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鬼小姐想过平静生活[综主家教]》 暗杀志愿 作为里世界首屈一指的暗杀部队的作战队长,斯贝尔比·斯夸罗完成过许多“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没有一次的暗杀目标令他感到如此棘手。 此刻,斯夸罗正位于京都市区中心地带的一座高级公寓中。或许因为室内过于整洁、或许因为入目装潢皆是扩散光线的白色、或许因为居住者仅有一人,整个空间十分空旷,四处充满了女性生活痕迹。踏入玄关便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淡香水味,手边的鞋柜上就是各形各色的香水瓶以及随手摘下的金属饰品,玄关以外直至阳台前的区域都铺满了柔软的羊绒地毯,呈L字形的拼接型沙发半包围着椭圆形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几袋未能吃完、分别用封口夹封好的零食。 值得一提的是,壁柜上摆放着一副全家福,进入公寓第一眼便能看见,显然是主人特意选择的醒目位置。而与这间公寓显得格格不入的斯夸罗,其进入方式自然是非法入侵。 (喂喂、真的假的啊。) 斯夸罗忍不住拿起相框,他对日本的入学仪式并不熟悉,读懂照片中传达的信息却并非难事。 樱花落下的东京大学校门前,一位父亲与一对姐弟并肩而立。右下角的日期昭示照片拍摄于六年以前,因是清纯洋溢的年纪,画面中的少女哪怕面色沉静也显得青春非常……尽管年轻了几岁,但这与斯夸罗在任务档案上所看到的“零崎里织”绝对就是同一人。 照片上,少女身边的那张蠢脸——尽管年轻了几岁,但这位弟弟角色,绝对就是斯夸罗那名为山本武的半个弟子。 真是糟糕啊。 斯夸罗开始头疼了,为了速战速决,他特地挑在这个时间节点造访,任务目标随时有可能推门回家。 可是一旦看到这张全家福,斯夸罗也不可能再若无其事的杀掉那个女人。 问题不在于他与山本武的私交。 就算因为出现意外而中断,彭格列家族的继承仪式也算是切切实实在几天之前举行过了,如果对方真的是十代守护者的亲属,那么……这个任务被递到瓦利亚——这个直属于彭格列九代目,却是里世界公认的与九代目离心的瓦利亚手上,被一路递交到他斯贝尔比斯夸罗之手,就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容不得斯夸罗细想,门锁轻轻震动,是指纹识别器正在工作的证明。 下一刻,门被推开。 推门而入的人身着毫无个性的正式着装,面容上写满了疲惫与厌倦,但毫无疑问,出现在斯夸罗面前的女性拥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美貌。只不过,美人的性格似乎是与美貌如出一辙的难以靠近,哪怕看见陌生男性出现在自己家中,还猝不及防地与之四目相对,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该说是镇定还是冷淡呢?这对姐弟真是截然相反的人啊,亦或者,是内里太过相像? 斯夸罗眼看着你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才注意到你身后还跟着一位高挑的男性,对方穿着休闲服饰,原本温和垂望着你的目光在触及斯夸罗后立刻变得警戒。 (这是——条子?) 在斯夸罗看穿了男性职业的同时,对方也对斯夸罗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谕小姐,这位是……?” “啊……” 你与斯夸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转身:“抱歉,麻烦萩原先生跑一趟了,这位……嗯,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 两位男性都是一惊。 (喂喂、这个女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让我配合你?你以为我是谁啊?) 背对着看不见你的表情,斯夸罗只听到你似是难以启齿地叹息:“其实我们最近在闹矛盾,给他发的消息都没有回复,拜托萩原先生来帮忙也是存着想气一气他的念头……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过来。” 你甚至轻轻笑了一声,任谁也不会疑心那笑里带着身处恋情的甜蜜。 言辞顺畅,态度温实,若非斯夸罗是当事人,很难相信这是你的信口胡诌。 “这样啊……”被称作萩原的男人勉强地笑了笑,你有恋人这件事似乎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既然谕小姐的恋人在,我就不多叨扰了。” 斯夸罗则是要被气笑了。 (这家伙是在拿我帮她挡烂桃花?)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萩原后退一步与你告别,离开前深深看了斯夸罗一眼:“请恕我多言一句,谕小姐是性格温柔的人,既然两位正在交往,有什么心结还请好好交流开解。” 意思是两个人吵架责任都在他身上吗?斯夸罗冷笑:“无关紧要的家伙少说点废话,快点滚吧。” 等会,这样说岂不是坐实了一位脾气暴躁的恋人形象? (被这两个家伙带着走了,谁跟你在交往啊!?) 送走萩原关上门后,你自顾自地穿过斯夸罗进入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草莓牛奶。 斯夸罗:“你这家伙,当我不存在吗?” “唔。”你咬着吸管,疑惑地看去:“我在等阁下报明来意。” (这家伙脑子里是缺了根弦吗?) 斯夸罗正要迈步,就见你竖起手:“抱歉,地毯比较难清洁,还请先脱鞋再进来。” “毕竟地毯是白色的——喂,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到底把我当成是什么人了!”更可笑的是他为什么真的照着你所说的做了!? 你偏头思考了一下:“不请自来的杀手先生?” “哈啊?”这不是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嘛? 斯夸罗微微眯了眯眼:“既然知道,那你是摆出这幅态度是在瞧不起人吗?” “抱歉抱歉。确实紧张不起来,因为先生你……”视线在白发杀手身上兜过一圈,你将没喝完的牛奶放回了冰箱里,坦然道:“身上根本就没有杀意嘛。” (……啧。) 如出一辙的令人恼火,斯夸罗完全不再怀疑眼前的女性与山本武的亲属身份。 你砰的一声关上冰箱门,终于正眼看向家中的客人,似乎被无法理解的事物吸引一般。 不设防的小动物也会如此毫无戒心、仅出于好奇便靠近休憩的猛兽。 如果不是看过资料,斯夸罗很难相信你稍长他两岁,不过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那种久坐办公室的文职工作者,胸前还挂着颇为滑稽的工牌,身体没有经过任何锻炼,完全就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弱。 (果然是针对瓦利亚的阴谋吗?) 斯夸罗不觉得要杀死这样一个女人有任何委托瓦利亚的必要性,可是看着你走向自己,斯夸罗忽然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然后斯夸罗便眼睁睁地看着你再一次与他擦肩而过,随手扶正了门边的相框。 “喂,你这家伙——”实在恼火,斯夸罗伸手揪住你胸前的工牌,一字一字念出了上面的名字:“山——本——谕——?” 你被拽的一个踉跄,一手撑在对方身前稳住了身体,就着这个姿势抬眼看去:“正是。” “你和山本武是什么关系?” 在斯夸罗问出这句话后,你无动于衷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伸手将你离自己拉得更近了一些。短暂的对视过后,斯夸罗嗤笑一声,松开了手。 你却仍然揪着他身前的衣服不愿放开,微微皱着眉:“你的目标是我吧,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 或许是无法再将你当做随手可以杀死的任务目标,尽管答非所问,斯夸罗的语气却不再那么冷酷了:“零崎里织,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你愣了一下:“零崎里织……零崎里织……”重复两遍过后,你笑了起来,“不是零崎(rei-zaki),是零崎(zero-zaki)。同样,不是里织(ri-ori),是里织(sato-ori)才对呢。” (干嘛要在这个时候笑啊?是嘲笑吗?这个名字的发音又是什么鬼啊。) 近在咫尺的美貌本就近乎魔性,若有似无的笑里更展现出别样的杀伤力,将斯夸罗的心神全然吸引。他这才注意到二人的姿势……简直就跟分别前依依不舍的爱侣没有什么两样嘛。 “喂——你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吗?” “嗓门很大呢,杀手先生……先进来再说话吧。” 你主动往客厅内走去:“我就是你要找的人没错,但我不是零崎。我的名字是山本谕(sato),作为和我弟弟的区分,直接称呼谕就可以。如何称呼阁下呢?” 片刻过后,似乎在疑惑他的不作答,你回身看了过来。 没有情绪的双眼太过澄澈,与你对视两秒,斯夸罗如同认输一般,咬着牙报上了姓名:“斯贝尔比·斯夸罗。” “斯夸罗先生,是意大利人吗?” “是又怎么样?” “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岛内的杀手或多或少都会听说过零崎这个姓氏。” (零崎……?) 被你这么一说,斯夸罗确实觉得这个姓氏有几分耳熟了。 零崎……零崎……“杀人鬼集团,零崎一贼。”喃喃自语的电光火石间,斯夸罗脑海里划过了某个手下败将的身影。 驻足在冰箱前的你正搜索着该用什么来招待客人,听见斯夸罗的声音,就这样背对着他笑了起来,应和道。 “啊,是呢,是杀人鬼呢。” 暗杀志愿 你走出开放式厨房,将切好的果盘放置在茶几上,又端起茶壶为两人斟满。 “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你这家伙,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话虽如此,斯夸罗还是拿起茶杯,正要饮用,却重重一声放下了。 “你倒是很镇定,不惊讶也不害怕。” “害怕啊,很害怕。相比起一般的杀手,斯夸罗先生看起来更叫人害怕呢。” “这种恭维就免了吧——你不好奇是谁要杀你吗?” 你不动声色,低头饮了口茶:“只要听到‘零崎里织’这个名字,就知道你是谁找过来的了。” “听起来你比我更了解我的雇主?” “不出意外的话,斯夸罗先生也只会与他打这么一回交道吧。轮到我发问了。斯夸罗先生,你对‘零崎’了解多少呢?” 再次从你身上感受到那股微妙的违和感,斯夸罗抬了抬眉头:“我曾经杀死过一个零崎。” (但那个人……) 如果不是前不久与山本武的那场指环对决战,斯夸罗大概不会想起这么号人。 “哎呀……想必阁下因此度过了一段水深火热的时间呢。” “为什么这样说?” “虽然是杀人集团,但‘零崎一贼’可是以‘亲族爱’而闻名呢。无论规则,无论禁忌,为了保护家族成员什么都能做得出来。杀死他们中的一位,想来会招致整个零崎一贼的报复吧。” “我没有遇到那种事。”斯夸罗嗤笑一声:“剑术较量,生死自负。我们并非因为私仇或是任务而针锋相对,他们要是找上门倒更好。” 斯夸罗端起茶水,却发现你楞坐在沙发上,一双眼睛追在他身上不放,闪动着难言的光芒。 半晌,你静默着点了点头:“追求着剑术的零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你会来到这里,并不是什么巧合呢,斯夸罗先生。” 面前人所言与斯夸罗心中所想不谋而合,这种弯弯道道的说话风格却令剑士感到厌烦:“有话直说。” 可你直接变了脸色,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不,我并没有什么想要表达,倒是有问题想问。” (啧,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我说了,有话直说。”斯夸罗不耐烦道。 “那我就直接问了。斯夸罗先生,你杀过很多人吗?” “废话。” “无论男、女、老、少,动植物?” “你是环境保护主义者还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虽是吐槽,但杀手面上的神情可称作堂堂正正,他毫不闪躲、毫不避讳、光明磊落地答道:“无论男女老少。一旦接受委托就必定完成,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斯夸罗先生,作为同僚真是值得信赖啊。”你礼尚往来般感叹一声,全然未被对方的态度所影响,毫无动摇地问道:“杀人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工作。” “您是将工作与生活完全区分开的人吗?” “哈?你到底想问什么?” 若这是漫画中的一格分镜,想必斯夸罗此刻已经挂满一头黑线,但他只是嘴角抽动着,投来一种敬而远之的目光:“你这女人,不会上班上疯魔了吧。” 斯夸罗读过你的资料,东大毕业,工作认真,毕业两年便能负担起京都市中心的高级公寓。以常世的目光评判,你的履历十分漂亮。他与你这种优等生是身处全然不同世界的人,斯夸罗的日常并不需要接触到这种人,于是便将自己所感到的那种没由来的烦躁归咎于此。 他眯了眯眼。 可是寻常优等生会像你一样,对非法侵入自己家的杀手拿出这种家常便饭的态度吗? (那小子和彭格列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她的事情,那小子又知道多少呢?) 斯夸罗不禁觉得山本家这对姐弟真有意思。 近乎于机关枪的逼问由此中断,你轻声细语地问道:“斯夸罗先生,对你来说,杀人意味着什么呢?”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以来对答如流的杀手在此停顿片刻,给予了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是人命。杀人便意味着有人被杀,杀人者背负人命,杀人者随时可能被杀,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这是斯夸罗在今夜的对话中第二次使用“理所应当”这个词。 “若是有人不因为杀人而产生任何情绪,认为杀人什么也不是——” “那不就是变态吗?”斯夸罗截断了你的话语。 而在截断了你的话语后,他才发现你仍沉浸在他的上一段回复中,神情微微松动的模样分在令人动容。 还未来得及仔细欣赏,你便抬起头,朝他莞尔一笑。 要怎样形容那个笑容呢。面前的这个女人无疑有着极为美丽的面容,可从双眼,到举止,皆如死水般沉静。然而,这个笑却干脆而洒脱,似乎能叫人窥见灵魂中的轻盈。 斯夸罗甚至没能听清你的回答,半晌才回过神来。 那笑伴随的话语是:“是呢,那不就是变态吗。” “啊。”这下斯夸罗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应你的了,又或者,他仍然在回味着那个瞬间。 似乎读不懂气氛的变化,你正襟危坐,以近乎求教的语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么,斯夸罗先生对于‘杀人鬼’又了解多少呢?” “杀人鬼?”斯夸罗眉头拧起,正要回答,忽然神色一变,倾身将你拽入了自己怀中。 下一秒,背后传来震荡一响,再是金属落地的清脆声。 噪音源头是一颗来势汹汹的子弹。若是按照射击者的意图,沿着既定轨迹打穿落地高的阳台门玻璃,应该也能洞穿你的头颅。只可惜,玻璃纹丝未动,子弹甚至没能对其造成裂痕。一击未成,狙击手却并未因此放弃,开始持续锲而不舍地射击。 要让斯夸罗评价,这是堪称绝妙的准头,却都没能穿透那面玻璃。 (……谁家阳台用防弹玻璃啊!) 斯夸罗抿直唇,将你探起的脑袋按回怀中,如同顽童捉猫一样将你拦腰提起,向后滚进了紧靠阳台一侧的墙壁下。 “脑袋不要了?狙击手还没撤离。”尽管不远处的玻璃光滑且毫无裂痕,斯夸罗还是如此训斥道。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你,突发情况令斯夸罗全身心进入戒备的状态,目光在室内搜寻着可以派上用场的道具,似乎全然忘记自己此行的目标同样是杀死你。 而你感受着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臂上肌肉因发力而微微鼓起的形状,身下起伏的结实胸膛传递着心脏沉稳的颤动。 锁骨、喉结、唇峰……你就这么注视着斯夸罗认真而冷峻的侧颜,不由伸手想要抚摸那如春絮似拂过面颊的白色发丝。漂亮又柔软,会这样爱惜头发,应当是与外放性格“表里不一”,相当具有耐心的人才是。 “叮”的一声将斯夸罗的注意力拉回身下,随着怀中的女性按动遥控,密不透光的深色电动窗帘开始缓缓合上,一点点将外界的窥探遮了个严实。 你眨了眨眼:“是好男人呢,斯夸罗先生。” “……别说胡话。”左臂袖剑滑落,斯夸罗眯起眼:“防弹玻璃?” “是我所就职的企业所研发的专利产品。虽然已经不是最新技术了,应该还算走在时代前沿。”你回答着,就这个被掩在怀中的姿势,慢慢抬手抱住斯夸罗的腰,后者浑身一个激灵,竟然就这么被你放倒在地。 (该死。) 鸦羽般的柔顺长发垂落在斯夸罗眼前,他能闻到你身上零星的、大概是晨间出门时喷洒的、因此已经所剩无几的香水味,在遇袭时也不曾加快的心跳生生错乱了两拍。 斯夸罗凝视着俯面悬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喂、你想干什么。” 嘴上语气不善,身体却诚实,右手手臂仍然围护似的圈在你腰间。那一头美丽的白发在身下铺开,宛如倒映着月光的溪流。 哎呀…… “狙击手不会单独行动。斯夸罗先生,你应该不准备杀我了,对吗。”你如同被迷惑一般,双目氤氲,捧着他的面颊,俯身缓缓在那颤动的唇上印下一个吻:“那么,请保护我吧。” “——!!”