒语,那是记在妈妈笔记上的,字很难读,句子也晦涩难解,她是对着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查清楚背下来的,她甚至根本不理解咒语的内涵和意义,她没有经历过一天的魔法训练,甚至,她根本没有魔法。 可她现在要独自面对一个强大的恶魔。 韩浅弈被压在石头下,弥畏晕过去了生死不明,老爷爷的胸口被剖开了,他们即将都要死在这里,花楹已经别无选择了。 她克制住了内心所有的恐惧,心脏狂跳,闭上眼,开始念道:“以尔衅鼓,馘彰我功,化骨为齑,灵乃饲毛,血撝千里,醢隐其坤,万劫不复!!” 随着她的话语,戒指上的宝石徐徐散发出了强烈的光芒,一团火红的焰光包围住了花楹,那火光如太阳一般耀眼,像是无尽的生命之力在肆意绽放,花楹感到自己被一种舒适的氛围包裹住了,她觉得心灵和身体都得到了熨帖,她从未如此惬意过,内心斗志昂扬,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从体内涌出,像跳跃着的金鱼,灵活穿梭在她的血液里,最终凝聚在她的手指上。 这就是魔法吗?这奇妙的感觉....就是魔法吗?!! 夜魔发出了惊恐的哀嚎,身体被炙热的烈焰包围吞噬,它无力的挣扎反抗,也躲不开这强大的镇压,只能发出了绝望的悲鸣。胜利在望,花楹的信心满满,但忽然的,她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妙,好像...力气都被抽出去了,腿也有些软,整个人也很困顿,好想就这么倒在地上睡一觉。 怎么会这样.... 夜魔被灼烧殆尽,只剩下几丝黑烟和余灰,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一阵风吹过就消散了。花楹也双眼一闭,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山窟内安静了一阵,黑暗变得宁静祥和,韩浅弈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了身上的石头,一瘸一拐的跑了过去,扶起了花楹,喊道:“花楹!!花楹!!” 见花楹呼吸还是均匀的,他又跑到了洞口,双手不停地扒拉着尘土和碎石,直到指甲上血迹斑斑,这才刨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他捡起坏掉的魔杖,通过那个小洞对天空发射了信号弹。 不多时,一道蓝色雷电就劈开了洞口挤压的石头,韩盛平施法照亮了整个洞窟,再看到里面的惨状后,他十分震惊:“这是怎么了?” 随后招呼身后的卫兵:“快救人” 他们使用传送阵将几人都送去了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大夫告诉韩盛平,弥畏受了轻伤,有些脑震荡,花楹受的都是皮外伤,昏迷是因为太过疲劳,大脑皮层检查显示运行一切正常,没有生命危险,唯独卡门伤的最深,能不能醒来还不一定。 而韩浅弈只是腿上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夜魔要吃他的灵魂,所以特地护住了他,没有让他受到严重的伤害。包扎后,他一直跟在韩盛平身边,等待着医生的消息。 见花楹无恙,韩盛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将韩浅弈带到了无人之处,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韩浅弈愧疚低下了头,良久,才喃喃开口:“对不起,爸爸,是我放出了夜魔” 韩盛平震惊,“你说什么?!!” “你!!”他扬起手就要揍韩浅弈,但看到韩浅弈低眉泪目自责的样子,又不由得放下了手,语气沉痛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嫉妒她,爸爸” 韩盛平惊讶,“什么....” “我嫉妒她能获得爸爸更多的关爱,就在想着....要是没有花楹,爸爸应该只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了吧....” 韩盛平听到这话,良久没有出声,看着儿子的神情从愤怒怨恨变成了怜爱。 韩浅弈红了眼眶,吸了下鼻子,“从我懂事开始,爸爸好像就是花楹的爸爸,爸爸从来没有关心过我,但是却时时刻刻都在关心花楹....明明我才是你的孩子,不是么....” “我那么努力的想要得到爸爸的认可,但爸爸根本不看我,你的目光全在花楹身上,为什么啊”他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有哭腔了,“爸爸你很讨厌我吗?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 良久,韩盛平才长叹了一口气,他蹲下身,看着韩浅弈的眼睛,语重心长的说道:“血泉军团入侵的时候,你独自在军区医院里,那里原本是安全的,但是因为一个叛徒,劣魔们偷袭了军区,还抓到了你,本来...千涓作为领主,这种事用不着她出手的,但是你妈妈恳求她一定要救你,她便只身赴险了” 韩浅弈有些错愕的抬起头。 父亲似乎沉浸在不好的回忆里,眼神里也充满了悲痛,“你得救了,千涓却因为伤势太重...去世了” 韩浅弈瞪大了眼睛,是惊讶,也是震撼。内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心绪翻滚,血液沸腾,久久不能平息。 他没有想到,被人人称颂的千涓领主,竟然是因为自己才死的。 “花楹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爸爸是谁,妈妈也早已去世,为了她的安危着想,她居住的地方被设了结界,只有她能进出,甚至都没有保姆能进去照顾她,她孤苦伶仃的长大,爸爸能给她的,也就是一点点疼爱,你连这也无法包容吗?” “可是,可是,你从来没有...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 “我不想让你一个小孩子背负愧疚活着,而且花楹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她知道了,你们也无法相处了” “可是,可是....”韩浅弈低下头,眼泪从眼眶里涌出,“可是,我只是...对不起爸爸....爸爸,对不起!!” 他痛哭道:“我不该伤害花楹!!!她...她知道被我骗了,却还在努力的救我...对不起....对不起....” 见儿子如此自责懊恼、痛哭流涕,韩盛平知道,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一个坏人,只是一时糊涂。他摘下了那双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摘下手套,露出了手上难看的疤痕,用力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一直以来,爸爸的确因为工作忙而忽略你了,这是爸爸的不对,我以后会努力改正的,爸爸当然爱你,这是毋庸置疑的。等花楹醒了,好好地和她道歉吧” 韩浅弈抽泣了好一会儿,才狠狠的点了点头。 “恩” 韩盛平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第十章 阳光有些沉闷,好在并不刺眼,透过浅肉色的曼曼纱雾倒增添了一层浪漫的色彩。霍夫人曼妙的身姿在真丝床单上优雅的舒展着,趴在床边的贵宾犬立即走到她的身边想要得到她的宠爱,门外,列成两排的十个佣人已经端着银器在等候了,但霍夫人并不着急,而是爱抚了狗狗一会儿。 约莫两个小时后,霍夫人出门了,她穿了一身得体的粉色裙装,一看就是量体剪裁的手工家伙,还有同色系的蕾丝呢帽。她妆容精致,头发编的一丝不苟,手中的珍珠包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枚硕大的宝石戒指也给她略有干枯的手指增添了一丝贵气。即便是门口到车内不足三米的路,佣人还是为她撑起了那把价值不菲的真丝遮阳伞—这东西最怕晒,非常容易坏,但也是最清凉的。司机在烈日下已经站了许久了,依旧挺直了腰背为霍夫人开关车门,霍夫人神情自如,因为这一切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车子径直来到了领主基地,霍夫人推开了韩盛平办公室的门,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霍夫人微笑着的与里面的二人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先生们” 她的声音很好听,婉转动人。 卿长乐和她问了好,识趣的推门出去了,霍夫人见韩盛平坐在原地没有给自己拉椅子的意思,悠然一笑,走到他的对面,轻轻拉开椅子,从容的坐下来。 “你还是这么没有绅士风度” 韩盛平没有一点好脸色:“是你做的吧?”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 “是你教孩子如何在魔物坊释放夜魔,如何陷害花楹的吧?” “这是诽谤,先生,这么精彩的计谋,完完全全是你12岁的儿子自己想出来的,我只是...在旁提点一二罢了” “你把儿子教成了一个恶人,让他去谋杀,你竟然还以此为荣!!!” “你应该感到高兴,韩盛平,你有个这么聪明的儿子” “你真是不知廉耻,你不配成为母亲!!” “我生下了他,迄今为止也把他抚养成一个出色的人,相比之下,作为父亲你的又做了什么呢?你了解你儿子吗?你关心过他吗?你满心满眼只有那个花楹,韩浅弈会这么做都是你的错!” 霍夫人毫不示弱,盯着韩盛平的眼睛。 “我会拿回韩浅弈的抚养权,你不能再接近儿子了” “他已经12岁了,你以为抚养权就能让他不认我这个妈妈了?”霍夫人只觉得好笑,“你怎么还那么天真,他只会更恨你!!孩子天生就会亲近妈妈,别忘了,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霍雨翎!!!”韩盛平瞪着霍夫人,咬牙道,“你一定要毁了你的儿子吗?!!你只是拿他当工具,来满足的虚荣心!” “韩盛平,你是个老实人,说难听些,就是个庸人。你接受了千涓的嘱托并兢兢业业的去执行,把自己的未来也抛之脑后,你为你崇高的友情感到骄傲自满,或许还会经常回味自己的伟大和真诚,但在我看来,这情感愚蠢至极。我必须为我的儿子着想,他是个出色的人,花楹连魔法都没有,却是板上钉钉的未来领主,而我的儿子,三岁就可以使用魔法了,你却想让他成为花楹忠实的仆人,你在浪费他的人生和天赋” 韩盛平没想过原来前妻揣的是这种心思,他甚至都有些无语,“你在想什么,即便花楹不是领主,极仙城高手如云,韩浅弈也未必能当上领主,难道你要一个个把他们都杀了吗?” “为何不能这么做呢?王位本来就是尸山血海堆铸出来的,先生,我的儿子,一定要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无论是诸神荣冠,还是龙吟王座,亦或是大陆之主,他都受的起。反倒是你韩盛平,你在脱他的后腿,你教他的都是成为一个庸人才学的东西,就像你一样,就像你没落在时间中的家族一样,花楹没有任何魔法,她凭什么当领主,难道就凭她有一个领主母亲吗?” “你自己也没有魔法,为什么要去贬低同样处境的花楹” “正是因为我没有,所以我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才能获得那些有魔法的人的尊重,而我努力至此,可不是让我的儿子去给一个废物当马前卒的!!” 韩盛平看着霍夫人激动的模样,突然幽幽的开口道:“我知道了,你还在憎恨千涓,憎恨她戳穿了你的谎言,憎恨她戳破你那歪门邪道的‘努力’,憎恨她看清了你卑鄙无耻的真面目,所以,你利用儿子去杀了她的女儿,为你自己出这一口恶气,对吗?” 这话似乎终于说到了霍夫人的心上,她的眼里露出了一丝躲闪,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挤出了一个并不友好的笑容,“我们走着瞧,韩盛平,花楹那个废物绝对不会当上领主的!!” 花楹在医院里睡了足足四天才醒,得到消息后韩盛平立马赶到医院探望她,大夫说花楹的状态不错,在观察几日无恙就可以出院了。 韩盛平坐在病床前,打开了保温壶:“饿了吧,我买了你最喜欢的海鲜粥” 花楹捧起那碗香喷喷的海鲜粥,都没有用勺子,而是直接对着碗咕嘟咕嘟的喝下去了,她实在是饿坏了,胃里空荡荡的。 “慢一点,别呛着,再来一碗吧” 花楹放下碗,长舒一口气,“不了,等会儿再喝吧” 终于能说真话的花楹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仔细的和韩盛平讲了一遍,韩盛平听到和夜魔签订契约那里,打断了她:“你说....你和夜魔签订了契约?” 他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花楹点了点头,不以为意,“是啊” 韩盛平蹙着眉,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又艰难的开了口:“花楹,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花楹不解:“为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叔叔的就好” 花楹没理解这话的意思,但见韩盛平眼神严肃,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这时,韩盛平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花楹说道:“啊,吃些点心吧” 随后,他对着门口喊道:“进来吧” 韩浅弈拎着一篮子慰问品从门口探进头来,他看着花楹,讪讪道:“花楹,你还好吗?” 花楹直接钻被子里去了,不想理他。 