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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想就此就散了,行至廊中,不想又是廊下又是遇见了孟锦。

    他手上捧着书卷,脚下虽是随意走着,注意却一直放在书页上,垂眸抿唇,分外认真的样子。看来英儿不仅与他学了经,连这习惯也一并学来了。

    孟锦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忽地从书中抬眼。两人正巧对视,俱是一怔,轻声笑了出来。

    委实是巧。

    她问,“先生也贪此处的景?”廊前就是山石,点缀一片竹林,廊下挂鸟雀,每日专有人来喂食装水。不掩着笼布,鸟雀啾鸣的时候,确有一番韵致。

    “贵府树木山石,布得实在巧妙。”他向她晃了晃手中的书,算是作答了。

    此时走开显得刻意了,毕竟是人家先生先寻的地,也万万没有赶人走的道理。阮玉仪索性凭栏迎风,双手搭在栏上,感受着醉意一分分消散。

    两人谁也不说话,就这样各做各的事。

    大约翻过两页书后,孟锦侧目看了她一眼,试探着道,“在下看娘娘此番出宫,不似是省亲来的。”

    “不是。”这没有什么好相瞒的,明眼人一瞧,也都轻易心知肚明了。

    他继续引她往下说,“不知皇宫里的景,与将军府的景比起来如何?”

    如何?

    自然是大差不差的。

    不过是身边人不同,心境不同,所见之景也就不同。如此想着,她的思绪也就渐渐飘远。

    孟锦一双眸黑沉沉地,盯着几步之遥的人良久,没得到回答,也不去催,但心里却有数了。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段长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直至霞光倾倒出来,染红了半边天,方相互作辞。

    至存芳堂中时,人已散去,只余下一些收拾碗碟几案的底下人。阮玉仪也就回了院子。

    .

    她微微低头,从木香打起的软帘下入了内室,一抬眼,却见早有一玄衣男子候在里头了。

    姜怀央不知等了多久,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几案,清脆的叩击声响彻屋内,声声透露出他的不快。他面如沉水,不知在思忖着些什么,到她出声,才注意到她走近。

    她垂了垂眸,不咸不淡道,“妾竟不知这处要比陛下的殿宇还好,引得陛下三番五次驾临。”

    他手上的动作蓦地停止,看过来时,却敛起了眸中的黑沉之色。

    “有泠泠在此处,自然是无法比拟的。”

    第268章 邀约

    阮玉仪被他揽着,微微仰头,望进那双点漆眸中。

    她觉得自己大约是醉意未散尽罢,才会从里边看出点点哀意。多么可笑,连她的生死都能弃之不顾的人,怎会流露出这样的情感。

    她抽身退了一小步,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揽在她肩头的手,一路下滑至手腕,然后指尖。

    姜怀央心口一紧,捉住了她的指尖。

    他默然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今日去何处了?”

    “开宴,赏景,”她顿了下,忽而冷笑一声,“陛下若想知晓,在妾身边安排几个耳目就是,何必问且?这不是陛下惯用的手段吗。”

    她道得缓慢,却声音凉薄。她似乎比上回见着又瘦削了些,云鬓楚腰,一双似泣非泣眸,仿佛风中柳枝,柔弱却坚韧。

    他的神色暗下几分。

    “撒谎。”

    这次的宴席分明只是披了个皮,来的小姐们是掩人耳目的,余下的公子们哪个不是相看人来的。

    寒意攀着她的脊骨向上爬,她打了个冷颤,还是迎着他的目光,道,“陛下这是承认了?”他果然还是在她身边安插人了。

    既如此,上回说是将她身边的人撤去,是否也是哄她一哄?其实太后所为,也有他几分纵容罢。这样,方能捏住太后的把柄,有理由置之死地而不落得一个不孝之名。

    她不愿猜忌,但越如此想,却越发觉得他当真做得出这样的事。

    姜怀央不知她所想,只是那之后知她不喜,当真不曾在她身边再安插耳目。

    他挤入她的手缝,紧紧捉住她的手,垂眸叹了口气,央道,“莫要用这样的语气与朕说话了。”这张嘴能道出缱绻柔情,不想也能如此冷言冷语,句句戳人心窝。

    她没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挣了几下,他反是抓得越发紧了。目光一移,瞥见几案上的热茶。

    她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了,她几乎要忍不住落下泪来。心里一急,抄起那盏热茶,向他的手上浇下去。

    手上的动作快过心里想的,当她碰上杯壁,感受到那不寻常的热度的时候,那水已是倾泻而出。

    他的手被很快爬上了一片红。

    她自己的手上也不免溅上了一些,热茶灼得她忍不住哼了声。他终于松开了手。

    满以为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到底是要动气了,但他似乎半点也没将手上的那片红放在心上,丝毫不受其影响,反是牵起她的手。

    “烫到了?”他蹙眉。

    还不待她回答,他冰凉的吻就落了下来,覆在她的伤处。其实因着方才他的手在她之上,她又是对着他泼的,她所溅到的远远不及他多,这会儿已是不痛了。

    定定地盯着他一片红的手背,忽然就感觉鼻尖一酸。

    他眉头更是紧锁,指腹蹭去她眼下的泪,“哭什么?”

    阮玉仪这才感觉到脸上一片濡湿。他的指腹上有几分薄茧,蹭在肌肤柔嫩的眼下,叫她不住往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