喂喂、 (怎么回事啊,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真是——) 倒映着你面容的瞳孔微微收缩,短暂的沉默过后,斯夸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用右手按住你的脑袋,就这样加深了这个吻。 (——真是对人胃口的性格啊。) “你的委托我接受了。”斯夸罗带着你坐起身,眼神如燃灼一般炽热地注视着你,唇角弯着兴致盎然的笑意:“你这家伙很弱,但并不柔弱啊。” 你抚上他左手的剑柄,目光清明:“我姑且当成是赞誉收下。” 失去了室内的视野,袭向阳台的弹雨憾憾停止。 借着片刻空档,斯夸罗开始整理眼下的情况:“你早就预料到还有其他杀手?” “为什么不是斯夸罗先生并不那么得委托人信赖呢?这句话是玩笑喔。对方说不定最初就打定主意,要将我们一起杀死。” “他不是第一次派人杀死你,因此你见识过不少杀手,怪不得你会说出相比起一般杀手我让你更害怕这种话。” “唉,那句话可不是谎言。” “不见得吧。短时间内连续直面两位杀手,我可没看出来你身上存在‘害怕’这种情绪?” “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吗。” “哈——倒也是。”他笑一声:“初打照面时,我确实没看出来你是常年生活在这种暗杀中,反而完全将你当做生活在常轨之上的人了。” “哎呀,这可真是……这才是真正的赞誉呢。”你将双手搭在斯夸罗肩上,由衷地笑了起来,下一刻,被抱起的失重令你露出疑惑的表情。 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反而变成了意料之外的默契。 (太晃眼了……) 斯夸罗瞥了你一眼,轻轻“啧”了一声,白皙的皮肤上难掩丝毫淡薄的红色:“你这家伙真是……让我保护你,就别让我分神啊。” 话语坦荡,音量却如同欲盖弥彰一般高昂。 暗杀志愿(斯夸罗) 十分钟后,你利落地将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杀手捆了起来,从他身上摸出了突破指纹锁的磁卡。 “斯夸罗先生也收到了这个吗。” 同样非法入侵了这间公寓的斯夸罗点了点头:“就夹在任务委托里。” 你又摸出一枚闪烁着绿灯的通讯器。 “Hello,那头应该是狙击手吧。”没有得到回应,你遗憾道:“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斯夸罗先生一样友善。” 双手抱胸的剑士发出了乌萨奇般“哈?”的一声长音。 “斯夸罗先生很真厉害呢。只用刀背就制伏了敌人。” “嘁……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这家伙弱得有些奇怪了。” “对了对了,是不是有那种说法,‘剑出鞘,必见血’之类的。” “少看点奇怪的小说吧。”斯夸罗嘴角一抽:“要我帮你做什么?” 你指了指地上像螃蟹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人:“唔。没法沟通嘛,那就脖子或者心脏?随便给他来一下就好了。” “还真是有够随便。” 袖剑随意挥了挥,斯夸罗在你身边蹲下:“你捆人很熟练,这……kavlar纤维?……也是你们会社的‘产品’吗?”剑刃划过黑银的绳线,被“锃——”的弹开了。 “您很识货呢。不过这个是朋友送的礼物,她才是玩绳子的行家,我只向她学了些皮毛而已。” 再剑刃摩挲的一声过后,通讯器如无法忍耐般闪烁了起来。 “没想到壱外先生找人都找到海外去了……就连彭格列的剑帝也没能完成任务,哥哥说的果然没错,零崎一贼没那么好杀。” “是女孩子?那就好沟通了。”你右手搭住身侧的剑尖,一路抚上持剑的义肢,好奇地握了上去:“首先,我不是零崎呢。” 光芒停顿两秒后,干脆利落的闪烁起来:“我们放弃这个任务,作为交换,请放过我哥哥。” “斯夸罗先生觉得呢?” 理应不该具有任何触感的部位传来了温热而柔软的爱抚,剑士反手挑剑,用右手将因此失去平衡的你圈进怀中:“随便你。” “那还请麻烦狙击手小姐过来时礼貌些叩响门铃。” 不等对面应答,斯夸罗一脚踩碎通讯器,眯着眼吻了下来。 来不及脱口的一声“唔”被吞吃殆尽。 剑士的身型对你来说太巨大,哪怕仅用单手,被把住腰的你也动弹不得。 卷入口腔的唇舌粗粝,眼神凶煞,如同面对深海中盯上猎物的鲛鲨,你顺势圈住他的脖颈,享受着险象中的一线生机,旁若无人地回应了起来。 (遭了——) 等斯夸罗从这个吻中回神,不知不觉,竟然又成了被你按在沙发上的窘境。 倚靠在他胸前的小鱼分明整个人都笼在他的阴影之下,却不知死活地紧密贴合上来,还有人主动送上来做鲨鱼的盘中餐吗? (笑话,难道我会认输吗。) 斯夸罗横在你腰上的手一紧,下一刻,煞风景的门铃声响起。怀中的女人似乎仍沉浸其中,如久酣大梦中苏醒,迷蒙着视线坐起身。可斯夸罗瞥见你眼底的一丝退去的红光,多年来养成的危机直觉令他下意识松开手。 你无知无觉地站起身,想要拉斯夸罗起来,他却一把将你重新拉进怀里,静静地抱了一会儿。 (身量轻盈,脂肪松散,没有任何肌肉。神经最发达的是右手,也只是拿笔的程度……她确实没有经过任何锻炼。) 奇怪,那种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 充满催促滋味的门铃听上去越来越失去耐心。斯夸罗握着你的手停了停,还是放你前去开门。 少女年纪的狙击手小姐双手抱胸,颇为不爽地注视着你:“让客人在门口等这么久,就是你说的礼貌吗?” “唔,要我命的客人吗?”你哑然失笑。 她跟在你身后进门,看见地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兄长,惊呼一声扑到了他身边。 坐在沙发扶手边缘的斯夸罗双腿大开,正思考着什么,看见少女满是关心的神情不由嗤笑了一声:“你在通讯里没听到吗,她用的可是kavlar纤维,像这样可没办法割断。” “说不定是日本的杀手们知识面没那么广呢。”你好心地解释道:“那种纤维一般是制作防弹衣的材料。” 少女泫然欲泣地向你投来目光,右手飞快从兄长身上抽出了一柄尖刀,还未来得及投掷向你,她捂着手臂无力地摔倒在地:“肌肉松弛剂?是什么时候……!?” 你从玄关上取来一瓶香水,对着少女的鼻尖喷了喷:“这个香味叫做‘冥府之路’喔。” “怪不得,刚才那家伙毫无还手之力。”斯夸罗挥出袖剑,指向地上的两人:“解药在茶水里?” “bingo,斯夸罗先生喝茶之前没有对我动手,所以药效没有挥发呢——哎呀。” 尖刀擦着你的小臂划出一道伤口,嵌入地板之中,垂死一击的少女被斯夸罗毫无怜惜地踩住了心脏。 微微发力,少女便露出痛苦的表情,斯夸罗抬起刀背将少女打昏,随意与她那位不知是真是假的兄长捆在一起。 “这两个家伙要怎样处理——”他瞳孔微微收缩。 只见你一边在手臂上涂抹掉那一条血线,一边苦恼地抬起头:“其实我,既晕刀又晕血……” 斯夸罗身体僵直,朝他投来目光的那对古井无波的眼瞳,仿佛晕染了血色一般,如不详的夜月一般逐渐变得赤红。 你轻巧地卸掉了斯夸罗手上的剑,环抱住他的腰肢,自那阔挺的胸膛前扬起笑脸:“真是糟糕。斯夸罗先生,不赶时间的话,请稍微陪我一下吧?” (该死——药效在这个时候发挥了……) 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这是意识松弛之前,斯夸罗最后的念头。 * 酣畅淋漓的欢愉自脊背直通天灵盖,双眼重新恢复焦距,斯夸罗意识到身体的掌控权猛然回到了自己手中。 缩在他胸前的人、撑在他胸前的手、你含着水雾的眼,都在微微颤动着,一阵轻喘后,斯夸罗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开始缓缓抽离。 过于敏锐的五感被忄夬感冲击得迟钝,你是在被攥住手腕时,才意识到那对近乎透明的浅灰色眼瞳已是一片清明。 你眨了眨眼,还没想好台词,腰就被一把拖住。人从背后压了下来,漂亮的长发也如雨幕般洒在眼前,如月光一般泛着耀眼的银辉。 短短几个小时,你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粗糙的拥抱了。 “别跑啊……”他轻笑一声,张口咬住你的侧颈,如同野兽标记好自己的猎物,只待下一步放血拖食:“既然要做,不尽兴可不行。” 你吃痛地发出轻哼:“我又不是只顾着自己、唔。斯夸罗先生也——等、等一下。” “嗯。那还真是谢谢你。”斯夸罗没声好气,动作却缓了下来,手顺着你的腰腹往下探去,碰到了两片方形的塑料包装:“你家里还随时备着这个吗。” “前任留下的。”听见包装被撕开的声音,你忍不住回头,而斯夸罗仿佛早就预料到你会这样做,压着你径直吻上来,手上动作没有半点耽搁地将橡胶环推到了底。 呼吸变得艰难,你攥着床单刚想挪动身体,就被斯夸罗用空出的手捣了个深。大概没有男人能容许尊严像这样受到挑衅,你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带着剑茧的、骨节分明的并拢的两截手指,笔挺而坚硬的轮廓。 “哈、唔——”你放松了身体,并不抗拒斯夸罗的动作,毕竟将他当做○○棒,确实是你行事不地道在先…… 斯夸罗眼神幽暗,抱着你边亲边蹭,撤出的手指纵穿腰腹扣住你的肩膀,滚烫的○○抵在○○○。他松开你的唇,侧首舔舐起自己留下的齿印,听着你难以克制的呜咽,○○的○○愈渐亢奋。 进入时,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前任也不喜欢听你的声音吗?” 你爽得直抽气,听到他的话又想笑,可是那一寸寸抵入的存在感太过张牙舞爪,紧接而来的结结实实的动作让你忍不住侧过脸,对准他握在你肩头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下去。 斯夸罗顺势将指尖顶进你口腔里,摩挲得你牙床发痒,更想咬住什么了。 刚刚你就看过,他腰腹肌肉练得极好,几道伤疤横行,更衬得晃动时收紧的线条完美。等到你适应过后,他便握着你的腰如上了发条的马达一般○○了起来。 “外面的人处理了吗?” “你在这种时候问这个问题?唔、” 险些破音,你拍了拍他的手臂:“别、别,你压得我喘不过来气了。” 斯夸罗带着你翻过身,一下下吮吻着你的耳垂:“我绳子绑得不紧,如果有人跑来碍事,那杀了就真杀了。” “放心吧、嘶……你轻点儿。”你被顶得直流眼泪,哆嗦了两下,靠上的一条腿被抬起,酸软得不行,只觉得腰都要散架了。 他又想起什么:“你眼睛不红了?” “你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脸被撞进枕头里,你破罐破摔,索性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的:“就不该请你喝茶。” 这话不同于你先前给人的那副冷淡印象,说的郁闷且孩子气,让斯夸罗忍不住又笑了出来,他嗓音哑着,喘息又重,声音滚在耳畔听得人哪儿都发烫。 等到结束时,你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整个人意识模糊着被他拢进怀里,拨开碎发探了探脸颊的温度。 “体力真差。” 确实,第二次的时候你就已经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那不也没耽误他做第三次吗。 斯夸罗一手绕过你膝盖,将你打横抱起,眼皮都懒得掀开的你不得不伸手挠了他一把。 他意会了你的意思:“怎么,你前任不带你洗漱?” 这茬儿还没过去呢? 被抱着在热水下站了没一会儿你就清醒了过来:“你没有贤者时间吗?” 斯夸罗看你确实是精疲力竭,便不再做亲吻之外的事情了,只抬手摸了摸你的眼睛:“见血就会红眼?” “想杀人的时候就会。”你懒洋洋地搭腔。 斯夸罗哼笑一声,笃定道:“我看得出来,你没有杀过人。”没有杀过人的人,怎么会染上这种一见眼就红的瘾呢。 他见过你信口胡诌的模样,以为你是不愿意继续讲下去,也不甚在意,捏捏你的脸颊便作罢。 然而他不知道,这却是一句真得不能再真的实话。 人间示谕 “山本谕”所诞生的世界是一部游戏,而你是游戏的唯一玩家。或许是因为对外部世界没有太多留恋,尽管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接受无法脱离游戏这件事,但你并没有太多抗拒。 要说有什么苦恼的事,那就是“杀人鬼”这个天赋,在“现实生活”中弊远大于利。 想当初,你抽到这个酷炫的隐藏天赋时可高兴了。 首先,它是个隐藏天赋,小于0.01%的爆率足以得见其珍贵。 其次,它能够在玩家对抗种族为“人类”的敌人时带来100%的压制加成。 最后,玩过网游的人都知道转职后职业会对应固定专武,而这个天赋帮玩家解除了所有武器的使用限制,并且默认熟练度即是精通。这简直是作弊级别的 就像在《剑网三》里玩七秀打本的第一件事是挂上剑舞转圈圈一样,杀人鬼天赋也有一个简单的机制——迭嗜血值。 这是个非常好打的傻瓜机制,见血见攻击见招式都能迭,迭一格是10%,十格100%就自动开爆发,进入无双模式,越打越起劲,根本不怕开红打仇杀。 为了匹配这个拉风的天赋,你特地将出生点选在剑士家庭——长剑配杀人鬼,那不完全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想想都英姿飒爽。 在游戏中,只要玩家选择学习,NPC必定会倾囊相授。然而,真正身处在这个世时里,你不仅一天剑也没学,甚至连一个属性点都没有加过。 “失意的隐居剑士”从NPC从变成了朝夕与共的家人。 点击交互的对话变成了一句句实实在在的唠叨。 无论是“慈爱却严厉的爸爸”还是“爽朗又阳光的弟弟”,作为家庭成员来说都是近乎完美的存在,可正因为太过完美,越是与他们相处反而越能感到“不真实”。 杀人鬼却是真实的如影随形。 课间轻拍你肩膀的同学,你回头对他微笑,与之对视的瞬间,脑海里却自然而然浮现出了七八种夺去他生命的手法。 啊,原来杀死一个人,竟然如呼吸一般。 轻松、简单,不可或缺。 对于杀人鬼来说,杀人就是如同呼吸的事情。不需要动机,不需要憎恨,如呼吸般日常的事情。 ……日常。 这算哪门子的日常。 游戏任务的日常吗? 事情是怎样演变到那一步,你根本无从追溯,只记得那是国小毕业的春假,弟弟仍在念幼稚园。回过神来时你已经骑在弟弟身上,双手卡着他的脖颈,以十足的力道收紧。 尽管是回过神来,心间的疑惑却没有散去。 面前的究竟是NPC还是家人呢?身体的行动,究竟是由血统操纵的无意识行为,还是潜意识思考后的结果? 弟弟扒着你手指的力道越来越薄弱,到最后几乎是如羽毛般轻飘飘搭在上面,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一条生命正逐渐在你手中流失。 就连被杀死也不会反抗,这就是对玩家好感度拉满的中立守序NPC吧。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觉得好奇时,你才发现自己此刻视线一片朦胧——赤红的朦胧。仿佛世界只剩下黑、白、灰三色,而你正透过一层红色的玻片观察世界,一切运动都被慢放,生命的一切在你眼中无所遁形。 你眨了眨眼,洗涤过目光的莹润液体随之滴落下来,打湿了弟弟的眼眶。 那张稚嫩的面庞上仍然是,充满信赖的表情。 本应是毫不意外又令你感到无趣的答案,你却为他眼神里未尽的悲伤而感到意外,程序已经能模拟出这种程度的情感了吗?他想要对你说什么呢?你情不自禁松开了手。 在逃离生天后的大口大口喘息中,弟弟终于得以抓住你的手指,他紧紧地攥着,痛苦而悲伤的神情重新被爽朗的笑容取代。 他用颤抖的手去擦拭你眼角的泪水:“不要露出这样寂寞的表情嘛。姐姐不喜欢的话,我们不玩这种游戏就好了……啊,如果你喜欢的话,继续玩下去也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什么啊……” “我们不是在玩类似Chicken Race的游戏吗?比的就是谁先认输——姐姐你认输了。” 弟弟大笑着抱住了你,矮你好大一截的小萝卜头努力将你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肩上,语气带着得意:“你果然舍不得。” 你沉默一会儿,就这么向后仰躺了下去:“那现在轮到你了。” “诶?” 你抓着那双颤抖的手,迫使弟弟掐住了你的脖颈:“游戏应该是轮流来,不是吗?” 刚刚还笑着的小男孩忽然就流下泪,他圈住你的脖颈,把脑袋埋在你肩头嗷嗷哭了起来。 “姐姐……”就连濒死时也没有露出如此涕泗横流的丑态,此刻却哭得鼻涕眼泪乱飞,这样的弟弟反倒比平日那副乐悠悠的模样更令你觉得可爱。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可怜兮兮地问。 这个问题给你整不会了。 “你为什么总是想要一个人、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弟弟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为什么可以不在意任何事情,为什么不可以在意我一点。” 你茫然地“诶”了一声。 “是因为我年纪还太小了吗?那……长大后就可以了吧!”他找到了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完美答案,但他想要得到的终究是来自于你的认可,他紧紧地凝视着你,直到你为这目光撼动,轻轻点了点头。 “那就等我长大后再说。”他一锤定音,重新露出笑脸。 这一套组合拳打的太迅速了。 人对于恶意能够敏锐还击,对于好意的接受却很迟缓。 你把紧紧缠着你的小萝卜头提溜到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起人生。尽管你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弟弟也没有离开,硬生生在你书桌边坐到了睡着。 最后是爸爸来把他抱回房间的。 “阿武他啊,真的很喜欢阿谕你呢。” “诶……?” “之前好几次,阿谕你一个人待在天台上的时候,阿武都偷偷跟在你身后,一直坐在台阶上等你呢。” 确实有好多次偶遇,你都以为弟弟是恰好和朋友分别,又恰好遇到你呢。毕竟你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事嘛。 现在想来,在家人眼中,那时的你应该是彻头彻尾的中二病形象吧? 然而,无论弟弟是何情感,出于既定的行为逻辑或者日久相伴真情流露。