韩浅弈有些尴尬的走了进来,将慰问品放在了桌子上,韩盛平问花楹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蛋糕,吃一点吧” “不吃!”花楹干脆的拒绝了。 这下父子俩都很尴尬,但韩盛平毕竟有多年哄花楹的经验,便说道:“你还没和叔叔讲完呢,你是怎么消灭夜魔的?” 说到这花楹特别的兴奋,一下子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高兴的喊道:“叔叔!!我会魔法了” 她抽出了韩盛平腰间的魔杖,还没等韩盛平阻止,她便有模有样的举着法杖在空中画起了圈,她想施展一个最简单的移物术给韩盛平露一手,但不知为何,她念了咒语,桌上的杯子却还稳如泰山。 她有些疑惑,又反复的试了几次,的确是没有任何变化,施展魔法时那奇妙的感觉也没有出现。 “诶~~奇怪~~~我那时有魔法的~~~” 花楹急了,韩盛平赶紧安慰她:“你现在身体刚回复,又没接受过训练,就是会施展不出来,别着急,叔叔相信你会魔法,以后上了学就好了” 花楹生气又懊恼,敲着被子,嘴里嘟嘟囔囔的,然后又钻回被子里了生着闷气。见她这样,韩盛平便对韩浅弈说道:“你把保温桶拿回家吧,我一会儿就回去” “哦”韩浅弈看了看花楹,嘴唇嚅动着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而是拿了保温杯向门外走去。 “等会儿!”花楹叫住了他。 韩浅弈猛的回头,“怎么?” “蛋糕拿走,我不吃” “.....” 韩盛平只好示意韩浅弈先把蛋糕拿走,先顺着花楹的心意来,韩浅弈只得闷闷的拎着篮子离开了。 走在医院的走廊里,韩浅弈看着手里的蛋糕,有些丧气的想着这些蛋糕花楹应该是不会吃了,她是彻底讨厌自己了。 诶...蛋糕.... 他猛的停下了脚步,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入学报名的那天,花楹在自己家只是吃了饭,没有吃爸爸做的蛋糕,走时被她遗忘了,自己也没有提醒她。第二次是爸爸买的蛋糕让自己送过去,但是花楹去追夜魔并没有吃,也就是那天晚上,她用出了魔法。而刚刚,她喝了爸爸送的粥,无法使用魔法.... 难道说父亲送的食物里... 韩浅弈的瞳孔地震,内心震颤不已,不可能的,这一定是误会,爸爸那么疼爱花楹,又怎么会害花楹呢.... 但是....花楹的录取通知书,也是爸爸看了之后才发现那上面没有字的.... 不会吧,难道说....难道说?!!! 就在这时,一只大掌重重的拍在了韩浅弈的肩膀上,他有些错愕的回头,是父亲。 父亲看着他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他十分冷静,没有一丝慌乱,蹲下身,认真的看着韩浅弈漂亮的瞳孔,平静的说道:“有些事,是善意的谎言,不要告诉花楹,好吗?” 父亲的眼神是淡漠的,这让韩浅弈看不出他的心思,但一种恐慌感却涌上心头,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父亲很陌生,和印象中的父亲截然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他勉强压住这种恐惧,点了点头。 父亲这才笑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孩子” 就像夸奖下属那样例行公事。 韩浅弈只觉得背后一阵寒凉。 第十一章 花楹打败了夜魔,相关报道已经在极仙城日报上挂了一个礼拜,报社在失去了两名先锋记者后,报道风格也中规中矩了很多,如实将事件的细枝末节还原给了大众,人们也解开了对花楹的误会。每日都有想去医院探望花楹的人,但是都被医生挡回去了,虽然得到了清白,但花楹本人却闷闷不乐,因为今年上不了学了,入学报名的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心塞。 正趴在那爬满着紫色牵牛花的紫檀木窗框上对着橙色的天空叹气呢,忽然的,一只纸飞机自下而上突然冲来,凶猛的扎在了花楹蓬糟糟的头发上。 “谁呀”她探出头去一看,发现弥畏正站在墙外的一棵木棉树下,树上只剩一些零散火红的花朵,像被绿色天空包围的红色星星,照映在他严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艳丽。弥畏深深的看了花楹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花楹奇怪的打开了那卷纸,发现竟然是弥畏的入学通知。 这家伙,什么意思嘛,干嘛把他的入学通知给自己啊,难道是来和自己炫耀的?!!这也太缺德了,自己可是救过他的啊! 这时,花楹发现纸后有一行字,她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自己改吧 啊啊啊,这种臭屁的语气,花楹明白弥畏是想把入学机会送给自己,但就是觉得不爽,她哼了一声,表情却没有任何厌恶,“这家伙,拽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 恰好韩盛平拎着午餐来了,花楹吃不惯医院的饭菜,虽然院长也提议专门请厨子来给她做,但花楹不想那么麻烦人,韩盛平得知后,便主动给她送饭。 午餐是炸牛排、牡蛎冻、米饭、红菜汤和一小份栗子南瓜派,全部都是花楹最喜欢的。 摆上桌子后,花楹一边吃一边问韩盛平道:“叔叔,你知道弥畏吗?” “知道啊,他是沧公爵的后人” “贵族?我没听说过沧公爵” 每年花楹过生日的时候,极仙城的贵族们都会给她发庆生帖,邮寄鲜花和礼物,但是花楹从未听过什么沧公爵。 “一百多年前,他的祖辈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被那时的领主褫夺了贵族的封号” “那是什么错误?” 韩盛平摇头,“这是极仙城的机密,代理领主没有权限查看” “那看来是不得了的错误啊” “应该吧,他的祖先曾是学校的创建人之一,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把他的入学通知书给我了” “既然是他的好意,那你就收下吧” “可是那样他今年就无法入学了,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俩都入学吗?” 韩盛平摇摇头,“这是校规,不能改变的” 花楹噘着嘴。 吃过午饭后,韩盛平就离开了,花楹躺在病床上打开了母亲厚重的笔记本,这本笔记她几乎走到哪就带到哪,冒险者的鞣革皮口袋里总是能装下很多玩意。她想找找看关于校规的内容,这很奇怪,为什么学校每年招生人数都是有严格限制的,多一个少一个又会怎么样呢? 笔记中间画着山羊人那一页的背面,千涓用铅笔写一些碎碎念:学校里总是有严格的规定,芙儿校长看似散漫,但却严格的执行着这些规定,就像是红烧肉必须加糖那样不能有任何变动,我偷听到了明老师说话,他说那是因为在学校里有着非常强大且神秘的力量存在,谁也不能忤逆那种力量,哪怕是校长。 旁边又是笔迹和墨迹都有变化的加词:学校的那些规定十分刻板,但是我和小雨尝试按照规定钻空子,我们成功了!!小雨成为了今年的花语女王,不过小雨不让我把过程写在笔记里,她怕爱偷听的莫多会知道。 小雨是谁?莫多又是谁? 花楹翻遍了整本笔记,再也没发现和学校规定有关的字样了,看样子母亲严格防着那个叫莫多的家伙。 花楹合起了本子,小脑袋瓜不停地转着,合理的....钻空子... 怎么合理的钻空子呢? 她看着那张录取通知书发呆。 第二天,花楹换上了一套紫粉相间的手工蓬蓬裙,还戴上了同色系的兜帽斗篷,脚下依旧是一双软皮软底的鞋子,这些是韩盛平送来的干净衣服。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医生和护士们热络的与她道了别,将她送到了医院门口,那里已经停好了马车。 但花楹没有回家,而是让马车径直去了邮局。 极仙城的邮局外表都很夸张,都是不规则的形状以一种舒适的姿态拼凑在一起的,像是谁随意捏出来的,但造型都十分饱满亮眼。颜色则采用特别强烈浓重的冷暖单色冲击在一起,比如说花楹面前这家位于尝象街的邮局,就像是深红和深蓝的颜料从高处倒下溅射在一起的那般。墙壁上还有着椭圆的窗户和不规则的大门,花楹在这凌乱的色彩中看了一会儿才找到门在哪。 拧开蜗牛门把推门而进,里面湿润温热,天花板很低,光照也不足,依旧延续外墙那种颜色拼接,所以整体有些昏暗。屋内矗立着很多模样古怪的邮筒,有像仙人掌的,有像珊瑚丛的,有像陶瓷花瓶的,还有像冰屋的,或者是怪异的,例如叮叮当当迭满各色金属圆片的。形状也是千奇百怪,高矮胖瘦皆不一样,有圆柱的、倒金字塔的、伞状的、树形的....甚至还有歪的。 花楹有些迷失在这片杂乱的邮筒森林里,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唤住了她:“要寄信么仙楹小姐,紫色海蜗牛快递为您服务,您是想选择国内寄,还是全球寄?” 花楹转过身,是一个胖胖的、笑起来很可爱的姐姐,她有着一头火热的红色卷发,穿着浅蓝色的邮差制服,热情的招呼着花楹。 “我叫桃子,真诚为您服务,很高兴” “我想给学校寄录取通知书” “啊~~~”桃子面露惊喜,“我知道的,您获得了今年学校的入学资格,是的,那应该属于您,您可是消灭了夜魔的英雄,不过学校的邮筒不在这里,这里都是平邮,请随我来” 花楹随着桃子走出了邮筒森林,拐进了一条走廊,桃子喋喋不休的说道:“我们这里承包全世界的邮寄业务,快、准、稳,使命必达,如果您愿意使用包年服务并一次性支付两百年的承包费,那么您也可以在我们这拥有一个独属的邮筒和房间,我们会有专人为您服务,无论是邮寄还是接件的速度都会更快哦,仙楹小姐,您有这个意向吗?” “额,暂时没有....” “这些都是VIP客户的房间,他们的邮筒和宝贝就寄存在那里,我们这里的安保比圣都银行的安保还要严密哦,我们也有延时邮寄服务”桃子指着走廊两侧的房间说道。 花楹打量着那些房间,忽然的,她在某间房的门牌上看到了沧公爵的三个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看样子这门牌也有些年头了,而那间房也是最大的,天花板比正常的三层楼还要高。花楹心里想着,这应该就是弥畏家族一直以来使用的邮筒房间吧。 在穿过三个走廊之后,花楹终于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那扇门很与众不同,别的房间都是结实牢靠又复古精致的防盗门,但眼前这扇门,和学校大门很像,刻着同样规整的九个法阵。 不过这法阵似乎没什么用,因为桃子根本没锁门,门环一拉就开了,里面简直是另一番天地,像是某个被遗忘的秘境山洞,绿植厚密翠浓,上方是一处天坑,丁达尔效应从天而降,和煦的光芒如金丝一般垂下,而在光芒中间,矗立着一块纯白巨大的水晶,莹莹发亮,白光圣洁。 花楹不知那是阳光、灯光还是水晶的光芒,但总归很具有吸引力,她走上前,贴近水晶,晶壁温润,仿佛有生命和呼吸一般。她发现邮筒上方有一个薄薄的入口,内里是一条水晶修葺的栈道,呈标准的螺旋状而下,下方仍旧是水晶,看不到底,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这就是极仙城魔法学院的邮筒,需要我帮您把录取通知书放进去吗?” “啊~不必了~~”花楹赶紧拒绝道,“我自己来就好” 她不会让桃子碰通知书的,因为通知书已经被她改过了。 花楹从包里拿出折迭整齐的录取通知书,沿着那狭窄的入口塞了进去,通知书就像羽毛一样飞旋而下,最终消失在白光之中。 桃子说道:“学校立即就会收到您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再通过我们将您的入学礼物送到您家” 她大笑道:“敬请期待吧,送货员真的很幸运,能看到您惊喜的脸庞” 花楹听了她的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立马道了别乘着马车回家了。 今天的马车停的比较远,因为归家的树下已经堆满了这段时间居民们送来的礼物和信件,花楹险些找不到回家的入口,恰好这时邮差又来送货了。 邮差是个约莫18、9岁的男孩子,穿着绿色的邮差制服,带着八角帽,刘海卷卷的,鼻尖有一些小雀斑,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他叫裳理,花楹和他很熟悉,平日里除了韩盛平父子,和她接触最多的就是裳理了。 裳理拎着一个外表看起来是空的棉麻口袋,放在地上后,却源源不断的从口袋里蹦出礼物和信件,蹦了好一会儿才结束,而树旁又多了一座小山。 “你出院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所以今天的快件特别多” 花楹问道:“哥哥,有学校的信件吗?” 裳理摇摇头,“在等学校的入学礼物吗?” 花楹点头。 “今天没有,有的话,我会单独送过来的,话说,这堆东西你要怎么办?”裳理意指那两座山,他怕东西被吹走了,所以每次都会五花大绑。 花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裳理便说道:“我今天先送的老庞克一家,工作已经结束了,我可以帮你一起整理” 花楹很开心:“好啊” 他们坐在平缓的山丘上,草地的长度恰到好处,整齐、柔软又有韧性,富有旺盛的生命力,挤走了其他杂乱的绿植,只留下了一些白色的点地梅、浅紫的蝴蝶花、粉嫩的酢浆草,偶尔还夹杂着几朵毛茸茸蒲公英。清风吹过,草尖和花瓣随风舞动,蒲公英也露出了内里柔软的绿芯,白色的羽毛飞洒远行。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他们身后空旷的天地全部变成了宁静的暮色,色调纯净无暇,没有一丝杂质,接近太阳的地方更加明亮火热,久久不肯熄去,仿佛在恋恋不舍的与大地道别,让二人拉长的影子也染上一层微微跳动的红光。 螳螂站在草尖,似乎在归望回家的路,但下一秒,就被花楹放下来的快递砸中了。 “要小心暗器哦”裳理说道。 “什么暗器?” “文具店新出的邮票,两张是一套的,如果你拆开了信件,那么邮票会自己照下你拆开时的样子,传给另一张邮票,这样,送信的人不但能知道你拆信了,还能看到你拆信时的模样” “没关系啦,让人家知道我拆开不是更好吗?”