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画鸥道:“也好,怎么说她也是风雨楼一脉,而那位……那位宁少侠是为了护送她而遭了‘红鬼黄魅’这两个老东西的狠手,也算是有恩于风雨楼了,你与少林因休大师一起说的那句话很是得体!匡扶正义,本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方雨道:“五师姑的弟子名为封楚楚,据她自己所言,她竟是当年与洪远镖局的镖队一起遭遇劫难的封家后代!”
房画鸥的眉头猛地一跳,像是有一点火星在灼动一般!他沉声道:“此言当真?”
方雨道:“弟子不敢枉加定言,是封姑娘亲口对我说的。”
房画鸥慢慢地走至太师椅前,缓缓坐下,他的手在轻轻地叩击着太师椅的扶手,良久良久,不发一言。
正当方雨准备起身告辞之时,房画鸥开口道:“此事还有几个人知道?”
方雨道:“大概只有她师父及宁少侠以及我,现在再加上师父你了。”
房画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本是沉凝如水的脸色这才稍见和缓,他道:“还好此事知者不多。”
方雨诧异地道:“师父你为何如此担忧?”
房画鸥正色地道:“残杀封家二十一口及洪远镖局镖队的人如果听说此事,岂有不设法加害封姑娘,以求斩草除根之理?当年洪远镖局的这支镖队在山西覆没之后,立即元气大伤,但洪远镖局终是北方第一镖局,虽然大部分生力军已经覆没,连总镖头陆净天也惨死贼手,但只要给他们一定的时间,镖局的剩余力量仍然可东山再起!这其中,洪远镖局副总镖头欧阳长绝无论威望、武功、心智,都不在现今南北二十六大局镖总镖头沙千里之下,他完全有能力领导洪远镖局留守镖局的力量!”
方雨道:“但据说后来洪远镖局便不复存在了!”她终是年轻,所以对这些发生在十几年前的事情,只能是道听途说的一些话而已。
房画鸥道:“不错,因为那劫镖杀人者不可能会允许这一隐患存在的,只有洪远镖局的永远消失,他才会放下心来。于是,在洪远镖局的镖队于山西河曲失事之后,镖局总部的剩余力量也在不久之后开始不断地有人被杀害!只要一有人落了单,就立即会遭到毒手!到后来,他们已不敢再走出镖局,饶是如此,镖局的趟子手、镖师仍是不断地丧命于镖局之中,凶手似乎来无影去无踪……”
方雨忍不住插话道:“那最后呢?”
房画鸥道:“死了,全死了!包括几位见势不妙中途溜了的人。其中一个镖师为逃避这场灾祸,悄悄地隐于婺州永康山野之中,结果仍是未能逃过这一劫。最后,不仅洪远镖局从江湖中消失了,连洪远镖局所有的人,都从讧湖中消失了。”
他的神情,颇为萧肃。
顿了一顿,他又道:“江湖中传言这事是左扁舟那逆贼做的案子。雨儿,你是如何看的?”
第七章藏龙卧虎
方雨心想:“要不要把蒙面人的事告诉师父呢?要说蒙面人,势必要说自己救回四师叔的事,而师父对自己这个四师叔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一心要除去他以正门风,要是师父知道自己不但没杀四师叔,反而救了他,一定会很生气,自己受了责骂倒没什么,就怕让他老人家不开心!”
当下,方雨决定不把这件事说出来,只是道:“弟子不敢乱说。”
房画鸥看看她道:“在师父面前,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随便说说吧。”
方雨不明白师父今日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对这件事发表意见,她对师父一向尊重得紧,自然不敢胡乱编排,于是便道:“徒儿觉得当年洪远镖局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绝对不是一个人所能做下的案子,而我听说……听说左扁舟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从不拉帮结伴,所以徒儿认为这事极有可能与他根本没有关系!”
她对直呼左扁舟之名显然有点不自然,但在师父面前,她也不敢称他为四师叔,因为风雨楼早已宣布将左扁舟从风雨楼中除名了。说完这些话,她的鼻翼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大概是紧张的缘故吧。
她自见了那个神秘的蒙面人之后,便已知道左扁舟与此事一定没有任何关系。她之所以没有说得太肯定,只不过是因为怕惹师父生气,她想让师父慢慢地相信这个事买。
房画鸥赞许地道:“你分析得有些道理,为师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当时在失事那一带出现过的高手只有左扁舟那逆贼,何况他的行径一向为武林同道所不耻。因此众人认定他是凶手,也是在所难免的。”
顿了一顿,接着道:“但愿这事不是他做的,虽然我们风雨楼已将他除名,但江湖中人说起他时,仍是会联想到我们风雨楼,他做下的错事,也会玷污了我们风雨楼的清白名声。
为师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来封姑娘就可找到真正的仇家了,二来也能让世人明白我们风雨楼是不会姑息养奸的。”
方雨听了,不由有些高兴,因为她相信只要师父愿意出手查这件事,就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房画鸥道:“封姑娘刚刚来到,对我们风雨楼很不熟悉,恐怕有些不便,你还是早些回去陪陪她吧。还有,对于她是封家后代这件事,你要让她切莫再向外人透露了,否则她会十分危险!”