但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你。 彼时彼刻注视着他那毫无美感的眼泪的你,心脏之所以会如抽搐般疼痛,之所以忍不住想要将他小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此番感情,毫无疑问是生而为“人”,且仍然作为“人”生活的佐证。 你被那眼泪说服了。正如同游戏无法真正伤害玩家,NPC为什么不能成为家人呢。如果NPC可以成为家人,那这个世界当然也可以成为“真实”——你是这场游戏唯一的玩家,你所相信的事物,便是当之无愧的真实。 毋庸置疑,你被家人所爱着。 零崎一贼 所以当你听到斯夸罗提起弟弟前段时间重伤住院的事情时,惊讶得差点没拿住手机。 你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这很正常吧,你不是也有不希望他知道的事情吗。”斯夸罗端着刚刚烹饪好的早餐走出厨房,如同无法忍耐般一把扯下发绳,那是你刚刚给他扎上的。 “头发会掉进锅里诶。” “我只是去煎个蛋。” 虽然这样反驳你,但斯夸罗还是默许了你的行为,任由你站在他身后将那一头长发绑了个低马尾——他觉得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的头发。 事实确实如此。今晨迷迷糊糊间,你也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许久,还追着斯夸罗询问保养的方法,把他无语得够呛。 可听见山本武住院的事情后,你便再也不关心斯夸罗如何了,只是一个劲询问他有关弟弟受伤的事情。 “你问他自己啊,我是他的保姆吗?”斯夸罗黑着脸,不等你再说话,抬手直接将新鲜出炉的三明治喂进了你口中。 一夜过去,你对这个人暴躁又体贴的性格也算有了深度了解,决定忽略音量只看行为。艰难地咀嚼、吞咽过后,你捧着三明治,向斯夸罗投去惊异的目光:“……很好吃。” 斯夸罗的面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你太轻了,需要增重。” 没想到会从一夜情对象口中听到这样带着别扭意味的关心,你“唔”地回应了一声,迅速头脑风暴试图分析斯夸罗此番言论的用意。 而斯夸罗看着你腮帮子鼓啊鼓,努力咀嚼的模样,唇边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 恰时门铃响起,你放下三明治站起身准备去开门。但斯夸罗一把将你捞进怀里,仔仔细细端详过后,把你睡衣领口前松着的两颗扣子给扣得严严实实。这还嫌不够,他不知瞥见什么,瞳色忽深,转手把你按回了椅子上。 “我去开门。”那目光恶狠狠到,似乎你要是敢说半个不字,他就要立刻跟你动真格的了。 你点了点头,不觉得有什么好拒绝的。太久没有过床伴,你现在腰还酸着呢,能少走两步当然好。 斯夸罗再次由阴转晴,重新把三明治塞回你手里,拇指抚过你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下。 你不明所以:“嗯?” 晴天甚至出了个大太阳,斯夸罗轻轻笑了一声,垂首在你唇上落下一个吻。 单纯的双唇触碰也被他亲得露骨又野蛮,与轻重缓急无关,这个人的行事风格落在忄青事上就是要将你生吞活剥。你探出舌尖制止他,他的动作立刻又温柔得非比寻常,任由柔软又火烫的舌头被你捉弄般对待,仿佛他此前的行径正是为向你索求同样肆无忌惮的一个回应。 得益于这个颇为温情的亲吻,你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对昨晚很满意,想要跟你发展长期关系的意思吗? 门外的访客显然没意料到会在这扇门后看见陌生男性,那张精心打理过的面庞上,笑容有一丝龟裂。 他礼貌地颔首:“早上好。” 斯夸罗认出面前的人是昨天那个条子,看他这一身花枝招展的装扮,并没有给出好脸色:“有什么事?” “请问谕小姐——” “她不方便。”不等话说话,斯夸罗已经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萩原研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虽然斯夸罗帮你把扣子一路扣到了头,但他自己的穿着可谓随性潦草。这间公寓内没有可供成年男性换洗的衣物,他这一身睡衣还是昨晚现场叫的闪送。 若是不能从对方这一身打扮和神态中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事,那萩原警官大学时的侦查课就真算是白上了。 两位男性在无声的对峙,片刻过后,萩原研二主动后退一步,将腋下的文件袋递给斯夸罗:“这是我妹妹寄给谕小姐的文件,对她来说应该很要紧,还请代为转交。” 瞥见寄件人上写着的“萩原子荻”,斯夸罗接过东西,反问道:“还有事吗?” 半分钟后,斯夸罗坐回了你对面。他似乎忍了忍,但没忍住,语气怪异地问:“你的东西怎么会寄到别人家去?” “毕竟我家容易被闯空门。总不会有人敢从警察手里拦截文件吧。”闯空门的人被你噎得咳嗽了两声。 你接过文件袋,从里面取出几张薄薄的纸页,仔仔细细阅读了一遍,确认信息无误。 你并没有要避开斯夸罗的意思,所以他不仅看清了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更清清楚楚看见了上面的姓名。 壱外伏木。山本谕。 他第一次看见这两个名字并排出现,正是在此行的任务委托上。 你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斯夸罗甚至帮你加热过了,如此一看,倒真是符合你对长期伴侣的标准呢。 只是性格咋咋呼呼了点:“喂……这是怎么回事。” 你轻描淡写道:“如你所见,想杀我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斯夸罗不傻,他的眼神冷却下来,注视着你近乎审视:“昨天你找那个条子过来,是想利用他做什么?” 你把亲子鉴定塞回文件袋放在一边,重新捧着三明治咀嚼起来,语气相当淡然:“不告诉你。” 斯夸罗被你气走了。 斯夸罗当然不是单纯被你气走了,光就这次任务,还有一笔账要向上清算。 他一边走出公寓楼,一边拨通电话,大洋彼端的瓦利亚城堡依旧鸡飞狗跳,枪响与爆破声不绝于耳。相比起此刻的音量,斯夸罗和你说话时甚至能称得上“轻声细语”。 电话那头,听斯夸罗简单描述完来龙去脉的路斯利亚夸张地捂住嘴:“啊呀……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吗?” “顺着档案往上追溯,看看到底是那群饭桶连十代雨之守护者的家庭背景也查不出来,还是别有用心的家伙在搅混水。”斯夸罗随意抬起左手,只听刺耳的“刺拉”一声过后,一柄不过五公分长的战术刀擦着袖剑划破了斯夸罗的外套。 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杀意。你身边乱七八糟的人可真多啊。 斯夸罗烦躁地摁断电话。 挥舞着战术刀的是个娇小的少年,身高不过一米五,却是手长脚长,有舞者一般的身姿。他模样清秀,看上去年纪不大,最惹眼的是右脸上妈见打的彩绘刺青,叫人见之难忘。 少年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几番短兵相接下来,斯夸罗已然摸清对方的路数。 虽然糅杂了多种技巧,这少年所使用的并非任何一种武道,而是实打实的杀人术。他的每一次出手都瞄准了人体命门,并非是刻意或后天训练,而是像1+1=2一般,将他人的“生命”视为唾手可得之物。 若非站在这里的是身经百战的彭格列剑帝,换了十代家族那群毛头小子,大概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了吧。 论起经验,斯夸罗要胜出太多,可两人间不是胜负之争,这样的战斗最为麻烦。既无意义,也无收益,约等于走在路上踩到一块粘稠的口香糖。 斯夸罗改变了出手的意图,只多一个来回,斯夸罗便径直挑飞了少年面上的墨镜,一脚踢在他胸口上。 而少年战术刀也刺入了斯夸罗的左手之中,他“咦”了一声,向后如猫一般轻盈的落地,没有贸贸然再上前了。 “你这左手是义肢?”他上下打量着斯夸罗,目光颇为郁闷地“嘁”了一声:“你这人真难杀。虽然不愿承认,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大概很难全身而退。” 斯夸罗心中有了定数:“你是零崎?” “嚯!”少年惊讶道:“莫非姐姐大人向你提起过我?” “你叫她姐姐?”斯夸罗反问:“那她认你吗?” 少年卸下了轻率的神情,不悦地沉下脸,以活跃形象示人者摘去了活跃的表象,横布半张脸孔的刺青顿时如漩涡般扭曲在一起。 山本姐弟 你拜托在并盛中央医院工作的朋友帮忙调取了病历。 “不愧是谕你的弟弟啊……我是说褒义的成分哦!腰腹贯穿伤,且不说复健的难度,出血量大到这种程度,一般人根本撑不过两天,但这位山本君他可是第三天就活蹦乱跳地裹着绷带出院,这就是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嘛?并盛可真是人杰地灵呢——” 决定去京都工作时你就预料到,按照爸爸和弟弟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肯定不会及时告诉你。 但你没想到,就连弟弟重伤住院,被下了病危通知书这种事,这两个人也没有跟你提一嘴。 抵达并盛大约是午休结束的时间,周末爸爸全天都在店里忙,弟弟的日常生活虽然过得青春热血,太阳暴晒的时间总要回家避暑。 然而在在电子时代生活了太久的你不知不觉遗忘了开门需要钥匙这种要事。丢肯定没有丢,找不找得到很难说。 家里的门铃自从你国中时故障后一直没有修理,你在去店里找爸爸拿钥匙和打电话给家人之间犹豫了半秒,从耳边取下一枚朴素的一字发卡。 掰直。 伸入锁孔…… 成功侵入了这间门牌写着山本的一户建。 家中一如你记忆中一样整洁明亮,独自经营着寿司店的爸爸对卫生有着堪称严苛的强迫症,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弟弟也变成了家务小能手的形状。 你感到有些怀念,来的路上还在梳理待办事项,一踏进家门却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惰性大发。 家里静悄悄的,难道没有人在吗?你准备将挎包放在沙发上,突然对上一双乌灵灵的眼睛,往下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啊,原来是弟弟变成狗了。 不对,是弟弟抱着狗在沙发上睡着了才对。 是秋田犬……好可爱…… 你对着小狗做了个禁音的手势,随即趴在椅背上,将手伸到小动物面前,让它熟悉你的味道。小狗似乎正努力辨认着你的模样——它竟然真的认出了你,在嗅过你身上的味道后,高兴地主动把脑袋蹭到你手心里,尾巴像雨刮器一样猛烈摇摆起来,在弟弟脸上甩了好几下。 被平白甩了几个巴掌的少年猛然睁开眼,吓得狗狗一蹦跑到沙发尾,这画面过分好笑了。 “次郎……”山本武睡眼惺忪地抱怨了一声,扭头看见你,慢吞吞揉了揉眼睛:“原来还在做梦啊……好吧,既然能见到姐姐就原谅次郎好了……嗯。但为什么是托了次郎的福才见到?难道是因为昨天还在给次郎看姐姐的照片吗……”他伸出手抱住了你,“姐姐,好想你……嗯?” 山本武睁大了眼睛,原本又黏在一起的眼皮忽然睁开,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是本人?” 被叫做次郎的秋田犬从他手臂下方钻了进来,在你们拥抱的缝隙间探出一颗可爱脑袋,兴高采烈地“嗷”了一声,身后尾巴甩成了螺旋桨。 “是影分身,本体还在京都。” “喔……”他一脸纯良地问:“特地拜托影分身回来看我睡觉吗?” 你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转头摸了摸次郎的脑袋:“青春期的男孩子真难懂。我在和这孩子打招呼。你说是不是,次郎?” 次郎志得意满地“汪”了一声。 山本武扑身把次郎抓到怀里教育了一番。 你觉得好笑,又摸了摸弟弟的狗头:“好啦,起床跟我走。次郎自己在家里没关系吧?” “次郎不用姐姐关心,姐姐应该多关心关心我。” 山本武乖乖地跟着你走了两步——与其说是乖,倒不如说是未反应过来的怔愣。被你微凉的手拽着走了几步,他径直在原地站定,你一个眼神还没来得及横过去,就被他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脸颊。 似乎是凭借这个动作确认你真实的存在于此,山本武眼睛越来越亮,再一次张开手臂抱了上来:“忘记说了,欢迎回家——怎么突然回来也没有说一声。” 你几乎是被他整个罩住了。 山本武国小毕业那年身高就超过了你,如今十七岁,仍处于生长发育期。上次春假回来他已然高出你足足一个头,如今又大半年过去,他身高长了些许,身型也变得更加挺拔结实。 身材廓形和剪影都优越得令你有些陌生了。 好像是跌跌撞撞的小土狗,从小就养在身边,一不留神竟然长成了能拆家护院、帅气唬人的大型犬模样。 但变化更大的还是眼神。 那对琥珀色的眼瞳,仍然炽热明亮,却比往昔多了几分厚度。少年朦胧转醒的那一刻,你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的锐利,如果不是自幼的相处令他太熟悉你的气息,说不定你会见到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山本武的一面。 “临时起意。” “过周末吗?要不要干脆再多留几天。” “很可惜,我还没有被炒鱿鱼,都在这里工作三年了不拿个N+1很亏的。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今晚就回去了。” “赶得这么急……如果姐姐不吃晚饭就走老爹肯定会生气,吃过晚饭差不多天都黑了,在家住一晚明天再回去不是刚好吗?” “感觉阿武变聪明了。”你叹道:“这笔账算的真清楚。” 目的达成,他又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说起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医院。我帮你预约了全身体检。” 在山本武愕然的注视下,你伸出手掌,轻轻靠在了他腹上端的位置:“之前受伤的地方是这里吗?” 温热又柔软的手掌,轻柔而怜爱的动作,被思念已久的你如此关心着,山本武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了。 他绷紧了唇线,目光从你面颊上逃开,偏移向那段雪白的脖颈,纤细而不可摧折,他的姐姐就是这样冷静又理智的人。 山本武酝酿着言辞,忽然,那目光如凭空中箭般凝实,直愣愣地停留在你侧颈处。 “啊。”你意识到那是昨夜斯夸罗留下的齿印,抬手抚了抚,又对山本武微微笑了笑:“不用介意。” ……不用介意?啊,毕竟姐姐已经是成年人了,有伴侣也很正常,之前她谈恋爱时也没有向家人隐瞒过。毕竟你们已经像这样远离对方的生活很久了。 嗯。不能介意。没有立场去介意。 停顿片刻后,他重新扬起笑容:“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我和爸爸约好了,这件事不要告诉你。” “我有同学在并盛中央医院工作。”你平静地说:“高中的时候关系不错,他拿了你的病历给我看。”不算说谎,但是移花接木,隐瞒了部分事实。 山本武看上去有些苦恼,尽管仍然笑着,却下意识避开了你的目光:“姐姐工作很忙吧,我不想让你担心。” “阿武,我没有生气,但是我不放心。你可以理解的,对吗?” 似乎是感受到凝重的氛围,次郎也跑到你们身边,先是看了看你,又扒着弟弟挠了挠他的裤腿。 你叹了口气,蹲下身对次郎招了招手,秋田犬仍然紧挨在山本武腿边,但眼巴巴地看着你。 “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用说。” 在你说完这句话后,山本武如同无法忍耐一般转过身背对你。片刻后,他也蹲下身来,双手抱住次郎将它递进你怀里,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你举起小狗软软的爪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我没有这个意思。”将次郎放回地上,你抚摸着山本武的脸颊,微笑道:“你也不用跟自己闹别扭。” 日光仿佛在他眼中下了一场涤荡心绪的细雨,又或是环境光造成的错觉,他注视着你的目光竟同次郎一样湿漉而莹润。 “没办法啊……”他小声说了句什么。 惴惴不安的小狗扑上你膝头,为山本家姐弟之间的撒娇模式完成了收尾的一环。 山本姐弟 你预定的检查没有固定体检那么多项目,很快便完成了。结果无需亲自领取,待到采样分析完成,便会由院方撰写成报告发送至你的邮箱。 路过某间诊室,里面的值班医生似乎相当清闲,正满面春风地抱着手机打字。 真是换了一份好工作呢。 你停下脚步,转头看山本武:“我和同学叙两句旧,门外没有休息的地方,阿武去大厅候诊区等我吧?” “好,姐姐不用着急时间,好好叙旧吧。”山本武欣然应允,临走前看了一眼门牌。 值班医生:岸谷新罗。他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叩响门扉。堂而皇之摸鱼的医生就像在课堂上玩手机被抓包的国中生,以极差的演技将手机举在耳边:“喂、老爸……啊,啊。”他点了点头,长出一口气:“啊,谕你啊,敲门的同时倒是出声说句话。” “好久不见,新罗。原来你和你父亲还有联络吗?” “唉,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岸谷新罗重重叹一口气:“所谓有得必有舍,这里的工作虽然很清闲,换句话说也就意味着整座医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清闲,领导闲的把医院所有职员都认清了,却看不得下属游手好闲。更不幸的是,他似乎是我父亲的旧识。那个人谕你也记得吧?被他认识可不是什么好事,跟他合伙过更不是什么好事……好在院长似乎只是购买过他研发的药品……哈哈,希望他没有使用过呢。” “原来如此。” “你可以再敷衍一点……我可是说了那么大那么大一串话哦。” “抱歉,请当我没有说过那句话,只是寒暄。