花楹说着,用信封刀拆开了手里的信封,但就在下一秒,邮票爆炸了,一道白光闪过,冒出滚滚黑烟,吓得花楹把信封扔了出去。 “咳咳咳这是什么?” “镁粉,当闪光灯用的,所以我说要小心暗器” “那先不拆信了....先拆快递吧....” 花楹说着打开了身边的盒子,她惊喜道:“这个是吹不破的泡泡诶,玩具公司已经不生产了,因为前年有人用这个把整个森林都罩在里面了” 裳理也拆开了一个,“是蝴蝶瓶,很漂亮” 他将那晶蓝色的瓶子托在手心里,瓶身上还有些金属做成的树枝装饰,瓶内是几只散发着萤火虫光芒的小蝴蝶,下方是蓝色晶石堆成的力量源。 “哇,好看,这要是打开的话,蝴蝶会飞走吗?”花楹接过了蝴蝶瓶。 “会的啊,它们是活的” 二人一直忙到了天黑,中间还吃了零食喝了饮料,拆开的礼物都能开一家商店了,有很多是发光的,竟照的这夜晚的森林如白日一般明亮,花楹对裳理说道:“哥哥,剩下我自己来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没关系,难得安宁一会儿” 他完全没有疲态,眼睛依旧是明亮的,邮差就是这样的工作,很繁忙也很孤独,不过裳理似乎很喜欢,他抬起头望向月亮,说道:“我喜欢待在安静的月亮下” 花楹便也不再强求,与裳理道了别,回到了家,猫咪性格冷淡,即便是花楹突然多日不回家,猫先生们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依旧像往常一样照顾她,但没想到临睡前,两个猫先生却像幽灵似的站到了床边,盯着她。 花楹不解:“我要睡了,你们站这干嘛?” 猫先生还是那么站着,它们一直戴着猫样的脸谱面具,从未摘下来过,所以看不到脸庞更看不清情绪,花楹也不知道它们在想什么。 “那你们在这站着吧”花楹抱着被子下床,“我去沙发睡” 结果两只猫又跟着她去了客厅,依旧站在沙发旁,像守灵一样。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嘛!算了,我困了,不管你们了,我睡了,给我关灯” 花楹说着打了个呵欠,缩在被子里,沉沉的睡去了。 第十二章 彩绘玻璃的幽光黯淡的倒映在地板上,鸢尾花的手工蜡烛也烧成了老树根状,许久没有被王冠鸟的叫声唤醒了,花楹懒懒的伸着胳膊,发现那两只猫正蜷缩在被角上睡的正香,在沙发垫上压出了一个坑。 花楹忽然明白了猫先生昨晚的怪异,它们是想念自己的,但不知该如何表达,就不停地跟着自己,等到自己睡着后,又变成猫的形态和自己一起挤在沙发上。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都在热切的等着学校的包裹,可惜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临近开学,其他学生基本都收到礼物了,花楹这却还没有任何动静,她已经绝望了,果然,钻空子并没有成功。 那天下起了小雨,森林宁静了许多,花楹连门都没有出,抱着饼干没滋没味的吃着,客厅被她搞得一团乱,电视节目也看不下去,她从沙发摔到地上,竟然也没有起来,还再继续拿着饼干吃。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她懒洋洋的起身,佝偻着身体有气无力的去了树下,来人竟然是裳理,他披着雨衣,脚上满是泥泞,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礼盒,礼盒还被他悉心的包上了蜜蜡纸,“小姐,您的快件,发件人是极仙城魔法学院” 花楹那张苦瓜脸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笑脸,她激动的接过盒子:“真的吗?!!” “当然” 花楹快速的冲回家,踩得满地都是雨水印子,猫先生拿着拖布跟在后面。她用裁纸刀轻轻地剥开了蜜蜡纸,又拉开了蝴蝶结,打开盒子后,星星在她的眼里闪烁。 那盒子里装了一份由钢笔、墨水、笔记本组成的文具包,一根装在匣子里的魔法杖,以及一套黑色的法师袍,袍子上还有校徽。 花楹穿上了法师袍跑到穿衣镜前转圈圈,又把配饰都翻出来,一个个的和法师袍进行搭配,另外一只猫先生看着这满屋的凌乱也炸毛了。 花楹又跑到外面给汤酒爷爷看,汤酒爷爷是种在她家院子里的一颗苹果树,占据了五分之一的院子,树干苍虬枝繁叶茂,站在树下一点阳光都透不下来,积年累月的落叶都堆出了小丘的弧度,踩上去嘎吱嘎吱的。它其实是没有性别的,但它的嗓音很粗,就像老年人类男性一样,所以花楹一直叫它爷爷,花楹的家庭就是由两只猫一棵树一个人共同组成的。 “爷爷你看,我的袍子好看吗?” “好看,简直太美了,啊,这就是你的开学礼物吗?” “恩!!”花楹使劲的点了点头。 “那我想你该需要买一根新的魔杖了” “学校发了” “那都是年轻的木头做的,快速生长的桉树很不结实,大概等你念完一年级就会化成木渣了,你需要一根更好用的,魔杖是魔法师的品格” 汤酒爷爷说着,开始用力摇晃树身,枝叶间发出急促的沙沙声,带起一阵青草味道的凉风。月光点在花楹的额头和鼻尖上,映得她充满希冀的眼里波光粼粼的。 接着,两个沉甸甸的金苹果从树上掉落,在地上砸出了两个深坑。 “去吧,我的小甜瓜,去买一支店里最好的,你值得拥有一切好东西” 第二天,花楹就带着两只金苹果开开心心的去了位于旧东街28号的小货车金银屋魔法器具店,这是整个极仙城历史最悠久的魔杖店了,所以店面有些古旧,带着一种特殊的风韵。 她垫着脚站在橱窗外,贴近玻璃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魔杖,心里已经开始选了,忽然的,耳边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一个讨厌的家伙出现了。 是弥畏。 “是你啊,笨蛋” “你才是笨蛋呢,你这个混蛋!!” “魔杖就用学校的吧”弥畏扣上属于绅士的礼帽,从马凳上走了下来,“反正你也没有魔法,何必浪费钱” 那日他昏过去了,并没见过花楹消灭夜魔的英勇时刻。 “那是你没看见,我很厉害的,报纸上都在说我是消灭夜魔的英雄,你这个弱鸡那时已经晕过去了” 两个小朋友又卯上劲了,怒目而视,互不相让,一同挤进了店内,气势汹汹的来到了柜台前,店里木香浓烈,胖老板正依偎在摇椅上昏昏欲睡。 “我要买魔杖!!” 二人异口同声道。 “哦,哦哦”老板惊醒,赶紧招呼客人,“是仙楹小姐,哦,还有弥畏老爷,二位是一起来的吗,好巧啊” “才不是呢!!!”X2。 “额...你们想要什么样的魔杖”老板搓着手问道。 “要你们店里最好的!”X2,怒目而视X2。 老板一听,在狭小的柜台内转身,爬上了身后磨的光滑的梯子,又用木勾子拉开了高处橱柜的门,从里面勾出了一个用天鹅绒和绸缎做成的精美盒子,站在二人中间打开了。 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法杖,装饰着碧玺和黄金,呈竹节状,带着强烈的肃穆与杀气,质地如蛇肤一般圆滑流畅,线条也像扭动的水蛇,花楹只觉得盒子打开那一瞬间,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 “别看它其貌不扬,但它可是玫瑰谷的顶级大工匠制造出来的,那里可是魔法师的圣地,连路边的野花有魔法的气息。这是极仙城做不出来的高级货,全世界也只有三把,是我太太在...” “我不要”弥畏打断道,“我只要独一无二的” “我也不要!”花楹赶紧摇头。 “嘶,这....那好吧”老板又搓了搓手,想了一会儿,对着楼上喊道,“妁雅,把你妈妈的保险柜打开,把那个拿出来” 不多时,一名二十多岁的女孩从楼梯上探出头来,打量了花楹和弥畏一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随后说道,“好~~” 很快的,她便抱了一个古怪的墨绿色长方体走了下来,长方体和牛奶箱差不多大,浑然一体,看上去像是一块完整的玉石。妁雅将它放在柜台上,举着魔杖说了句“启”,盒子上方才出现一条线—原来这是个箱子。 妁雅戴上手套,将手放在箱盖上,先卖了个关子:“这是我妈妈从狮拔拍卖行收回来了,那些家伙都不认识这种好货,你们准备好了吗?” 说罢,她在二人关切的目光中缓缓的打开了盖子,盖子刚掀开一条缝,花楹便觉得有一种窒息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紧张不已,无法呼吸。周身的温度更低了,她打了个冷颤,注意力更加集中的盯着那掀开的缝隙。 一只黑色的魔杖从阴影中显现,不同于前一支的黑魔杖,这支更加质朴,纯粹的三角棱形,光滑无暇,没有用任何配饰纹理装点,它像夜色、像黑洞、像无尽的时间漩涡,仿佛随时要把人吸进去一般带着独特又致命的魔力,二人不知不觉的就靠近了那支魔杖,目光根本无法移开。 妁雅“砰”的合上盖子,严肃的说道:“保持好自我,魔法师们,不要被它引导了” “这是什么魔杖,这太厉害了”花楹深深的沉溺在魔杖散发的魔法气息当中,她感觉整个喉咙都是冰凉清润的,魔杖的冷冽气息顺着她的口鼻贯穿她的全身,让她每一个毛孔都变得酥麻,末尾还带着针刺一般的阵痛,她头皮发麻,双手颤抖,这简直太神奇了。而旁边的弥畏,和花楹的状态也差不多。 “这是一种天外来的石头做的,可能是陨石,制作它的工匠未可知,它是我妈妈从一名收藏家的手里买来的,那名收藏家已经是第六任主任了,这六人主人,全部都横死了,所以,它也被称之为诅咒之杖,但我妈妈并不相信这些,还是将它买回来了,一直封印在这个盒子里” 她再次打开盒子,托起了那根魔杖,放在阳光下,“你们看,它并非是纯黑的,它是深海的颜色” 果不其然,阳光之下,魔杖的边缘散发出了幽蓝的光芒,里面真的有水流动的波纹,像静谧的海底,还伴随着一些漂浮的深蓝色符号。 “那似乎是一种文字,但不清楚是什么文字,它的威力不同凡响,但是它很难驾驭,之前有很多高阶魔法师来我们店里找这支魔杖,但不出三天,他们就会把魔杖送回来,他们畏惧这根魔杖,我虽然是个商人,很想把它卖个好价钱,但顾客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选择权在你们,你们都是小孩子,我建议你们多考虑,或者询问一些大人的意见” “我要了”弥畏入迷的看着那支魔杖,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我也要这根” 花楹从包里掏出了那两只金苹果,“这些够了吧” 弥畏轻蔑一笑,将手中金丝袋子放在柜台上,不同于裳理的快递袋,这袋子跳出来全是金银珠宝,金砖、金币、玛瑙、硕大的珍珠、耀眼的钻石....花楹惊讶的眸子逐渐被金色布满。 她的心沉到谷底,她知道自己输了,哪怕把汤酒爷爷薅秃了,也比不过弥畏。 弥畏挑衅的看着花楹,花楹努力的扁着嘴不让自己委屈的表情表现出来。 金钱的力量瞬间征服了两位老板,他们垂涎欲滴的看着那座小金山,店主赶紧说道:“请稍等,我这就帮您包起来” 妁雅看到旁边的花楹,这才想起来还有别的客人,一脸歉意的说道:“仙楹小姐,我们家还有很多古董,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花楹委屈的神情还是出来了:“我不要了” 这时,门口的铜铃响起,一个高壮的中年女子抱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一边嚷道:“啊,今天真是太热了,不过我买到了好东西” 她看向花楹:“这不是花楹么,你是来买魔杖的吗?额....” 她见花楹表情不对,转头看向店主和妁雅,语气不善的问道:“你们没有照顾好客人么?” “额,这不是这样的....”店主赶紧摆手。 “花楹喜欢哪一根呢?”壮女人放下包裹,大步走近了柜台。 “夫人好像很熟悉我”花楹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罗梦妮,这是我的女儿罗妁雅,那位是我的先生,这是我家世代相传下来的店,你妈妈曾经是我的店里的常客,哦对了” 她拍了下手掌,“你等一会儿,我有一支特别适合你的魔杖,你一定会喜欢的” 花楹听了也觉得有些期待,安静的等着梦妮夫人取来了一个盒子,盒子很朴素,里面垫着青缎,中间放着一支精巧的魔杖,主体是乳白色的,接近手柄的位置刻着一个线条优雅的女人,她神情高贵,闭目将双手迭在胸前,像是在祈祷。她的身姿曼妙玲珑,衣纹刻画入木三分,仿佛翩翩袖摆在随风轻扬。在她的周身,有花楹花和太阳的雕刻,被漆上了多色的珐琅涂料,这些涂料鲜艳,使整个魔杖看起来五光十色、艳丽多姿。 很漂亮的魔杖,花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很喜欢,她接过来,虽然魔杖白的凌厉,但摸起来温润细腻,有一股暖流顺涌入了她的指尖,驱逐了刚才的寒气,遍布了她的全身,仿佛她们之间有某种默契,无论是气味还是心跳的节拍都格外的合拍。 也许是花楹的错觉,她总觉得魔杖上的女人神情似乎变了。 “这是你妈妈在我这订购的,但是还没来得及取就。。。好了我们不说那么难过的事,我一直想交给你,但我一直想等你大一点,能够保存好东西的时候再给你,现在正是时候” “这是妈妈买的?”花楹很惊喜,随后问道,“这是什么材质的?” “它的主体是白琥珀构成的,装饰就是水晶、一些贵重的金属和珐琅,它的工匠已经封刀了,是我特地去请来的,如果不是你妈妈需要,那位工匠也不肯再制作魔杖了,现在,它终于等来它的主人了” 花楹摩挲着那个女人的脸庞,“这个人是....” “这是你妈妈画的图纸,应该只是个装饰”罗梦妮又看向那两只金苹果,说道,“很不错的金苹果哟,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把金子融了,再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粉钻、孔雀矿、琥珀、绿松石之类的,帮你打一个手柄,成本从金子里折算,手工费就不收你的了,那样的话你会得到一个比较长的魔杖,握起来更加舒服” 听上去很不错,“好啊” “使用时要小心一点,这把魔杖前端很尖锐,它比匕首还要锋利,不要伤到你自己和别人。制作大概需要一个月,但你们后天就要开学了,在那之前,你可以先使用学校发的魔杖” “好~~~”花楹大声的应着。 