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听到有关他的事,可谓入耳惊心,人们在相互传达议论着他如何一刀斩了西湖二叟,如何狂追百余里,最后仍斩杀了轻功卓绝不凡的“乱风”卢花!
能追上“乱风”卢花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了!何况“乱风”卢花为人一向小心谨慎,轻易决不得罪人,处处与人为善,几乎已不像一个江湖中人,反倒像一个吃斋念佛的出家人。
显然,他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招惹左扁舟。
也就是说,左扁舟的杀人已不需要任何理由了!
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连当年的魔教教主仇恨天杀人之前,也要找个理由!尽管这种理由常常是显得极为可笑,根本无法站住脚。
而如今左扁舟竟比仇恨天做得更甚!
封楚楚本是一个伶牙俐齿之人,现在却已变得沉默寡言了,如果方雨不主动与她搭话,她几乎便是一字不吐!
方雨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感觉到封楚楚已是一日比一日消瘦了。
两日之后,她们离临安已只有二百多里路了。傍晚时分,她们到了一个古色古香、民风纯朴的小镇上,为避免露宿荒野,她们决定不再急着赶路,先在这小镇上歇上一宿。
这小镇已小得只有一家客栈了。这家客栈名字也取得绝,就叫“一家客栈”。
也不知它是在提醒路人,这是一家客栈,还是提醒路人这个小镇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就别再费神去找别的了。
方雨与封楚楚自然得住进这家客栈。
伙计迎进她们之后,掌柜的翻了翻他的那对鱼肚眼,慢条斯理地道:“两间、一间?”
方雨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过来了,忙道:“一间。”
掌柜的便又扫了她们两人一眼,眼光中带有些许惊讶,但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方雨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却也不以为意,为了少出意外,她必须与扮作男装的封楚楚同床而眠。
伙计便将她们往房间里引,客人住的房子均在后院,都是短短的一层,这一间与那一间绝对没有什么不同。
方雨与封楚楚便安排在这一排千篇一律的房子的其中一间!
封楚楚率先走了进去,就在方雨也要随之而进的时候,她看到隔壁的那间屋子里恰好有人出来,似乎有些面熟,定神一看,却是二十六镖局的总镖头沙千里!
沙千里也看到了方雨,两人都吃了一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还是方雨反应快,先道:
“沙前辈,怎么这么巧,竟在这儿遇上你了。”
沙千里“啊”了一声,道:“是巧!是巧!哈哈,方姑娘是一个人来的么?”
方雨笑道:“还有同伴在房内。”
沙千里便很体谅地一笑,道:“老夫糊涂了,江湖中人谁不知道方姑娘是很少落单的。”
方雨心知对方一定又是将屋内的人误猜是叶红楼了,却也不点破,随即与他寒暄几句,便进了屋。
沙千里的脚步似乎有些匆匆,再配上他那高得晃眼的个子,看起来便像一只惶急的虾。
方雨对这个身为南北二十六镖局的总镖头沙千里居然也会住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中而暗暗奇怪。
镖局与一般的组织不同,他们是以盈利为目的,所以大的镖局,基本上都是财大气粗得很,而身为南北二十六家最大镖局的总镖头沙千里,自然也不会寒酸。而且身为镖局中的人,不但不应处处节简,反而要处处摆阔,这自然是由他们的行业性质决定的,镖局替别人运送的一般都是贵重之物,万一被劫,镖局就得赔偿托镖的人,若是镖局上下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有谁敢把东西托付给这样的镖局?到时不失镖倒也罢了,万一失了镖,这样的镖局用什么东西来赔失主?
所以镖局的人是不会太节俭的,至少,他们表面上会显得阔绰大方。
而像沙千里这样的身份,就更应该如此了。
方雨是什么样的角色?她一转念,便已断定沙千里来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中,一定有什么不可抛头露面的暗事,自己这一出现,极可能会让他改变主意!
她心想:“一般镖局中的人只要安安份份地押镖便行了,哪有这么多要缩头藏尾的事?”
她对沙千里本就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就更是如此,于是进屋不久,很快又出来了,借口要热水,又去了前面的正堂。
果然不出她所料,沙千里正在那里同客栈的掌柜说着什么,柜台上摆着两锭大纹银。
方雨见状,便上前道:“沙前辈,现在天都快黑了,你却要结账走么?”