虽然和新罗是朋友,但我对男人的生活情况一点兴趣都没有。”话语太过直白,你附以一个含蓄的笑。 “对静雄君现在的生活也没有吗?啊——” 在你平和的笑容里,岸谷新罗自觉十指比划出一个叉,用以封住自己的嘴。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文件:“被你拜托之后,我特地检索了一下你弟弟的名字,山本武,真是毫无特色的名字,同名者不少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关于这位就读于并盛中学的17岁少年,云端干干净净,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但他的的确确是这间医院的常客,许多人都见过呢,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电子数据果然一点安全度都没有。” “清理的太过头了,反而很惹眼啊。” “而这个小小镇上的人情社会更加可怕——呜哇,想想就麻烦,我都要想放弃了,可赛尔提不允许,我很少见到她为一件事这么上心呢。她‘说’我不查清楚的话之后就要分房睡,没办法,我只能去翻了翻,没想到在信息化如此发达的现在,还有纸质存档呢。你看,厚厚的一沓。不能带走喔,等下我还得放回去呢。” “话太多了,新罗。”你叹了口气:“我会好好谢过赛尔提,接下来若非有关键信息要传达,还烦请闭嘴。” 古怪的耸了耸肩,岸谷新罗笑道:“什么算关键信息呢?比如说,这厚厚一沓就诊记录全是发生在今年年内——这算吗?” 你快速翻动完前三分之一的内容,紧接着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沢田纲吉。沢田……”真是看到就让人头大的姓氏。 “这是拔萝卜连出的泥?要说起来,或许山本武君才应该是连带的泥点才对。这位沢田君,乍一看平平无奇,细思之下却哪里都是违和呢。后面还有几位少年,皆是就读于并盛中学,近半年也都是并盛中学的常客,而且受的伤一次比一次严重呢,当然,伤至性命垂危的,也仅有山本君一个——” “可以了,新罗。”你合上资料,平静地将其递回给岸谷新罗:“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候诊区,三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正聚首在一起闲聊。 最显眼的当然就是你的弟弟,运动少年臂展优越,背在脑后的双手鼓起流畅自由的线条,一派爽朗模样。 其次就是一头银发的混血少年,模样是三人中最出挑的那个,哪怕你偏心向山本武,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更符合大多数人审美的美少年。再引人注目之处就是他的嗓音,实在是大到旁若无人,远远你便能听见他音调高八度的质疑。 “哈——?你这个棒球笨蛋竟然也有姐姐?来没听你提起过……莫非是关系不好?嗯,不奇怪,毕竟你这家伙就是很容易惹别人生气的性格,要长期与你相处,不可能不一肚子抱怨。” 轮不到你来评价别人性格差吧!站在他身边的棕发少年……啊,一看就知道是吐槽役角色,慌乱的心理活动就直白写在了脸上。 对此,山本武回以了如同被戳中痛脚般的爽朗笑容:“让你失望了,我们两人关系很·好哦。” 吐槽役的目光转向了弟弟——山本君竟然还特地重音了!他脸上写着这样的震惊,然后,似乎有些纠结地开口了。 “山本你,莫非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吗?” “……不愧是阿纲,被你看出来了啊。” 山本武挠了挠头,笑容清减下去的面庞上浮现出些许迷惘:“我在思考……应不应该把彭格列的事情告诉姐姐。” “彭格列的事情?”被叫做阿纲、名为沢田纲吉的少年愣了愣。 混血少年冷静地问道:“你说你姐姐在京都工作,那她从事的是‘相关’行业吗?” “不是……”山本武否认:“她在某个机关会社担任——” “你是蠢货吗?”混血少年一把抓住山本武的衣领,毫不留情道:“不相关的人被牵扯进来会有什么下场,在十年后看得还不够清楚吗?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啊!” “狱寺君!”沢田纲吉试图阻拦。 听到“十年后”这个关键字时,山本武明显一震,他将同伴的手拿了下来,笑容中带着令人心悸的严肃:“正因为我没有犯糊涂……”话音中断,他一转面色,笑着朝不远处的你招了招手:“姐姐,这边。” 三人默契的中断话题。 在心底对你这个“罪魁祸首”有所迁怒,狱寺隼人转过身时完全是面色不善,本就冷峻的面容显得更加刻薄。 沢田纲吉则相反,山本武所提出的问题也曾令他困扰许久,在面对你时,他仿佛面对着自己曾经隐瞒的亲友,心情上不自觉低落一头。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女性,以毫无破绽的姿态击碎了少年们兀自的情绪。 淡色系的松垮针织衫搭配长裙,如丝缎般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背后,柔软与柔顺的组合,本该给人以柔和的印象。偏偏因为神情之清泠,加之步态凛冽、临近一米七的身高在岛国绝对算得上高挑,使得你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难以接近。 姐弟俩的五官同样出色,风格却截然不同。名为山本谕的女性,那一张毫不亲切、毫不明媚、毫不温和的面容上,赫然是一种不近人情的美丽。 与这样一个人面对面,好像迎着日出行走于冬日的冻湖浮冰之上,因惧怕坠入冰窟裂痕中而举步维艰,却又难以割舍彼方那一生难得一见的绝景。 (感觉……看到了拿起剑时的山本……) 沢田纲吉走神之间,山本武已经为双方完成互相介绍。 你对着名为狱寺的少年微微颔首,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沢田纲吉身上。对视的瞬间,少年如同浑身过电,不自觉张了张嘴。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现在是紧急播报,请走失的沢田纲吉小朋友和他的朋友们尽快前往院长办公室,你的导师正在这里等你。” “重复一遍,请走失的沢田纲吉小朋友和他的朋友们尽快前往院长办公室,你的导师正在这里等你。” 啊……这是,这是…… 广播中稚嫩的童音终止,沢田纲吉的脸也随之红到几欲滴血,捂着额头一副灵魂飞出体外的模样。 “Reborn这个家伙……太丢脸了,为什么要用这种公开广播,说什么走失的小朋友……明明是他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跑掉了……” 不经意间再次撞上你的眼睛,他整个人几乎要钻进地里了。 是这种性格啊,看上去很无害的样子。你迎着他的目光颔首:“院长办公室不是什么能随便出入的地方,拜托沢田君过去那边,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吧。” “这、这样吗……”沢田纲吉咬到了舌头,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撞死。 山本武:“哈哈哈哈,又是小鬼的游戏吗?虽然很想参加,但姐姐很少回并盛……抱歉,阿纲,今天我果然还是——” “你是这家伙的姐姐,那也算是自己人。”狱寺隼人声量高涨地打断了山本武:“一起过去吧。” 山本武与狱寺对视一秒……压抑着对狱寺此番决定的不悦,山本武同样将目光投向了你:“姐姐觉得呢?” 感受到两个少年之间微妙的氛围,你便随意点了点头,将决定权交还山本武手中:“我没有意见,你放心不下朋友的话,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唯独不具有任何选择权的沢田纲吉在心中垂泪。 (狱寺君刚刚还训斥了山本,现在却主动邀请谕小姐加入,这样真的好吗?……不,现在更重要的是,谕小姐,拜托请不要再盯着我看了……) 山本姐弟 办公室内,院长搓着手站在一旁,正恭恭敬敬地对着一旁座椅上的人点头哈腰。 “太慢了,蠢纲。” 随着广播内的童音复现,座椅缓缓转向观众,被厚砖头书垒高的坐垫上,身穿齐整西服的小婴儿跳到了桌面。 被他随手掷出的橡皮擦如子弹一般击中了沢田纲吉的额头。 捂着靶心的沢田纲吉发出悲鸣:“Reborn——!” “在女士面前不宜失礼。”身手颇为矫健的小婴儿行了一个脱帽礼:“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Reborn,是一名杀手,目前正担任这不成器家伙的家庭教师。” 这下不仅是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精神也紧张了起来。 杀手…… 杀手? 杀手! 杀手。 你平静的接受了Reborn的吻手礼:“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我是山本谕。Reborn……老师?是吗,真是一份好工作。我弟弟平日劳您费心了。” (根本没有在意“杀手”这个词。) 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初次见面的二人就这样处在老师和同学家长的身份里,普通的寒暄了一番。紧接着,在Reborn的授意下,院长哆哆嗦嗦地讲起了拜托众人距离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遗失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哽咽着。 “诸位的病历档案,遗失了!原本那些文件就放在办公室后面隐藏的档案室里,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翻阅,这是针对彭格列诸位的阴谋!” 哽咽着这样说了。 (彭格列——) 原本还观察着你神情的少年们立刻将目光打向院长。 这一瞬间,你十分庆幸自己跟了过来。 新罗,真不是做坏事的料啊。 “只要不是云雀前辈之前‘晕樱症’的程度,只是我们几个,病历就算被偷走了……应该意义不大吧?”沢田纲吉不确定地说道。 狱寺隼人想也不想地点头:“十代目说的对!” “蠢货。”Reborn一脚对准沢田纲吉的脸踹了过去,一击过后,他踩在沢田纲吉的脑袋上借力起跳,停在了狱寺隼人的肩膀上。 “十代目——”因此而向前倾倒,原本向着沢田纲吉扑过去的狱寺隼人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调整自身的平衡。 “那种东西,被有心人拿走可不行呢。”Reborn同样甩手,小小的巴掌精准将狱寺隼人的脑袋扇出一个直角弧度漂移:“太惯着这家伙也不行啊。伤口是弱点,愈合的伤口是隐患,看上去再坚不可摧的堡垒,一旦找到了曾经修补过的角落,突破起来可比其他位置容易多了。” “所以,你们几个就去负责把病历找回来吧。” 小婴儿下了这样的指令。 脸上顶着巴掌印的狱寺隼人从沮丧中振作精神,拍着胸口打包票:“请放心吧,Reborn先生,这种事情当然是轻而易举!身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狱寺隼人责无旁贷!” 嗯?轻而易举吗?你将注意力转向狱寺隼人,少年被你目光刺得一激灵,眉头压了压,转身指挥院长:“要找到失物,首先应该锁定犯人。要锁定犯人,就必须先调查案发现场!快带路!” * 档案室是院长办公室内隔断的套间,门上了锁,钥匙仅由院长一人持有。一墙之隔空间内充斥着浮尘的气味,书架上也布满了灰尘,只有靠近门边的一排柜子上有较多拿取痕迹。 院长紧张地推了推眼镜:“钥匙一直在我身上,我确定百分百从未离身。” 沢田纲吉:“也就是说如果想要偷盗病历,须得先进入办公室,取得被院长贴身存放的钥匙,无论如何都绕不过院长本人。” 狱寺隼人凶神恶煞地盯住了院长:“你确定从来没有离身过?” “确定,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吧,我从什么地方取出了那把钥匙……”院长哆哆嗦嗦地说:“如果是藏在那种地方的东西被人拿走了,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问到钥匙在哪里时,眼前的中年男性,掀起了自己脑袋上的假发。从假发的夹层里取出了钥匙。 院长声嘶力竭:“假发可是我的命啊!假发之下的这颗光头,连见过它的人也没有几个。不可能会有人连自己的命被夺走都不知道!” “也是。”山本武率先打破沉默:“都藏在那种地方了,其他人肯定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拿走钥匙,既然这样……” 沢田纲吉好奇:“既然这样?” “犯人就只能是院长先生本人了吧!”棒球少年爽朗地说。 “嚯咿——!!” 院长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你这个棒球笨蛋!” 狱寺一咬牙。 转头咧笑着拍了拍山本武的肩膀:“没想到,也没有笨到家嘛!就像院长说的那样,除了本人以外,其他人根本没有作案机会。” 山本武颇为肯定地点头:“嗯!” 沢田纲吉不由为这精彩绝伦的推理而眼前一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决定为自己贸贸然下的怀疑向狱寺隼人道歉。 这是个和你弟弟旗鼓相当的笨蛋。 Reborn察觉到你的若有所思的模样,一双清澈的眼睛看了过来:“山本小姐,似乎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好吧,我有。”你结束思考,斟酌道:“听上去很合理呢,不过狱寺君,你的这番推理缺失了致命的一环条件。” 狱寺隼人不服气道:“缺了什么?” “我想想……狱寺君,假如用坐标系定位一样物品,横轴是空间,那纵轴应该是什么呢?” “你这女人在打什么哑谜!与空间对应的话,当然是时间吧!” “完全正确,狱寺君是脑筋很灵活的类型啊。那么,来确认档案丢失的时间吧。” 狱寺隼人明白了你的意思,恍然大悟,表情变得懊恼。 见状,沢田纲吉压低音量,对身边的山本武说:“狱寺君竟然露出这种表情,感觉从十年后回来就没看到过了呢……” “嗯。”山本武笑道:“姐姐很聪明。在我见过的人里面,我姐姐是最聪明的,狱寺应该也察觉到这一点了吧。” 非常为你骄傲的语气,令沢田纲吉忍不住看向了山本武,在触及山本武看向你的目光时,他却微微愣了一下。 并没有在乎少年们的耳语,你打了个响指:“院长先生,请问你最近一次打开档案室的门,进入其中是什么时候呢?” “是今天上午,我对进行例行维护,当时档案还没有丢失。” 狱寺隼人将目光从面无表情的你挪向了院长,他眯了眯眼:“果然问题就在你这家伙身上。既然不是在例行维护中发现丢失,那么,你在此之后为什么还要再次进入档案室?” “呜、”院长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鄙院的档案管理分为数字版和纸质版,一切不方便上传到云端的病例都会封存在档案室,而、而我……我的病例也在其中。今天上午,我拜托同事来对我进行了单独复诊……他到来后,我再次取出了病例。”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狱寺隼人目光锐利:“能接触这间档案室的,到底还有多少人!” “期间还有一位医生进入过我的办公室,但他们都是我主动叫过来的,没有作案动机……” “院长先生,这是您固定的复诊时间吗?” “是的……每周六是固定的档案维护时间,为了方便,我的复诊也定在同一天。只是今天,同事上午因故迟到,我们才推迟了时间……” 你走上前,从书架上档案空缺的位置附近取下几根发丝,其颜色与院长发色一致。普通的掉发往往根根分明,而这几根发丝的根部黏连在一起,应该是从以簇为单位被植入发网的假发上脱落的。 再往则是书架上最干净的一排,明显经常被取用文件。 你若有所思道:“恕我直言,请问您复诊的症状是……唔,脱发、或者说,秃顶吗?” 院长发出一声悲鸣,如同被击溃一般,面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青春期的少年们根本无法共情这种脱发之苦,只有同为打工人的你能够怜悯一二。阿门。 你又问道:“另一位医生呢?” “另一位、呃,是我故人之子,最近才调来鄙院,是我邀请他前来叙旧。” 狱寺隼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话语倒是很慎重:“那么犯罪嫌疑人就锁定在你们二人身上。医生有嫌疑,每周例行的时间,偏偏是在今天迟到,又在今天丢失了我们的档案。而你,也有很大可能监守自盗。” “不!不……我没有与彭格列作对的理由啊!如果我是犯人,又为什么要主动上报这件事呢!” “在原因这一点上,无论是你还是那个来给你看病的医生都一样——是被敌人买通了。当然,还是你的可能性更大,快说!你到底把东西藏在了哪里!” 你仔仔细细观察完书柜,心中有了方向,走到狱寺隼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行事果决的人呢,狱寺君。不过,这件事应该还不能那么快定罪,起码要和嫌疑人都见过一面吧?” 狱寺隼人的肩膀下意识一抖,略微不自在的别过脸,你以为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动作,便收回了手,继续说道:“既然除了院长之外还有两位医生有机会接触病历,那么我们就去见见那两位医生,诸位意下如何?为了防止院长先生与人通气,也请您跟我们一起行动吧。” 院长当然无法拒绝。 沢田纲吉仍处在怔愣之中,直到你询问他的意见,才慌不择路地点了点头:“当然,谕小姐说的都很有道理,就这么做吧。” “不愧是姐姐。”山本武笑弯的眼缓缓睁开:“也需要靠院长先生带路嘛,毕竟我们不知道那两位医生的身份。” 院长如丧考妣:“是……是皮肤科的新井医生,和外科的岸谷医生。” 一行人于是离开院长办公室。但你在门口停了停,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身走到档案室门前。 