留下苹果,她离开了法具店,弥畏站在车边还未走,他看着花楹,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弥畏:“喂” “干嘛!!”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啊?” 弥畏见扫了一眼四周,人来人往的,他便不情愿的靠近了花楹,压低了声音,“怎么,让我们两个都录取的?” “你把耳朵靠过来” 弥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耳朵贴了过去,花楹也靠近了他,忽然大喊道:“不告诉你,混蛋家伙!” 弥畏捂着耳朵,气急败坏,“你你你你这个笨蛋!!” 花楹挑衅的对他吐舌头,随后快乐的跑走了。 第十三章 极仙城魔法学院久负盛名,在整个大陆都是赫赫有名的,故而是整个岛屿群学生的第一选择,每年入学都是一场大战,远方学生的父母们带着得意的家当浩浩荡荡的奔赴到艇马市,让这个城市比新年的时候还要热闹。花楹前几天光顾着愁入学的事,现在入学和魔杖的事情都定下来了,她也有心情在城里散步了,她去了舵瓷商业街,那是艇马市最繁华的街道。路上,她听到有人议论,所有的港口都停满了学生家长的船,他们悄悄讨论谁的船更加气派华丽,东家的船是黄花梨做的,沉香四溢,龙骨是一根完整的木头,那么长的原木最起码要长五百年了。西家的船可是去魔法圣地玫瑰谷请大魔法师附过魔的,那艘船百年不腐,据说还会隐形。北家的船形如一幢房屋,常年遨游于海底世界,窗户都是一层水帘,还飘着热带鱼呢。南家的船就厉害了,那是一艘移动的战舰岛屿,他的主人养了数百名魔法师门徒....... 花楹正听的认真,忽然远处的天空传来了汽笛的轰鸣声,一阵暗风袭来,地面被大片的阴影笼罩,她仰起头,发现是几艘模样古怪的飞艇,奔着机场的方向飞驰而去。身旁的孩子们快乐的欢叫着,追着飞艇跑了过去。这还没完,天上又飘过了许多魔毯和热气球,有些家庭还是乘着狮鹫和老鹰来的。 街区明显比往常更热闹,多了很多的游客,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花楹也想去机场那边凑热闹,这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又喊着:“申大人的列车停在浅湾镇北面的草地上了,他带了一整个表演团,还在那里布置了宴席,谁都可以去品尝” “他的家族非常庞大,直系旁系姻亲加起来有好几百号人,家族里好多孩子今年都要上学,之所以这么大排场,是因为这其中还有他最宠爱的外孙子” “毕竟是藩王,是领主,而他的旅鸟岛还那么富饶” “我对食物没有兴趣,但是那里在发礼物,晚上还会有烟花”一个小男孩说到,“我们去玩吧” 周围附和声四起,花楹也想加入,但她还是想买个冰激凌再去,现在是草莓季,所有甜品店都打出了草莓招牌,街尾那家叫招财猫的店,排的队最长,哪怕橱窗内已经有十几只蛋卷筒在台面上跳动着,马不停蹄的装着冰激凌。 花楹正在排队,忽然听闻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商业街这里禁止马车通行,花楹觉得奇怪,便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听城楼里出现几声惊呼,接着,一辆精美的马车从城墙空中楼下方的拱门里蹿了出来。 周围人纷纷侧目,原来这马车后面拴着一条失去一只翅膀的小蛇龙,它随着绳子摇摆,凶猛的撞在墙上,拖在地上时发出了渗人的摩擦声,那只小龙已经奄奄一息了,完全没有挣扎,红褐色的皮肤几乎全黑了,那是血凝固及脏污的颜色,断掉翅膀的部位还裸露着骨头,它的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连哀嚎都无法发出。 “太残忍了....” 花楹看不下去了,跑过去挡在了马车面前,“停车!” 但车夫完全没有要停车的意思,径直奔着花楹冲了过去,艇马市市内重要区域都有全副武装的卫兵把手,他们安静的站在路口、城墙上或者瞭望台上,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但其实他们的眼睛和思维一直在紧密的观察着城内的状况。 所以当车夫有这个意图的时候,离花楹最近的卫兵就冲了上去,长枪穿破了骏马的喉咙,鲜血溅射,马儿腾起前蹄仰头倒下,连带着车夫也被甩了出去,但车夫顾不得自己,甩出去的那一刻,将右手中的魔杖对准了车体,一团绿色的浓雾包围住了马车,让马车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受影响。马儿发出一声巨响倒地不起,腿瞪了几下,随后彻底闭眼了。 车夫狠狠的摔了出去,绊到了商家的棚子,周围人群四散开来,场面一时混乱。 “嘿~~~”车夫艰难的爬了起来,他的气质十分颓废,虽然穿着不俗,但胡子拉碴的,头发卷软的垂下,低着头翻眼看人,眼神阴狠毒辣。 他将魔杖尖对准了卫兵,随后卫兵被勒住了脖子腾空而起,长矛也掉在了地上,卫兵被甩进了河里,而更多的卫兵也在这时围了上来,男子适时的收手了,他举起双手,毫无畏惧,一脸轻松,吊儿郎当的说道:“嘿,冷静点,这不过是场闹剧,让我们叫警察来吧” 花楹跑到了河边,由于有避水法阵,卫兵被一只水流构成的大手托了起来,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您还好吗?” “是的小姐”一个女音从头盔下传来,“您不必担心我” 因为是闹市区,警察几乎是立即就到了,从街角的传送阵出现,将车夫围了起来,而马车上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下车,花楹走近那条小龙,近距离看它的状况更加惨烈,皮肉外翻分离了,很多地方根本没有皮,只有摩擦下被高温灼伤的焦肉,尾巴也断了一截,应该是被切断的,伤口还流着脓,胸脯微微的起伏着,它应该年纪很小,花楹在书上看过,刚破壳的蛇龙就很大了。 不知道警察和车夫交谈了什么,竟然只开了一张罚单,并让车夫收起蛇龙,车夫就被当场释放了。 花楹不服,走到了众人身边,高声道:“他看到我了,却根本没有拉住马的动作,还伤害了那个卫兵,你们不抓他吗?” 警察们一见是花楹,脸上都露出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先是问了好,车夫在听到“仙楹小姐”四个字后,眼神里也充满了诧异。 一个警察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对车夫说道:“还有这样的事,你应当告诉我们的” “你应当问清楚的”花楹说道。 “呃”警察尴尬的避开了这个问题,“那既然这样,你就要跟我们回去了,这可就不是一张罚单的事了” 车夫看着警察,表情有了细微的所变化,但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听从了警察的安排。 “车上的人也要带回去”花楹一指马车,车夫顿时急了,便说道:“是我没有驾驶好马车,和我的主人无关!!这是连坐,这不公平!” “得警察调查过才知道有没有关系吧”花楹看着车夫,随后目光落到警察身上,“对吧?” “啊,呃,是的,您说的是,都得跟我回警局调查!” “等等!”车夫怒了,眼神又变回那种阴毒的状态,伸手就要举起魔杖,却被一旁的警察用魔杖抵住了喉咙。警察神色俱厉道:“老实点!!!” 车夫到底还是停了手,两个警察快速的夺了他的魔杖,扣住了他的手腕,让他额头抵在墙上。马车上的人也被高声要求下车,车上安静了一会儿门才打开,没想到里面竟然坐着三个孩子和一个大人,大人是名中年女性,约莫四十多岁,穿着素色的长裙,还包着头巾,神情有些不安,率先下了车。另外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和花楹差不多的年龄,其中一男一女打扮精致高贵,斗篷上还有狮头族徽,高傲的看着那些警察,满脸不悦。而走在最末端的另外一个男孩,则看上去有些胆怯,眼眉向下,手指不自觉的扒拉着衣襟,他的衣服虽然也干净整洁,但看上去要明显逊色于另外两个孩子。 见是孩子,警察的态度也缓和下来,问妇女道:“你是这辆车的主人么?” “并不是,先生,我是他们的保姆,我们家的主人去办事了” “那么车要先扣下了,你们要先和我回警局,你可以通知你的主人” “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人们身上,没去关注那些孩子,花楹忽然感觉自己被一股凌厉的目光盯着,她看过去,发现是那个穿着精致高贵的男孩,他眼神恶毒的看着花楹,忽然开口道:“xx” 花楹读懂了他的发音,那是句非常恶毒的侮辱女性的话,她没有犹豫,上去就和男孩厮打了起来,男孩也是没料到花楹会动手,再加上花楹力气大,一时落于下风,周围又混乱了起来,人们手忙脚乱的拉开了二人,那个看起来怯怯的小男孩上来拉人还挨了花楹一杵子。 漂亮的脸蛋多了几条抓痕,负伤又无法反击的男孩将所有的怒火都撒到了胆怯男孩的身上,他大声怒骂着那个男孩:“你这个蠢货!!!” 他应该说了更多,但周围声音太嘈杂,花楹已经听不清了,被骂的男孩则是低下了头。 领主基地的执政大厅里,所有人一如往常的忙碌着,忽然有卫兵来报:“先生,图骑先生求见”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高个子男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穿着体面的长袍,上面有着精致的星象刺绣,还有着金线绣的明亮族徽,而他本人也气度非凡,发丝暗滑垂顺,面皮干净瘦削,皮质柔软的油亮手套捏着黑色笔直的手杖,杖头上镶嵌着一颗比戒指盒都要大的六棱钻石。 他优雅的俯身行礼,“领主大人” 韩盛平说道:“图骑先生,好久不见,听闻您的儿子今年入学,看来,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见面了” “这是好事先生,我和我的父亲能更好的为极仙城效力了” “您和您的父亲永远这么真诚” 韩盛平邀请图骑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卿长乐亲自端上了茶水,与图骑互相点头问好,“难得见您,一如往昔” “您也是,长乐先生,离开极仙城多年,再次回来还能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真是让人怀念啊” “图大人现在身体如何?” “家父很好,身体一如往常,我们昨天还一起去打马球来着,在不久的将来,我想他应该有兴趣亲自来看孙子的学校生活” 韩盛平顿了顿,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我今晚在家里的旧宅举办了一个宴会,希望您能大驾光临” “看起来是个热闹的宴会,有很多人吗?” “应该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毕竟,我们搬去神鹰岛也不过12年” 几人看似愉快的交谈声被开门声打断,花楹抱着一个布包袱,里面包裹着小蛇龙,她的神情有些焦急,因为她感觉怀里的动物已经有些僵硬了,“叔叔,它受伤了,但是宠物医院说他们治不了” “我看看”看到那蛇龙的凄惨的样子,韩盛平也拧紧了眉头,“怎么伤成这样,这是从哪弄来的,长乐,将它抱去人马会,那里应该有办法” “是”卿长乐从花楹手中接过龙蛇,去交给通信员,他们会以最快速度送到人马会。 这时,图骑走上来,面色和蔼的打量着花楹,“这位是....” 他其实猜出了是谁,但话头要由韩盛平引出,“她是花楹,千涓领主的的女儿” “哦~~您好”图骑单膝跪在花楹面前,将手掌放在胸前,由衷的说道,“我敬爱的小公主” 可花楹的注意力却在他衣服的族徽上,“这是...” 图骑仍旧保持着单膝的跪在,“我叫图骑,雄狮家族的继承人,极仙城的红莲骑士、神鹰男爵,我的父亲曾是极仙城联邦内务部的部长,现在,他是神鹰岛的统帅,这是我们的族徽,我们家族永远是极仙城的雄狮” “我刚刚在街上看到一辆马车,车上有两个人,和你的族徽是一样的” “那应该那是我的儿子和侄女,你已经见到他们了吗?” “那只蛇龙就拴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图骑倒是觉得没什么,他站起身,“那是他们在森霭河都一代抓的,小孩子总是想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也是很活泼可爱了” “我不觉得残忍是活泼”花楹看向图骑,眼神认真。 图骑这才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花楹竟然会直接就这么对他说话,“呃,是的....所以他们现在....” “在警局”花楹说道。 而图骑只是笑笑,“看来,他们惹了大祸,关于晚上的宴会,韩大人....” “我很想去,但我的孩子们约了我去看烟花”韩盛平的左手拍在花楹的肩膀上,“您应该能理解当爸爸的辛苦” “哦,当然,当然”图骑似乎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但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便道了别,韩盛平也客气的将他送了出去。 早就回来的卿长乐看到了全局,在二人走后,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俯身在花楹面前,“您做的不错,小姐,很有领主风范” “他的车夫要撞死我,还打伤了卫兵,他儿子还骂我了,我们俩还打了一架” “我看看。。。。”卿长乐这才注意到花楹眼角有个小擦伤,他用拇指揉了揉,“等他回去就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刚才为什么不说呢?” “我又不是来告状的,我不需要他给我主持公道,他和他的孩子都很讨厌” “小姐,这点上的看法我们是一致的” “那只小龙能救吗?” “能救回来的希望很低,而且就算救回来了,伤养好之后,它也要被关在魔物坊” “那它多可怜啊” “那是凶兽,不但会吃人,还会虐杀人类,它们是冷血动物,养不熟的,再可怜也要送到魔物坊,普通人不能饲养” “可是它还很小,应该不会这样吧....” “遗传是最大的劣性继承,小姐,心慈手软会带来大麻烦的”卿长乐站起身,“来吧,我们去吃个晚餐,然后再去看烟花,庆祝你要入学了” 第十四章 但是花楹并没有答应卿长乐的提议,只说自己累了想早点回家,其实她私底下自己跑去看了烟花,因为是贵客,申老爷热情的接待了她,还和她引荐了自己的家里人。