方雨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在我们风雨楼里,还会有什么事?”
房画鸥苦笑道:“雨儿,切莫把事情看得那么简单,江湖叵测啊。”
方雨便不再说什么了,两人沉默了一阵。方雨便道:“师父若有他事,那徒儿就告辞了。”
房画鸥点了点头。
待方雨刚走至门口处时,房画鸥忽然又叫住了她。方雨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房画鸥道:
“你们师兄妹中,以你与红楼两人在江湖中行走机会最多,你们以后若是见了左扁舟,不妨向他问一问当年之事,即使他与那件事无关,至少在出事的当儿,他便在那一带,以他的江湖经验,也许会知道一些有用的东西。”
方雨听师父说左扁舟时后面不再如往常一样必带“逆贼”二字,不由有些高兴,无论如何,对于做小辈的她来说,都是希望上一辈的人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在那个夜晚遇见左扁舟之后,她这种想法便更为强烈。即使师父与他不能握手言好,至少也不需必欲取之性命而后快。
她恭敬地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房画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至方雨已消失于门外,他的姿势仍未少变!
知道大师伯愿意为自己查找杀害父母的凶手,封楚楚虽然有些高兴,但同时也有些失落,因为在她心中,最希望的是由她自己完成这件事。
但她也知道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否则的话四师叔左扁舟早就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为他自己澄清不明不白的罪名。
何况,她的师父已嘱咐过她,让她在到达风雨楼之后,等她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内,她师父将追寻燕单飞要“入归”的解药,无论成不成功,都会在一个月满的时候来风雨楼与封楚楚相见。
但封楚楚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她觉得如果师父在一个月之内找不到燕单飞,或者找到燕单飞之后,并不能得到“入归”的解药,那么她师父极可能不会来风雨楼了。因为没有解药,左扁舟就是必死无疑,而左扁舟一死,她师父卢小瑾愿不愿意活下去,实在是一个问题。
虽然封楚楚从未经历这种情感,而且又一直是遁身空门,但她能从她师父的所作所为中明白这种情感的分量。它可以让人伤心欲绝到削发为尼,又可以让人重新燃起希望!甚至不惜背负世俗会加于她身上的恶名而蓄发还俗。
即使封楚楚如何的心焦如焚,暂时也只能在风雨楼静静地等待了。
无疑,在她心中有千斤负荷时,要什么事都不做而默默等待,这将是一种极其痛苦的事,幸好还有方雨陪着她。
封楚楚在来风雨楼的第二天就去拜见了大师伯房画鸥。大师伯对她是颇为和蔼的,但她与大师伯从来没有见过面,所以心中仍是生疏得很,一切都客客气气的有理有节。
在封楚楚到了风雨楼的第三天,叶红楼便回来了。
封楚楚与方雨一起见到叶红楼时,他正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迎面过来。封楚楚不明白他为什么到风雨楼还要策马而行,而不下马,她觉得风雨楼的道路并不适合骑马。
还好,叶红楼在见到她们二人的时候下马了。
他的样子实在是英俊不凡,连封楚楚这样过惯了心如止水般的生活之人,也已深深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只是他看上去未免有点孤傲了,那嘴角自始至终都那么微微翘起,像是一抹傲然的微笑。
叶红楼在离她们尚有二丈远的地方翻身下马——自然,他下马的姿势也是优美之极!像是一道烁目的光弧划过一般,轻盈落地。
方雨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叶红楼。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的神情却是有兴奋与喜悦在隐现,那双美如星辰般的眸子有了一种雾一般的东西。
她对叶红楼一定很好——封楚楚这样想道。
叶红楼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身后的白马已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一个大汉牵走了。
他走路的样子颇为好看,从容洒脱,双眼一直看着方雨,那眼中有一抹笑意。
首先开口的是叶红楼,叶红楼在离方雨只有二尺之距的时候站定了,道:“见了师哥远道而来,也不招呼一声么?”
话中似于是有责怪的意思,但他的神情却是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
方雨笑了,笑容中有一种温暖的东西,她没有回答叶红楼的话,因为叶红楼的话本来就是不需要她回答的。她只是道:“事情顺利吗?”
叶红楼的嘴角遂微微向上一牵,笑意更深:“事情没办好我会回来吗?