狱寺隼人随之止步:“你这女人——拖拖拉拉的干什么?” “检查了一下门锁的情况。”你拧动了一下把手,前后不过五秒钟时间,你便回到了队伍中。 作为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人,还不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狱寺隼人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检查情况呢?结论是什么?” “结论的话,出于安全性上考虑,之后可以换成电子锁。” “哈?那种东西不是更容易突破吗?”狱寺隼人没有再继续纠缠,倒是他肩上的Reborn似笑非笑地看了你一眼。 你接下这一眼,在瞬间做出决定,语气平和地说道:“抱歉,其实岸谷医生是我过去的同学。虽然我是局外人,也是承狱寺君的邀请来帮忙,但问话还是避嫌为好。不如我们兵分两队,我分去新井先生那一边。” 山本武眼神闪了闪:“那我和……” “山本你和蠢纲还有院长一起去见那位岸谷医生吧。”Reborn饶有兴致地说道:“至于我和狱寺,就跟山本小姐一起,去见那位新井医生。” 山本姐弟 “可恶。”走出新井医生的诊疗室,狱寺隼人颇为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跟这种家伙对话根本就是浪费时间,一点用也没有。” “嗯,是呢。” “你这女人,能不能专心一点!?” “狱寺君说的对。” 你划掉未读消息,迎着狱寺隼人不满的视线将手机收回口袋里:“不过还请体谅一下社畜,哪怕是周末也不能不看领导的消息呢。” 狱寺隼人梗了一下:“你对工作还挺负责……不,你这不是也没有回复吗?” “嗯,因为我不想干了,正在盘算着让领导开除我,这样比较划算。” “哈——?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消极怠工吗?有你这样的下属还真是倒大霉。” “狱寺君。”你面色正经道:“你现在或许不太能理解,但我必须要说,别太替资本家着想……当然,你是富二代的话例外。” 狱寺隼人一时失语:“说什么‘你现在或许不太能理解’,其实就是把人当成小孩子吧,要评价这种事根本就无关年龄。对于自己所效忠的事物,就应该要献上百分之一千的努力。一边说着周末也不能放松,一边说着想要被开除,哪怕是小学生也能听出你刚刚的话前后矛盾。” “换句话说,只有小学生才会认为这句话前后矛盾。” 你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小学生吵架一般的话语。 在狱寺隼人勃然大怒之前,你先一步侧过头看向他:“狱寺君你,该不是把人生价值寄托在‘使命’和‘荣耀’上的类型吧?” 狱寺隼人的反应慢了半拍,他就像被面前那双眼睛摄取住一般,被吞没了怒意:“你又要说出什么诡辩。” “诡辩?或许是吧。像这种类型我见过很多喔,日企员工现在也会以‘家臣’这种身份为荣,明明都已经是这个年代了。说的好听一些是为了坚信的事物而献上忠诚,什么忠义信仰,为别人而活就等同于放弃自我,但脾气不好可不算个性十足。既然你主动放弃了自我,那就也请不要通过脾气来彰显个性了吧?” “…………” 勃然大怒,应该要勃然大怒才对。 但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时间仿佛停滞了。看着眼前女人微微一笑的模样,狱寺隼人只觉得一股寒意攀上后背,令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的对,也不对。是真理,也是诡辩。是剖析,也是谬误。 因为“理解”了所以觉得没有意思。 因为“理解”了所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加以歪曲。 在你收起笑容的一瞬间,世界恢复了正常运作。 狱寺隼人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Reborn突然踩着他的肩膀站起来,换了个朝向你的坐姿:“说得稍微有些过分了哟,山本小姐。” “是吗?不过狱寺君不是会就这样被击溃的人呢。”单看话语似乎是意味深长,事实上,你的语气实在不怎么走心。 尽管不知道和彭格列有关的事情,但是——除非击溃沢田纲吉和彭格列,不然就无法动摇狱寺隼人这个人的根本,这一点,被你看穿了。 不能再让你和狱寺聊下去了。 Reborn抬了抬帽檐,露出稚嫩的脸孔,用同样稚嫩的声音说道:“这样说来,山本小姐的下一份工作准备换行业吗?” “是的。不瞒你说,从入职以来直到九月份,我的工作都要求我要随叫随到呢。”你叹了口气:“九月份几乎是住在公司,直到这个月才过上有双休的生活。” 呜哇——如果沢田纲吉在场一定会为你鞠一把泪。可惜狱寺隼人并没有这种体贴。你也不会为此而可惜就是了。 “山本小姐很有工作热情呢。” “刚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是这样嘛,年轻的时候很有工作热情,工作两年就不年轻了。当然,老板给的多也很重要——不对,这些不重要啦。” 你随意挥了挥手:“为了向狱寺君赔罪,回到院长办公室之前,重新来整理一下现在的情况,顺便梳理思路吧。” “赔罪?”狱寺隼人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你不甚在意,食指点了点下巴,开始回溯事件:“上午十点,院长进入档案室检查文件,本应此时到达的新井医生在路上遇见了追尾事故,这部分有保险和交通记录,此时院长进入档案室时,档案还在。十一点多,岸谷医生受到院长邀请,进入院长办公室与之叙旧,两人聊到中途,新井医生姗姗来迟,开始进行与院长的定期复诊,此时院长取出自己的病历,档案还在。复诊结束,院长回到档案室复归病历,发现文件丢失。” 确实是靠谱的事件梳理……狱寺隼人暂时压下了复杂的心绪,顺应着思路,笃定道:“档案是复诊期间丢失的。” “院长先生和这位新出先生看上去都没有作案动机呢。”你看向Reborn:“而且院长也说,是他主动向你方上报了档案丢失的消息,这证明他知道重要性,更知道自己担不起责。” Reborn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认可。 你又将目光投向狱寺隼人:“狱寺君之前提出新井医生可能被金钱收买,现在应该打消了这个主意吧?” 后者不情不愿,但更不想认输:“啊。他手上戴的表是江诗丹顿,保险报告上显示车辆估值在1000万日元上下,明显不是缺钱的人。办公桌上摆放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和妻子烹饪的便当,手机壁纸是正在上小学的女儿,家庭也很幸福。根据资料显示,他已经在这家医院工作了7年,稳定度相当高,年初才升上科长。而他本人性格怂包一个,从哪方面来看,都没有为金钱放弃现在生活的理由。” “正是如此。院长和新井医生犯案的可能性很小呢。” “你这女人……你和你同学关系不好吗?嫌疑人一共就三名,你摘掉两个,那可选项不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说不定有第四个答案呢。” “嗯?” “先回到办公室,等大家都聚齐了再说吧。”你朝狱寺隼人点了点头:“我有一个假设需要论证。” 返回空无一人的院长办公室,你再次检查了一番门锁。狱寺隼人见你这样在意,便也上前来端详了一番,语气嘲弄道。 “锁没有问题。你的假设难道就是指锁能被外人撬开吗?” “这当然是一种无法排除的可能性。不过我觉得,档案或许根本没有丢失呢。” “哈——?!照你的意思,那我们刚才做的岂不都是无用功?” “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你抛下气了个半死的狱寺隼人,开始打量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当然,这也是只打发时间罢了。 另外三人在大约十分钟后回到了病房。 山本武一进门就看到你和狱寺站得十万八千里远,随即笑了起来:“新井组已经先回来了啊,抱歉抱歉,因为找到岸谷医生花了点时间,所以比预想花了更长时间呢。” 沢田纲吉接过了话茬:“岸谷医生似乎是……嗯,摸鱼去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医院后门口和一位骑着机车的大姐姐聊天。” 不愧和你这家伙是同学。狱寺隼人用眼神传递出了这样的嘲讽。 太天真了,他难道觉得你会被挑衅到吗? 另一边,Reborn从狱寺隼人肩头站起身:“蠢纲,调查结果呢?” “嗯……”沢田纲吉支吾半天:“岸谷医生这个人,怪怪的——” 话音未落,Reborn一个飞踢将他踹到了地上,童音昂扬地问道:“蠢货,调查了半天就得出这个结论吗?” 沢田纲吉悲愤地喊了一声Reborn的名字,摸着脸颊开始思索起来,要说具体奇怪的地方…… “院长先生。” 随着你开口,少年的思绪被打断了。 “院长先生,冒昧的问一下,你今天在档案室里是不是有撞到头?”你随手摸了一下沢田纲吉的脑袋,后者怔怔地看向你——略高于自己的女性,面色平静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值得信赖。 违和感……但是…… 感觉可以把任何事情交给你。 你都可以顺利的完成。 “嗯、嗯?”院长脸上充满了一种出糗被抓包的心虚:“好像是……好像是有这种事情发生。” “第一次进去的时候我注意到,院长先生自己的病历因为要经常拿取,所以被放置在最顺手好拿的位置,也就是与自己身高齐平的位置。空缺的病历在更高一格,需要踮起脚才能拿到。而书架上有假发的残留发丝,所以我猜想,院长先生是不是在垫脚失衡的情况下撞到了头,发丝被夹在档案的缝隙里。” “因、因为里面很暗嘛!这种事经常发生……” “假发是不是也脱落了?” “呃……” (一副被说中了的表情!!) 沢田纲吉不自觉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被你摸了一下头。 脑袋,又被你摸空了。 ……是不是太趁手了点。 “我猜测,档案根本就没有离开医院。” 你敲了敲档案室的门,拜托院长先生再次打开它。 然后率先一步走了进去:“穿裙子不是很方便呢,阿武,过来帮我一下。” 山本武走上前来,按照你的指示,往书柜下方伸手探去:“啊……” 他从书柜底部与地面的空隙中取出了沾满灰尘的档案,确认过上面的信息,对着伙伴们点了点头。 沢田纲吉立刻松了一口气。 你向山本武伸出手,后者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上面都是灰尘,姐姐还是……” “嗯。”你点了点头,直接从他手上拿过文件,随手翻动了一下,取出其中夹着的碎发,陈词总结:“所以,档案根本没有丢失,只是……嗯,小小的戏法。” ………… ………… 沉默。 院长先生目瞪口呆。 这种结果,这种推理,这种论断……不论怎么说都太胡闹了。 但是……“太好了。”沢田纲吉不由这么说道。 他露出了进入这个房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太好了,重要的档案丢失,没有人背叛,谁也不用承担责任,谁也不需要受到惩罚。 虽然很胡闹,但是非常圆满的结局。 在院长的连连道歉之中,事情落下帷幕……了吗? “山本小姐,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西装革履的小婴儿向你发出邀请,“不介意的话。”对方这样说着,主动跳到了你的肩膀上。 感觉像是被猫重重踩了一脚,你在摇摆中重新站直身体。 “体能真差呢,距离一般人的水准,好像也差一些。” “请谅解一下每天坐在办公室的上班族吧,毕竟每年体检都会多一些颈椎病、结节之类的。” “这样啊,干哪一行都不容易呢。” 太过诡异了,这样的对话。 更悲伤的是能够吐槽的人一个也不在现场。 “那么,Reborn先生,要说的话是什么呢。” “山本小姐是很诚实的人。” “诶、是呢。” “一句谎话也没有说,但深谙春秋笔法和四两拨千斤。” “十分精湛的用词,Reborn先生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吗?” “有相熟的中国友人。” “这样啊,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结识一下呢。” “有机会的话可以为你引荐一番,那个人对你这样的性格大概会很没辙吧。” “看来我给你留下的都是负面印象呢。” 你笑了起来。 非常轻松自如的笑容,透过玻璃倒影同时进入了两人眼中。 “但是我的朋友很多喔。” “并不意外,山本小姐是很迷人也很聪明的女性。” “呜哇,评价突然上升了好几个档次,直接从负数转正了。” “所以,是故意把大家从院长办公室引开的吧,为了留出足够的时间?也是故意引导院长先生模糊的记忆,让他顺着你的话往下讲。看穿了狱寺是脑子最好用的那一个,所以故意激怒他。看穿了蠢纲的敏锐,所以把他迷得五迷三道。” “嗯?听上去真是个罪过的女人。” “而你所说的‘小小的戏法’,指的是这个吧。” 小小的手掌触碰着你耳后的一字夹。 不可避免接触到了,残留着耳鬓厮磨痕迹、仍然微微泛红的耳垂。 Reborn如同感叹一般说道:“山本小姐,是很迷人的女性。” “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喔,不过我还没有说谢谢。” 小小的绅士摘下礼帽,挽了个漂亮的花:“不客气。” 你眨了眨眼:“那么Reborn先生认为,犯人是谁呢?” “当然是——如山本小姐所言,没有犯人。”Reborn说着,笑了起来:“既然作为首领的蠢纲认可了这个答案,那么这次事件的结论就是,没有犯人。” * 沢田纲吉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十代目!是不是医院里的冷气太大?” “不……感觉像是Reborn在背后说我坏话……” 三人重新回到了门诊大厅,靠在自动贩卖机边,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等待两位“大人”。 沢田纲吉搓了搓鼻子,将手中的汽水瓶盖拧紧:“说起来,都没怎么听到山本君提起过你姐姐的事情。” 山本武爽快地点了点头:“毕竟我国小的时候姐姐就不怎么待在并盛了,她毕业以后工作又特别忙碌……不过国中的时候,数学老师还挺经常提到她,因为姐姐成绩特别好,阿纲你应还该有印象吧?” “国中数学老师很爱提的……啊!我记得是个很厉害的学姐,国三就入选了美国那边学术级的青少年培育计划……”沢田纲吉结结巴巴道:“不会吧,那位传说级人物就是山本你的姐姐?” 山本武笑眯眯道“不过她只在美国那边待了两年多。” 狱寺隼人看不惯他那副模样,故意道:“难道是那个‘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的青少年培训计划?” “诶,好像不是这个名字,是叫ER3什么的……” 话音未落,狱寺隼人已经瞪大了双眼:“真的假的啊……被称作‘大统合全一学研究所’,传说中那个集合了全世界天才头脑,位于美国休斯顿的那个ER3系统。” 一番话下来,山本武都愣了一瞬:“虽然知道姐姐是去了很厉害的地方,原来这么厉害啊。” 此刻狱寺隼人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注视着山本武的目光既恨铁不成钢又一言难尽。 “能够被ER3所选中的全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哪怕仅是青少年育成计划也不例外……你这家伙,完全在状况外啊!?” “那种事不弄那么清楚也可以,我只知道姐姐她在那边待的并不开心。” “怪不得,那个ER3的学制可是七年……” “狱寺君!” 沢田纲吉摇了摇头,示意狱寺隼人不要再说下去。 山本武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抛接着手中未开封的易拉罐,眼瞳隐没在半面阴影中看不分明,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事情。 只看表情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 上周重感冒了,最近温度反复病毒爆发,大家都注意身体哇gt;lt; 山本姐弟 (这章之前贴错了啊啊啊……)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你刚驮(?)着Reborn回到大厅与三位少年会合,只见狱寺隼人和一只小牛在斗嘴。拉扯之间,小牛口袋里忽然飞出一个比自己本牛还巨大的火箭炮,径直将站在一旁的山本武给吞了。 “那只蠢牛。”Reborn叹息一声,颇具风度地朝你微微颔首,随即一个飞踢直接将小牛连同狱寺隼人一起踹到了沢田纲吉身上。 一阵白烟散去,弟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型高挺的男人。 眉眼硬朗,下颚纵陈过一道疤,臂弯搭了一件黑西服,衬衫衣领松散,隐隐露出深色的肌理与锁骨。 看上去是飒爽的人。心中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双琥珀色眼瞳便如刀一般刮过你的脸孔,随即迅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你很容易便联想到昨天才见过的斯夸罗,面前的男人身上带着与他一致的锋芒,似乎同样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剑士。 他的视线兜了大半圈,看见在地上挤作一团的沢田纲吉三人时,周身倏忽的轻松了下来,哈哈哈地笑出声。 “是阿纲啊。狱寺和蓝波又闹起来了吗?也对,你们从以前开始关系就一直很好嘛。” 气质忽然就变了。 感觉和爸爸有点像呢。 “ya——”沢田纲吉嘴张到一半,和你对上视线,硬生生将后面的音节咽了下去:“呀——呀!好久不见!” 男人一同看向你,仍然是看向陌生人的目光,双眼却已是柔和。他同你点了点头,似乎是在为方才那一眼的失礼致歉。 “谕、谕小姐!”