她酒足饭饱玩到很晚才回家,困得厉害,花楹就是这样,睡饱了吃饱了就特别的有活力,电力耗尽后就需要立即睡觉。翌日日上三竿,门铃催命似的响,花楹睡眼惺忪的来到了树下,没想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图骑一家。 昨日马车里的一行人、图骑以及他家的一些门徒亲眷,浩浩荡荡的足有二十几人,三三两两的站在青绿的草场上,肃穆异常。雄狮家族的外貌都有着共同的特色,高鼻梁、深邃的眼窝,少年白,黑发里掺着一些细白。以及,一样傲慢的眼神。 花楹搞不清这阵仗是要做什么,她有点后悔自己只穿了睡衣就出来了。 “小姐,他们是来和你道歉的”图骑用手杖推了推那个胆怯男孩的后背,示意他上前和花楹道歉。 三个孩子一同走到花楹面前,一男一女不情愿,胆怯男孩是硬着头皮的模样,随后他们单膝下跪,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骑士礼,异口同声道:“对不起,仙楹小姐” 花楹不喜欢这样,她感到不适,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没有学习过该如何去应对这样的场合。 见她没动静,和她打架的男孩才说道:“对,对不起,仙楹小姐,昨天冒犯了您,我...该死....” 图骑见花楹还是不说话,便说道,“小姐,您愿意原谅他们吗?” 花楹看向图骑,那种不适感愈发强烈了,说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不合自己的心意。 “我还没有睡醒,不方便见客,你们先请回吧,我们可以在领主基地见面” “小姐还是不愿意原谅他们吗?”图骑忽然扬起手杖从后面狠狠的挥向了胆怯男孩的后背,打的男孩痛摔在地,但他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都怪你这个笨蛋,非要将龙拴在车上,又非要在市里乱跑!惹了仙楹小姐” “别这样”花楹挡在了男孩身前,脱口而出道,“我原谅他们了,你不要打人了” 图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听到了吗,小姐原谅你们了” 花楹扶起了男孩,他的身体有些抖,她更加不喜欢这个雄狮家族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绑架了,她没有和任何人道别,转身回了家。 一行人也脱下了伪装,敛起了笑容,纷纷骑上马,缓慢的走上了回府邸的路。一路上,和花楹打架的男孩情绪一直很失落,他的父亲看在眼里,抻着缰绳靠近了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个女孩,她才12岁就能杀了夜魔,你现在必须隐忍,别丧气,这可不像我的儿子” 男孩还是闷闷不乐,半晌,说道:“父亲,我们会成功吗?” “当然”图骑眺望远方,山脉绵延,高低起落,代表生命的各类绿色旺盛的交错着,松树竖着一个个锋利的尖角,像拔起的利剑指向天空。碧空白云,散去白雾之后,太阳耀眼夺目,群鸟展翅翱翔,他甚至都能闻到那大地之母那震慑人心的味道。 这么丰盛的、富饶的、安宁的土地,就应该是属于雄狮家族的,更何况,他们曾经离王位那么近。 “我们会成功的”他轻轻的说道,再次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等成功的时候,我要亲手杀了这个女人!!”男孩瞪着眼睛,咬着牙说道。 开学那天,学校举行了盛大的入学仪式,校门处有几位老师再进行引导,裳丝老师每接待一户家庭,就会从她的身体里分裂出另一个她,陪着那些家长学生走进学校。 花楹看着这一幕,想着裳理也这样做过,分成好多人去送信件,裳丝....裳理....他们难道是亲戚? 花楹不需要老师的指引,背着小书包独自走进了校园,她今天的衣服上绣了千涓的印属,所以很多人都认出了她,不少家庭都主动和她问好。 其中一户人家,是个庞大的家族,足足来了十二口,约莫四十五岁以上的父母,以及十个从二十多到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们穿着风格迥然,父母穿上了有些年头但整洁厚实的正装,年纪大的孩子穿的休闲得体,中间年龄的孩子五颜六色穿着时尚,小一点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肥衣服—应当是继承了哥哥姐姐们的,除了一个穿戴一新的小胖子。 他们家的妈妈是个满脸福气的胖太太,挤进围绕着花楹的人群中,弯着腰道:“仙楹小姐,我们是来从琼州来的” “您好,夫人” “这是我的儿子,他叫霶霈(pāng pèi),也是今年的学生,是你的同学” 胖夫人将系着红领结的小胖子推了进来,霶霈和他妈妈非常像,也是一脸和气,方方的脸,圆圆的下巴,粗粗的眉毛,憨厚的笑容。 他有些结巴的说着:“您好,花楹小姐” 花楹对他伸出手,“你好” 小胖子赶紧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和花楹握了手,胖夫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饼干,推到花楹面前,“这是我做的,非常美味的肉松饼干,是琼州的特产,你尝尝” 花楹接过了,“谢谢夫人” 旁边人见胖夫人送了花楹礼物而她也受了,便也纷纷寻找带着诚意的东西想要送给花楹,花楹可接不了这么多东西,连胜道谢继续前行。她来到了学校的南花园,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学校的修建时间很长,有一百五十年之久,因为一开始学校规模并不大,慢慢拓展到现如今的体量,所以不同时间的建筑物风格也有差别。南花园是学校最早的建筑物之一,通透的圆廊,伫立着白理石多立克式石柱,柱帽雕刻着凤凰和翼人,精巧绝伦栩栩如生,每根柱子上都挂着两盏小巧的黑铁烛台,但上面并没有蜡烛。地砖也是白理石的,能看出历史的痕迹,缝隙里还夹杂着一些绿意,砖面上雕刻着由无数小岛错落排序的图案,仔细看,那些岛怪也是不一样的,这大概在暗示着极仙城是受岛怪庇佑的岛屿。 阳光穿透高大的树木,仅有一隅挥在了廊顶上,刺痛了花楹的眼,她用手遮着光抬头望去,房檐上围着一圈她不认识的但很美丽的图案,漆上了古铜的颜色,花楹觉得那应当是魔法的图案。每隔一段,便镶嵌着幼子抱壶的雕塑,花楹不知道,那其实是排水管,因为雕塑的正下方就是排水渠,渠内清透黯然,已被绒毛般的绿色覆盖。 圆廊中间种着奇花异草,有薄荷、黄杨、月桂、伞松等等,显然是被打理过的,层次分明,颜色舒适,夹杂着花香,让人心旷神怡。而在这些奇花异草中间,是一尊铜像,铜像应该有....花楹比划了一下,有五个自己那个高,那是一名男性,穿着优雅干练,戴着高高的礼貌,双手撑着树枝般弯折的手杖,风吹起了他的斗篷,衣领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的双眼,肃穆庄严,不怒自威。 “这是谁啊?” “那是学校的创始人之一” 声音是从身下传来的,花楹低头一看,一只戴着草帽的小熊猫正在修剪枝叶。 “呃,你是...” “我是这里的园丁”小熊猫爬上了雕塑,与花楹的目光持平,摘下帽子扣在胸前,“我叫口袋” “你好,我叫花楹” “哦哦,我知道你,今年很有名的新学生,你好像走错路了,这里离你的教室很远”口袋指着左侧的门,“从那里出去,走到第一个路口往东南拐,在第二路口西南拐,最后一个路口北拐后立即东北拐” “花楹不会分东南西北” “....说的还真理直气壮,额,好吧!” 小熊猫又爬下了雕塑,从空空如也的帽子里拿出一根魔杖,对着地面点了一下,高喊着:“引路人,为我服务!”接着,那个紧急出口的小人又出现了,不过这次是黄色的。 “跟着它走就好了”小熊猫得意洋洋的将手背到身后,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 “谢谢你小熊猫” “不要揉我的头,我的年龄比你大很多!” “不要给我零食!!我不是宠物!!” “咔嚓咔嚓,肚子也不能揉!!” 花楹跟上了小人,穿梭在庞大的花园迷宫里,学校里的道路和极仙城的道路截然不同,极仙城的道路横平竖直四通八达,像一个个的豆腐块,但学校里一个路口能有六条小道,走了其中一条,到了下一个路口会再次出现三条小道,绿植比人还高,让人难以辨别方向。 就在她快要找到出口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花楹结结实实的撞进了那个人怀里,软绵绵的。 那人扶起了她,随后一个爽朗清脆的少女音传来:“你就是花楹啊,好矮,还好你是个女孩子” 这什么话么!!花楹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很高挑的女生,足足比自己高一个半头,她骨架宽大皮肉紧实,双腿纤细修长,肤色白皙面容靓丽,一头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 女孩继续说道:“不然,你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我可不要这么矮的丈夫” “啊?” “小翎,不许那么说话”一个严厉的成熟女音传来,接着出现的,是一位身材更加高大的贵妇人,她的鞋码就比得上花楹的小腿了。 “你好呀,花楹”贵妇人俯身对花楹笑道,“我和你妈妈是孕友” 花楹歪头,“那是什么?” 贵妇人大笑,“是差不多一起怀孕的,那时我们的状态都不太好,就住在同一家疗养院里,一个人住太孤单了,我们就凑到了一个病房,小翎比你早生一个月,你妈妈很喜欢她,说肚子里要是个男孩,就给你们两个订婚,哈哈哈哈那当然是开玩笑的,父母不能帮孩子决定这种事,所以啊,小翎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哦...”花楹感受贵妇人高大身躯的压迫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女儿钟翎,我们是塔霆族人,从沿海的临熏城来的,我们一族就是身材比较高大,我们在家族里,都算是中等身材了” 天呐,那高等身材得多高大啊,“您好,我叫花楹” “哈哈哈,我知道你的名字呀,你可是杀了夜魔的大英雄”贵妇人从皮包里拿出一个钻戒盒,递给花楹,“这是我给我女儿准备的入学礼,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花楹连忙摆手,“这很贵重,我不能要” 贵妇人打开了戒指盒,里面是一枚漂亮的金色扣章,“只是一枚扣章而已,普通金属做的,但它特别在于,经过我们一族最古老魔法淬炼,戴上它,你会经历更充沛” 她说着动手将扣章戴在了花楹的扣子上。 顿时,一股清甜凉意涌入了花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好像更有活力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还能再跑几座山。 贵妇人笑意盎然的打量着她的神情,笑道:“对吧,很有趣吧?” 花楹使劲的点了点头,开心道:“谢谢你,夫人” “不客气,只是一点小礼物”贵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有伤,低声道,“我应该早点就去看你的,可是生了孩子人生就没什么自己的时间了” 她亲吻了花楹的额头,“愿你健康成长,我的孩子” 第十五章 花楹与钟翎的目的地相同,她们一起去了属于她们的班级,教学楼是石砖建造的,经过时间的历练,透着沧桑的气息,那是干燥和书本融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像树叶,也有些像太阳烘烤过的土壤。拱形的天花板高耸,刻着古老神明的低语,每个字都沉淀着古朴的色彩,那一道道沟壑像是一位永远不会衰老的美人,安静的展示自己遥不可及的魅力。阳光通过硕大的白色玫瑰窗进入这幢宏伟的建筑,被蒙上了一层浪漫淡雅的色彩,光晕令人眩目,仿佛为美人披上了薄纱,悄然的抚摸着她的裙摆。皮鞋踩在冰凉的石砖上,发出了清脆的嗡鸣,钻进了墙壁的缝隙内,成为新的时间烙印。 光是站在这,那伟大就足够震撼人心,庞大而华丽的建筑物,神秘而又有着吸引人魔力的上古文明,仿佛踏入了异界,一个让人无限遐想的世界。花楹仰着头,看了天花板许久,还是钟翎叫她:“要上课了” 花楹快速的跑向了自己的班级,众人见她来了,惊讶的声音不绝于耳。韩浅弈和她一个班,见她来了,立马招呼她道:“花楹,你的座位在这,上面有你的入学号码”花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去了他指的地方,韩浅弈一时尴尬。 花楹来到了班级的最后一排,她发现有两张桌子上都写着286,她犹豫一下,挑了一张喜欢的坐下了。裳丝老师带着弥畏走了进来—因为他刚刚在花园里迷路了,裳丝对弥畏说道:“找你入学号码的桌子坐下” 这样帅气的男孩,引起了班级里的小小喧哗,花楹看着弥畏,一种不祥的预感的油然而生,果不其然,弥畏站在另外一张写着286号的桌子前的时候,二人的目光复杂的交汇了。 “老师!!”花楹拍桌而起,指着弥畏,“花楹不想和他坐同桌!” 弥畏:“我也不想和笨蛋坐在一起,会传染笨病的” 电光火石之间,裳丝老师板着脸道:“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吵架!!快乖乖坐好!!你们想被罚吗?!!” 见他们不听,裳丝老师加重了语气:“立马坐好!!!” 两人瞪了一会儿,气嘟嘟的坐下了。 