沙千里道:“不走,不走。”
方雨不动声色地道:“我见沙前辈把银两搁在这儿,还以为沙前辈要结账呢。”
沙千里打了个哈哈,道:“我那间屋子比较潮,而我又有风湿,所以便想换一间屋子。”
他的一只手指似乎漫不经心地在柜台上轻轻地叩了一下,然后看着掌柜的道:“掌柜的,你就照顾照顾,替我另开一间干燥些的屋间吧。”
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这种表情只闪现了那么极短的一瞬间,然后便道:“我让伙计去给你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空房。”
说着话,他便把柜台上的两锭银子揽入怀中了。
这一切的细节,自然全被方雨扫入眼中,但她却是一副什么也不知的样子,笑道:“我还想有沙前辈做我的邻居,什么鬼怪都不敢欺负我了呢,没想到沙前辈却要搬家了。”
沙千里见她全然一副随便说笑的样子,不由心神有些放松,也笑道:“方姑娘说笑了。
凭方姑娘的身手和风雨楼的声望,还有什么人敢欺负方姑娘?连老夫我都觉得今夜大概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方雨一笑,向掌柜要了热水,就回到了房间,心中暗自得意,她知道这样一来,沙千里是想走也没法走了。
第九章属缕奇剑
晚上,方雨自然不肯让自己睡过去,她自始至终一直趴在屋子的窗户前,从一个孔中向外望去,借此她可以看到大半个庭院。
但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庭院中走过的人都是普普通通进出客栈之人,到后来,连普通的客人也不走动了,因为夜已深了。
封楚楚本想劝上方雨,但却未开口。方雨自己也觉得脖子发僵,两只眼睛轮流凑在那小孔前,连泪花都看出来了。
自然,方雨早早地就把灯灭了,一来不会让人起疑,二来如果房内太亮了,由里往外看,就看不清楚了。现在屋内比屋外暗,所以倒是可以隐约看清外面的情形。
身后的封楚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就在此时,方雨已发现庭院外已悄然飘掠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手颇为不俗,若不是方雨刻意察看,就根本不会察觉!
方雨心中暗忖道:“好戏开始上演了。”
她轻轻地道:“封师妹,快把你的帽子给我。”
说此话时,她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小孔。
封楚楚虽然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将帽子给了她。方雨接过帽子,便把头发盘起,然后把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
之后,她又道:“把衣服也换过来。”
封楚楚有些犹豫地道:“这……”大概觉得在方雨这样并不很熟悉了解的人面前脱衣解带有些别扭。
方雨见身后没有动作,便明白过来了,不由暗自好笑,道:“怕什么羞?我可是你师姐!
我先来吧!”说完,她便利利索索地将外衣脱下,向后一扔,道:“把它换上,再把你的衣服给我。”
一时却没有动静。
方雨有些奇怪,有心回头,却担心怕一时没看到外面的情景而前功尽弃。更担心此时如果那个神秘来客离去了,自己追也没法去追了!
她有些心焦,便轻轻地催了一句:“快!”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把封楚楚惊着了一般,封楚楚“啊”了一声,方雨这才听到身后”
咝咝咝咝”地响了起来。
她不知道,在这极短的片刻,封芝楚的心中已经历了一种极为奇特甚至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怕的思绪!
在方雨将她自己的外衣扔过来时,封楚楚慌忙将它接住,便在此时,她闻到了衣衫上有一种极其好闻的清香,那是少女身上所特有的幽香,封楚楚只觉得心中热血突然一下子奔涌到脸上,一张娇脸已是飞霞一片,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种炙热如焚!
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不安与欲望腾然升起,她只想把脸深深地埋进方雨的衣衫之中。她忍不住向站在窗前的方雨望去,月光透过窗纸映了进来,朦朦胧胧地洒在方雨身上,此时,方雨身上只有贴身衣物。所以借着月光,封楚楚所看到的方雨,只有优美动人的婀娜曲线!
纤细的臂,高挺的胸,平坦的腹,修长的腿……
封楚楚只觉心中“嗡”地一响,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热流在全身奔走流动,周身一下变得极度燥热!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自己怎么能够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但她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了自己!
她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便在这时,方雨叫了一声“快”,把她惊醒了!
她这才手忙脚乱地换下自己的衣衫,再将方雨的衣衫穿上。
方雨哪会想到封楚楚有过如此复杂奇异的心理变化?
她接过封楚楚的男儿装,立即穿在身上,然后低声道:“封师妹,你呆在屋子里别动,我出去了。”
封楚楚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来说出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方雨也没有回头,理了理衣杉,便悄悄地拉开了门栓。然后贴着墙根急走一阵,方停了下来,慢慢地踱至庭院当中。
看上去,好像她不是从封楚楚的房中走出来的,而是从别的屋子中出来的一样。
方雨背着手,缓缓地走了几步,然后一副深深沉思的样子,突然,她一抚掌,看似颇为高兴,然后便见她忽然吟诵起来:“冰肌玉骨,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日窥人……”
念到这儿,又停了下来,她的声音与男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