沢田纲吉将你的注意力拉了回去,他不知在着急什么,整张脸都红了,声音颤抖地说:“那个,刚刚山本他接到个电话先走了。” “这样啊,那我也先走一步啦。” 你并没有计较这太过拙劣的谎言,青春期的少年们,总是有许多秘密。 经过男人身边时,你也礼貌地点头还礼。后者对上你的眼睛,忽然愣神,目光不自觉垂落在你身上。 直到目送你离开视线范围内,男人才收回视线,对着年轻的友人们咧开笑容:“好久不见了,十年前的阿纲和狱寺,还有小鬼。” 沢田纲吉感到几分熟悉:“山本君……” “还没认出来吗,蠢纲。”Reborn与男人对视一眼,笑道:“十年后的一切都还好吧?” 看着男人笑着点头的模样,沢田纲吉不由激动起来:“果然是,在未来帮助过我们的那个山本君!!” “受到帮助的是我们这边才对。托大家的福,白兰造成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珍贵的人们也都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么说山本君的父亲也……” 迎着沢田纲吉关心的眼神,男人颇为苦恼地摸了摸后脑勺:“啊,精神十足地回来了,最近还在催我成家呢。说到这个。” 他追望了一眼你消失的方向,口吻欣赏:“原来十年前阿纲你已经有这样优雅又漂亮的女性朋友了。要是那位女士十年后还住在并盛的话,真想认识一下呢。” 听见这话,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的表情都变了。 “你这个棒球笨蛋,连自己的姐姐在十年前长成什么样也不记得吗?” “你们在和我开玩笑吗?”男人——十年后的山本武,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笑容里带着一丝严肃:“就算在十年前,我应该也是独生子才对啊。” Reborn冷静地说:“这不奇怪,我们和那个打倒了白兰的十年后世界,原本就是平行关系。只不过现在看,要追根溯源,两个世界的分歧点发生在更早之前。” 十年后的山本武很快就理解了:“确实,看起来这也不是我曾经来到过的十年前世界。不过,姐姐嘛……真是最糟糕的身份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又笑了起来。 “正好十年后的山本在这里,我也想要听一听你的看法。”Reborn继续说道:“玖渚机关不知道从什么途径获得了十年后火箭筒——在你所处的那个十年后,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吗?” * 你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竹寿司。 四五点钟还不到用餐时间,店里客人稀疏,放下菜刀的老师傅板着一张脸看你。 “还知道回来?” “爸爸,我准备回并盛了。” 山本刚原本还故作严肃,听你这么说,目露欣喜:“好好好,阿谕——”他擦手的动作一顿,“你一个人,真的能够顺利脱身吗?” 你摇了摇头:“有什么顺利不顺利的,走正常离职流程就好,无非是拿个竞业协议。比起我来,还是阿武更令人担心吧。” 山本刚面上冷硬,却在话语中透露出感慨:“你替那小子操什么心,他早就已经到能为自己负责的年纪了。” 待了不一会儿,山本刚挥挥手让你回家待着,只说等你回并盛之后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你打开家门,秋田犬双眼明亮,转着尾巴往你腿上扑了扑。 接住次郎,你挠了挠它的下巴:“阿武呢?” 小狗听懂了,小狗直往外蹦两步,引你去剑道场。没走几步,远远便听见了几道剑刃划破空气的簌簌声。 山本武换了一身装束,羽织直袴,眼神冷静,挥刀的姿势熟练而帅气。 你不想打扰他,少年却干脆利落收了刀,朝你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看着你愣了愣。 “唉,姐姐在笑什么。” “我在笑吗?” 你抬手替山本武擦拭起面颊上的汗珠,他把额头拱进你掌心眯起眼,坐在你腿边摇尾巴的次郎也用脑袋去拱你的小腿。 “两个都是撒娇鬼。” “是次郎学我。” “哎呀,可把你出息的。” 你在山本武额头上点了点,也想摸一摸次郎,被人形犬不满地捉过手腕。 秋田犬嗷呜一声,立起前足去扒拉那个截胡的家伙。 人形犬摇头:“不行啊次郎,绝对不会把姐姐分给你。” 你忍不住笑了起来:“已经很偏心你了,只是摸一摸次郎也不可以吗?” 山本武再次把面颊埋下来,微凉的掌心立刻变得温暖。 他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句:“只是偏心可不够啊。” 你只觉得呼出指尖的鼻息滚烫得异常。 “快去洗澡,出了一身汗,着凉就不好了。” “姐姐。”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嘛。” “姐姐,今天对狱寺和阿纲都很关注。” “嗯?那都是因为谁啊。” “因为我去关注了其他人,这不是更讨厌吗。” “你还不如吃次郎的醋,啊——” 他被你吓了一跳,睁大眼睛等待下文。 你回忆着说:“阿武离开之后,倒是又遇见了一位很帅气的先生呢。” “诶……很帅气啊……” “你怎么笑的这么开心,现在不吃飞醋了吗?” 山本武以手掩唇,轻轻咳嗽了一声:“嗯——嘛。姐姐你,很少用帅气这种词来夸人,嗯。那是个怎样的人?” 原来只是在意你对待沢田纲吉和狱寺隼人的态度?同龄的男生……你恍然大悟。哎呀,原来如此,真是傻弟弟。最重要的弟弟,当然,当然只会有山本武一个人啦。 存着故意逗他的心思,你略微思考了一下:“是很帅气的人呢,不过我不喜欢年上,如果他再年轻几岁的话,或许会是我的理想型。” 没想到听了这句话,山本武面颊腾的烧红一片,笑都有些压不住了:“姐姐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呢?” “阿武也到对恋爱话题感兴趣的年纪了?”你不答反问:“在学校里有在意的女生吗?” 他看着你兴致盎然的模样,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冷却了下来,半晌才笑了一声:“在意的女生,有啊。” “是什么样的孩子?” “不告诉你。”他转过头去。 “好好。”你随口哄了他两句,再一次催促他去洗漱。 山本武哼笑一声,面上是一贯的清爽,却用双手握住了你的手不肯放开:“姐姐,完全不好奇吗?” 你不明所以,任由他将你拉到身前。 他将你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你。 “我很高兴啊,姐姐为我的事情特地回并盛一趟。但是,无论是有关我的伤,亦或是我开始练习剑术的事情,还是家里多了次郎……姐姐你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一点也不好奇吗?我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好奇?生气?啊,弟弟大概是误会了什么。 你并没有着急解释,可是山本武看着你仍然冷静的模样,好像更怕听到你的答案。原本竭力维持的笑容如坠落般收敛,只是一瞬间,又再度扬起。他不敢再看你的眼睛,在那里他藏不住任何心情。 山本武垂头丧气似的抱住你的腰,将脸颊俯在你肩头。声音闷闷的,就像次郎的呜咽。 “……对我生气吧,更在意我一点才好。” 不得了,不得了。 你垂下眼眸,次郎正歪着脑袋不甚理解。尽管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但它感受到少年的情绪,垂着尾巴可怜巴巴地望着你们。 你将目光移回身前,手掌顺着少年倔强不肯退让的背脊下滑,一下一下安抚他。 每拍一下,环着你的胳膊似乎便随之圈得更近了一些。 “阿武。”你侧过面颊,声音有些无奈:“我不生气喔。一点也不。” 透过薄薄的衣衫,你能感受到少年的身躯剧烈地起伏,像是要更贴近你的怀抱,又像是要将自己更紧密地送进你手心。 “这次回来确实发现阿武成长了很多。该怎么说呢……无论发生任何变化,只要你还是山本武,那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变化。阿武对我很重要。” 抱着你的人似乎连心跳都停滞了几拍,这实在是一句令人浮想联翩的真挚承诺。 山本武迫不及待看向你,他在你脸上看见了一个少见的、灿烂而轻飘、带着柔情意味的笑容。 你笑着说:“因为,阿武是我独一无二的、重要的弟弟嘛。” 一个尚未牵出的笑容僵在了山本武唇畔。 爱恋博弈(斯夸罗) 久违的在并盛度过周末,返回位于京都的公寓时天幕已黑。 走进家门,你先是闻到了咖喱的香气,然后才看见那一袭溪流般的白色长发。纯净柔软的颜色,与这间白色的公寓十分契合。 青年听见门口的动静,回身投来一眼。他不说话时面色平和,又系着你的粉色围裙,显得和谐又居家。 “你回来了。” 声音却并不柔和,甚至带着别扭的冷硬,可是这一瞬间,你深深理解了为什么太太文化在这个国度经久不衰。如果每天下班都有热热的饭菜和温柔的欢迎,你也愿意养一位这样貌美的全职丈夫在家里。 可惜,你为难地说:“我不怎么吃晚饭,抱歉。” 斯夸罗扬了扬眉:“能吃多少吃多少。” 啊……这种不容拒绝的关怀也如甜言蜜语般动听,令人无法拒绝。 你去卧室换了身居家服,简单洗漱一番,重新回到餐桌前时斯夸罗已经盛好了饭菜。 摆在你眼前的不仅是咖喱——甚至是,咖喱蛋包饭。 你尝了一口,惊叹:“非常美味。” 斯夸罗在你对面坐下,声音里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你不怕我下毒?” “杀我有更便捷的手段,下毒太慢了。” 斯夸罗轻哼一声:“你倒是真的冷静,一点也不惊讶。” “楼下能看见客厅的灯亮着。”三口咖喱下肚,你放下勺子,拿起一旁的温水喝了一口:“普通暗杀者也不会蠢到这样打草惊蛇,更何况是斯夸罗先生。”停了一下,又说,“咖喱非常好吃,感谢款待。” “怪不得体力差,出了事跑都跑不掉。”话是这样说,斯夸罗三下五除二吃完自己那份,又将你只动了几口的大半盘吃掉了。 厨艺上佳,还不浪费,现在的杀手都这么讲美德吗? 虽然没吃几口,但本着不让做饭的人洗碗这一原则,你主动收拾起了餐桌。斯夸罗直接从你手上接过了餐具,端到水池边清洗干净,又顺手送回架子上。 你完全被眼前的青年折服——糟糕,太居家了,好想养一下。 斯夸罗转身就见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轻笑一声,抬手带住你的肩膀吻了下来。 一个充满咖喱味儿的吻。 亲完,他又将你垂在肩头的撩至耳后,探了探侧颈只余浅浅一点印记的粉痕,心情很好的模样。 “先去洗澡。”他表现得比你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你瞥了一眼沙发后:“那边的人呢。” 那里躺着三具呼吸均匀的尸体,大概是意图趁你不在家提前埋伏进来,却极为不巧地巧撞到了斯夸罗手上。 斯夸罗看也不看地按住你的肩膀,把你往浴室的方向推:“不用你管。” 若不是白色的家具和地毯清洁起来太麻烦,斯夸罗是想干脆杀了的。但万一你很珍惜的物件被弄脏了,说不定更麻烦,斯夸罗下手不轻,杀手们彻底昏死过去,连捆都不用捆。 斯夸罗将厨余垃圾和闯空门的垃圾一起处理掉,等到浴室中的水声暂停,才推门进去。 浴室氤氲满水汽,湿漉又温暖。 你泡在浴缸里,长发盘在脑后,懒散地看了他一眼。 “先淋浴。” 斯夸罗嗯了一声,你随即趴到浴缸边双手垫着下巴,看他两下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布料刮过脑袋,那头漂亮的白色长发无可避免变得凌乱。 然而当事人只随手捋了一把,看得你痛心疾首,指挥他去洗手台上拿发圈——奶茶色的蓬松款,戴在手上像一团云,斯夸罗眉头微妙地一挑,很难想象这东西跑到自己脑袋上会是什么样子。 三秒钟后,斯夸罗面色凝固地蹲在浴缸前,任由你将胳膊绕在他脑后,将自己的长发绑成和你相似的一团。 泛着粉红的柔软肌肤在斯夸罗眼前一晃,重新缩回了热水里,他咬着牙问:“高兴了?” 你点点头,圈着他的脖颈往自己怀里将唇印上去,啵唧亲了一声,不忘提醒:“沐浴露在地上。” 斯夸罗无语。 半晌,淋浴被关掉,热水仍源源不断顺着那具颀长漂亮的躯体、顺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向下蜿蜒。 他跨进浴缸,水平面迅速上升、满溢,成群的水珠滚落在瓷砖上,细细密密地散去。 斯夸罗伸手,“咚——”的撑在你脑后的瓷砖上,俯身吻了下来,直接将你吻到了墙壁上。身下的人大概是泡得迷糊了,眼角发梢都蒙着淡淡水汽,双手自然而然扶住他的肩膀。 那天斯夸罗就注意到,或者说很难不注意到,你对待忄青事半点没有亚洲人的扭捏。这种态度有时显得方便,有时又让人恼火。 想到你一口一口前男友,毫无避讳的模样,斯夸罗更忍不住磨了磨牙。 然后猝不及防地咬了你一口。 你:? 斯夸罗没解释,抱着你上下调转了坐姿。 一颗水珠顺着他眉梢滚落到唇角,被你凑上去吻掉了。舌尖湿软地划过,斯夸罗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双手按着你的腰猛的从水里坐起。 他吮住那截软鱼一样的舌,唇齿交缠搅乱着湿润的空气。欲望拔得头筹,斯夸罗像是要将你吞吃一般,在凌乱的呼吸中将你更紧地抱进自己怀中。 “唔……”你伸手去戳他的腰,含糊不清地抱怨:“顶到了。” 这人似乎没有痒痒肉,半点不闪躲,但是抱着你调整过位置,让你的臀纟逢正正好好压在那根横直的滚烫上。 压着还不停翘呢。 你又:? “别玩儿。” “是我在玩吗。” 总归不是你吧! 斯夸罗不这么想。 从你看着他洗漱开始,斯夸罗已经石更了半天,反应归反应,他并不是被此支配大脑的人。可是在你吻上来之后斯夸罗忍不住浮想联翩,开始想你是不是故意用目光点燃他,开始想你那张清泠平静的脸孔下是否也藏着对于他的渴望。这种幻想令斯夸罗忍不住握紧你,你不经意一皱眉,他的手就又不自觉松开了。 很奇怪,很矛盾,这档子事儿不该归脑子管,总是很难刹得住车。就像他现在又想吻你了,却忍得浑身都在颤,只像盯着猎物一样虎视眈眈。 斯夸罗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忍耐什么。总不至于是像狗一样,等待你的指令吧——嗯?他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的知觉都聚集在你掌心。 你一手按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轻轻抚动着横亘在身下跳动的家伙。 虽然轻,但一点也不温柔,指甲随意拨弄过软肉,身下的人顿时一阵僵直。 * 你原以为斯夸罗的兴致延续不了几天,来得快的东西往往去得也快,瓦利亚的杀手先生总不至于乐得天天给你做饭吧。 结果一连一周多,斯夸罗还真就在你家住下了。白天你上班他也出门,但他总是回来的比你早一些,顺手买菜洗碗换灯泡,顺手帮你清理掉跟在身后的小麻烦。 就是每天早上醒来时不太习惯,总是莫名其妙就做起来了。 你推他胸口,反被抓着手腕贴了上来,只能无奈道:“上班会迟到的。” 斯夸罗含住你的耳垂,舌尖挑动,带出若有似无的喘息:“我把你闹钟调早了三十分钟。” ………… 你拳头硬了。 他闷笑着把你困在怀中,侧过头在你颈间落下吮吻,高高顶着,手指粗粝地摩挲起你的指节,磨得人心头也痒痒的。 你怀疑那块吻痕的位置是不是已经形成了惯性伤。 一时出神,又被他吻得有些忘乎所以,理智拉闸,你险险握住了他:“——今天不行。” 斯夸罗被把控住弱点,缓缓弯腰用额头抵住你的额头,紊乱而滚烫的鼻息与你交错在一起。他危险地眯起眼,哑着嗓音问你为什么。 “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叹气:“我准备跟领导提辞职的事呢。” 斯夸罗像是忽然清醒了过来,眉眼愈渐压低,略带严肃地盯着你。可他忘记自己还被你掌握在手心,很快便按着你的肩膀,发出难耐的低喘。 有点丢人,不想承认,但确实技不如人。 三十分钟后,将你送出家门的斯夸罗返回客厅内,再一次打量起周围。 一周多里,他几乎将这间公寓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想起从瓦利亚秘密传来的情报,斯夸罗的面色变得阴沉。 所以……沢田家光,究竟为什么要将这个任务送到他手上? 玖渚机关 玖渚机关的名字,只要是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或多或少肯定都曾听闻过,但要问那是怎样的存在,九成国民大概都只能模糊的回忆起一个苍蓝色的九点水家纹。 正是因为在视线中出现的次数太多,反而被当成太过稀松平常之物,不知不觉忽略掉了。 “毕竟那种东西听起来就距离生活很遥远……”更何况并盛町位于东京,从地理上来说便难以同那个盘踞统辖着关西的庞然大物产生交集,沢田纲吉难免为自己申辩:“不过玖渚城我还是知道的!” 玖渚城,被写进了教科书里的世界遗产,天守阁现存的十二城之一。 要提到关西,更出名的果然是京都的二条城吧?那座由织田信长兴建,见证了德川家的起落,被岁月赋予了无数逸闻的宏伟建筑,在名头上比之金阁寺也不逊色。 可是,那个二条城早就已经没有天守阁了。逝不可追,从这个角度来说,仍然保存完整的玖渚城要珍贵得多。 “不愧是十代目!连玖渚城是属于玖渚机关的私产这种秘闻都一清二楚!” 面对狱寺隼人毫不犹豫地夸赞,沢田纲吉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不、不清楚啊!根本就不清楚啊!只是因为都叫做“玖渚”才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但是连世界文化遗产都能冠以家族姓氏纳入私产,玖渚机关究竟是…… 狱寺隼人将喝完的草莓牛奶盒子捏扁,露出侧面的——对应着【玖】【渚】二字的九点水图标:“不注意看的话很难注意到就连明治也是玖渚机关旗下的产业,按业界地位来说,也算与彭格列相当。” (不不不,这就是越级碰瓷了吧狱寺君!) 沢田纲吉有点汗流浃背了。 “那并不能算是玖渚机关旗下的产业,应该算是监管关系吧。”稚嫩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对狱寺隼人的话语进行指正:“玖渚机关深耕的是科技领域,又是最早与GHQ建立起合作的本土机关,在政治方面的掌控力远比我们所能看见的更加深不可测。” Reborn难得没有坐在谁的肩膀,而是站在略高于二人的围栏上,以幼童的身姿俯瞰两位少年。 “G、GHQ——”又出现了,只在教科书上见到的组织名词。 似乎洞穿了学生的心思,Reborn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这些都是小事,先潜入进去再说吧。” 沢田纲吉紧张地吃了颗螺丝:“潜、潜入那座天守阁吗?” “都说了,玖渚城只是私宅,你们要潜入的当然是玖渚机关的本部啦。” 那故作天真地笑语里充斥的全然是恶趣味。 * 玖渚机关本部和“玖渚城”是两个方向的极端。 如果说面对玖渚城这样的历史古迹会让人感受到自己的浅薄,那站在这座隶属于玖渚机关行政办公事务中心的巨大建筑物前,任谁都会感受到自己渺小。 几乎耸入云端的高度,墙体外层覆盖着一丝不苟的金属,很容易就和提着公文包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商务人士联系在一起。 距离距离JR站台步行只需要三分钟路程,一条街上开满了装修简洁大气的咖啡店。 完全是属于大人的,另一个世界。 要说的话,这座玖渚机关本部大厦带给沢田纲吉的感觉,更像他曾在十年后世界见过的梅洛尼基地。 (所以就这么入侵进来了……不是跟闹着玩儿一样吗!) 仓皇地站在最顶层的办公室内,沢田纲吉手脚有些发软。 他背后是整整一面落地窗,半弧形玻璃宛如一颗嵌在楼宇间的宝珠,采光极好,近五米层高的室内阴影几乎无所遁形,处处洒满太阳光。 玻璃隔绝了大部分热量,光线却十足刺眼,晒得少年头晕目眩,转头看向背后的办公桌。 巨大却整齐,桌面上有什么物件几乎是一目了然,所有文件排布的井井有条。 ……房间乱成狗窝的沢田纲吉又沉默了。 紧接着感觉更加无所适从:“狱寺君,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与他相反,银发少年看上去可谓是精神奕奕:“不用担心,十代目,我们只要按照Reborn先生的计划行事,一定不会出纰漏的!”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记忆像是被删除了一样。 脑海里最后的片段似乎是,某个斯巴达婴儿一脚将他们踹下车,然后按照他事先的安排,两个人先这样再那样然后这样那样……就进来了。 “所以——” 哒、哒,如指针般规律的高跟鞋落地声响起,将沢田纲吉的话头掐死腹中。他与狱寺隼人对视一眼,后者镇定自若地点头以表镇定。 狱寺隼人:“没关系,这里可是机关长室,一般人是不会进来的……” 话音未落,那脚步声便在门口站定了。 狱寺隼人:“没关系,这里可是机关长室,一般人就算想进来也没有权限……” 话音未落,只听滴的一声,得到了准入许可的门随之缓缓打开。 顷刻间不疑有他,狱寺隼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将沢田纲吉推到了办公桌下。 值得信赖的左右手比划出口型——冒犯了,十代目。 办公桌下的空间不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沢田纲吉赶忙拉了狱寺隼人一把,然而已经半蹲下的狱寺隼人却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 “是你啊……”狱寺隼人与眼前的人对视着,喃喃自语:“怪不得这一次行动没有带上那个棒球笨蛋。” (没有带上山本君?怎么突然……) 从沢田纲吉的视角只能勉强看到狱寺隼人的表情,完全看不见进入房间的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难猜。 等到门“啪嗒”严丝合缝地嵌入框中,你的脚步声才逐渐靠近,声音无波无澜:“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没有带上他?” 意识到山本武曾经说的“某个机关”就是眼下的这座玖渚机关,狱寺隼人恨不得原地把人从并盛揪过来打一顿,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清楚!? 眼看你靠得越来越近,狱寺隼人连忙抬起另一只手:“不要过来。” “……我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你停下脚步,环视起四周:“如果我要揭发你们,刚刚就可以直接喊人了喔,狱寺隼人君。” 狱寺隼人君。 仿佛看见了纤白指尖拂过黑白钢琴键的模样,被你这样轻飘悠然地念出名字,哪怕不是当事人还隔着一张桌子的沢田纲吉都听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偏偏拥有这个名字的当事人只觉得每个音节都像在对他刚刚的言行敲敲打打。 容易犯蠢是一回事,狱寺隼人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聪明人,看到你手中上书辞呈的打印纸,对你的话就信了八成。 只是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出声,且不说你是不是愿意帮他们,要是当下进入这间办公室的不止你一个人…… 放在往日,狱寺隼人并不会对这种细节耿耿于怀,可你先一步点透了他的想法。本就是被动的局势,如今又被先发制人,而且房间内还藏着他所效忠的十代目,他绝对不能连累到沢田纲吉。 狱寺隼人不由露出有些恼怒的神情,他按了按沢田纲吉的手示意他继续藏好,自己缓缓起身,笃定道:“你不会这样做的。” 确定室内的监控并未正常运作,你双手抱胸,将目光移到眼前的少年身上,如同看到不懂事的孩童一般微微摇了摇头:“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吧,狱寺君。” 威胁般的表意令狱寺隼人当即捏紧了拳头。 藏在桌下的沢田纲吉看不见你的动作,并不能理解狱寺隼人怎么一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听声音……他认为你是在同狱寺隼人开玩笑。 “你要怎样才肯帮忙隐瞒。” 沢田纲吉不禁抬手捂脸。 (狱寺君啊……谕小姐在第一句话就说了自己不准备做多余的事情……) 你确实没打算为难狱寺隼人,又觉得他把自己送上门来这种行为很有趣,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有人喜欢莫名其妙就被怒目圆瞪,狱寺君觉得呢?” 狱寺隼人一愣,随即神色更加恼怒了,看着你目无波澜的模样只觉得哪里都可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很、很抱歉。” “什么呀,眼神这不是更可怕了吗。” 截止到这一句话,沢田纲吉已经完全可以确认,你不过是单纯在逗狱寺隼人玩儿而已。他看向同伴,却发现狱寺隼人正愣愣地看着你出神。 不过两秒,他又回过神来,眼神闪躲着从你身上兜了一圈,竟然不敢再直视你的眼睛。 (能够让狱寺君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是看见了什么啊!) 随后,沢田纲吉才听见你带笑的声音:“狱寺君果然是聪明人呢。既然是聪明人,还是少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为好。” 这一次,你没有因为狱寺隼人的抗拒停下脚步,而是自顾自将那封捏了许久的辞呈随意扔在办公桌上。狱寺隼人试图抓住你的手腕,被你先一步按住肩膀推向办公桌下,正正好好塞到沢田纲吉身边。 “不用担心。我不是你们需要提防的对象。” 沢田纲吉紧张地对上你的眼睛,那里并没有意外的情绪,你似乎微微笑了一下,随即竖起手指,“嘘——” 偏了偏头,示意沢田纲吉按好狱寺隼人,你最终停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而在你站定的下一刻,门再次开了。 这一次响起的脚步声要沉稳得多。 你背对日光转过身,颔首:“日安,直君。” “山本?”听声音是位年纪不大的男性,他似乎主动和你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靠近。 (直君……Reborn给的资料里写了,玖渚直,玖渚机关现任机关长!谕小姐这是在向我们递话。) 桌下的少年们没能来得及松一口气,心又高高吊起。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由你支开对方。 “还没有祝贺过你成功晋任机关长呢,直君。” “承蒙诸位抬爱。”玖渚直的声音里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山本你这句贺词比我想象中来的晚一些,我原以为山本你会更高兴,毕竟我升到了机关长,秘书办负责人的候选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从沢田纲吉的视角,仍然只能看见你一个人的表情,他只能从你的表情来努力推测对方的神态。 玖渚直话语里的信息量不小,沢田纲吉还没理解这句话的深意,忽然便理解狱寺隼人方才失态的缘由——原来,狱寺君是看到了你的笑容啊。 一桌之隔的玖渚直如临大敌。 然而你只是侧过头,微微勾起唇,抬手顺了顺身前的黑发。 “只剩下我一人?这话真不中听。直君,我们从大一至今相识也有七年,难道这七年间你除去玖渚这个姓氏之外,还有什么地方胜过我了吗?” 话音未落,哪怕是藏在桌下的两人,也清晰听见玖渚直呼吸的一窒。 玖渚机关 少年们想象中剑拔弩张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玖渚直定定的看了你一会儿,笃定道:“看来你已经得到消息了。” “哪一条?” “壱外理事。” “啊。”你恍然大悟,目光微微移开,如同沉思一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桌下的两人:“确实收到了电话。毕竟,按照血缘关系的话,我是他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血缘关系,遗产,第一顺位。 三个关键词让沢田纲吉睁大了眼睛。还有“壱外”这个姓氏,似乎也在那里见过。 (怎么回事……) “有关这一点,我实在是很好奇那份亲子鉴定的由来,你是如何做到在这个节点上拿出那份文件的。” “很简单。”你无所谓道:“因为那份亲子鉴定本来就是壱外伏木自己去做的,我只不过是在他销毁之前拜托朋友帮我拿到手了。” 这个答案没有超出玖渚直的预料范围。 “不过直君你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间节点和我做亲子鉴定吗?” “当然是为了确定你是否跟他具有亲子关系。” 面对玖渚直完全没有诚意的回复,你叹了口气。 “难道不是因为在机关长和直君你之中,选错了人吗。” 沢田纲吉忽然想起来,【壱外】这个姓氏,虽然并不比玖诸机关如日中天,但在Reborn一带而过的表述中也是支撑着日本的世家之一。 从一到七,跳过八,来到九,是日本权力世界的顶端。 其中当之无愧的领袖正是这座玖诸机关,而壱外则是象征着“一”的第一近臣。 根据Reborn的说法,前不久,大概就是他们在未来与密鲁菲奥雷战斗期间,玖诸机关完成了内部换代。担任机关秘书的玖渚直对自己的父亲发动了政变,并成功夺取了机关长的位置。 再联系你和玖渚直对话中的“壱外”这个姓氏…… 一桌之隔,传来了玖渚直冷漠的声音。 “我需要纠正你,山本,玖诸机关时任机关长,正是站在你面前的玖渚直。” 你看了玖渚直一眼,就在他眼皮底下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举动——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了下去。 “直君啊……”你很无奈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或许应该说的更直白一点。或者,你就当做我对玖诸机关的‘效忠’,也随着‘前代’卸任而终结了吧。”你点了点桌面上的信封:“时任机关长玖渚直先生,还请受理我的申请吧。” 随着椅子向前滑动,办公桌下的两人不可避免向后退缩,差点没撞上桌板。 没差点的是,狱寺隼人的鼻子撞上了你的腿。 包着骨头的肉近乎无声地碰撞在一起。 近在咫尺的腿部线条笔直而利落,唯有交迭的部分额外横生出柔美的曲线,顺着往上是——打住,不能再看了! 两个少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从脸红到脖子,呼吸都差点忘记了,胸膛极速起伏两下,才消化了这一声哽在喉咙里的喘息。 怎么回事啊,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是让人火大! 狱寺隼人咬着牙,鼻梁上残存的触感比起疼痛更像是酥痒,连着半截身体似乎都陷入了同样的困扰中。 一时之间,狱寺隼人甚至忘记了沢田纲吉还在身边,恶狠狠地向上看去。像是那目光能够连同你和桌面一起刺穿,又像是借助这个动作避开眼前那条痛击了的腿。 “你很清楚,是壱外家把‘近臣’的位置留给了你,所以壱外伏木才会死。” 沢田纲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是在重新回答先前那个被他敷衍过去的问题。 玖渚直看着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人。 他的物欲不算旺盛,但出生在这种家族,从小吃穿用度自然是样样不差。继任机关长第一天,他没对这间办公室做任何改动,唯独将父亲的椅子给扔回了玖渚城。 前代机关长来自那个血淋淋的时代。玖渚直不同,他认定自己从出生就是高贵的。玖渚机关是他的王国,现在那王座上面坐着的,却是他从学生时代起就从没胜过的对手。 “是平局。” 玖渚直突然说道:“我并非没赢过你,而是从来没与你决出过胜负。” 课业上,你们不在一个专业,并没有直接对决。竞赛上,你们做队友的次数远多于对手,寥寥几次正面对决也是以并列收场。 毕业后进入玖渚机关成为父亲的秘书,是玖渚直早在许多年前确立的人生规划。但那一年,有两位应届毕业生同时成为了前代机关长的左右手。 在这座大楼看见你第一眼玖渚直就知道,父亲是故意的,故意用壱外伏木作为诱饵将你引来了玖渚机关。 人脉也好、功绩也好、风评也好,一切都难以决出高下,他与你的七年来的人生就这么纠缠在一起。没有谁卯着劲,也没有谁放松片刻。 玖渚直向内发动政变前,清点过父亲手上地棋子,他判断最大阻力会是你。但前代机关长干脆利落将稳固机关的工作交给了你,于是父子二人开始了堂堂正正、不择手段的,正面对决。 果然如此,这才是玖渚直所认识的山本谕。没有隐于战场之外的高高在上,这座大厦深陷动荡期间,你也将玖渚机关悬提在你身上的木偶线斩断了。 现在,你要挥动下一刀,将这孽缘也斩断了。 玖渚直向前走去,直到那信件上龙飞凤舞的“辞呈”二字映入视线,一切盖棺定论。 他再将目光移回你身上,忽然意识到,坐在书桌前的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性。 玖渚直向前走了两步,沢田纲吉的心就跳动了两下,就连皮鞋在地板上刹车时明显的转折音也让他的心像坐跳楼机般。 从最顶端往下落只需要两秒。但身处这两秒里,体感的时间却无限漫长。 玖渚直的声音明显严肃了起来:“你现在处理掉的话,我还可以当做没看见。” (什么……处理掉什么!?) 不由自主联想到,是不是他们的行踪被发现,而包庇了他们的你被要求主动处理掉他们戴罪立功…… 就说玖渚直怎么会这么巧的回到办公室! 沢田纲吉匆忙抬眼,被近在咫尺的腿部线条晃了一眼白,好不容易降温的脸颊再次通红。 要命了! 狱寺隼人则是红着脸,却坚持硬生生将目光瞪向你——真想看看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双手交迭,下巴靠上去,轻轻叹息:“直君,你真没劲。” 书桌之下,交迭的腿互换了位置,好险没从狱寺隼人脸上踢过去。裙摆沾染的香水味也飘起,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打转。 沢田纲吉觉得狱寺隼人快要晕过去了——他自己也快要晕过去了。 明明应该去思考如何解决眼前的危机才对,沢田纲吉努力想让思维恢复正轨,突然发现你的手机在刚刚的动作之下从口袋里滑了出来。 这是一个不需要思考就能明白的暗示。 沢田纲吉对你的性格有了更深层的了解。 (太恶劣了……太恶劣了啊,谕小姐……) 你今天穿的裙子其实不短,只是两番操作之下,布料正好被高高堆积起来,白皙漂亮的线条从裙摆延伸向下,与战战兢兢的少年们争夺着办公桌下的空间。 未被手机壳包裹的智能机紧贴在大腿旁。 沢田纲吉忍不住思考,回去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向山本武谢罪比较好。 (不不不,果然还是不能让山本君知道……) 对朋友的姐姐做出这种事,友情会保不住的吧,更何况山本他…… 察觉到身边的人气场忽然一变,狱寺隼人心里一紧,只见沢田纲吉似乎陷入了某种凝重的思考中。 顺着沢田纲吉的目光,狱寺隼人也看到了你的手机。 狱寺隼人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的同时。 你将腿并拢,倾身向前看向玖渚直,腿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直到这一幕在眼前发生,外界的声音才重新传进了沢田纲吉的耳朵里。 “快去吧,直君,还是刚刚那通电话更重要吧?哎呀——”你笑了一声,“离职的事情什么时候谈都可以。当然,我希望是越快越好。” 玖渚直没有再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过后,门重新闭合。 少年们仍然不敢动弹,直到葱白的指节隔着办公桌在少年们脑袋上敲了敲,然后你悠闲的面颊探了下来。 你视线停在狱寺脸上,忽然笑着点了点自己的鼻尖。 “流鼻血了啊,狱寺君。” 玖渚机关 被你调笑的少年在顷刻间涨红了整张脸,眼瞳犹如已进入地震状态的火山,火气马上就要变作滚熔的岩浆碎屑喷发。 