裳丝站到了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拍了拍讲桌:“大家坐好” 这屋子里大概有三十几人,都依言立即安静下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裳丝:“我叫裳丝,是人鱼班,也就是这个班级的班主任,接下来的六年,我们都要在一起度过。那么老师先来和你们讲一下当前你们需要进行的课程,我们的课程主要分为魔法理论、炼金、种植、冥想,其中魔法理论包括平衡和元素两大方面。除此之外,还要上一些实战课,这些是必修课。选修课包括献祭、武术和一些体育类的项目,具体的体育项目你们要去咨询体育老师,因为本校体育老师消耗很大,每年都要招聘新老师,课程要根据新老师的特长来定。活动课为沙盘世界,每年有一次夏令营和一次冬令营,范围在极仙城内,还会外出修学,通常是要出国的” 学生们都很惊喜,纷纷赞叹着。 “啊,知道要出国很激动吧,可以理解,我第一次听到我的老师这么说的时候也是很开心的”裳丝笑道,“每个月两次课外课,入学两年后可以选择元素进行专修” 有学生举手道:“老师,元素专修是什么?” “等会儿的课你们会学到,但老师可以在这里简单说明一下,就是选择你最擅长应用的元素进行深修,来提高你的魔法的使用能力。通常而言,每个人都是选择一种元素的,但也有厉害的,可以选择两种甚至是多种元素,那样的人都已经登上了玫瑰谷的圣灵殿” “那岂不就是超级大法师!!!”下面有人兴奋的说着。 “当然” “老师,那如果很努力的话,可以修多种元素吗?” “能进入学校的,都是拥有天赋的,你们都是有天赋的孩子,勤学苦练一定能得到回报,不过老师并不提倡这种方式,欲速则不达,太过钻牛角反而会走进死胡同,魔法本来就是世界的馈赠,世界永远不会急于一时,而且人类是来享受生活的,做你喜欢的就好”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忽然有人问答:“老师,献祭课是什么课啊?” “emmm。。。献祭课是一门比较特殊的学科,简单来说,你想使用某种魔法,必须用某些对你而言很有意义的东西去替换” “比如说我的头发?” “可以的,前提是你必须真爱的头发” 一个近乎光头的男生说道,“那我能换很多战斗卡了” “你恐怕不行,你看起来就不太珍惜你的头发” “老师那我身上的肉可以吗?”一个小胖子问到。 “当然不行,要有价值的东西” “老师,那我可以用我弟弟的狗吗?” “首先,不能虐待动物,其次,身外之物能置换来的魔法能量很低,啊...” 裳丝意识到自己也许要说到一些敏感的话题了,她适时的岔开了话头:“时间快到了,你们第一堂课的老师马上就来了,现在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一小会儿,但是不要太过分,我希望我们班能给任课老师留一个好印象,好了,我要回办公室去,我的办公室在二楼,你们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来找我。但要注意,一定是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才能来找老师哦,老师也是要有私人空间的” 裳丝老师走后,教室内的氛围热络了一会儿,不一会儿,一位老师来了,他是一个矮胖的小老头,十分面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他有些地中海,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穿着绿色的羊绒背心,下面是一条棕色的呢裤,非常标准的老师装扮,要说哪里独特,那就是他的魔杖是一把法杖,比他个子还高。 “各位,我叫多春鱼,是你们的元素老师,从今天开始,我将带你们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小老头搓着手,一脸期待的看着众人:“期待吗?” 学生们齐声喊着:“期待” “好吧,那我们就开始” 小老头拿着他的法杖对着讲台扫了一下,讲台上便出现了五个玻璃盒,里面分别放着水、树枝、燃烧的蜡烛、金币以及黑色的土壤。 教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秋刀鱼道:“学习魔法前,我们要先了解元素,整个世界,哦不整个宇宙都是由这五类元素所构成的,他们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它们是万物之主” “老师,还有气体呢” “气体也是元素的一种,而且不同的气体属于不同的元素类型,这个我们以后会讲。现在,将你们的目光放在这盒水上” 众人的目光落到那碧蓝的水上。 “在你们的脑海里去想象这盒水,想象它的触感、味道、温度...还有灵魂,可以闭上眼睛”多春鱼老师像是个音乐家,准确的掌握着语调的节奏,带动着课堂的气氛。 “好,在脑海里冥想着水,并默念它的名字,呼气,吸气,安静的去感受,感受你幻想中的水包围着你,在你体内游荡,或者,你在水中徜徉,又或者,下雨了,雨水打在你脸上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秋刀鱼扫了一眼听话的学生们,继续说道:“现在,抽出你们得魔杖,将它对准这盒水” “好,很好,现在,幻想着你们的杖尖会生出一团水来,你可以念它的咒语,它的咒语很多,水、涌出、湿润、湖泊、海洋....你们可以只用水” 默念声四起,班级里忽然发出了一阵赞叹声,花楹睁开眼一看,原来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水,可她并没有任何感觉,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发现那团水竟然是弥畏变出来的。 “很棒很棒”多春鱼老师使劲的拍了拍手掌,“弥畏同学,你很出色,我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出色的孩子了,我教了很多新生,你是最快变出水元素的孩子” 第二个变出来的是韩浅弈,随后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将水变了出来,有些清透,有些混浊,有些掉落在地成为水花,有些在空中漂浮,有些是蓝色的,有些是绿色的,甚至有个女孩的水团里还有一只小金鱼,秋刀鱼老师毫不吝啬的赞美了他们,不愧是人鱼班的孩子,对于水的掌控得心应手。 “好,很好~~”多春鱼老师拍着手,“还没有召唤出来的,可以强势一点,它们是喜欢开玩笑的元素,咒语要变成‘水元素,我命令你,即刻出现!’让它知道你的决心!!” 伴随着多春鱼老师的指导,全班都召唤出了水,除了花楹。 花楹失落的看着周围,如坐针毡。 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沉浸在魔法的奇妙当中,只有花楹很不开心,她也没心情吃午饭,闷着头漫无目的的快步走着,也不知道走哪去了,反正是个绿意盎然的隐蔽角落,没有人来的走廊尽头,还有一架小秋千,她便坐在秋千上,垂着头,闷闷不乐。 忽然的,一个黄芥末三明治出现在自己面前,抬起头,竟然是韩浅弈。 “怎么不吃饭呢?” 花楹垂下头,声音轻且压抑,“不想吃” 韩浅弈见她这样,迟疑了片刻,蹲在她身前,看着她如红宝石一般的眼睛,语气很软的说:“还在生哥哥的气啊?” 花楹还是恹恹的,应付道:“没有” “花楹楹”韩浅弈拎着花楹的食指尖晃荡,“别生我的气了,对不起么,我们和好好不好?从小到大,我们也没有生过这么久的气啊,像往常一样,和哥哥和好吧” 花楹轻轻的甩开了他的手,起身快步走了,韩浅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十六章 j izai 25.c om 放学后,很多家长来接孩子,花楹拒绝了同学家长想送她回家的邀请,自己一个人伴着孤零零的星光向家走去。花楹内心很丧气,在消灭夜魔的时候,她明明已经使用出了魔法,但也只有那一晚,就好像灰姑娘的魔法一样,到了午夜十二点就消失了。 一开始,花楹觉得是戒指的原因,她昏迷后,戒指被韩盛平收了起来,待只有二人时便还给她了。韩盛平还特地叮嘱她,这枚戒指绝对要保管好,轻易不可以拿出来,更不能让别人知道,花楹不解,因为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母亲遗物当中的一件,家里还有很多魔法器具。 “这是件宝物,会引来觊觎它的人,千涓以前就是这样对我说的,所以她不会轻易将戒指示人”韩盛平如是说道,“你还是个小孩子,暂时用不到这个,收起来保管好,放在安全的地方” 千涓的笔记里对于这枚戒指可没记录这么多禁忌,只说这枚戒指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但关于戒指的由来也是只字未提。不过既然韩盛平说了,花楹还是点头答应了。 韩盛平还说了另外一件事,“关于夜魔的事,花楹,你有什么打算吗?” 花楹不懂:“什么打算?” “韩浅弈和我说了,是他召唤的夜魔,你打算向公众公开这件事吗?” 花楹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那样的话,韩浅弈会被大家骂的”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ai9.com 韩盛平的神情明显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说道:“谢谢你花楹,如果你一定要公开的话,我也会把这件事公开的” 花楹没说话,只是有些沉默。 时间回到当下,心情烦躁使得花楹改变了原定路线,她决定去城东外属于松香镇的山丘上看星星,她居住的地方常年被浓雾和密林包围着,很难看到明亮的天空,而松香山树木稀少,被大片的草坪与野花覆盖,那里香气浓密,一片坦荡,月光毫无保留,即便是在深夜也能看清脚下的路。她低头走着,直到走到了目的地,心情却没有因为那璀璨的星空而变得美好,她一会儿踢踢草,一会儿踢踢石头,前路被一颗巨大粗混的树木挡住了去路,她恨恨的踹了一脚树。 啊啊啊啊问题到底出在哪啊?!!! “喂,你在干什么?”一个不太友善的声音从树后响起。 花楹惊讶的抬起头,发现竟然又是弥畏,怎么哪里都是这个家伙!!! 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随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讨厌的家伙”花楹在心里说道。 “怎么又是你啊,这里可不是你家的领地”花楹知道,这里是属于政府的产业。 弥畏傲气的说:“这棵树是我家的,极仙城的重点文物” “哼”有钱了不起啊。 空气间一时沉凝下来,半晌,花楹说道:“喂” 音调降了八个度。 “干嘛?” “你” “恩?” “是怎么做到的呀?” “什么?” “就是怎么变出水来的?”弥畏是今天第一个变出来的,所以花楹才会开口问他,她觉得弥畏肯定知道窍门。 弥畏对她粲然一笑,“我不会告诉你这个笨蛋的,等着退学吧” “你!!!” 花楹终于不想在忍耐了,抄起地上的石子就扔了过去,然后俩人就打起来了 当这场战争持续到第二十分钟的时候,韩盛平赶来了,他听日常巡逻的守卫说,花楹没有回家,而是奔着山丘去了,便用魔法球观察了一下花楹,恰好看到她英勇奋战的模样。 “都给我住手”韩盛平的法杖轻轻一点,二人就被绑在树干的两侧。 “同学之间怎么能打架呢!!” 韩盛平先是看向弥畏,“你怎么能打女孩子”又看向了花楹,“你怎么能把人家打成那样!!” 的确,从伤上看,弥畏还是比较惨的,因为花楹劲大又莽撞,再加上钟翎妈妈送的扣章,她简直如虎添翼。 “再有下次我可就记过了!!” 说罢,他松开了二人,“赶紧回家吧,花楹你和我走” 二人又开始互瞪了,韩盛平吼道:“够了!!再闹我就把你们绑在这喂蚂蚁” 终于把他俩分开了,韩盛平牵着花楹的手带着她去找自己的马车,花楹气咻咻的看着身后远去的弥畏,和韩盛平说道:“他的爸妈会来找我吧?” 花楹已经做好了对抗他家族的准备了。 “他没有父母” “啊?” “很早以前他家里出了一场魔法事故,召唤出了恶魔,所有人都被杀了,只剩下他一个”韩盛平将花楹抱到了车上,给她系上了安全带。 花楹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弥畏是个孤儿,刚才那股愤怒的感觉也消了下去了不少。 韩盛平抻着缰绳,道:“驾~” 在回去的路上,韩盛平问花楹道:“在学校过的开心么?” “还好吧” “和哥哥和好了吗?” 花楹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饼干,那是今天那个胖夫人给她的,她塞了一个在韩盛平的嘴里:“没有” “那等会儿我们去吃烤肉就不带他了” “我不吃,我想回家” “你和他吵架,叔叔没惹你吧,我们不好了吗?”韩盛平开玩笑道。 “没有啦,就是今天上课有点累了” 韩盛平沉默了一会儿,音调如旧:“好吧,那我送你回家” 马车疾驰着,带起了夜晚微凉又有些酒精气息的冷风,花楹将头靠在韩盛平的后背上,双手抓着他的衣侧,就像小时候那样。忽然的,韩盛平听到了一句小声嘟囔。 “叔叔要是我的爸爸就好了” 那声音非常轻,轻到韩盛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但还是止住了要转头去看花楹的动作。 送花楹回到家后,韩盛平回到了领主基地,卿长乐戴上帽子手套刚准备离开:“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来取些东西” “那我先走了” “长乐” “恩?” “花楹有时间你去看看她吧,你最会安慰人了,她在学校似乎过的不太顺利,也不愿意和我多说,我有些担心她” 卿长乐看着韩浅弈,随后笑道:“是的先生” 关于夜魔那件事,韩盛平父子及花楹都保守住了秘密,所以外界并不知道夜魔是韩浅弈放出的,卿长乐也同样,但他敏锐又聪慧,早就察觉到经过夜魔一事之后,花楹与韩氏父子的关系都变淡了,而韩盛平也下令不再追查魔物坊被盗的事,今天韩盛平来找他说这些,他心里便更加肯定了几分,说道:“青春期的孩子,总归都是有些心事的,先生你带着两个孩子,也是够操心的了,您一直都像爱护女儿一样爱护着花楹” “虽然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就是我的女儿”韩盛平语气肯定的说道。 