你将手伸向中了石化魔法的沢田纲吉。 “先出来吧。直君没有半个小时不可能回来,但监控很快就会处理完,你们两个最好尽快离开。” 交握的两只手近在咫尺,狱寺隼人视线一恍,眼睁睁目睹他敬爱的十代目遭到坏女人毒手。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自己怎么就忽然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又忽然握住了你的手……好像应该要先松开才对。 然后手就被松开了,紧接着发丝上传来了如同棉絮吹落般的触碰。 “喂!不许对十代目动手动脚!” 和运动系少年的弟弟不同,作为混血儿的狱寺隼人继承了一半白种人血统,有着惹人怜爱的白皙肤色,透出红晕的模样削减了神情中的锐利感,更加鲜活生动的模样比冷脸的美少年更合你意。 你的手顿了顿,原本只是帮沢田纲吉顺了顺凌乱发丝的手,像是跟故意把杯子从从桌子上扫下去的猫猫作对一般,轻柔地摸了摸。 “狱寺君。”你一边摸着沢田纲吉的脑袋,一边看向狱寺隼人,观察着他神态的变化:“你现在的情绪是愤怒还是恼羞成怒呢?” 狱寺隼人气歪的五官略微凝固。 “而且你是在倒打一耙吧。刚才,到底是谁在动手动脚?” 随着落在“动手动脚”上的重音,少年脑海里应声浮现出刚刚的画面:“那是!那是……” 嘴比脑子更快一步转动。可应对这种事情,脑子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转啊?! “我可是好心替你们解围了哦。”你转手勾住沢田纲吉的肩膀,而狱寺隼人眼神木楞毫无转圜,俨然是大脑过载了。 一直表现得像兔子一样温顺的少年主动抓住了你的手。 “谕小姐,非常感谢你替我们解围,但是请不要再捉弄狱寺君了!”他无奈地说着,神情中多了几分赧赧的局促,握着你手腕的力道放松:“还有,我也是……” “沢田君是好孩子呢。抱歉抱歉,因为阿武那孩子总是爱撒娇,所以习惯性就摸上去了。” 面对沢田纲吉,你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副态度。 狱寺隼人咬了咬牙,像是在与你争夺沢田纲吉的目光:“十代目,当务之急是玖渚直离开前接的那通电话,玖渚机关已经发现监控视频被调换了。” “完蛋了……!”沢田纲吉立刻慌乱起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十年后火箭筒,然后离开这里。但是到底应该去哪里找,这里应该有地图什么的吧?” “这里应该有地图什么的吧!” 同样的台词被说出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被寄予厚望的你泼了两人一盆冷水。 “就算给你们地图也没有用。这栋大楼足足有99层,职员只拥有各自楼层的出入权限,假如你们要搭乘电梯、嘛,一层楼还好说,我不认为你们可以避开全部监控。” “狱寺君,我觉得谕小姐说得没错。” 沢田纲吉用一种带着纯真信赖的目光看向你,无声地向你请求帮助。 你当然是……很受用。 沢田君,很有欲拒还迎的天赋。 狱寺隼人深受打击:“竟然让十代目当着我的面向外人请求帮助,简直是作为左右手彻头彻尾的失职……” 你叹息着瞥了他一眼:“狱寺君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是别像JUMP漫画里的角色一样把心里想的东西挂在口头上比较好,更何况‘外人’还在你面前站着喔。” 狱寺隼人瞳孔地震着想要反驳,反驳失败,彻底击沉。 那颗银灰色的脑袋垂下片刻,忽然紧张地抬起:“有人在靠近。” “啊啊!” “只有一个人的话,可以强行突破!” 要将玖渚机关比作王国的话,那他们如今身处办公室就是“王座”,是象征着尊严的场所。 有什么理由会让他们放松对这里的守备? “好吧,决定了。”清脆的合掌声将两位少年的视线引过来,你朝他们点了点头:“你们两个——选一个人跟我走。” 沢田纲吉慌乱问道:“诶、不能一起吗?” 可惜这一次你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我也可以一个都不带喔。” 像是支撑着身体的靠背被骤然抽离,人随着惯性栽倒下去,沢田纲吉一时茫然。他恍然想起,面前的女性虽然是好友的亲族,可是与自己不过才是第二面之缘。 就职于玖渚机关的你从立场上来说和他们应该截然相反。 狱寺隼人知道这个时候必须由自己做出决断,他咬了咬牙,将沢田纲吉推到你身边:“我留下,但你要带着十代目找到十年后火箭筒。” “到现在你们连那个‘十年后火箭筒’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说清楚,我要怎么帮你们找啊。”你好笑道:“不过,我可以带沢田君去见清楚这些事情的人。” 沢田纲吉:“等一下,果然还是由我留下——” “为十代目分忧是我的责任。我会尽量拖延时间,请给予我证明自己的机会。” 从对视中理解了狱寺隼人的决心,沢田纲吉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觉得狱寺隼人此刻展现出的沉稳倒是有点“左右手”的样子。 得到沢田纲吉认可的狱寺隼人松了口气,他将一直捏在手里的手机递还给你,却被按着手背推拒回来。 “暂时先借给你吧。除了登记过的设备,其他电子设备在玖渚机关内部通通会遭到屏蔽。” 狱寺隼人不再推辞:“你们要怎么离开?” 你指了指脚下,狱寺隼人反应过来,俯身从几乎铺满地面的长毯上找到切口,掀开一道向下的暗门。 “顺带一提,感应器在这边。” 你取出通行卡对着办公桌的抽屉怼了一下,地板就如同相机快门一般旋转斜切着打开了一道方形入口。 向下的台阶看着陡峭,好在室内灯火通明,每一步路都被照得很清楚。 “似乎不止一层楼的高度……” “当做是爱丽丝的兔子洞,一起往下跳吧,沢田君。” “诶、真的要用跳的吗?” 门外脚步声站定,紧接着传来了敲门声。 在沢田纲吉忧心忡忡的回望里,入口重新变回了严丝合缝的地板。狱寺隼人的笑容同样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他将地毯铺回去,右手攀上腰后的炸弹。 敲门声保持在一个礼貌的节奏。 “谕小姐,请问您在里面吗?” 狱寺隼人心快从胸口跳出来了,对面大概率是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通过武力解决搞不好会引起更大的骚动……可恶,是那个女人……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巧言令色糊弄过去吧。等一下,怎么会想起无关紧要的人来!? 像是被他的联想触发了恶作剧的机关,你留下的手机爆发出一阵铃声,钢琴的声音衬托着沙哑优美的女声,一时间门外也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啧、品味倒是还可以。这个声音难道是那个莎朗·温亚德——不对啊,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狱寺隼人迅速调节音量键,浑身僵硬,在心中咆哮。果然是姐弟,在脱线的程度上不分伯仲。上班时间手机不仅不开静音,还把音量设置到最大,你是在开玩笑吗!? 敲门声终止,门外的人似乎借此确认了什么,紧接着锁匙转动,却并非开门,而是从外部反锁死了这间办公室的门。 * 或许是因为太过小心翼翼,一眼能够望到底的楼梯,走起来比想象中更加漫长。 “唔、楼梯稍微有些陡峭,要牵住我的手吗?” “那个,请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而且谕小姐你走在前面、还穿着高跟鞋,更应该注意安全。” “真体贴呢,沢田君。” 无论是那天在医院,还是刚刚在办公室里,只要是沢田纲吉在场时,他身边的人都会习惯性以他为中心,跟随着他的步调。对于习惯了走在前方的人而言,要重新跟在别人身后行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回过头,沢田纲吉果然随着你进行了一瞬间的停顿,但你只是笑了笑。 “那就拜托沢田君在我快摔倒的时候拉住我吧。” “啊、啊——”少年挠了挠脸颊,双眼慌乱得不知该往哪儿放:“说起来,谕小姐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吗?” “之前走过一次,但是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常规的下楼路线吧。” “所以才说是‘爱丽丝的兔子洞’吗?” “真可爱呢,沢田君。” “诶、诶——!?” “哈哈哈,是夸奖哦。不过,这里确实困着一位爱丽丝,我们马上就要去见他了。” 沢田纲吉注意到了你不寻常的用词:“困着指的是……” “感兴趣吗?那就当做八卦讲给你听听看好了。”你率先踩在了平地上,回身向沢田纲吉伸出手:“来。” 沢田纲吉把手搭上去才发现了不对劲:“谕小姐……真的好恶趣味……” 他有气无力地吐槽了一句,似乎在内心挣扎了一秒,最终还是像是舞会上被牵引着登场的公主一样被你牵下了台阶。 “因为沢田君真的很可爱。” “太狡猾了,谕小姐。”他的眼睛略微闪躲了一下,声音也低弱下去:“肢体接触……太多了。” 你从善如流地道歉:“抱歉,是我太没有距离感了,之后会注意的。” 在你道歉过后,沢田纲吉反而露出了更加复杂的表情,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回敬你一般说道:“谕小姐,刚刚是为了捉弄狱寺君吧。” 你意识到他指的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那个搭肩的动作,意外于沢田纲吉竟然会为此向你发难。 不过你从来都不会为这种事心虚。 “我对狱寺君没有在意到这个份上啦。”你微笑着,却违反了刚刚的承诺,主动向前缩短了那一个台阶的距离,“刚刚也说过了,我是真的觉得沢田君很可爱。说抱歉也是真心实意的,我保证,之后对待沢田会更加认真,所以——今天就请原谅我吧?” 说着这种话的同时,那一片托着沢田纲吉掌心的温热也这样毫不留情的离开了。 玖渚机关 那是一种可以用一触即发来形容的距离。 沢田纲吉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注视一位异性,属于女性的、带着刺痛的清泠,近得几乎占据满整个视线了。与他高速升温的脸颊不同,眼前白皙的肌肤散发出令人想要靠近温度,沢田纲吉甚至能清晰观察到妆品稀碎的闪光。你化妆了,还有香水味,是从衣领上传来的吗? 好像是解密游戏,一旦开始搜查线索就源源不断地浮上来,解开线团一点点靠近谜题中心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是受到蛊惑了吧,沢田纲吉的眼睫耷拉下来,像是什么放弃挣扎的小动物,伸出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声音变得低哑。 “谕小姐……。” 他的话只开了个头,穿过你发梢的瞳孔忽然放大,清明地映出了背后的可怖事物。 “谕小姐。”再开口沢田纲吉仿佛变了个人,他搭在你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将你整个人扣向自己怀中:“失礼了。” “嗯?” 属于机械延展的细微声音响起,你能够听辨出,它们正向着你们所处的方向移动。 在被打横抱起的同时,你看见了令他进入警戒模式的元凶——一左一右两只监控不知何时已经对准了你们的位置,冷金属色的枪管自摄像头下方探出,如同蓄势待发的冷峻追踪者。 那是大部分人类都没有勇气与之对视的漆黑双眼,只是存在在那里,就带来了难以表述的威胁。 “啊……沢田君有信心躲掉吗?” “我会保护好谕小姐的。” 他的声音变得沉稳,身体展现出与孱弱样貌截然不同的机能,在少年中都显得纤细的手臂稳稳托举住了你的身体, 你转过头,看见了沢田纲吉额头上燃起的火焰。 不等你抬手摸一摸,沢田纲吉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脚步刚迈出,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已经射入了一排子弹。 看到弹孔就知道,对面是来真格的。 摄像头进入热成像追踪模式,迅速跟上目标的移动。 沢田纲吉跑动起来才发现这层楼似乎只有你们两个人在。空间很宽阔,四周都是全封闭式的金属外墙,看着就让人觉得森冷,甚至找不到一扇可以打开的窗户,照不进一丝自然光,可无数盏顶灯亮得晃眼,地上摆放着许多零零散散不知用途的机械半成品,此刻顺利起到了反射灯光阻碍视野的用途。 沢田纲吉故意朝着那些机械的方向躲避,谁知攻击者完全没有恻隐之心,叮咣的清脆声响,有的子弹射爆,有的子弹弹开,该开的枪却没有一发中断。 越是往前去,连锁响应的监控就越多,黑洞一般的枪管接连不断抬起,沢田纲吉能够清楚看穿它们的运动轨迹,却想不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路的尽头是与梅洛尼基地内陈设的十分相像的机械门,如果要给你留出开门的时间,那势必要有所迂回。一回头就相当于直接撞上枪口……这样下去不行。 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剧烈而迅速的位移比起奔跑更像是跳动,你被忽上忽下颠得一阵头痛,感觉自己在被空气炮殴打。 你抬手捂住沢田纲吉的耳朵,深呼吸,释放音量。 “玖——渚——焉——” 感受到背后穷追不舍的杀气骤然一空,沢田纲吉回过头去,万舰齐发的军火就这样被喝止了。他试探性的停下脚步,发现摄像头仍然跟随着自己滴溜转,但枪管已经干脆果断地缩了回去。 沢田纲吉停下脚步,搭在耳缘上的温热指尖随之颤动着拂落,他忽然一个踉跄,只觉得子弹的火星都没有那若有似无的触碰烫人。 “呜……哇……” 沢田纲吉晃了下神的功夫,高跟鞋便轻巧落了地,借力的胳膊尚且挂在他的脖颈上,带着身体的重量下沉。 看见你的表情,沢田纲吉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谢了,沢田君。”裙摆被甩出了飒的一响,你将发丝顺回耳后,面色平静地问:“可以再帮我个忙吗?” “当、当然可以了。”沢田纲吉背上浮起了一层冷汗。 “谢谢。还是初吻吗?” “嗯……是的。” 沢田纲吉根本没弄明白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前后关联,他看见你点了点头,紧接着就被你抬手扶住了脸庞,靠近。 ——嗯? 沢田纲吉瞪大眼睛,他看见你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只是一瞬间你便合上眼,仿佛是在提醒他该专心了。 该专心了。 因为一切美得如同静止。他盯着那片纤长睫毛在眼下垂落的阴影,感觉自己的目光逐渐失去焦点,花瓣一样轻柔的温热吐息代替视线在他心中推进了行为。模糊得像雾里看花,但感知变得更敏锐了,冷而涩的香味,温热起伏的身躯,在下颚爱抚摩挲的指尖,还有柔软冰凉的唇。 沢田纲吉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你亲吻着。 原来接吻是静止时间的魔法。云端一般不真实的触感拉着他的灵魂下坠,他清醒的认知到一种迷幻,无师自通、无法自控地想要靠近,超直感却在提醒他——这是一个不含爱欲的冰冷的吻。 这样冰冷的柔软极其不讲道理的,只用一瞬间,就侵占了沢田纲吉的心脏。 该推开吧,该推开才对吧?嗯……但是他答应了要帮你这个忙,所以这个忙是——接吻?所以才询问他是不是初吻?诶、看上去清冷干练的大姐姐竟然是肉食系吗?谕小姐,山本君的姐姐,好朋友的姐姐,他在跟好朋友的姐姐接吻…… 想到山本武,想到那天在医院里山本武注视着你的神情,沢田纲吉立刻清醒了过来。但要、要推开吗? 不等他决定好怎么做,面前的门忽然开了。 “谕!谕!”从门里跑出来的人似乎气坏了,整个人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喊着你的名字:“你为什么要亲他啊!” 于是,沢田纲吉的初吻就在陌生人的哭泣中结束了。 亲吻着他的人抽身回头,声音中带着冷然的训斥:“不关你的事。” “呜、对不起,我知道把谕卷进来是我的不对……呜。对不起,对不起!” 沢田纲吉忽略掉心头那一点失落,他顺着你的视线望去,看见了被困在这里的“爱丽丝”。 苍蓝色的、宛如瀑布一样的长发拖在身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都无法想象这样清澈纯净的蓝色会停留在人类身上吧。而那双被水打湿的同色眼睛,宛如童话中的清泉一般,正源源不断涌出澄净的泪珠。 出现在沢田纲吉眼前的,是美丽如梦幻的,就连哭泣的模样都非常惹人怜爱的,少年。 他看上去比沢田纲吉矮上大半个头,比踩着高跟鞋的你还要矮上一些,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纤弱又娇小,但毫无疑问,是男性。 沢田纲吉想到了刚刚你喊出的那个名字,玖渚焉。 在彭格列所提供的情报中,机械师强尼一如此评价他——“那个人,死线之蓝(Dead Blue),是拥有碾压时代才能的天才。和我们这种被称作‘天才’的人不同,他的‘天才’,是一种像物理规则一样超稳定的状态。” 在电子工学、情报工学、机械工学上都出类拔萃的,年仅十九岁的,货真价实的才能者。玖渚机关时任机关长的弟弟。 正泪汪汪地拉着你的衣袖。 你面无表情地向沢田纲吉介绍道:“这是玖渚焉,是玖渚机关新复任的IT部长,他应该知道沢田君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水蓝色的爱丽丝从你背后探出头来:“那种东西都无所谓,你只要记住,我是谕未来的新娘就好了!” “没有这种未来。” “呜、可是从认识谕之后这就是我的梦想了!” “你也该明白梦想不是一定会实现了吧——好了,耍宝就到此结束,我要的东西呢?” 上一秒还对着你撒娇的少年冷漠地擦掉了眼泪,那双被雨水洗涤过的眼瞳,如浮冰淬溅向了沢田纲吉。 “不给你,除非谕答应和我结婚。” 然后沢田纲吉眼看着你干脆地甩开了玖渚焉的衣袖:“嗯。那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