卡门受伤之后昏迷了一个礼拜才苏醒,但身体仍旧十分虚弱,据大夫说,他的肝脾都破裂了,像抹布似的团成一团,再晚送来几分钟这条命就救不回来了。他一直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全身插满了管子,医疗魔法师不敢大刀阔斧的帮他修缮身体,他的年纪太大了,那种魔法力量他会承受不住进而导致反噬的,只能先帮他养好身体,一点点的复原,弥畏请了三个护工照顾他还缴了大笔的医药费,让他可以安心无虞的接受治疗。而卡门住院的这段时间,照顾公爵堡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妻子琳娜身上,她比卡门小一些,也260岁了,耳朵不大灵巧,这空荡荡的城堡又总是会有些“不速之客”,所以她变得疑神疑鬼的,虽然坐在屋子里,手中织着过冬的毛衣,但眼睛却一直透过狭窄的铁窗看着大门,夜色渐深,树影憧憧,她也愈发的警惕了。 忽然的,门口有黑影晃动,琳娜慌里慌张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举着猎枪冲了出去,却看到一脸狼狈的弥畏。 “哎哟哟我的天呐,这是校园霸凌吗?我要去找你们的老师!!”琳娜心疼的看着弥畏,检查他的伤。 “没什么大事”弥畏显然不愿意聊这些,“我和人打架来着,我没输” “谁啊,谁这么大胆,敢对弥畏老爷动手” “总之我没事”弥畏抬脚想走,又顿了顿,“别担心” 琳娜陪着他向他的卧室走去,琳娜很少会进入到城堡更加内部的区域,他们夫妻俩的活动范围就是那条长廊和外面的院子,只要守好这道门就可以了,琳娜也不愿意进去,也许是因为那场事故的原因,她总觉越往深处走就越阴森。先辈们常说,年纪大了就会看到很多不该看的东西,她可不想看到可怕的玩意。 “有件事,先生” “什么事?” “刚才来了一个女人,很壮实,比我年轻很多,她说你买了她的魔杖” 弥畏停下了脚步,眉头蹙着:“怎么了?” “她说要给你退货,她有更好的货给你” “我不需要” “我说我会告诉你的,但她非要立即就拿回魔杖,还要闯进来,我这把老骨头好不容易拦住了她,她说她明天还会再来的” “直接赶走就是了算了,锁上门吧,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我来应付她” “好的先生,我送些食物和药品到你的房间吧,你想吃点什么?” “不必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么先生,我可以请一天假去看看我的丈夫吗?我很想念他,家里我会找个可靠的临时工顶一天的活的” “不必了,你直接去吧”弥畏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黑铁似的吊灯链泛着墨青色的光芒,像是在冰冷的湖底被封冻许多年一样透着逼人的寒气,他幽幽的说道,“反正这家里也不会有人想进来的” 琳娜赶紧接了一句:“除了今天那个莽夫一样的女人!” “阿嚏!!!”罗梦妮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险些被脚下凌乱的藤蔓绊倒,好在她扶住了旁边的刺桐,她嘟囔着,“都怪妁雅那个傻丫头,就那么听了她爸爸的话,她爸爸就没聪明过!!竟然将‘诅咒之杖’拿了出来!!还卖给了一个小孩子!!极仙城的首富家族要是因为这根魔杖彻底绝后,我们家的店就完蛋了!” 那日她光顾着花楹,没注意到弥畏买走了什么,事后才发现,原来那个危险品被弥畏买走了,她立即找了过来,想要把魔杖收回来,但守门的老太太竟然用猎枪对着她,真是不识好人心,他们根本就不懂那根魔杖的恐怖。罗梦妮的家族经营这家塔沓魔具店已经有五百多年了,她亲眼看着房顶的瓦片修了一茬又一茬,在父亲去世后,她也成为了新的“修瓦工”。但时代不同了,越来越多的大资本掺和进了这个行业,成批量的生产精美又廉价的魔杖,罗梦妮的生意被抢走了一大半,她是不相信那种没感情的制造过程能生产出高级货的,但这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坚持手作的私人魔具店几乎都在倒闭,活下来的也是靠着吃老本苟延残喘。所以,罗梦妮只好满世界搜寻有着传奇色彩的魔杖,以此作为噱头招揽顾客,提高店铺的知名度,‘诅咒之杖’就是这么被她收入囊中的。但一开始,罗梦妮是不信的,她认为魔杖既然是人造的,那就一定会被人类征服,可随着买主一个个离奇死亡,她的心里也不由得打起了鼓,没办法,她只好将魔杖封印在她们家祖传的盒子里,那盒子几乎可以隔绝一切魔法力量,‘诅咒之杖’也就这么安然的待在店里。 但是这次,她只是出去一小会儿,这把杖就遇到了它的新买家并完成了交易,罗梦妮隐隐觉得有一丝恐惧,她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始终要让魔杖重获自由,或者说是魔杖一直在寻找机会离开盒子,到新的主人手里去,作为店主,杖灵她见得多了,这么邪性的还是第一个。 罗梦妮叹了口气,看着面前难以下脚的路,来的时候是坐魔毯来了,跟公爵堡的老太太玩了一下午猫鼠游戏,实在是累了,便想走回去,觉得走大路太远就选择近但十分难走的林中路,只是这路比她想象的要难走多了,公爵堡附近的林子都是未开发的原始丛林,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她走的方向还有一些低矮的山丘。 “希望别遇到野兽”罗梦妮嘟囔着,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这里可真冷” 明明已经是夏天了,森林里无风,夜里的温度却还是这么低,也许是因为这林子暗不透光太过阴森吧,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植物长得就会很肆意,古怪狰狞又恐怖,仿佛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又一脚深陷到泥土里拔不出来,罗梦妮低低咒骂一句,坐下身开始刨着脚边的土,这里鲜少有人来,腐叶枯枝早已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如若下面有空隙,就会积攒雨水和成湿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到它们的“陷阱”当中。 可这泥就像是有灵性似的,不断的下滑陷落,卷着她的脚往地里钻,罗梦妮有些慌了,手脚一起使劲,好不容易把脚刨出来了,她刚松了一口气,一只布满蓝色蜥蜴皮的手掌便从脚下伸了出来。 第十七章 黯淡无光的夜里,笼罩在古堡上方的浓雾挥之不去,弥畏从睡梦中惊醒,额头满是汗珠,他看向窗外,月亮被乌云吞噬,零星泄出的幽暗光线像最后的垂死挣扎。 挂在床头墙上的玻璃壁式烛台,里面燃着即将熄灭的白蜡,勉强将室内照亮。 弥畏顺着那影影绰绰的烛光看向靠着侧面墙那张有些年头的桃花心木办公桌,发现魔杖盒的盖子打开了。 他赶紧下床来到桌前,点燃了桌上雀鸟双枝烛台里的蜡烛,再次确认,魔杖的确不见了。 他立即在周围寻找,很快便在桌下找到了那只魔杖。 很奇怪,他没有打开盒盖,更没有触碰过魔杖,没有他的命令,琳娜也绝对不会进他的房间,所以,魔杖为什么会在地上呢? 他拿起魔杖仔细观察,右手摩挲着杖神,忽然的,他感到手中有些湿润,摊开手一看,是鲜红的血迹。 他有些慌乱,一把扔掉了魔杖后退了几步,魔杖似乎也感应到了,微弱的光亮轻轻闪烁着,衬着他的影子在火光中微微颤抖、扭曲变形,弥畏再次翻手看过去,发现手中的血迹竟然消失不见了。 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教室里,花楹撑着下巴打量着旁边似乎有心事的弥畏,心里想着果然打过了这小子老实了。 这时,门口走进来一个纤瘦的男人,他一身黑色制服,还披着黑色的长斗篷,臂弯里夹着几本书,他看上去有些病恹恹的,约莫二十几岁,皮肤惨白,不住的小声咳嗽着,长得文质彬彬的。 “安静...”他气弱的说着。 但下面没人听他的,甚至很多人都没注意到有个陌生人进屋了,上课铃已经响起,调皮的孩子们还在自顾的嬉笑打闹。 “安静....”他再次说到。 但同样的,无人在意他。 他也不恼,伸出魔杖对着班级里最闹腾的那个男孩庞肆克:“罚.缚立.缄口” 男孩像是被一条粗大的绳子缠住一般,双手放在身侧,两腿并拢,直勾勾的站立着,像块石板似的,他十分惊恐,嘴里咿咿呀呀的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男子再次说道:“焚灭” 接着男孩的衣服竟然从下至上燃烧了起来,他吓的直接晕过去了,学生们纷纷避开,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还有几人发出了尖叫声。 “还不快灭火!!他会被烧死的!!”花楹冲着男子喊道。 男子撇了她一眼,并未出声,那火只烧光了衣服,男孩的身体竟然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上半身的皮肉完全裸露了出来,随后,他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身旁的同学扶起了他,将他放到了座位上。 男子并未做任何解释:“现在,开始上课”屋内安静了,掉根针都能听到,学生们乖乖的坐下,谁也不敢说什么。 他转过身,苍白的指尖划过黑板,便出现清晰的印迹,像是被火烧过遗留下来的白灰。 “我叫绒沐,是你们的平衡课老师”老师说话的声音毫无起伏,每一个字都是平的,听上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要现讲一个概念,阴阳” 他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写着,“阴阳,它们有着生、化、极、变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依存、制约、消长、转化,就像是白天与黑夜,它们互相交替,日复一日的循环,在某一时刻侵占、融合、互换” 刚才那么一出,现在又这一大套理论砸下来,全班都懵了,眨巴着纯洁的眼睛看着绒沐。 这时,裳丝老师推门进来,讪笑着对绒沐摆摆手:“老师,您出来一下” 绒沐觉得的奇怪,虎口抵在唇前轻咳了几声,随着裳丝老师出去了。 “绒沐老师!!!”刚出门,裳丝老师就换了一副紧张的神情,双手握拳在胸前,低声道,“您不能这么上课,孩子听不懂的,您的投诉率已经是全校最高的了!!没有一个班主任愿意接您的课,你再这样下去,我也会接到家长投诉的!!” 绒沐却毫不在意,“那就让他们投诉好了,裳丝老师,我有自己的教学方式,也教出了资优生,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知识,我相信学生们能很快就消化,如果跟不上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他就差说,笨蛋没有资格做我的学生了。 “绒沐老师,我知道您是天才,但现在,您是老师,你面对的是一群刚刚进入魔法学院的学生,要站在所有学生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师者父母心啊” “裳丝老师,我知道你关心所有的学生,但这对聪明人不公平,天才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等待上,特别是等待庸人身上” 绒沐说着就要回班级,裳丝直接掏出了魔杖,抵在绒沐的胸前,淑女也难得的发飙了,她的声音压抑又豪迈:“绒沐!!听好!!我是看在以前是同桌的份上才愿意接你的课!!你要是敢给我丢脸!!要是敢让我吃投诉被家长骂被校长骂,咱俩就同归于尽!!” 裳丝老师来得晚,只看到绒沐教课,要是看到之前火烧学生的那一幕,她怕是这会儿已经要和绒沐同归于尽了。 绒沐那张一直“淡淡的”脸上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的表情慢慢的变得诧异、惊讶,想脱口而出说我又没求你找我当老师,还是咽了下去了,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知道了,裳丝老师” 裳丝恢复了之前温柔,笑眯眯道:“快进去吧,孩子们在等着您呢,多笑笑,那些孩子多可爱呀” 课程继续,学生们发现,绒沐老师会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诡异,不但笑容勉强,还总在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出现,像是机器人被设定了某种别扭的程序。 “阴阳是两种力量形态,也可以看做是事物的两面性,比如水,既可以冻成冰,也可以煮成热水,而冰可以加热融化成为沸水,沸水亦可以降低温度冻成冰,这就是阴阳之间的转换。这其中,阳可以视为热、光、气化,阴则视为寒、暗、实体化,当然,这只是阴阳概念中的一部分,真正的阴阳包罗万物,世间的一切皆能以阴阳定性” “而你想让水展现什么样的状态,是沸腾还是结冰,就要使用恰当的阴阳力量去操控水,少则缺,满则溢。放到魔法学上,也就是我们所要学习的,对于魔法的平衡能力” “平衡听起来很简单,但要控制起来是非常难的,你们昨天上过多春鱼老师的课,应该可以操控简单的元素了吧” “是的!!”几个学生稀稀拉拉的说道。 “那好,谁来和老师练习呢?”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举手,绒沐就随机选了一个“幸运儿”,他指向了一个泺塔族的女生,泺塔族生活在珊瑚礁高塔上,所以人都偏黑,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被老师点到,她有些紧张的站起身。 “你应当能变出树木吧”绒沐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的问道。 “木元素,老师” “雷属木气,你可以变出雷电吗?” 他们可没学到这,昨天就学感应五大元素和怎么变水了,这一下子跳了半本书的课,女孩都愣住了,“我们还没学这些...老师” “谁可以?”绒沐扫视着其他学生。 韩浅弈的眼神左右闪烁了一下,随后举起了手,“我” 绒沐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开始了,韩盛平站起身举起了魔杖,给自己鼓鼓气,轻声道:“雷电” 一条细状如小壁虎的雷花便陡然出现在空中,蓝色的电流闪烁着,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学生们发出低声惊呼,韩浅弈见雷出来了,也松了一口气。 绒沐说道:“现在,在你脑海里冥想着宁静的力量,你要让你的雷电变得宁静” “这....”雷电怎么宁静呢..... “放松你的身体,它们也会安静一点,记住,魔法,是想象的力量” 韩浅弈闭上眼,努力的消化着绒沐的话,但无论如何他都做不到,反倒是消耗了很多力气。 “想象一下,这团电就要伤害到你的心爱之物了,比如说你养的宠物,但它是存在的,你无法让它消失,那么你必须要将它的力量、转化、分散、消耗,让它成为安全的状态” 这话似乎触动了韩浅弈,他曾经的确有一只狗狗,在三岁的时候出意外过世了,他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画面,这激起了他的情绪,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眉头蹙在一起,举着魔杖的手在不断颤抖,额前的碎发被吹得凌乱,闭着的双眼感受到面前光芒的炽热。奇迹出现了,那团雷电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空中。 室内一片沉寂,花楹忍不住问道:“你让它消失了?” 韩浅弈道:“不,它还存在,你拉开你的抽屉” 花楹闻言握上了抽屉的铜把手,随后立即甩开:“啊,是静电” 四周的同学也都学着去拉把手,都被电到了,但他们并没有抱怨,反而觉得有趣,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魔法的神奇永远震撼人心。 绒沐终于露出了笑容,“很好,跟我来” 他引导韩浅弈走到讲台前的空处:“现在,让它们咆哮” 紧张的气氛再度覆盖了整个教室,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韩浅弈,他们知道“咆哮”意味着什么,那应当是巨大的、无与伦比的雷电,即将要出现在教室里,那可太刺激了。 韩浅弈比起刚才眼神多了一些沉稳,不再慌乱不安,他似乎已经找到了窍门,毫无畏惧的站在台上,闭上了眼睛,舒展开眉头。那裹挟着魔力的风再度卷起了他的刘海,接着,一道巨雷从天儿罗,将讲台劈成了两半。 屋内先是一片惊诧,随后是热烈的掌声,韩浅弈喜悦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成功的感觉让他无比兴奋。 “很不错”绒沐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赞许的意味,也缓慢的拍了几下手,随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看到这一幕,花楹的心更凉了,发出了无声地叹息垂下了头,同学进步神速,而她还什么都不会..... 第十八章 天空褪去了深蓝色的长袍,留下淡紫色的裙摆,像紫罗兰花瓣沾了露水。街上还没什么人,面点店的老板打开了玻璃窗板打算开始今天的营业,热气腾然冒出,像蒲公英似的胡乱飞舞,突然被生生打断,窗口重新变回一片漆黑。 一个身躯庞大的男人堵在窗口,胸前盔甲上的深褐色污渍被蒸汽沁上了一层水珠,缓慢的流动着,拉出一条蚯蚓般的线。接着,一个凌乱的脑袋斜着从上落下,乌木似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店主。 “五十个包子,要肉的”他的声带像是被开水烫过又在土里蹂躏了许久,粗糙难听。 “额,好,但是还没出来这么多,只有....” “有多少,拿多少”那人瓮声瓮气的说道。 “好,好的” 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装满了牛皮纸袋,店主小心翼翼的递给那人,“小心,很烫的” 但男人毫不在意,大掌牢牢的兜着袋底,拉下竖立的锦棉布衣领,露出胡子拉碴的下半张脸,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店主悄悄的打量着他,这会儿天愈发亮了,他看的清楚多了,男人披着厚重的兜帽斗篷,斗篷肮脏破烂,干涸的血迹鲜明,一直遮到了脚踝,脚下是一双打着铆钉的皮靴,也是破烂不堪磨损严重,腰间后背鼓鼓的,像是背了好几个旅行者的袋子。男子本身的状态也很差,发丝肮脏凌乱的纠在一起,脸看起来像是一个月都没洗过了,黑一块灰一块的,附着着大量的泥垢。 虽然天气还很热,但他穿的却格外厚实,人也像是刚从竞技场厮杀出来的一般,看起来就不像好人,店主犹豫着要不要叫警察。 但这会儿功夫,男子已经下肚了二十个包子,他似乎终于感到了满足,最后一个包子闭着眼仰着头细细的咀嚼着,又贪婪地舔了舔嘴唇。随后,他卸下了披风,那下面更是惊人,他身上手上颇多,伤痕累累的盔甲上还挂着腐臭的生碎肉,店主完全不敢想象哪些是什么肉。 他走到街角的清洁魔法阵上开始清理身体,不多时,盔甲恢复了往日的银亮肃杀,他本人也清爽干净了许多,那张脸洗干净了,店主终于认出人是谁了,自由骑士团的康博士! 韩盛平今天刚到领主办公室,卿长乐就迎了上来,“先生,康博士回来了” 韩盛平一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卿长乐继续说道:“只有他一人” 二人深深对视一眼,向着呼噜声最响亮的议会大厅走去,此时的康博士躺在五张并排的凳子上,正睡得昏沉。 “等会儿再睡吧”韩盛平打了个响指,康博士从睡梦中惊醒,在看清面前的人后,他踉跄上前,拉住了韩盛平的胳膊,语气惶然悲怆:“领主,只有我回来了” 韩盛平握住他颤抖的胳膊,看向卿长乐,“通知政务官们,我们要开个会” “已经通知了,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椭圆大厅里,庄严的执杖女神浮雕立于墙面正中,政务官们已经落座了,十二座皆满,他们神态各异,但同样都很严肃,康博士悲痛的说道:“我们去了奇丘,那里根本没有巨人!只有阴谋!!” 在发现奇丘国的有巨人苏醒的迹象后,韩盛平与政务官们进行了商讨,认为应当派调查员进入特朗查看具体情况,极仙城虽然是位于汪洋中的孤岛,但与奇丘离得最近,大海并不能阻拦巨人,那些家伙是有思想和智慧的,它们不但会造船,还会用计谋,更擅长用小山一样的拳头破开人类的城门。且极仙城并不只有岛屿,他们还有一处飞地与奇丘东北部相邻,和特朗不过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并且,那里有两地之间的传送阵,这种大型传送阵的开启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真有什么不测,很可能会给极仙城的人民带来危险。 因此,领主基地决定派遣一支由骑士长康博士率领的侦查队前往,侦查队每隔两天会向领主基地汇报一次情况,但在十天前,消息忽然就断了,韩盛平已经派出了一支追踪小队,还没有新消息,没想到,康博士竟然已经回来了。 “什么阴谋!!”一级政务官洛旌问道。 “并不是巨人要苏醒,而是有人在召唤巨人!!” “是谁!!”‘老古董’智幸格问道。 “就是奇丘现在的领主雾轨君的哥哥雾先君!!” 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智幸格握着手掌,苍老的声音幽幽的说道:“雾轨是曾经奇丘领主雾申君的养子,他的出身...没人说过,应该很平凡,他只在公众前出现过一次就销声匿迹了,雾申君的太太是个善良的人,收养了很多孤儿,那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和雾申君夫人收养的其他孩子一样,到年龄就会离开家,谋一份营生,不会成为奇丘国的重要人物。十年前,雾申君病重而亡,本来应该由他的儿子雾先君继承王位,但是雾申君的妹妹夺权,先一步控制了领主基地,雾申君的家人都被关了起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雾轨才展露头角” 智幸格深深的看了同僚们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身上,继续说道:“他之所以能崭露头角,是因为他立即选择背叛了雾申君的家人,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并作饵将他们引出来,以此作为给新领主的投名状,雾申君的妻子和女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折磨死的,据说死状惨不忍睹” “但是,新领主根本就不信任他,在他没有利用价值后,就打算杀了他,他断了双臂才逃出了奇丘” “新领主想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所以没有杀雾先,将他关在了牢里,领主的死士将雾先救了出来,一些追随先领主的贵族们还集结了一批士兵,那时,雾先也求助了我们” 他到这里有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最终,雾先君杀了他的姑姑,重新获得了领主之位。他继位后,开始追查雾轨的下落,奇丘也安生了一阵子,但就在两年前,奇丘的领主基地一下子翻了天,雾轨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竟然在一夕之间,毫无征兆的攻破了领主基地,重新成为了奇丘的统治者。那时我们商议过,一致认为是他将灵魂卖给了魔鬼,并且是非常邪恶的魔鬼” “我记得这个想法最终被推翻了”叁级政务官“书呆子”傅珩说道,“因为这么长时间,魔鬼都没有吞噬雾轨” “凡事皆有例外”智幸格提高了音调道,随后继续说道,“奇丘国一时闹得厉害,雾轨的办法就是杀,最起码杀了有二叁十万人,所以这几年奇丘民不聊生。我们的使者曾去拜访,却被雾轨拒之门外,不光是我们,雾轨上任后,他的政治团队没有和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有过交集,其他如旧,所以我们对他的了解很少,至于雾先,已经被雾轨斩首于弑羊广场,应当早就死了” “不,他没有死!!”康博士着急的说道,“至少我看到了活着的他!!!就在特朗,他不知为何拥有了强大的能力,集齐了大概一百人的巫师团,设下结界,想唤醒巨人” “才一百人,雾轨都无法阻止吗?” “那结界固若金汤,雾轨的军队一直在想办法突破,并切断了里面的补” 韩盛平问道:“你是怎么调查到这些的,士兵们又是什么牺牲的?” “我和我的属下先是到了沙丘的首都,随后直奔特朗,但那里已经被孤立了,没有一条道能进去,我们只好先回到附近的城市,分成叁组避人耳目。伊凛打听到军方正在大量招募本国的魔法师进入特朗,我们便盗窃了奇丘魔法师的身份混了进去,进入特朗后我们再也无法和极仙城联系,我觉得是因为那里的磁场已经紊乱了,因为那里到处都是乱象,树木长在了铁块上,石头长在兔子的脑袋里。奇丘的军队并非没有任何突破,他们集中力量攻击了结界最薄弱的地方,已经看到了结界上的裂缝,我们被派进去,就是为了集中力量攻击那里,就在即将要突破的时候,雾先出现了,他带着一支奇特的魔杖,魔杖上布满的血丝和银脉,他只是挥了挥魔杖,天上就开始下起了混浊的黑雨,我们的人源源不断的倒了下去,他们....” 康博士说到这里,情绪愈发的激动了:“我的同伴们都死了....我拼命的喊他们快跑,但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跑走了....就在我的战马被腐蚀掉了半个身子的时候,我终于逃了出来....” 康博士说完后,室内一片沉寂。 汤酒爷爷用它结实有韧性的藤条编织了一个吊篮,花楹小小的身躯就缩在里面,它竖着耳朵,听着花楹的抱怨。 “爷爷,他们都有魔法,只有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想上学了” “哦,我的小甜瓜,不上学可不行”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啊,之前明明都使用出来了” “啊,啊,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人在极端的条件下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天赋” “你的意思是说让我再去找个怪物?” “不不不,当然不行,那太危险了,哦,不如这样吧,你可以在你妈妈的笔记里好好地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都翻过了,根本没有,妈妈是个天才,她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要是我的金苹果能换得你拥有魔法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会揪光我的每一片叶子的” 换得.... 这话倒是提醒了花楹,那天裳丝老师说过,献祭魔法就是你想使用某种魔法,必须用某些对你而言很有意义的东西去替换。 想到这,花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